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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
四周黑洞洞的一片,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他記得昨天自己還在金霞山的書院里面讀書來著的,這里,是哪里……
“有人么,快來人吶……”他不停地呼喊,這里是哪里?他好害怕,好害怕,有沒有人能來救救他!他團作一團,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腿,仿佛這樣可以讓他擁有更多的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
他早已沒有力氣再呼救,似乎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雙臂干裂開,沉重的撐在了地上,他再也抱不住自己的身子了,“咚”的一聲,他側(cè)身倒下。
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強迫自己清醒,從頭地開始回想自己那短短一百三十余年的歲月……
當初他不過是下界無數(shù)尚未開啟靈智的小妖之一,本體為蓮湖里一條小小的銀鯉,幸而長在了一片好地,靈氣十足,便渾渾噩噩卻也自由自在地過了四十余年,哪想不過誤食一顆月蓮的種子便一下子開始了妖修,可是就這樣,他還是懵懵懂懂的,同那湖里面的老老少少日夜修行玩耍,如今想來,那時候真是一段好不快活的山中歲月。
可是后來呢?后來……
后來他無意中幫了那人一次,本沒放在心上,可是誰想,就這么改變了往后的生活。
他是四海龍王之一,身份自然尊貴無比,只不過無意中把多年把玩的雙鯉蓮葉佩落在了人間,因緣巧合,竟被自己在水底拾到,又不知多少年后原主找來,自己自然沒話可說,縱是不舍也依然是還了回去。
那人不過一句感謝罷了,可于自己這種低微渺小的下界小妖便是天大的恩賜,也許是不知的哪一眼合了他的意,自己便被帶回了一個金碧輝煌之地——龍宮。在那之前,他大概是一輩子都不會相信,自己還能有來到這個地方的一天,他從未肖想過這里。
接著,他在那里便尷尷尬尬地過了近七十年……自己沒有身份,不會功法,那人也未給他安排任何事做,每天所做的不過是于那浩瀚的深海中閑游,亦或是整日讀書練字,再不就是練習一些聚水踏浪的小法術(shù),但也未有人教學過,大概是水族天生的本事吧。
這幾十年那人對自己來說便一直是一個亦師亦友的角色,自己對他是恭尊有之,愛戴有之,懼敬有之,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但他能能清清楚楚的體會到,這情感絕不僅僅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他可以透過那人時不時的憐惜溫暖的舉動中感受到那一絲一縷的情意。
不過他從未奢求,他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何止天壤,他是高高在上的龍神,而他卻是微不足道的鯉魚妖孽,更何況,那人還有一個艷絕四海的未婚妻……
他怎敢奢望!
因此從未表露。
“你在哪……快來救我啊……”竭盡全力在心底里最后一聲呼喚,他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那絕望的盡頭。
***
“自明日,你便起身去金霞山吧,我委了金霞道長留你在那讀書修行!彼櫫税櫭碱^,沖著眼前這個算是剛剛成年的身影說著。
初識他的時候,他還不過是一個剛啟靈智的小鯉魚精,甚至只有不足百年的修行。
當初不過看他天資尚可,兼之又算小小地幫了他一次,不想這小妖埋沒于那下界污濁之地,便將他從蓮湖中帶回龍宮,誰想碰巧趕上西海龍?zhí)拥牡腔蟮洌笞约河置τ谟喕,便沒來得及為他安排什么職位,待過些日子清靜下來后,發(fā)現(xiàn)這樣也無何不妥,便未再給他安排甚職位,除待閑暇時候指點幾句修身練氣之道,就在沒管過了。
可是,是什么時候,自己對他竟起了那樣曖昧的情愫呢……
那條小鯉魚內(nèi)向的很,笑不露齒,看他的時候總是低著頭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更是從未表示過什么愛慕自己的話,可自己就是能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些感情,不該有的感情。
于是他終于下定決心,想要親手斬斷這本不應(yīng)存在的東西,便親去金霞道人那里為他謀了個修行之席,又延遲了大婚,為他打點上下,只盼能在萌芽的時候便把那感情掐斷,把根掘出來。
他還小,怎懂得那情愛之苦,人類不過短短百年時光,為此便受盡折磨,更不用提那無數(shù)的前車之鑒,仙妖之戀,必定殊途……
有兼之他與金霞尚算熟識,托他照料一二,自己也能放心。
只可惜,世事無常。
***
“救我……救我……救我……”
……
是誰!
他猛然驚醒過來,又是這兩個字!不知怎的,這些日子夢里一直有個熟悉的語調(diào)在向他呼救,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是誰的聲音。
***
“拜見龍王!笔驱垖m中專司守衛(wèi)的御衛(wèi)長。
“最近東?捎挟惓!彼懦琳Z氣說道。
又是這種感覺,已經(jīng)很多天了,從最開始只是微弱的呼救,一直到現(xiàn)在可以清除聽到聲音,看到環(huán)境,夢里面慌張,驚恐,無奈,悲涼的感情時刻充斥著他的心,他知道,這個人對他,一定很重要。
“稟龍王,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海下一切如常。”
“如此……退吧!彼麌@了口氣,那人是誰呢,自己熟識的人,更兼如此重要的低微,不過寥寥可數(shù)的幾人而已,大部分都在自己身邊,只除了……
!
只除了他!
是!怎么會把他漏了!可是明明他還在金霞山!半月前自己甚至還用水鏡了解他的生活,有金霞在那里看著,他當是安全的!
“珊珠,你近日可收到金霞山的信了?”他忽的轉(zhuǎn)過頭喚著身邊的侍女。
“已有七日未曾受到公子的信了!鄙褐榈椭^回道,眉心的一顆紅痣使她看起來十分和順。
他的心慌了!七日!已經(jīng)七日了!
他若是有何不測……若是有何不測……那讓他自己又怎么辦!
“速去令御衛(wèi)長調(diào)遣三十御衛(wèi),隨我出海!”
***
又幾日。
金霞山,學舍。
他當日領(lǐng)兵來此,幾乎翻遍方圓十里,幸而天不負他,終是讓他把人找到。那人卻幾乎已現(xiàn)出原形,慘不忍睹。
他的手止不住的抖,吊命丹一顆一顆的送入那人口中,總算把命留住,又引來東海海水,把他進入其中,如今已過七日,終算是松了一口氣,把他平安保下。
***
身后是萬丈紅霞,那人背映晨曦,面容反著金色柔光,看起來似乎天神。
從今往后,只愿與你,攜手朝夕,倚肩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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