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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就完結(jié)
7月,杭州又下起了暴雨。
淺粉色的荷花蓄了水,又很快從花瓣的縫隙中滑走砸在蓮葉上,大顆大顆滾落入西湖湖面濺起漣漪來。西湖邊那家古董鋪子早易了主,現(xiàn)如今主人是當(dāng)年鋪子里的伙計王盟,也是小老頭兒一個了。
店里自是雇了新伙計的,賣的仍是些真假參半的古董。
鋪子里的擺設(shè)大抵還是沿襲了舊制的,只是在那最顯眼的位子上多了把黑金古刀。刀鞘上的英文里欠了些怎么也是不去的苔痕。刀重且極利,這樣把“龍脊背”,卻是不賣的。新來的伙計也曾問過,店長只是用很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這是前任店長的友人遺留的,說是終有一日要來取得。
王盟搖著那把自他年輕時就用慣了的蒲扇,看了看窗外。
視線掃過院子里的松樹,風(fēng)吹的樹沙沙作響。王盟恍然間憶起,前些日子,他坐在樹下乘涼,偶然間抬頭看看,恍恍惚惚的,似乎曾看過一顆極高大的樹,站在樹下,頂上的枝椏很密,伴著“沙沙”的聲音,是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嗎?下意識里卻覺得不是,那聲音令他不舒服,尤其是喉嚨,一陣陣的像是有東西在蠕動。
收回視線。雨越下越急了,估摸著這樣的天氣里約莫是不會有什么客人上門了。
心中有所掛念的王盟有些心不在焉,剛招呼伙計今日提早關(guān)門,卻進來個男人。
明明是這樣的暴雨天氣,卻不見他打傘。藍色的帽子因為淋了雨,黏在臉上,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唔,亦或者,其實本就沒什么表情。
伙計歉意的說,“這位客人不好意思,今日我們已經(jīng)打烊了。”
男人掀開帽子,濕漉漉的頭發(fā)不斷向下滴著水。
他看著王盟,說道。
“我來取刀!
小心地取下那把刀架上的古刀,王盟吃力地將它放在店里的八仙桌上,抬袖拭了拭額前的汗,咳了咳,將刀推向?qū)γ娴哪腥恕?br> 男人接下刀,將刀背在身后。王盟注意到,男人的中指和食指奇長,王盟想起在他還是伙計時,小老板曾說過的,那是發(fā)丘將軍的后裔獨有的特征。
男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要離開。王盟咳了聲,出聲攔下。
“這位小哥,請等一下!
從口袋里取出張卡片,遞出。
男人接過,看了眼。
至上寫的是一個地址,墓園的地址,還有一個編號。
王盟感嘆的說,“這刀本該是小老板給你的,只是他到底是等不及先去了。倒也巧,我今日本是要為小老板上上墳,燒柱香的,誰想今日雨下這么大,我年紀大了,身體不便,就不去了,既然小哥來了,不妨去和小老板敘敘舊!
男人沉默了會兒,沒再說什么,收下卡片便離開了。
緩緩的坐下,王盟握著蒲扇,卻也不動。
店門響動,伙計合上門,王盟回過神,伙計問了聲,“老板,那我先回去了。”王盟似覺得累了,也不出聲,點了點頭。
長長的吐了口氣,王盟有些無力的癱坐在藤椅上。手下意識的伸進口袋,卻沒有摸到熟悉的觸感,才恍然意識到,那張自小老板去世就隨身帶著的卡片,今日已經(jīng)送出去了。每年去上墳時,都免不了去和小老板嘮叨句,都這么多年啦。對了,到底是多久了呢?哎……人老啦,連去上墳的次數(shù)都記不清了。
用力嗅了嗅空氣中那似有似無的香氣;辛嘶猩瘢行┓植磺暹@香味是從桌上那裝著黑色殘骨的青銅香爐散發(fā)出來的,又或者,是那小哥身上傳來的,帶著水汽的濕冷的香。
風(fēng)吹打著門發(fā)出“吱呀”聲喚醒了王盟。
像是忽的又想起了什么,王盟匆匆的從柜臺的抽屜里取了把老舊的鑰匙,又回到樓上。
古董鋪子是上下樓制的,記得在自己仍是伙計的時,小老板便總是在樓上睡到近午時方才懶懶的打著哈欠,撓著肚子或是脖子什么的下樓。支著自己去兩條馬路外的面館帶碗陽春面回來,只因那家店是這附近最便宜的,對了,那家面館叫什么來著呢?那是光記著吃,對店名倒是完全沒了影響。
拉回飛遠的思緒,王盟拿著銅鑰匙打開了樓上那件曾屬于小老板的臥室。
木桌上,斜放了本黑面硬皮抄。
王盟拉開椅子,坐下。
他沒急著打開本子,只是摸了摸封面,環(huán)視著這間屋子。
這間已屬于他的屋子。
屋子并沒怎么變動,只是換了太久的墻紙,扔了些不再用得到的雜物,從家具擺飾上仍可看到從前的影子。比如手下的這張桌子,又比如角落里的那個紅木柜子。
但總是家具仍是那些舊物,這屋子到底還是換了主人了,就像這鋪子一樣,現(xiàn)在又有誰知道這鋪子曾有個名喚吳邪的主子。等他們這些記得小老板的人也去了,小老板的存在便算是消失了吧。說來也奇怪,自小老板去世后,也從不曾見過小老板的親戚來過,只是派了手下的人,把鋪子轉(zhuǎn)讓給自己。
搖了搖頭,這年紀大了人就總免不了有些懷舊。
打開筆記上書簽夾著的那頁。上面是小老板的字跡,算不得漂亮但很干凈。
9月14日
…自小哥和三叔失蹤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仍未得到消息,小哥又失去了記憶,有點擔(dān)心……
…盤口的狀況很混亂,潘子越發(fā)憔悴了,其實以他的身子,早該退了的……(此處有像是因握筆發(fā)呆造成的墨點)
9月16日
…小花主動聯(lián)絡(luò)了我,看來情況已經(jīng)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
…三叔……從此,再沒有吳邪這個人……(這段字跡有些凌亂)
11月9日
…今天洗完澡回到臥室居然聞到那股骨香,莫非是文錦姨來過?可是并沒有任何痕跡……
11月29日
…我知道香味的來源是什么了,為什么?為什么我的身上會出現(xiàn)●●……(最后兩個字被涂掉了,依稀可以辨認第一個字是“尸”)
1月
…“它”出現(xiàn)了。原來如此,延緩●●的代價是記憶嗎……(被涂掉的字似乎和上面的一樣)
2月4日
…今天早上收到了小哥在蛇沼弄丟的黑金古刀,附了張字條。這是恢復(fù)了記憶嗎?……(此處粘了張寫著“吳邪,刀放你這,等我!暗淖謼l,紙張顯得皺巴巴的)
3月13日
…身體開始虛弱了,或許這最后的時間我不該在這里等著消息……
4月27日
…文錦曾說過,向我們這樣的狀況最后的結(jié)局只有一個,從癥狀開始不超過半年,如今,半年已過,我是不是……
6月14日
…麒麟羯的效用徹底消失了……
…沒有時間了,沒想到有一天這句話會從我的口中說出……
…我已經(jīng)將鋪子交給王盟,最近意識偶爾會脫離控制,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上,刀看來是來不及親手給小哥了……(筆跡很輕,甚至有些扭曲,大概是在虛弱的狀況下完成的)
7月
…不,不能再等了,我已經(jīng)殺了……
筆記所記錄的部分到這里就戛然而止,紙頁有著血跡和像被尖利的爪子拉過的痕跡。
這是王盟自從小老板的遺物中找到這個筆記后第一次打開,就從筆記上所記錄的,小老板臨終前的那段日子似乎很糟糕。王盟皺了皺眉頭,記憶中,小老板似乎是病逝的?
鬼使神差的,王盟從筆筒中取出筆。
小心的在筆記上寫上,“今天,小哥來店里取走黑金古刀了,他還是以前那副樣子啊!
王盟合上本子,微瞇起眼睛。
以前的樣子?我曾見過他嗎……對了,小老板稱他為小哥……那個人,為什么看上去仍和小老板去世時差不多大……
像是被什么擊中似的王盟那蒼老的身體震了下,他靠在椅背上,微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悶…油…瓶…”
筆,“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當(dāng)日夜,一場大火吞噬了西湖邊那家古董鋪子,鋪子的主人不幸遇難。
據(jù)說,大火撲滅后,廢墟中傳來很濃郁的香氣。
又據(jù)說,那香味,是從那個鋪主人的尸骨中散發(fā)出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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