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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在這個遍地官二代富二代的年代,劉夏搶抓機遇開拓創(chuàng)新,憑借其三高(高學(xué)歷、高智商、高情商)三好(外貌好,人緣好,運氣好),開了家小公司,十幾年細心運作,資產(chǎn)像翻了筋斗云,光榮邁進了富一代的行列。
然后,他把肩上包袱往楊晨懷里一拋,坐上飛機就跑,開始了他邪惡而頹廢的人生計劃:玩。
還不是一般的玩,是簡直要人老命的那種玩。
他曾拴著根繩兒從維多利亞大瀑布上一躍而下,轉(zhuǎn)眼又跟著國際登山隊去爬珠峰,也曾在南非開著小飛機看云層上的夕陽,或許下一刻又跑到意大利去無裝備潛水。
也虧他運氣出人意料的好,從沒出過什么大事。唯一一次在喀喇昆侖山脈遇到雪崩,也奇跡般化險為夷。
那次之后,楊晨跟他說,早死早好,全副身家盡歸我所有。
劉夏耍賴,我要身家干什么啊,我有你就行了。
按說創(chuàng)業(yè)難,守成更難,正是財富的黃金時代,劉夏雖然麾下良將如云,可誰不是惦記著有機會就竄上來咬一口?可劉夏不擔心,劉夏有楊晨。
就算董事長神出鬼沒,總還有個心狠手辣的副董盯著,翻不起什么風浪。
劉夏的運氣就是好,好到雪崩不死,好到能夠遇到楊晨,幫他打天下,還能幫他守天下。
但楊晨是個倒霉蛋。倒霉到像是上輩子給老天爺戴了綠帽。
上學(xué)時,考試作弊必被抓;工作了,文件出錯必被查;彩票抽獎從沒中過,飛來橫禍必須是他。
就這樣跟老天爺抗爭了二十幾年,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磨練出了一身淡定沉穩(wěn)堅忍不拔的氣場。
然而盡管一直一絲不茍,依舊在二十五歲被公司掃地出門,人生降至低谷。
就在這一片黑暗之際,認識了劉夏。
劉夏干的那些事,如果換他去做,只怕早死了一千一萬次。
一直在倒霉,從未被超越。
楊晨覺得他這輩子就占過一次便宜,還是個大便宜——劉夏喜歡他。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劉夏寵楊晨,寵得沒邊了。
全公司的人不知道,老總和副總之所以總是前后腳到公司,根本因為他倆就住在一起。
說喜歡,楊晨自己也沒把握。倆人在一起呆了十幾年,該知道的都知道,該干的都干了,不該干的也干了。
可有時他還是搞不明白劉夏在想什么。
劉夏喜歡玩突然消失,一個電話過去,人就不在服務(wù)區(qū)了。再一個電話過去,就變成了國際長途。
有時聽著電話那頭紛亂的背景音,楊晨心里不是滋味。
十幾年的生活,還是感覺太不真實了,美好到一睜眼就能看到香車豪宅愛人在側(cè),糟糕到帶給他這一切的劉夏不知何時又會消失不見。
劉夏不屬于他,也不屬于任何人。
最是簡單,也最是殘酷。
劉夏,留下,你能不能為我留下。
這話楊晨問不出,總覺得問出來了,就會真的失去什么。
直到劉夏終于再創(chuàng)新高,把命玩丟了。
劉夏曾一邊看書一邊嘿嘿笑著問楊晨:“問你,這地下古墓的古尸叫粽子,那海里的古尸叫什么?”
楊晨不屑回答:“叫什么?”
“叫餃子!”
這下好了,學(xué)以致用,劉夏把自己包了餃子。
水肺潛水發(fā)生意外,被暗流卷進水下巖洞,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劉夏喜歡登山,喜歡跳傘,喜歡開飛機。
但是他熱愛潛水。
他說,在最深最深的海底,那里黑暗而寂靜,但如果仔細傾聽,你能夠聽見地球心臟跳動的聲音,你會覺得離生命無限遠,又無限近。
當劉夏說這句話的時候,楊晨也覺得身邊的劉夏也正像他所說的那樣:那么近,又那么遠。
律師把文件在楊晨面前一一攤開:人壽保險,股份轉(zhuǎn)讓,還有一紙診斷書。
老劉家的遺傳病,到底沒漏了劉夏,在此之前,他已命不久矣。
一語成讖,果然是全副身家盡歸他所有。
他恍惚記得劉夏最后一次離開家,印在他唇上的那個吻,極盡纏綿。
劉夏頭七那天,楊晨帶著一堆文件回家,進門就愣了。
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的那個人,不是劉夏又是誰?那人嬉皮笑臉跟他打招呼,就像之前無數(shù)次消失后的突然回歸。
沉默片刻,楊晨脫下外套,掛進衣柜:“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打聲招呼!
劉夏走來抱住他,印一吻在他唇上,涼涼的,楊晨反手抱住他。
這場景,就像往日重復(fù)過多次的錄像。
“想你啦,就回來了。” 劉夏笑道:“還沒吃飯呢?天氣有些冷,咱叫火鍋吧!”
劉夏點點頭,撥了電話。不多時,便送到家門口來。
火鍋店小哥滿頭大汗布好電磁爐和菜碼,和楊晨聊著天:“您說說,這大夏天的,大家反倒都愛叫火鍋。。。。這么多菜,您一個人吃得了嗎?”
楊晨笑:“吃得了。”
回望那邊,劉夏早已蠢蠢欲動。
羊肉肥牛金針菇,魚滑蝦滑毛血旺,青菜一水兒的鮮嫩,環(huán)繞著鴛鴦鍋底,讓人胃口大開;疱伈幌駝e的飯局,總把親密的人聚在一起。
楊晨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公司的事,聊時事見聞。
吃到一半,劉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嘿嘿笑起來。
楊晨問:“笑什么?”
“還記得我們一起看《碧海藍天》嗎?”
楊晨點點頭。其實他壓根沒看,看電影的時候他一直在看劉夏。劉夏的臉籠罩在畫面的幽幽藍光里,顯得特別好看。
其實劉夏雖然有些老式浪漫的手段,倒實在算不得小資情調(diào),比起文藝沉悶的法國電影,更愛俗氣的商業(yè)大片。
但不知為何,對這部電影可謂一見鐘情,再見長情。
楊晨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回響著:
你知道怎么才會遇見美人魚嗎?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海更藍,在那里藍天變成了回憶,躺在寂靜中,你決定留在那里,抱著必死的決心,美人魚才會出現(xiàn)。她們來問候你,考驗?zāi)愕膼。如果你的愛夠真誠,夠純潔,她們就會接受你,然后永遠地帶你走。。。。
劉夏第一次念出這段臺詞的時候,很認真地看著楊晨的眼睛,那眼神溫柔如水。
這像一個魔咒,讓楊晨不自覺地記了下來。
眼前的劉夏說:“那天傍晚,我知道自己到了那個時候,于是潛到海底,決定留在那里。作為最后的地方,真是再好不過。。。。我就飄在那一片寂靜的黑暗中,然后美人魚向我游來!
楊晨嗤笑:“你那怕是氮氣中毒,腦子糊涂了吧?”
劉夏委屈狀:“你不信,就算了。”
“。。。。接著講!
劉夏一笑:“知道美人魚長什么樣嗎?”
“什么樣?”
劉夏狡猾地笑:“就像你這樣!”
楊晨想象了一下自己一身美人魚裝扮的樣子,忍不住罵:“滾你的!
劉夏卻正色道:“那時我就想,其實要見美人魚用不著去深海,天天在這里就好了!
他嘆氣:“要是早點兒想明白,就好了!
楊晨從容不迫:“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也來得及!
“來不及啦,我要走啦。”劉夏擺擺手,起身道:“下面管得太嚴,過了今天,只怕沒機會再來看你,今后要保重!
他淡淡的笑容氤氳在火鍋騰起的霧氣里,看得不真切:“有些路終究得一個人走,這一程,不必陪我!
楊晨埋頭涮肉,感到一個沉甸甸的懷抱從身后環(huán)住他,在他后頸印下一個吻。
一個冰冷的吻,帶著大海獨有的潮濕和咸腥。
直到身后的氣息消失,楊晨沒有回頭。
三年前劉夏剛從雪崩中死里逃生,楊晨從千里之外飛來看他,這哥們好好地坐在山腳下的帳篷里啃壓縮餅干呢,看見楊晨就樂呵呵打招呼。
楊晨簡直被他氣笑。
因為劉夏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做的一切決定,楊晨都無條件支持,然后默默和他一起承擔后果。
楊晨穩(wěn)穩(wěn)看著劉夏的眼睛:“你愛做什么我不管。要是真有哪一天,你死在山上,再高,我背你下來;你死在海里,再深,我也撈你回來。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把公司的事務(wù)做了個了結(jié),如今的楊晨渾身包裹著潛水服,腳踩潛水鞋和腳蹼,身上裝備著全套水肺裝備,心想這幅樣子只怕和劉夏想象中的美人魚相去甚遠。
他坐在船舷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片海域,夕陽在海平線上緩緩下沉。
這也是劉夏一生中最后看到的光景。
這片海域地形復(fù)雜,暗流變幻不定,楊晨不顧勸阻,和帶他來的探險船隊簽下了人身安全協(xié)議書。
他嘆口氣,心里估么著以自己的運氣,到底有幾成回來的把握。
想不出來,也就算了,劉夏還在海底等著他呢。
楊晨翻身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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