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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Imprigionamento di anima》
在百年之前,我就該發(fā)覺了。
或許是那個年代的緣故,工作、戰(zhàn)爭奪去了讓自己冷靜一想的機會。
才會忽略,才會遺忘。
也是因為這樣,靈魂才會被囚禁在這指環(huán)里吧。
浮云固然無法逃離天空的支配,只是浮云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
不知晝夜。
工作持續(xù)了幾天,鐘大概敲過了六百下。規(guī)律的機械音在不知哪一刻開始與心跳重疊起來。夜夾雜著小雨,水霧彌漫在枝葉間,溫潤而潮濕。墻壁上有些萌生而出的霉點,像墨滴一般濺在被燈光照出一片暗黃的雛菊浮雕上。偶爾的風刮過,順手帶走幾片被打落的葉子。
手下送來咖啡,拿走桌角另一杯涼透的。明知道沒人會喝。
上升的熱氣帶著苦澀的味道,隨著時間消散在空氣里。因為雨降臨,室內(nèi)的溫度到了一個讓人不舒服的數(shù)字。
拉開窗簾讓一襲黑衣的自己融入暗夜雨景中,敞開了落地窗戶風和雨互相摻雜著涌進不算寬的縫隙里。冰涼在臉上暈開,雨絲聚集到一起變成水珠落下那已經(jīng)是半分鐘以后的事情了。劉海吹亂了貼到額上,粘膩感傳到了神經(jīng)中,皺眉,看著前方45°方向那個和天空一樣黑暗的窗。
啊、好像有點冷呢。找個騙過大腦的借口,轉(zhuǎn)身坐回到辦公桌前。取過慌慌張張遞來的毛巾,聽著關(guān)上窗的那聲悶響,輕輕垂眼,吐出些許濁氣,也許是剛剛無意識斂起的眉,讓無名小卒們緊張得僵硬了臉部肌肉。一瞬間,一切都沉寂下來。
初夏,深冬已過去很久。
——
連綿的雨直到前一天才停下來,到處都是泥土和腐葉的氣味,空氣分子的運動加快了,站在3樓的我清楚地嗅到了人的氣息。
熟悉的,是Giotto吧,還有那忠犬。
隱藏自己,見他的視線向這邊投射,快步走回房間里。將文件交給手下讓他們送到首領(lǐng)的辦公室。
等到身后的腳步聲消失,才回頭看著空出來的桌子,杏樹的影彎曲著映在上面,枝丫上還有鳥飛走時的輕微搖晃。指尖順著輪廓描摹,畫著杏葉之間灰色的光斑,忽來的一陣熱風,白色的絲綢翻飛著,好像在這溫度中掙扎一般,之后漸漸無力地垂下,隨意撩動。
一絲茶香鉆入鼻腔,和著一點月季香。
“Gio!
抬頭,將那抹金黃納入視線,目光停滯在他手里的白瓷杯上。順帶的,看見他邁開腳步向自己走來,然后遞上茶。
阿薩姆,果然他還是比較嗜甜。
“工作辛苦了呢,”大概是笑著說的,見我沒有接茶便放到了桌面上,清脆的「咯」的一聲,“知道我回來就把文件給我了,你還真是記恨啊!
“不過是盡了我的職責!
身為云之守護者和門外顧問,工作再多也是必然。
他苦笑了一聲,抬起手抓了抓自己那頭亂糟糟的金發(fā)。
“那么需要休假么?”沉默了一會兒,他有些尷尬地說,“往后大概沒有太多事務(wù)要處理!
“不需要。”
幾乎是話音剛落,這句話便脫口而出,再次造成了片刻的無語。
“呃……好吧,既然你這么說!
他有些無奈地扯起一個笑容。
“那來幫我如何?”
停頓思考了一會兒,他這樣說。
——
房間與辦公室相連使得所有裝飾品都顯得有些渺小,巨大的落地窗往地上灑落好像囚籠一樣的光影,柔軟的地毯上擺著扔著燃有大空之炎的任務(wù)委托書,還有堆放的各種文獻,臥室里是一片狼藉。幾天的陰雨讓紙張都泛了黃斑,房間里飄著霉味和殘花刺鼻的酸味。而自己剛送到的文件就隨便放在了垃圾簍旁邊。
“啊、哈哈哈……很亂吧!彼尚χ呦蜣k公桌,順手撿起地上的文件和書本,“所以……嗯、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有些煩悶地質(zhì)問他,瞇起了雙眼,“你那忠犬才會心甘情愿做這種事,為你!
他似乎噎了一下,眼睛沒有直視我:“那是G他不在!
“就算不在也和我沒關(guān)系!
轉(zhuǎn)身,腳下木制的門框被靴底磨得發(fā)出了即將斷裂的聲音。直到走到了走廊的轉(zhuǎn)角,身后才響起了回過神來的驚呼和腳步聲。
“等、等一下啊Alaudi!”
他伸出了手想抓住我,被我側(cè)身閃過之后差點摔倒地上去。
“還有什么問題么?”
挑眉,我瞥著重新站起來的他,嗤之以鼻。
“你是誤會了吧,”他直起了背走近,我的手銬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他只是隱約笑了笑,按下我的手,“我只想你分擔一下我的工作,你不是說不需要休假么?”
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我是最有效果和質(zhì)量的工作機器,而且主動送貨上門。即使他沒有這么想。
不過最后,我還是妥協(xié)了。
——
半途,他也參與到工作中。簽字蓋章、查看財政報表另外還有任務(wù)報告的審閱,工作結(jié)束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西下了。
敵不過他和他亂叫的肚子,我讓他先到餐廳,自己去洗把臉。
“……工作可以叫上我。『伪卣鞂χ莻死面癱!……”
“你冷靜點嘛G……剛從那邊回來你也累了……”
“不、我很有精神!……”
站在虛掩的門前,手正好握住雕花把手的時候聽見了里面的對話內(nèi)容。果斷地轉(zhuǎn)身離開。
省得聽狂犬亂吠。
懷著這樣的想法回到臥室,亮起燈,順帶掛好了外套和領(lǐng)帶之后將所有的通風設(shè)備打開,除去那陣悶熱的感覺,吸了幾口清新空氣讓大腦稍微恢復(fù)運轉(zhuǎn),脫下靴子躺到床上,頓時被霉味包裹起來,身體意外的沒有排斥反而放松著入眠,也許是太疲憊了吧。腹腔傳來了空虛感,吸入的空氣撞入胃部,翻攪起有些泛濫的胃酸,燒灼的痛感傳來又是一身冷汗。陣痛過去后平緩了呼吸,翻身蓋上薄毯,扯松衣襟感覺到順滑的布料上濕了一片。半睡半醒地揉了揉衣服,調(diào)整一下姿勢坐起來找出棉拖鞋穿上。
浴室里開始能見霧氣,即使夏天也不想洗冷水澡的寒體質(zhì)實話說我并不是很喜歡。水逐漸蓄滿,能見度隨之下降不少,水霧形成水珠凝在皮膚上順著線條下滑,讓體表溫度更低。在鏡子上抹出一塊可以照見自己的地方,背景甚至是整個虛像都顯得不太真切,淡金色的發(fā)已經(jīng)被濕潤得聳拉下來貼在臉頰上。慢慢把視線從鏡子上移開,跨進浴缸然后吸取一口氣沉入水中。
每一寸皮膚都被熱水親吻著,再摸摸自己也沒有那么冷了。吐氣時肺部受擠壓并不是那么好受的事情,浮出水面,水蒸氣讓喉管有些癢,輕咳一聲,浴室里回聲很大,空氣震動過后又回歸沉寂。從水里起來的時候,稍稍的沖擊使得那些已經(jīng)開始變涼的水形成波浪,溢出浴缸乳白色的邊緣灑了一地。
光著腳走出浴室,一路系好浴袍的腰帶,鐘聲響了十一下,這段晃晃悠悠的時間被我浪費在了泡茶的功夫上。
趁著雙腿還有余溫拿起泡好的茶坐到床邊擺進毯子里。喝了口淡褐色的茶水,讓那股清香順著舌尖漫入咽喉,帶著一些苦澀和讓人困倦的甘甜。
靜謐的氣氛籠罩著房間,外面模糊地有幾聲蟬鳴,月亮裹著附近的云朵,原本不強的光又減弱了幾分。茶杯擺到床頭柜上,杯壁飄出一縷白煙,被吹散在我的吐息中。蠟燭熄滅,室內(nèi)只剩自己翻動被鋪發(fā)出的簌簌的聲響。柔順的質(zhì)感親昵地蹭著身體,與裸露的皮膚相貼合的被單帶著比室溫略低的熱,夜晚仍留有春天的涼意,這樣的差異讓人愜意。
是不是已經(jīng)睡了呢,那家伙。
——
早晨在敲門聲中開始。那是很沉悶的聲音,像枕頭被用力扔到了門上。
當我睜開雙眼的時候,天還朦朦亮,這種時刻警惕的習慣看來已經(jīng)形成了。朝門的方向扭過頭,光線模糊了它的輪廓。
幻聽?自問,沒有回答。
咚。
思考停下一秒,下床走到門旁,手本能地摸索到冰涼的手銬捏在指間準備將打擾自己睡眠的混蛋教訓(xùn)一頓。無聲地觸到圓形的把手向下轉(zhuǎn)動,打開門的瞬間一個白色的身影闖入室內(nèi)。
隨即一聲輕吟。
“喵——”
細小而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突兀,它小心地踱到我的腳邊來回蹭了幾下。松軟的白色皮毛十分柔軟。
“Gebriele,”收起手里的武器輕輕將它抱起,那雙與自己一樣顏色的眼睛倒映著自己,一直,好像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將其放下開始更衣,“餓的話到餐廳去!
昨天晚上沒有吃飯自己倒是沒什么所謂,反正也是痛一陣子。扣起紐扣,回頭看桌腳邊乖乖呆著打盹的小動物,捏著后頸提起來放到臂彎里。走廊里滿是散落的光影,摻雜著微弱的晨光,樓梯的蠟燭早已熄滅所以顯得一片昏暗。餐廳在轉(zhuǎn)角處直走。
無論何時都虛掩著的門透出些許暖橙,吐司和黃油的香氣飄出門縫,懷里一空,Gebriele就跑了進去。然后從餐廳里傳出一陣聲響。
“——喔,回來了!牛奶在這里,要究極地喝光哦!——”
帶著沙啞的那個聲音,聽起來再熟悉不過了。
微微的詫異。步調(diào)隨之紊亂。
“——吶,你說他醒了沒有?——”
斂眉,太陽穴因為心跳絲絲地疼痛起來,按摩著,窗戶透進來的光有點刺目。
就在停頓的瞬間,那個聲音叫住了我。
——
“好久不見了,Alaudi!”還是一樣,笑著過來摟我的肩膀。輕輕地挪動一下,就可以將他的手甩下去。
“沒必要見。”為了防止他再次搭上來,我直接握住那手腕一個反折。
“喔,很有精神嘛。”依舊笑得白癡,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將手指一根根移開。
我默默地看著他,聽著他感嘆自己反常的體溫。渾身都還是冰冷的,眼角卻微微發(fā)著燙。他的指腹輕擦著自己的手背,薄繭和傷痕的觸感十分明顯。
“傷!眽旱土说穆曇糇兊眉毴缥脜,我的視線直直地穿過了他的肩膀,眼眸淡然得沒有一溫度。
“啊、已經(jīng)好了。”見他捂住了手臂外側(cè),就知道他一定在掩飾什么。不過既然不說我也沒必要追究。
“哼——”
慵懶地把鼻音拉長,直到供給呼吸的空氣不足。胸中有些空蕩。
——
簡單的早膳結(jié)束后時間過得緩慢,把玩著制作冷盤時用的沙漏,里面深藍的細沙聽說是從海底帶回來的,不過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
飽餐后的一人一貓坐在身邊互相逗樂,有些無趣地站起身,椅子發(fā)出一陣黏膩的摩擦聲。他注意到這邊,轉(zhuǎn)過頭來問我是否有公事要辦。期間,他將一旁熄滅的蠟燭點燃。
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靜靜地走出餐廳。
這時,Giotto從走廊另一端與我擦肩而過,而他好像有什么急事沒有注意到我。餐廳里傳來交談聲,大概是任務(wù)的話題,氣氛也比方才更活躍。
“早安呢,云!笨諝饫镲h散開一陣奇異的香味,同時淺綠色的幽光從燭芯上竄起,照亮了燭臺下那張洋溢著東洋特有氣息的笑臉。帶到他將蠟燭都重新點起來,太陽的柔光已經(jīng)徹底照亮了室內(nèi),墻上的磚縫泛著油亮。
出于禮貌也道了早安,忽略了一閃而過的疑問,順著樓梯到頂樓上,推開那扇已經(jīng)有些銹蝕的門光線便從縫隙中投射進來,頓時的一陣暈眩過后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欄桿旁。手放到石階上支撐著身體躺下,太陽放射的熱有點不真切,像穿過了身體那樣,背后的石頭在升溫。
風吹過,翻起了鬢發(fā)和外套的領(lǐng)子,時輕時重地拍打著側(cè)臉還掃過了鼻梁,揉了揉鼻翼,微癢感引得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片刻的僵硬過后緊繃的肌肉開始放松,吸了口氣,夏日中的舒適感深入了每一處關(guān)節(jié)。
有點像老頭子呢。嘴角一絲上揚,門無聲地打開又關(guān)上,帶走一點寂靜的風。
初夏的水藍色天空,有麻雀和蟬的喧囂。
——
回到相較下有些悶熱的宅邸中,胸中的梗塞消失了不少,環(huán)顧周圍,所有人都不見蹤影,獨剩一片死寂。腳下的梯級發(fā)出突兀的「吱呀吱呀」的慘淡呻吟,暈上了淺淺的悲切。
前往中庭,枝頭的白玫瑰都被摘下,剩下干燥開裂的斜切口泛著枯槁的青白色。太久沒來,那張鏤空的矮幾已經(jīng)沾上了一層灰得發(fā)亮的塵土,上面有一片雀鳥雜亂的腳印,像是太陽從灌木叢的枝葉間灑落的碎汞。遠處教堂傳來幾聲沉悶的鐘聲,圣歌悠揚的夾帶著一點空靈的哀傷飄過耳旁,好像聞到了圣水和雛菊花圈的味道,隨后身體也輕松得像是躺在順滑的絲綢里。
抬頭望著看起來伸手能及的天空,前方徐徐彌漫開厚厚的積雨云,深灰色籠罩起教堂頂部純白的十字架。
回到臥室不久,雨點砸落的聲音已經(jīng)清晰可聞,無所事事的感覺很不好。隨手拿起桌面上的鋼筆在手里轉(zhuǎn)了兩圈,不注意那黑色墜落到了地毯上,彈了幾下沒有了聲響。余光中綠中泛藍的燭焰靜靜融化著下方的白蠟,發(fā)出那陣奇怪的香味。
到底是為什么呢。
俯下身去,曳動的光并不刺眼反而有種出奇的深邃,不知不覺失神的時候窗外雨勢越來越大,然而其他的聲音都被淹沒,總覺得世界里只剩下了自己。許久之后,可能是因為頸椎的酸痛所以從淺眠中醒來,將窗打開的時候,潮濕的泥土味道有點嗆人。
遠處幾把黑傘朝這邊移動,細看原來是Primo一行。
所有人都意外地穿上了西裝,看方向是從教堂回來。所有的表情都是嚴肅的,知道他們從視線中消失,并沒有看見一個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意料之外的敲門聲響起。
“Alaudi,我進來了!
暗淡的金色發(fā)絲抖了一下探進門縫里,抬頭看見我坐在椅子上注視他,小小地停頓了一下——他整理了一下情緒走進門。
“大概,明天我們就要到日本去!彼沒坐下就已經(jīng)開口。
“嗯所以?”對于到那個小島國去的事前段時間就已經(jīng)決定了,自從某些人叛變。
“……不,沒什么了!
片刻的思考,他垂下了眼眸,臉色很差。向我道別之后離開了我的臥室。
——
用過晚飯,想起Giotto上午欲言又止的樣子,考慮著一切的可能性。
除了“我要留在這里”之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擔心我會因為要留在這里而生氣。
那么,就只能變成“因為某種原因,我要留在這里”。
是什么這么難開口么。
叩叩。
“請進!
“Alaudi,”映在眼底的是那條紅色的長圍巾,在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擺動,“有空么?現(xiàn)在!
——
月光讓周圍有些冷,夏日的氣溫沒有影響到前進的腳步。被心里怪異的感覺一直困擾著,我知道這是知道一切的最后機會了。
樹叢中一聲鳥的驚叫,撲翅聲響徹天際。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他站在散落的一地羽毛上看著那只腹部已經(jīng)血肉模糊的羚羊。我聽見他說了聲真是糟糕然后挪開了那具尸體,空出一塊染上暗紅色的土地。隱約地,看見有地下室的入口輪廓,拉環(huán)仍然光潔如新,顯然是剛下葬不久。
他一把拉開了門,露出里面的樓梯。他護著手里的蠟燭當做照明先走下去,然后為我引路往墓室前進。其間,我撫摸到了兩側(cè)的石壁,上面有精心雕刻的紋樣。大概半分鐘,樓梯已經(jīng)到了盡頭,抬頭頓時眼前一亮。月光從穹頂?shù)淖仙鹆Т┩高M來,寬闊的墓室墻上竟然都是投射出來的勾勒著白色光芒的浮云,而且這些云朵會隨著月球運動的軌跡移動位置,真正的不被束縛,自由來去。
懷著疑惑望向那個黑色的漆棺,金色的Vongola標志閃著锃亮的光。
他走到黑棺前,將棺蓋輕輕推開。
里面的雛菊和百合因為氣流掉了下來,玻璃隔板下躺著的人隨著陰影褪去面容逐漸清晰。
盡管我有做好心理準備,看清楚了以后也是一身的冷汗。
躺在里面的人,竟然是自己。
——
在Primo他們前往日本的前一天,我被帶到了墓地中,看到了死去的自己。
這樣非邏輯的事情,我從沒想過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Alaudi,你可能一時間不能相信,但是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目光沒有從我的遺體上移開,整個人像陷入了陰霾之中。
“所以你們一直瞞著我,就為了這個?”想想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畢竟人出生就是為了走向死亡,談不上能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意料之外的事情多的是,“你們怎么可能看見我!
“這個是雨月的建議!彼降走是回過頭來,朝我強笑了一下,“總部里的蠟燭,我想你應(yīng)該有注意到吧?”
我點頭,他轉(zhuǎn)身靠在了棺木上,輕撫著那塊潔凈的玻璃隔板,然后示意我也靠上去。看著自己蒼白的身體,我也沒有多少不自在的感覺,熟悉的五官、發(fā)色,只是穿上了那身拘束的西裝,別上一枝慘白的玫瑰。
“還記得,你是三個月前中槍的,那時候局勢剛剛穩(wěn)定,我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弄了弄圍巾,望著頂上的琉璃瓦放遠目光,“我半個月前回來得到了你的死訊,剛開始我還當做是玩笑話,但是我看見了你的遺體。至于為什么遲遲沒有下葬,Giotto并沒有告訴我,他只是說‘他一直都在這里’。”
“然后,雨月告訴了我他想嘗試的,能夠看見你的方法。”他將燭臺小心端到我面前,因為沒有風所以青藍色的火焰靜靜地燃燒著,沒有煙,只有那種奇怪的香味。
“所以,方法是什么?”伸手觸了一下那火焰,沒有一絲滾燙的痛感。
“這是中國的一個傳說故事,就是一個人點燃犀牛角然后看見死人靈魂的事。”他看著那白蠟熔化,輕輕嘆了口氣,金色的眼眸中映照出那陣幽光,“Giotto的超直感察覺到了你,之后使用這種方法使你具現(xiàn)化,他將犀牛角研磨成的粉末混入蠟中做出了這種蠟燭!
“至于你的靈魂為什么會留在這里,是因為云戒抓住了你對這個世界的一絲留念,從而禁錮住你。”說著,他看向我。
稍微理清了事情的經(jīng)過,忽然聽見他說的話,下意識的,像為了掩飾什么朝他冷冷一瞥:“留念?別開玩笑了!
他微微一愣,隨后無奈地笑起來。
又沉默了一會兒,我突然有種沖動想把手上的指環(huán)摘下來,他先一步阻止了我然后搖搖頭說,再待一會兒吧。
我們一直有話沒話地說到了天亮,躊躇了很久的他親手將我手上的云戒取下,那瞬間我就墜入了黑暗中,但隨著視線逐漸清晰,意識到這是指環(huán)內(nèi)部的虛無。這時候我突然有感覺,他將指環(huán)放在唇邊輕吻了。我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黑暗中的有塊區(qū)別與黑色的部分,從那里可以看見外部的事物。我看出去的時候,正好他將指環(huán)收進口袋,眼角的余光將他的動作捕捉起來。
頓時,有什么東西碎了一地。
——
最后,我并沒有為他們送行。
所有指環(huán)都被回收交給了二世Sivnoar,不過我知道,Giotto將指環(huán)原有的力量封印并一分為二混入了假的一半,所以即使他得到了指環(huán)也得不到全部的力量。但是這樣做也有一定風險,只不過Giotto最后還是下定決心這樣做,他的確不希望建立Vongola的初衷被改變。
之后過了兩個月,Sivnoar已經(jīng)取得了Vongola的掌控權(quán),同時也通過暴力來鞏固了自己的地位,用那雙可以直接放出火炎的手懲罰了那些不服于他的家伙,令到整個黑手黨世界人心惶惶。這些我都親眼看到或親耳聽到,如果他擁有了力量會發(fā)生什么事,Giotto的選擇看來是對的,F(xiàn)在只希望Sivnoar不會發(fā)現(xiàn)那一半的假指環(huán)。
說起來,他們應(yīng)該在那邊定居隱退了吧。
不管怎樣,現(xiàn)在的我和他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機會聯(lián)系了。真正的成為了一片孤獨的云。
——
災(zāi)難通常來得突然,該來的那天終究是來了。
發(fā)現(xiàn)指環(huán)有假的Sivnoar怒不可遏,當即下了命令要搶回另一半的指環(huán)。Cervello裁判機關(guān)由此誕生,那些最公平的女孩將作為這次爭奪戰(zhàn)的見證者,按照規(guī)則,七位指環(huán)擁有者互相爭奪,只要一方將指環(huán)合二為一即為結(jié)束,指環(huán)爭奪戰(zhàn)采用七戰(zhàn)四勝制,輸?shù)囊环叫枰邮芤磺汹A方的條件。然而對于Sivnoar,不管結(jié)果如何他都會想方設(shè)法抹殺Primo他們。這便是所謂的風險。
雖然知道這件事,我卻什么都做不到。
然而之后的一切出人意料,三戰(zhàn)三負不說,大空指環(huán)爭奪戰(zhàn)時Giotto創(chuàng)造出了I拳套•零地點突破,凍住了Sivnoar的火炎,將原本不利的形勢一下子扭轉(zhuǎn)。然而最后Giotto并沒有要什么,只是以前任首領(lǐng)的身份命令二世一行回到意大利,只是他不知道,Sivnoar已經(jīng)打算好將他們?nèi)繗⑺馈;蛘,他已?jīng)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不知什么時候,黑暗的世界中鮮血直流。對此啞然的我,強迫著自己陷入沉睡,閉上眼卻是他看向這邊時,唇角坦然的笑意。
——
那之后過了多久呢,Sivnoar最后在某個雨夜去世了,守護者們聚在一起為他送行,將他葬在了地中海的波浪中。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即使他殺人無數(shù),執(zhí)以暴政威嚇天下,最終還是逃不過屬于他的死亡。
指環(huán)交給了下一任首領(lǐng),而力量卻逐漸衰弱,這意味著我的意識將被剝奪。
然而待到我再次醒來,已經(jīng)過了四百多年。而Vongola正在經(jīng)歷不知第幾次的爭奪戰(zhàn)。Giotto與Sivnoar的爭斗順著血脈延續(xù),降臨到了兩個未成年的候選者身上。
如果是按照血統(tǒng)的純正與否,那么歷代繼位的首領(lǐng)又算什么呢。這一切,難道是Giotto在操控么。一切不得而知。
指環(huán)的繼承式即將開始的時候,又多了一些變故。
十世一行與未來的黑手黨組織的戰(zhàn)斗,這些我都沒有興趣了解。只是戴著這只云戒的孩子稍微引起了我的關(guān)注,和我年輕時候一樣好斗好強的性格,對很多事都表現(xiàn)出不符年齡的決斷和戰(zhàn)斗本能,就像一頭尚未成熟的小獸。
未來有古時流傳的兵器,有操控時空的機器,同樣有因此連綿的戰(zhàn)爭。十世后來得到了彩虹的力量,但仍需要我們的認同,指環(huán)才會為他們所用。
所以,彩虹之首的那個女孩喚醒了指環(huán)中沉睡的靈魂。
——
試煉到了后半部分,我看著被火燒云遮起大半的黃昏天空,聽見他的聲音。
“真像我們年輕時候呢!
說出了我的想法。
天那邊的落日擁著泛上橘紅的云朵逐漸西沉,即使將要被樓宇遮擋也依舊散發(fā)著耀眼的光。
我回到了指環(huán)中,想著那孩子會去的地方,然后察覺到突然出現(xiàn)的氣息。
“喲,好久不見。”
錯愕地轉(zhuǎn)過頭去,圍巾的顏色溫暖了眼底,上面好像還有太陽曬過的味道。
“很意外嗎?說實話我也是。”他抓著后腦勺看著周圍的一片漆黑,“轉(zhuǎn)身就看見你了呢!
聞言,我調(diào)整了面部表情,就那樣坐在那里聽他繼續(xù)說話,好久了他才安靜下來意識到自己打擾到了我。抬起頭看,他走過來坐到我旁邊,一起看著外面的景色。
“后輩們的年輕氣盛啊——。”他托腮,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然后放棄了,看向我,剛好我將投在他側(cè)臉上的余光收回。
少時,他的唇觸到了我的嘴角,蔓延出一個久違的綿長的親吻。
——
指環(huán)某些時刻會發(fā)生力量的共鳴,大空中的七種氣象因此相輔相成,這通常是決勝的關(guān)鍵。而我們現(xiàn)在達成的條件,是后輩們創(chuàng)造的。
太陽照耀著萬物,浮云為生靈遮擋過于猛烈的陽光,彼此之間有著斬不斷的千絲萬縷。幾個世紀,這種無形的線依舊串著那些戒指,將它們綁在一個不大的圈子里。
最后的試煉是成功的,Demon的失敗已經(jīng)宣告了結(jié)束,十世奔赴十年后的戰(zhàn)場迎戰(zhàn)強敵,Giotto最后還是解開了多年的封印,使得指環(huán)恢復(fù)原本的面貌。大空的力量與未來的兵器相合,那個海的繼承者注定了消失在那陣火炎的沖擊中。
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就是繼承式了。
Simon的突然出現(xiàn)讓人很意外,雖然隱居在僻遠小島的家族復(fù)出前來參加也不是不允許的事情,但是其中卻能嗅出一點陰謀的味道,因為一切都那么順理成章。日子漸漸過去,十世大概還在為繼承的事情煩惱,而作為最高制度的那個孩子到頂樓去的次數(shù)增多了,大概是默認了他們會面的場所。睡的地方視野開闊,不足的是天空中堆砌的陰霾。耳邊有落鳥的鳴叫,清脆而歡悅的韻調(diào)無憂無慮。有時候自己也會向往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也許在淌這趟渾水之前我就該預(yù)料到這種境況。沒有用處的貓,只會變得像他討厭的老鼠一樣。
——
當初在情報局的工作便是經(jīng)常與黑手黨掛鉤,走私販毒、殺人放火的事情多得是,通常是打擊整一個犯罪的家族或是提供情報給國家的暴力機關(guān)。某次與Giotto的偶遇我已經(jīng)稍微知道了他的實力,而那一次也成為了我被政府通緝的理由。
手下的行動被我看在眼里,他們像是病狗那樣愚蠢地諂媚,將我與Giotto打斗的事情上報,強加之于罪名。那時候我已經(jīng)意識到,這里已經(jīng)不再有我的容身之所。我被監(jiān)視、跟蹤,對此反感的我殺光了那些可憎的嘍啰,然后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老鼠一樣在追捕下逃竄,待過的地方無一例外地濺上不知是誰的血,變得一片狼藉。直到某天,幾日未進食的身體終于到達極限,說起來還真是諷刺,但當時視線已經(jīng)相當模糊,跌跌撞撞地,我逃進了他所在的那間教堂。
據(jù)他的說法,我昏迷了三天才醒過來。而政府的人已經(jīng)撤退了,教堂里灑了一地七彩的琉璃。
醒來的時候他正在誦讀祈禱文,有些沙啞的聲音在靜謐的教堂里顯得突兀而肅穆。下意識扯掉了點滴管,腳踩在地上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虛弱無法站起,環(huán)顧室內(nèi),床頭只有一碗還有余熱的粥。
簡單地補充了體力之后準備躺回床上,這時他突然開門進了房間。
——
看見那長長的紅圍巾時第一想法是,這個家伙只是個普通人。
上次與Giotto見面時并沒有太多留意他的存在,現(xiàn)在面對面總覺得他和黑手黨完全沒有關(guān)系,或者搭不上邊。他服飾的是偉大的上帝,吟唱圣歌,職責是救贖犯錯的靈魂。
他說他是因為錯殺他人才會選擇當牧師來贖自己的罪。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成為黑手黨呢。
他又說,Vongola是民間組織的自衛(wèi)隊,而不是我印象中的黑手黨家族。可是為了利益,有誰敢保證這種初衷不會改變呢。
他看我沒有說一句話似乎是覺得無趣了,嘆了口氣結(jié)束自言自語。我讓他隨便做些吃的,他應(yīng)了聲,也沒怎么在意我反客為主。
這樣反而我會覺得有所虧欠,救我的這個人情還沒還呢,之后肯定又得麻煩他,想著心里就好像有一個疙瘩。
身體逐漸進入脫力狀態(tài),也就沒什么心情再考慮什么。只是昏昏欲睡地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花板以及上面的吊燈。風吹過教堂后面的樹林,混雜有百合花的香氣襲入,沖起米黃色的窗簾在空中拉扯,斷斷續(xù)續(xù)的金屬音過了一會兒才停息下來。飄散開來的面條味道逐漸變濃,摻入了西紅柿的酸甜逼近房間。
“這里只有些通心粉,稍微將就些吧,身體一時間是接受不了味道太重的飯菜的。”
接過那瓷碗,清澈的橙紅色湯汁里撒了一些蔥花,淡黃中通的面條吸收了西紅柿鮮艷的色澤,看著也讓人更有食欲。通心粉變得很軟而且有鍋子的水垢味兒,火候雖然有點過了頭,但自己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吃過如此簡單的一餐了。
滿足地吃完,他拿走了空的器皿讓我好好休息,叫來修女幫我打好點滴,留給我一片清靜的環(huán)境。
——
之后所謂的療養(yǎng)期里,我見到了特地前來的Giotto。他了解我的狀況后再次提出讓我加入Vongola的請求,因為他知道我已經(jīng)是政府遺棄的貓了。
抱著逆反的心理,人們才會從光明墜入黑暗。為了貫徹自己的正義,無論如何都要付出代價。
我燒毀了制服換上風衣,好像象征著我將扔掉過去進入一個黑暗的未來。
再也沒有能夠束縛我的東西了。我曾經(jīng)這樣想過,其實不然,我只不過是從一個圈子走進另一個圈子。
等到身體恢復(fù)為原來的樣子,已經(jīng)是我在教堂里的第四天。傷口愈合了,有些微癢,我每天要做的只是在床上看書,沒有任何公文的煩惱。Giotto似乎急于得到我的回答,這四天里來了兩次,他向我說明了Vongola現(xiàn)在面臨的困境,希望我能夠助他一臂之力,一起迎戰(zhàn)敵對的家族。
“也許你認為我們的事不值得你幫忙,但是請為這里的居民設(shè)想一下吧!彼晃罩p手看向我,希望從我的臉上看出些許應(yīng)允的神情。
對此我回以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即使目的不一樣,但是我們的正義是一致的。
Giotto的眼睛浸潤了夕陽的余熱讓那雙橙色的暖眸越發(fā)明亮,天邊的云也映在了里頭。他微微低下頭,將刻著云朵的戒指放到我手心。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不可束縛的浮云了!卑橹箸姷穆曇,他的話也變得空靈起來。
所以我才會一直認為你很天真呢Giotto,這戒指,分明就是一個牢不可破的枷鎖啊。
——
從回憶里清醒,戒指外面有腳步聲在靠近。
是Simon的堅冰。
什么時候那些小蟲子也懂得用那種防備的眼神了呢,看來這一次肯定會有什么發(fā)生了。
然而隨后那陣大大咧咧的聲響無需辨認,幾秒后他如我所料出現(xiàn)在對面。
“實際上,我現(xiàn)在不是那么想會客!蔽夷菢诱f著背過身去,因為回憶起往事心情不佳好像有點太矯情了,不過現(xiàn)狀的確是如此。后世已經(jīng)開始咬殺打擾他睡眠的家伙了,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往他臉上兀兩拳泄憤?低頭看看自己握緊又松開的手,最后還是因為慵懶而放棄了揍人的念頭。
“Alaudi你不是沒把我當客人么!彼χf了,“以前闖進你的地盤都會被修理得很慘呢!
“啊,那大概是我在這里待太久了,這么有空的話你可以再體驗一次。”拎出的手銬在空中甩動著,冰涼從指尖蔓延下來滲入了皮膚中,覺得今天自己未免有些話太多了,下手的勁也重了些。可能真的太久沒有活動,反應(yīng)都變遲鈍了,他后退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腕,動作幾乎是瞬間靜止的,反作用力讓肩膀不太好受。他是一直都有在鍛煉自己的吧,無論什么時候都能使整體機能保持在穩(wěn)定水平的熱血的家伙。
不示弱地從手銬中扯出鋼絲直接襲向他的頸部動脈,見他的雙眼微微睜大了,仰起頭躲過那銳利的絲線之后重心不穩(wěn),扯動到我也向前摔去。我大概也能壓去他半條命吧,倒下之前這一想法在腦中閃過。
只不過是滑稽了一點。
“果然很輕,真的有好好吃飯嗎?”“死了幾百年了!薄肮矊。”……
無聊地打趣著,漆黑中回蕩著我們的聲音。
“吶,Alaudi!彼p輕在我耳邊說,像是落花時的那些輕微的簌簌聲,卑微卻又動聽,“你有因為我而留戀過這個世界嗎?”
如果沒有,那么現(xiàn)在的我會在哪里呢。
——
自指環(huán)得到新力量那刻起,就已經(jīng)不是我們可以管轄的范圍了。我在指環(huán)里看著日趨激烈的戰(zhàn)斗,心卻沒有一絲波瀾。
為什么會如此平靜呢。
現(xiàn)在的我只能在這牢籠里,自問,沒有回答。
指環(huán)得以監(jiān)禁靈魂,只不過是鎖住了本質(zhì)柔軟的心。
也許我不會經(jīng)歷一系列的思考,但也會承受自我反省和自我認清。直來直往的人生已經(jīng)剝奪了我冷靜的時間,所以當我只身一人的時候,才發(fā)覺到內(nèi)心深處的變化。
如果沒有處在那種時代,也許我就不會知道自己的想法。
也就不會,再有機會感受太陽的光輝。
原來我是——
如此的留戀著太陽給予浮云的意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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