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雙手，對你依賴
　　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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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滿的一碟菜倒進了垃圾桶，凌抬頭望見墻上的鐘，時針正指著數(shù)字2。

　　嘩嘩的流水聲，哐哐的陶瓷碰撞聲，嘀嘀的時間行走聲，相間著，這是今晚唯一的聲響，在豪華的寓所里，回蕩著。

　　門外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門開了，澤站在門外。

　　“你來了。”頭也不回，他已經(jīng)知道來者何人。

　　澤把門輕輕關(guān)上，卸去身上累贅的外套“家中有點事情耽擱了，讓你久等了�！�

　　有點事……凌瞄了眼時針的位置，那點事情讓他餓了一個晚上肚子。

　　不可原諒。

　　晚上很自然地做著劇烈運動，直到他氣喘吁吁，直到他睡死過去。

　　澤撫著身邊那張清秀的臉，想起了家中的妻子。

　　什么時候離了吧。

　　懷中的人皺了皺，又沉沉睡去。

　　還是跟他分了？

　　風(fēng)吹開了窗戶，在黑夜中劃過銀色的弧度，微涼的風(fēng)灌滿了臥室，窗簾悠閑地飛舞著。

　　澤的目光落在反光的相框上。

　　就算看不清也會知道，那里是兩人學(xué)生時期的合照，擁抱著，一臉幸福。

　　那時還年輕，那時還是無憂無慮。

　　澤的眼皮沉了一下，他把身子縮回被窩。

　　算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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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
　　沒有人忍心責(zé)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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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晚上，迎接白天。

　　凌的生活可以用這八個字概括。

　　其實平平淡淡，碌碌無為也不是罪過，像他每天四處游蕩，靈感來的時候記下一些設(shè)計，也一樣活得逍遙自在。

　　凌逗著杯子里的冰塊玩，霸占著座位肆無忌憚地享受著店里地冷氣。

　　24層的餐廳，正對著一街之隔的寓所，市中心的高價樓，有著落地式的大窗。凌托著腮，靜靜地望著，澤跟他妻子在新居里忙乎著，像是一部無聲的電影。

　　為什么可以笑得如此溫柔，為什么可以對她這么細心體貼，為什么本該是自己專利的東西，要硬生生地掰成兩半。

　　他不是愛著自己嗎？

　　凌不明白，他只好看著看著，一直這么看著。

　　從青梅竹馬到兩情相悅，一共花了25年時間，凌數(shù)著指頭，都快是三分之一的生命了。當(dāng)年的兩人，早被世事打磨得圓滑，以往承諾過的一生一世，早被現(xiàn)實沖得尸骨無存。

　　可凌說他不在意，其實是要在意也沒有辦法，自己跟家里斷絕關(guān)系，澤則是一個有家有室的人，不被拋棄已是萬幸。

　　凌很滿足現(xiàn)在的生活，他從來沒有后悔過。

　　手記鈴聲打斷了思緒。

　　“看了一個下午，真的這么有趣嗎？我們。”澤站在陽臺，微笑著。

　　“等著看你們吵架呢�！绷锜o趣地嘟嘟嘴。

　　“真是壞心眼啊�！�

　　“知道啦知道啦，幸福的新婚夫婦。”

　　“別一個人無聊了，到處走走吧……晚上過去找你�！�

　　“嗯……”

　　澤放下電話，回過頭，對面餐廳那個正對著自己家的位置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怎么了？”溫柔的妻子靠過來，柔聲問道。

　　“剛看見朋友坐那里，打電話過去逗他玩�！睗芍钢改沁叺淖�，已有新的客人�！巴砩弦惨鋈�？”妻子抬頭，一臉的委屈。

　　澤無奈地笑著，把妻子擁在懷里。

　　“對不起呢�！彼p輕地說著。

　　對不起。

　　“FOLLOW ME ,TO A LAND ACROSS THE SHINING SEA,WAITING BEYOND THE WORLD THAT WE HAVE KNOWN……”

　　CD機被按下了REPEAT鍵，異國風(fēng)情地的調(diào)子緩緩傾瀉，溫柔得一如當(dāng)空的明月。

　　澤躺在凌的腿上，任由他擺弄自己的頭發(fā)。

　　“怎么愛聽這個？哪里找回來的？”澤閉上眼，問道。

　　“不太清楚，那天突然找到的，很久之前的碟。比現(xiàn)在的流行歌好多了�！绷桦S手挑起澤的頭發(fā)，編起辮子。

　　“說到這個風(fēng)情啊……誰比得上你……”澤拉下凌的臉，狠狠地吻下去，一個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真是的……想做就直接點……那種話留著抱女人才說吧……啊”微長的頭發(fā)在眼前晃動著，凌看見澤頭發(fā)那條半途而廢的辮子，隨著身體晃動的節(jié)奏，一點點地散開。

　　那天晚上凌少有地做了一個夢。

　　凌，我們出去玩吧，上課多無聊，凌。澤拉起自己就跑起來，身邊全是操場上滾動的黃沙。澤！老師來了！快跑！凌，還好吧？凌，沒事吧？緊縮的宿舍只有兩人喘息的聲音。凌，我愛你。身下一陣劇痛。凌，我愛你啊。那是自己的手，顫抖著把留學(xué)申請退回。凌，我會一直陪著你，所以，不要離開我。父母絕望的目光鬼魅般晃動著，然后看見自己背著行李的身影堅決地步出家門。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他溫柔的目光像是一個永恒的承諾。

　　凌，我愛你，凌，不要離開我，凌，對不起……我要結(jié)婚了。

　　…………

　　半夜突然醒來附送上幾聲嘲笑般的肚子響聲，實在挺煞風(fēng)景。澤睜開眼，剛想撐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凌緊緊抓住自己的外套不放。

　　“哎呀，怎么快三十了還這么粘人。”澤寵溺地笑著，把外套脫下，順便把落地的被子拉回凌身上。

　　習(xí)慣性地撫上他的臉，卻發(fā)現(xiàn)手上一片濕潤。

　　“怎么……哭了？”

　　那天早上實在讓凌難忘，自從澤結(jié)婚以來第一次在自己睡醒之后他還呆在自己身邊的。

　　“豬！醒來拉！”澤在朦朧中被人連拖帶扯，還夾雜著污辱性的話語，無奈之下只好把眼睛睜開。

　　“早……”

　　“已經(jīng)很晚了好不？！”凌叉著腰，賭氣地說“要不是我打電話告訴你老婆說你在我家喝多了，恐怕那女人今天就要抓狂了！丈夫居然徹夜不歸！”

　　“真是的……吵死了。”澤撐起身子“還不是因為三更半夜抓著我哭，要不我早就走了�！�

　　“胡說！我干嗎要哭？！”凌實在想不起昨晚做了什么傷心的夢。

　　“鬼才知道�！睗舌止局�，穿上衣服，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遞過一疊鈔票。

　　“怎么 ？分手費？”凌冷笑道。

　　“別那么緊張嘛……這是上次家里裝修的費用，問你借的�！睗衫^凌的手，慎重地把錢往上邊一放“那，我上班了�！�

　　屋內(nèi)一片寂靜，凌沒有留意澤離去的身影，明明說好不用還的，現(xiàn)在倒好，落個一清二楚了。他也預(yù)料事情總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可是就是不甘心，自己付出了家庭付出了前途來愛他，沒有人愿意得到一個錢財兩清，從此兩清的結(jié)局。

　　如果沒有愛上他那該多好，那么現(xiàn)在自己還會在家里跟父母開心過日子。

　　如果沒有愛上他的話，自己早已經(jīng)是國內(nèi)外知名的設(shè)計師了。

　　如果沒有愛上他，自己也會有一個溫柔的妻子，一個溫暖的家。

　　如果沒有他……凌站起來，翻開幾天前傳真過來的設(shè)計大賽資料。

　　如果……

　　印刷字變得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也沒能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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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一剎那，任你寵愛
　　給我一輩子，送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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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本該溫柔的妻子把手中的照片往澤身上扔過去，五彩斑斕的相片在裝修年多來依舊潔凈如新的寓所里飛散著，宛如一群蝴蝶。

　　可是澤一點都不覺得它們美麗。

　　閉上眼睛都知道，那是什么樣的內(nèi)容，他甚至可以說出拍攝的時間跟地點，因為自從結(jié)婚以來，他就只有那么一次跟凌外出約會，他只是想讓那些日子看起來挺憂郁的愛人開心一下，甚至為了那么一次約會，他除了花心思挑地點，還想了一大堆會有可能發(fā)生的情況。

　　“唉……”澤拍拍太陽穴，他太小看這個女人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妻子抓住澤的手，顫抖著，哭泣著“晚上出去工作都是騙人的！對不對��？”

　　澤挑起地上兩人接吻的照片，他還記得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吻凌，那張清秀的臉既有掩飾不了的喜悅，又有多年不見的紅暈。

　　“你不都看過了？像這樣的東西�！睗砂咽种械恼掌f到她面前“那還有什么好確認的？”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迸说穆曇艨薜盟粏　�

　　眼前人的臉跟凌重疊了一起，澤嘆了一口氣，托起妻子的玲瓏的臉，吻下去。

　　話說這窗外的欄目頭已經(jīng)光禿了好多年了，凌驚訝地發(fā)現(xiàn)它居然長出了新芽。

　　“不愧是春天啊春天�！�

　　打開窗戶，一派清新宜人的空氣。

　　最近凌的心情是極佳的，如果不是澤說他家里有點狀況暫時沒有時間理他，他早就拉著澤約會多個兩三次了，至于別人家里有什么事情，那不是他八卦的范圍，也沒有心思去打聽。自己無聊的時候去參加的設(shè)計大賽獲了獎，雖然還沒有公布，但已經(jīng)有些風(fēng)聲傳到他耳朵里了�，F(xiàn)在他等的，就是捧個大獎回家，然后找個借口推辭掉外國公司的邀請，反正獎到手了，到哪里工作都一樣，最重要是在愛人身邊。

　　“對了，早上有信�！绷枘闷鸩鑾咨咸芍男欧�，嘶一聲撕開一個口，把純白的紙從里邊抽出來。

　　笑容漸漸凝固在嘴邊，所有的好心情像是過快的化學(xué)反應(yīng)，一下子便消耗殆盡。

　　凌，那女人知道我們的事情了。

　　怎么辦？

　　我會好好處理這事的。

　　怎么處理？離婚？

　　凌

　　不，他一定會離開自己，沒有人愿意拋棄一個安穩(wěn)的家，何況是那個不愛冒風(fēng)險的人。

　　你要等我。

　　零星小于飄進屋內(nèi)，燦爛的陽光不知何時不愿再釋放能量，五六月的天氣就像這世事一樣，總是變幻無常。

　　“凌，明天下午三時，在家等我�！�

　　凌按下留言，手上一疊英文資料唰一聲扔到桌子上，人倒在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兩個月，他把那事處理好了吧，所以準(zhǔn)備來處理自己了……

　　用手臂擋在上方，最近的陽光明媚得刺眼，讓人渾身不舒服，討厭的夏天終歸要來臨。

　　又想起第一次聽澤說喜歡自己，也是一個火辣辣的夏日，可是那天的陽光似乎溫柔些，蟬鳴的聲音也沒有這么讓人煩囂。

　　拉上遮光布，拾起整理好的行李，確認護照完好無損，然后步出早已空蕩蕩的豪華寓所。

　　這是第幾次離開自己的“家”了？凌不屑地笑笑，一大半輩子都花在他身上了，到頭來還是兩手空空。

　　自己不是圣人，也曾期待過澤拋棄家庭來到自己身邊，曾在看到那封信時心中閃過一絲喜悅，自己的確很自私，拒絕留學(xué)什么地都是做給澤看的，讓他可憐自己，讓他愧疚，然后陪著自己。

　　這么賤，也不過是為了讓他留下。

　　然而為什么這樣的結(jié)局總是避免不了？

　　總有一天會忘記吧，到了英國好好工作，總會有忘記的一日。

　　凌站起來，拉著行李走出大樓。

　　澤到達凌的寓所時，里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俊睗傻男念^一涼，不好的預(yù)感涌上來。

　　“你要找那個孩子嗎？”對面的門緩緩打開，老婆婆慢吞吞地問道。

　　“對，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嗎？！”

　　“那孩子啊，聰明得很啊，拿了一個什么大獎，到英國去了啊，哈哈”

　　“走了很久了？”

　　“沒有啊，才一會兒�！�

　　“具體時間呢？”

　　“大概三點左右吧～”

　　“謝謝”

　　澤顧不得那么多了，他看看手上的時間，三點二十五分，又不分說便駕車去追。

　　他不知道哪里出問題了，明明叫著凌等他等他，為什么還要用這么極端的方法去逃避？知道自己一向很懦弱，凌放棄了一切委曲求全，自己卻要去隱瞞，去結(jié)婚，傷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可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他也覺得累了，愛著凌，卻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這樣的愛情，真的很累。

　　所以那天妻子把那些照片扔在他面前，他不得不說是有一種放下心頭石的感覺，終于不用再隱瞞了，太好了。

　　才處理好家里的混亂，準(zhǔn)備跟凌說清楚他的打算。

　　誰知道……

　　“不會讓你走的……”澤把車速加快，把交通規(guī)則都拋諸腦后。

　　一定會，趕得上。

　　凌的飛機，誤點了。

　　他坐在候機室里，掏出資料翻閱起來。

　　“趕上了……”從身后伸出的手臂把凌緊緊抱著，身邊是澤不住地喘氣“太好了”澤喃喃道。

　　“你怎么？……”

　　“給你……”澤遞過一張紙“我明明叫你等我的�！�

　　凌接過，忐忑不安地展開，是一張離婚證書的復(fù)印件。

　　“你……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為什么不可以？已經(jīng)來不及了，全部都知道了，你沒有借口逃了�！睗杀е�，抹去他臉上的痕跡。

　　“以后再也不分開了”澤輕聲說道，飛機已經(jīng)起航。

　　………

　　凌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在飛機上睡了三個小時，他望著窗外波濤洶涌的云海，忘了去擦臉上的淚痕。

　　真丟臉，到現(xiàn)在還在做無意義的夢。

　　“先生，你不舒服嗎？”美麗的空姐低頭詢問。

　　凌微笑著搖搖頭“沒事”空姐走開了。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澤站在諾大的機場，人頭涌涌，偏偏沒有他要找的。

　　他忽然覺得八點檔的老土情節(jié)其實是很美好的，因為主角一定會上不了飛機或者臨時回心轉(zhuǎn)意，然后皆大歡喜，Happyending。

　　可這畢竟是現(xiàn)實，你怎么個傷心悲痛，天氣還是好得一點誤機的條件也沒有，這就是現(xiàn)實。

　　服務(wù)員告訴他，那班航機在昨天已經(jīng)開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英國了。

　　時間是趕上了，可惡的是錯過了日期。

　　澤走出機場，手中的離婚證書復(fù)印件迎著風(fēng)啪啪作響。

　　飛機在頭頂呼嘯而過。

　　風(fēng)吹得越來越有興致，那張薄薄的紙從指間滑出，在空中翻過幾個跟斗，然后揚長而去。

　　悠然得像一只舞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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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不到天亮，美夢已醒來
　　我們都自由自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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