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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謊的人
石耳東其實姓石名磊,由于母親姓陳,所以從小就有了耳東這個小名。但他極其厭煩每個人一聽到他的名字就驚嘆‘哇,四個石耶’,在認識周正達之前,他身邊的人都叫他耳東;而在周正達出現(xiàn)之后,他開始變得有點喜歡別人叫他石磊了。
石磊是個怪人,從幼兒園到現(xiàn)在只有潘皓一個朋友。用潘皓的話來說,誰都不知道他腦袋里在琢磨些什么——別看他長得白白凈凈溫良乖順的,但個性卻陰晴不定,難以捉摸;他討厭和別人打交道,卻很喜歡觀察身邊的人,不管是坐在教室里、坐在公車上還是走在路上;他話很少腹誹很多,所以就算開了口,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初中時代,潘皓拖他去看自己暗戀的女孩子。在設(shè)計得天衣無縫的偶遇和搭訕之后,潘皓笑嘻嘻地拿手臂撞他,“怎么樣,漂不漂亮?”
當時的石磊只是兩手插在褲袋里,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她不喜歡你這一型的。”
背過身去之后,就聽到潘皓齜牙咧嘴的抱怨,“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走在前面的人緩下了腳步,歪過頭問道:“你要聽真話,還是好聽的話?”
潘皓早知道他這個人,拿準了力道,忿忿在他肩膀上揍了一拳,“滾蛋,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歡我這一型?切!”
“……”他沒有多說什么,眼睛如同往常一樣,直直的看著前方,似乎沒什么神。
兩周之后,告白失敗的潘皓不爽的找石磊出來訴苦。哥們倆一起喝了幾瓶啤酒,然后逃出學(xué)校在網(wǎng)吧混了一夜。殺了一個通宵的怪,又在第二天的課上睡了一天,等放學(xué)鈴一響,潘皓就又活蹦亂跳的了——其實,他心里沒有那么難過,因為他沒有來由的知道自己不會成功。與其說自己沒有信心,倒不如說他相信石磊。也不知道為什么,但凡是石磊說過的話,沒有一件是不對的。所以在潘皓的記憶里,他這個從小到大的哥們不單是個怪人,而且,還是一個相當聰明的怪人。
之后的某一晚,潘皓又想起這事,于是開口:“哎,耳東,我說……你那時怎么知道她不喜歡我這個類型的?”
躺在上鋪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沉默了一會只是回答說:“猜的!
“屁類!怎么可能……”潘皓不滿,伸腿給了頭頂?shù)拇蹭佉荒_。
小學(xué)的時候換點卡,打牌,就連考試押題,只要這家伙在,就沒有輸過。怎么可能有這么聰明的人,別人心里想的,他好像樣樣都能看穿似的,說到底也會給你兩個字:猜的。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睡在上鋪的人笑著說:“……因為我知道別人心里想什么啊!
潘皓兩手壓在腦袋上,心想這種大話虧你還真說得出來,于是彎著嘴角調(diào)侃他:“真的?那你說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
“……”
潘皓翻了身,換了一個不會手麻的姿勢說著:“哎你說,要是有人真能知道別人心里的想法,豈不是很爽?這樣的話,就可以拆穿別人的謊言,知道很多自己之前不知道的事……哇靠,很神秘好吧?”
石磊不記得當時自己是怎樣回應(yīng)的,或許是困了,于是就睡著了。
初中三年的時光像飛一樣,他們填了一樣的志愿,考了相差無幾的分數(shù),最后卻被不同的學(xué)校錄取。潘皓在電話里向他萬般解釋,說是父母的意思,所以才在最后一刻改寫了志愿,但他心中有數(shù),所以什么都沒有說。
他的高中還是像以前一樣,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改不了臭德行,說些讓人不快的話,有時候兩眼沒什么神采地看著這個教室的人進進出出。因為和同座的女生鬧不愉快,所以高二時同桌換成了新來的轉(zhuǎn)校生。
吊兒郎當?shù)闹苷_站在黑板前作自我介紹,石磊剛從睡夢中醒來,陌生的嗓音在安靜的教室中回蕩,他瞇著眼睛微微抬起了頭。
“你叫什么?”周正達把書包丟在地上,坐下來后第一句話就是問他的名字。
“……石磊。”
“石磊?”現(xiàn)在才看清,周正達的頭發(fā)染得棕黃,耳朵上戴著耳釘,像混混。但說起話來的嗓音卻挺溫柔。
他依舊趴在桌上,細若蚊聲的嗯了一聲,等待周正達的下一句臺詞。
果不其然,旁邊的大男孩大喇喇地撇著嘴說:“四個石耶!
調(diào)侃的語氣顯露無疑,但聽著他帶笑的聲音,卻不那么煩躁。大概……聲音好聽也可以加分吧,以至于他都忘記告訴他,他不喜歡這個名字。
周正達看起來很兇相,也很早就聽聞過一些關(guān)于他的傳言:不學(xué)無術(shù),成天和一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干架,鬧得被學(xué)校除名,虧得家里托了一些關(guān)系,才勉強轉(zhuǎn)到現(xiàn)在的這所學(xué)校。他也確實不把讀書放在心上,就算現(xiàn)在換了學(xué)校,仍舊成天在外通宵,三天兩頭翹課。
某個周五的傍晚,原本約了去潘皓家寫作業(yè),剛出門沒多久,就遇見一臉狼狽的周正達。他顯然剛和人打完架,嘴角邊有傷,眉頭緊蹙,在街邊急急地抽煙。
石磊站在街對面看了好久,直到煙快要燃盡才走到周正達的旁邊。
“是你原來學(xué)校的人?”
周正達丟掉最后一截煙,“好學(xué)生,關(guān)你什么事嗎?”
“……你知道他老子是局長,還這么不知輕重,你知不知道他隨時都可以讓你沒有學(xué)?赡?”
“你……?”不用看也知道周正達露出了怎樣詫異的表情。
“我家就在附近,你手背上的傷,搞一下比較好。”
傷口用消毒藥水擦過之后,貼上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
周正達坐在石磊房間的轉(zhuǎn)椅上,“沒有一次是我先動的手,是那小子太過分!把我一個哥們打得送去醫(yī)院!”
對面周正達的苦水,他顯得很平靜,“行了,我知道不是你!
客廳中忽然響起來的電話提醒他還有潘皓那檔子事。壞了聽筒的座機只能用免提,才剛接通,潘皓的聲音就傳出來:“喂?耳東!你小子不是說七點嗎?”
石磊淡定地回了一句:“我有同學(xué)在,有點事……明天再過去找你!
掛掉電話后,周正達問到了耳東的由來,隨后恍然大悟:“喔,耳東陳,怪不得……那以后就這么叫了!”
“不行。”
“干嘛這么小氣?”
周正達沒有再糾纏,石磊卻不知道自己的拒絕是為什么。明明是初中時候人人都可以喊的名字,卻下意識想要保留住那個人不是特權(quán)的特權(quán)。
那天,他們一起看了一張關(guān)于讀心術(shù)的DVD,是石磊一直收藏著的一部電影,初中的時候曾和潘皓一起看過。然而,和潘皓那次不同的是,周正達看完之后并沒有一點點驚喜和興奮,只是百無聊賴地評價說:“這種故事太悲情了,我不喜歡!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拆穿謊言什么的!
“很累好不好,每天要知道那么多秘密,被迫接受那么多騙局,很痛苦的好吧。如果真的存在這種能力,我也不要。”
那人一頭的黃毛在熒幕前顯得更亮,本來就清亮的嗓音在一片寂靜之下像塊通透的琥珀,讓人一時著了迷。
石磊楞了一下,“……說的也是。”
有的稟賦似乎是與身俱來,想拋都拋不開。
——痛苦嗎?他好像早已適應(yīng)了這種狀態(tài)。每年過得都是一樣的,不同的只是不斷成長的自己。就像最初會因為被騙而傷心,因為看到種種丑態(tài)而憤恨,但卻阻止不了繼續(xù)自己聽到周圍人內(nèi)心世界的聲音。終于了解沒有絕對善良的人,只有最靠近善良的人,就如同這世上沒有從不說謊的人,只有說謊最少的人。
直到高中的最后一個夏天,石磊記不清自己空出了幾個大題才和周正達考到同一所學(xué)校。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刻,周正達叼著煙,一臉莫名的問他:“考砸了你很開心嗎?”
“是啊,開心!彼α,毫不避諱地回答。
周正達在騰起來的煙霧中微微瞇起了眼睛,“……原來你會笑喔!蹦瞧綍r干嘛一副面癱臉。
“怎么,想說我面癱?”
“哇靠,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周正達也躲閃著笑了。
因為有些話,不管對方說不說出口,他都能聽到,所以很多問題就不必問出口。
有時候,他寧可自己少知道一點,如果不是酒精上腦,那一句喜不喜歡他絕不會問。
最后一頓散伙飯,周正達吃得很清醒,面對身邊人突如其來的告白,他一根直腸子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么打一個彎。
不說話,石磊也聽懂了。他臉上發(fā)熱,只說:“……不要騙人!
聽到答案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幾年前自己問告白失敗的潘皓:是要聽真話,還是好聽的話?
他只聽到周正達那一把清亮的嗓音對他說著:“石磊,對不起!币院,恐怕連朋友都做不了了。
石耳東笑了一下,不愧是不說謊的人,就算這種時候,也不會,這是從小到大最鐵的哥們都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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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改了幾次都沒寫成想要的樣子,寫到這里我已經(jīng)徹底凌亂了。
某人的惡趣味,沒滿足也好歹要因為我從天黑寫到天亮而變滿足一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