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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車友誼
注意到他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的事情了。
由于種種原因,我轉(zhuǎn)入12年一貫制的S校就讀九年級。學(xué)校離家頗有距離,于是選擇了乘坐學(xué)校的校車。
來接我的校車不大,能坐二十幾人的樣子。第一次被安排座位在倒數(shù)第二排雙人座靠窗的位置。說不上滿意,但也沒什么不滿意的,同坐的女生是一個10年級的日本女生,沒什么話可講。
這樣安靜坐了兩周,在社團(tuán)活動開始之后,旁座的女生有時總會不搭乘校車,于是我的視線沒有了阻擋,看到了他。
他屬于微胖界的一員,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手中拿著小說版《灼眼的夏娜2》一個人坐在同排右邊的單人座上,車開時也眼不離書,耳中還放著一副耳機(jī)。怎么看,他都是一副無可救藥的資
深宅男模樣。宅男有些眼熟,是同年級的學(xué)生,不過卻沒有太大交集。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禮拜的時間,我總無意中觀察著他。手中《灼眼的夏娜2》看完后帶了《灼眼的夏娜3》,不過如今已經(jīng)替換成了《灼眼的夏娜4》。果然是宅男風(fēng)范,我暗地里已經(jīng)給他下定義。
某日,與陌生人不說話的我終于開口:“你看到幾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看到我的目光盯著手中的書,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道:“4.”
“這一套有幾本?”我又接著問。
“12本!彼怨缘鼗卮。
“其實我覺得你看得挺慢的!蔽姨ь^看著他,“我看書速度比你快多了!蔽蚁胍苍S當(dāng)時我腦子抽了這么一下,才會去說那么多無聊的話。
他聽了以后也不惱,只是搖搖頭,“這套書是臺灣帶來的,就只買了這么一套新小說,當(dāng)然要慢慢看!
“臺灣?原來你從臺灣來啊。來了多久?”我又問。
“3個月吧!彼肓艘幌抡f。他國語的臺灣味并不是特別濃重。
“原來如此!蔽覍⒃掝}停在了這里。不說話,在車子顛簸時小睡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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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邵原的對話就是從這時開始的,但也只是偶爾搭上幾句。最后一排的正中間坐的是我的朋友董衛(wèi),一起從原來的學(xué)校轉(zhuǎn)來S校,又同校車的我們自然多了幾分話講。
董衛(wèi)和邵原同班,話題自然也不少,就這樣,漸漸地我們?nèi)齻相熟起來。我特地與旁邊的日本女生換了位置,于是我們?nèi)齻人的坐位形成了一個小型三角。時間一長,倒也成了很談得來的朋友。
“喂喂夏林,” 某日回家的途中,董衛(wèi)湊了過來,“你有沒有回X校看過老師?”
“恩?沒有,沒時間去!蔽彝屏送蒲坨R!皩α,要不就你替姐姐我去看一下吧?”
“姐姐?”董衛(wèi)作嘔吐狀,“別惡心我了~”
“怎么?你倒是說說,你啥時生的?”我瞪了他一眼。
“呃……你先說!彼壑樽愚D(zhuǎn)了一圈,賊溜溜的說。
“我93年的。”我瞥了他一眼,“怎么樣?”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93的。 彼@得不服氣。
“我10月份的,怎么樣?”繼續(xù)瞥。
“呃……”他顯得沒底氣了,我知道在年紀(jì)之戰(zhàn)上,終究我還是小勝一籌。
“哦?你是幾號的?”隔壁的胖子將眼神從書上移開,對這個話題
顯得有些感興趣了。
“18!蔽液苣托牡幕卮穑m然不知他問題的目的。
胖子的眼瞪得老大,“真的?”
“……騙你干嘛?”我聳聳肩,“怎么?”
“……我也是!彼@訝后又恢復(fù)平靜。
“你也是……什么?”我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暗鹊取闶钦f,你也是這天生日?”
“嗯!
這下輪到我不平靜了,“1993.10.18”我都差點沒跳起來。
“嗯。”
“……天啊,這是多大的巧合啊……”想我活了十幾年還沒遇見過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沒想到就在這里不期然遇見了。
“切~誰要這樣的巧合啊~”胖子不但是宅男,還是個熱愛吐槽的孩子。
“切~我也不想!”我反駁。
時間久了,相熟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宅男的吐槽毒舌屬性非常之厲害,于是我們打招呼的詞語換成了“切~”,以至于我的名字在他口中變成了“誒~那個切!”切,切什么,切西瓜啊。
知道彼此生日后的不久,10月18號便來臨了。其實也談不上什么特別,因為那個周末我忙得和陀螺一樣,停也停不下來。于是只有抽空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他。
“胖子,生日快樂。”
“別叫我胖子,那個切~還有,生日快樂!
有一個同一天過生日的人,互道生日快樂,也是一件很溫暖的事情,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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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車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平日里所有的委屈、不甘與傷感都不會帶上校車,因為校車上有“鐵三角”組合,每次的打打鬧鬧總能讓人忘卻一切的煩惱。相熟后的我們變得非常熱愛互相吐槽,屬于名副其實的“損友”。但損中有樂,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背書真痛苦啊……”我拿著《歸田園居三則》靠在座位上感嘆。
“背什么?”邵原拿過我手中的《歸田園居》!斑@個啊……來吧,背吧!”
“你說什么?”我有點不理解。
“背吧~我?guī)湍惚,背不出嘛這張紙就不還給你了~”邵原揮了揮剛剛我遞給他的《歸田園居》講義,還有講義上我記著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我欲哭無淚。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秋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第一則在若干年前曾經(jīng)背過,所以用心回憶還能記得起來一些!岸鳌瓡釙徇h(yuǎn)人村,依依墟里煙!敝皇翘諟Y明先生的古詩不是絕句也不是律詩,所以長得很,背到后半段有些卡機(jī)了。
“停停停!鄙墼冻鏊购诘男θ荩袄鲜峭nD,重背!”
“……同學(xué),你好歹讓我先背完一遍啊……”我有氣無力。
“壓力就是動力。加油吧。”邵原如是說。
“唉,逆境使人成長,夏林我在精神上支持你~”董衛(wèi)拿起他的iPhone快樂地打起游戲,受到了我狠狠的白眼。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我經(jīng)過磨練終于能順利背完整首詩,念完“復(fù)得返自然”時心中一陣輕松。
“你怎么停頓了,重背!”不料此時他又說道。
“我背完了啊?!”我驚訝。
“你自己看,你不是說三則都要背誦嗎?還有兩首哦~”邵原繼續(xù)揮手上的講義。為了講義……我拼了。
“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在他的強(qiáng)力逼迫之下,三則詩我熟練的好像一首詩一樣,中間都不帶停頓了。所幸我在下校車之前終于又拿回了可愛的講義……真是驚心動魄。
不過,我第二天需要考的默寫非常順利的通過了,默寫時都不帶一絲停頓。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三則詩仍然歷歷在目,只是再沒人如此監(jiān)督我背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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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資深宅男,日本漫畫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除了《灼眼的夏娜》,我卻已想不起他與我討論過多少部漫畫了,只記得那時候他總會給我看日漫OP的歌詞,有日文版還有他自己翻譯的中文版。那時的我只認(rèn)識平假名……里的一半,別說整句話的翻譯了,但是看他認(rèn)真的表情,這應(yīng)該是真的。
我們休戰(zhàn)時,他偶爾也會借我右耳的耳機(jī),聽聽他推薦的動漫歌曲。有時他在聽歌時還會遞上一份歌詞,有時我也能聽著歌指著那一串假名猜著唱到了哪里……
“這是狼與辛香料的OP!彼榻B。
“恩恩,挺好聽的!蔽掖。
“那你聽過這首沒?”他切換另一首歌。
“……好耳熟啊~”我和他打諢。
“……真的?”邵原顯然已經(jīng)不相信我對于日漫的了解。
“呃……是啊!蔽疑敌。
“……這是叛逆的魯魯修的OP。”他無奈的嘆道,“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啊……其實我只是忘記名字了而已~”
“算了吧……”
“是真的!”
“切……誰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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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愛動漫,還愛九把刀。
對于九把刀的了解,那時候還停留在《樓下的房客》那本變態(tài)小說的印象中……哦當(dāng)然,家附近還有一家名為“八把叉”的飯店,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
他聽了我的話,一陣無語。于是第二天,他就帶來了一本九把刀的小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還是臺灣的繁體豎版。
他把書借給了我看,于是我開始了九把刀之旅。
“豎版看起來好累,對了,這個沖蝦小是啥意思?”
“……你還是不要知道了!彼麚u搖頭,表示不愿告訴我這句臺語的含義。
“……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好奇心會害死貓的!
原來九把刀還走青春純愛路線,看完這本書我感嘆道。
“哪止,”他收回前一本書,又如變魔術(shù)般拿出了另一本,仍然是九把刀,不過這一次的,叫做《功夫》!斑@本也不錯,你拿去看吧!
“……謝謝!比匀皇欠斌w豎版,不過這一次看起來快了些,也許是因為有前一本的基礎(chǔ)了吧。
九把刀是一個神奇的人,每一本書都有不同的特點,或純愛,或武俠,或者扭曲的恐怖……種種不同的題材在他手上表達(dá)得淋漓盡致,難怪宅男邵原喜歡九把刀的小說,就連我也開始欣賞九把刀的書,他借我?guī)妆荆乙簿蜆酚谌ンw會九把刀不同的作品。
“九把刀的書確實好看!”我終于不得不承認(rèn)。
“這還用說~”他顯得很得意,滿意地開始翻手中的《獵命師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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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輕松而愉快,再多的煩惱也是未來的事,與那時無關(guān)。以至于如今每夜每夜擔(dān)驚受怕,夜晚挑燈夜戰(zhàn)奮筆疾書時,仍然會想起那時候的生活。
那半年,還發(fā)生過許多事情。
譬如他總喜歡惡作劇,將我的書包背帶緊緊扎在座位的保險帶上,于是我只能奮力試圖去解開,卻一直慘。缓迷谒有點良心,總會在下車前一刻幫我解開保險帶和書包的死結(jié)。
又譬如我們休戰(zhàn)時,三個人談天說地,互相吐槽,損損更健康。
還有很多。
卻沒想到,就到這里了。
寒假過后,我接到了通知,發(fā)現(xiàn)校車號換了。一看車號不禁生氣得很。
其實一個對于隨遇而安的我,本算不了什么。只是我放不下,那一段快樂的時光。
聯(lián)系了董衛(wèi),發(fā)現(xiàn)他也換到了另一部校車。于是最終,我們的無敵鐵三角被迫散了。
只是從前的88號車仍然會經(jīng)過我家門口,于是看著車上的邵原,
我們總是做著無聲的交流。
他挑挑眉【嘿,那個切~】
我也挑挑眉【怎么著~】
他揮了揮手上的《灼眼的夏娜》【又開始復(fù)習(xí)這本書了】
【你就這點貨~】我作挑釁狀
他吐吐舌頭,車又開走了。
這種無聲的表情交流持續(xù)了一個學(xué)期。這一個學(xué)期,我在校車上默默無語,除了睡覺還是睡覺,無趣得很。
不過最初的憤怒漸漸平息,終于還是接受了校車已換的事實,與他的交流只有早上那幾十秒的表情互換。
暑假時,我接到了校方通知,被告知轉(zhuǎn)回了88號校車,心下有些歡樂與興奮。
只是還沒有等到暑假結(jié)束,就收到了他發(fā)來的簡訊。
“我要回臺灣了,再見!”
“什么?回臺灣?”我有些懵了。
“是的,回去臺灣了不回來了。”他似乎看懂了我想要表達(dá)的意思。
我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但并不想問他原因!澳悄愕腗SN是?”
我抓住最后的機(jī)會問道。
“xxx@xxx.com”這是我收到他的最后一條簡訊。
“再見。”我回復(fù)道,也許再見不見。
他再沒回音,興許已經(jīng)上飛機(jī)了罷。
再見,朋友。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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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爬上MSN,去加邵原的MSN。只可惜,盡
管加了MSN,那邊顯示的卻是一堆亂碼,平時也看不見他在線上…
…
暑假時還接到一個消息,董衛(wèi)也要轉(zhuǎn)學(xué)了。
問他轉(zhuǎn)去哪里,他道:“新加坡!
于是,曾經(jīng)的黃金三角,終于各奔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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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過后10年級來了,那一年顯得那么的迅速流逝,校車是換回來了,不過校車從原來的白色二十人車換成了米色的十五人車,沒有搶到單人座,還是坐在了一個女生的旁邊。
……
終于,一年以后。
88號校車又換回了當(dāng)時的白色車。
我走上車,倒數(shù)第二排右邊的單人座空著。
我毫不猶豫的坐下。
這是當(dāng)年邵原的位置。
一個人坐的感覺確實不錯,看看窗外的風(fēng)景,隔壁也沒什么干擾。
當(dāng)時他選擇這個位置,是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孤獨呢?
不愛與人交流,原本坐在這個位置的他也許是準(zhǔn)備安安靜靜的度過校車上的時光的吧?
只是這一切都被打亂,于是校車上的時光在吐槽、打鬧中度過……
我坐在當(dāng)時的位置,再一次體會當(dāng)時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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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沒有然后了。
日子還是這樣過,只是我再也沒有聯(lián)系到過他。
插入書簽
文章很短。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關(guān)于友誼的故事。
沒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寫下來,紀(jì)念過去的那段校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