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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
[一]
王寧有自閉癥。
到了七歲,正常孩子都上了小學(xué),而他,自三年前在幼兒園呆了一個星期被退學(xué)后就再也沒去過學(xué)校。
那個夏天的下午他照常坐在陽臺上的板凳上發(fā)呆。小樓位置很不好,只有陽臺上才能照到陽光——還是只在下午。
王寧盯著被低矮樓房擋住一截的高樓頂層,悶不作聲地想高樓的后面還要多遠(yuǎn)才是大!赣H說,父親就在大海里。
母親白日里要去上班,他一人在家日子閑閑地過,只盼著下午曬一陣太陽。
王寧和母親住的是三十多平米的廉租房,整棟樓是一個‘く’形,從陽臺上稍微歪一點頭,能看到同一樓層的另一戶人家。
那家也是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但是王寧知道他和自己不同,他有父親,只不過他的父親很少回家。
而自己,王寧知道為什么別人家孩子都和父親姓唯獨自己和母親姓,因為他沒有父親。
王寧略微斜過頭,正看見那個男孩子和他的母親在廚房里笑鬧著說什么,男孩手上拿著一塊西瓜,紅的晃眼。
看著看著,王寧忽然覺得很累,起身回到客廳用被子蒙著腦袋睡了。
夢里是那個男孩子對自己燦爛地笑。
[二]
從那天往后王寧不再面無表情地發(fā)呆,而是把板凳稍微放歪,然后盯著那個男孩子家里看。
其實也看不到多少,至多能看到一個陽臺和半個廚房,而男孩子是很少上陽臺和廚房的。
漸漸地王寧不再只是在下午去陽臺了,而是早晨母親一出門,就去陽臺上坐著,然后看著那個方向,一天也不改變。
王寧發(fā)現(xiàn)男孩子吃西瓜只喜歡吃靠近皮那一層,吃哈密瓜卻喜歡吃中間的瓤兒;王寧又發(fā)現(xiàn)男孩子的襯衫大多數(shù)是白色的,把他的皮膚襯得很白很好看;王寧還發(fā)現(xiàn)男孩子喜歡笑,笑起來比女孩子還要好看。
王寧第一次想去和一個人說說話。
那天下午他都裝好了鑰匙換好了鞋子,走到那家人門前,手抬起來卻不敢敲下去。
然后再門前站了很長很長時間,王寧不知道有多久,只知道站得腿都麻了,然后轉(zhuǎn)個身走兩步打開自家家門,進去,再坐到陽臺上怔怔地看。
其實很想交朋友,其實很想說話,其實不想一個人。
[三]
后來王寧知道母親其實和那家人關(guān)系不錯,偶爾那個阿姨還會敲門送兩塊西瓜哈密瓜什么的給母親。
阿姨敲門的時候王寧就躲在客廳的床上,被子蒙著頭偷偷露出眼睛來看。
等阿姨走了母親會招呼他吃瓜,王寧有的時候吃著吃著會想,那個男孩子說不定也在吃這個瓜呢。
[四]
母親過生日那晚請了阿姨和那個男孩子來家,王寧就縮在床上抱著被子只露出一雙眼怯怯地打量男孩子。
沒有黏著灰塵日久褪色的紗網(wǎng)的阻隔,男孩子看起來更真實也更好看的多,很白很瘦,嘴唇是不笑也會上揚的形狀,眉眼如畫,王寧在被子底下偷偷笑了。
阿姨說:“寧子來一起吃飯啊!
母親苦笑搖了搖頭說:“孩子怕生,就讓他呆著吧。”
阿姨說了兩句這多不好啊,最后還是彎著月牙兒般得眼睛和母親吃得聊得很開心。
王寧看著母親把不大的蛋糕切了四小塊,嘴里咽著口水,還是不敢去吃,就那么看著,看兩眼蛋糕,再看兩眼男孩子。
男孩子顯然是沒發(fā)現(xiàn),吃完之后一手的奶油,又指著留給王寧的那塊小聲地跟阿姨說著什么,王寧開始緊緊盯著蛋糕再也不轉(zhuǎn)移視線,卻聽見男孩子說:“還有個哥哥啊?”
阿姨指了指占據(jù)客廳三分之一地方的小床,說:“那兒呢,吃飽了去跟哥哥玩!
王寧一聽這話縮得更厲害了,干脆兩只眼睛也不露了就那么縮被子里。
過了一會兒被子被掀開了,看著男孩子貼的很近的臉王寧不知道該說什么——反正他本來也沒打算說話。
男孩子黑白分明的小眼睛笑得瞇了起來,說:“我是孫海石,你叫什么名字?”
王寧低下頭半天沒吭聲,以為男孩子早走了,抬頭卻發(fā)現(xiàn)男孩子還在那兒笑著看著自己,只是原本瞇起來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些。
于是忽然就覺得有了勇氣:“我叫王寧!
[五]
雖然說兩家人關(guān)系不錯,卻不能天天來往,王寧還是喜歡坐在陽臺上往那邊望,偶爾被孫海石發(fā)現(xiàn)了會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通常孫海石發(fā)現(xiàn)后只會沖他笑笑就再去做自己的事。
那早王寧醒的很晚,本來以為母親已經(jīng)去上班了,結(jié)果醒來卻發(fā)現(xiàn)母親在小沙發(fā)上從箱子里翻騰衣服。
王寧起來刷個牙洗個臉就又回床上縮著了,母親在家,也不好意思搬板凳去陽臺上坐。
“睡醒了就起來吧,今天孫海石生日,他媽說一起去文瀛公園玩玩!蹦赣H撥溜一下沒扎起來的頭發(fā),王寧覺得隱隱約約看到了幾根白發(fā),一眨眼又不見了。
本來是不想出去的,可是聽到是孫海石的生日又忍不住呆了一下,想問禮物怎么辦,又怕母親嫌自己多嘴,還是默不作聲地爬起來梳了梳頭發(fā)換好衣服就跟著母親去敲隔壁的門。
孫海石那天穿了一套很好看的新衣服,依舊是白色襯衫,他出了門就想去拉王寧的手,王寧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孫海石又去拉,第二次王寧沒躲,孫海石抓到了王寧的手在那兒咯咯地笑,笑得兩家大人也笑起來。
王寧隱約聽見母親說:“寧子平常怕生得很,難得能和孫海石玩得那么好!
阿姨說了什么王寧沒聽清,只是感覺握住自己手背的那只手又滑又嫩像豆腐一樣,要不是手指頭扣著一定會滑下來的。
王寧聽見孫海石小聲地對自己說:“我?guī)闳タ创蠛E。?br>
王寧打小就沒怎么出過門,最遠(yuǎn)也不過去火車站那邊看心理醫(yī)生,還有去離家不遠(yuǎn)的幼兒園上了一個星期的課,最近兩年更是基本上沒出過門。
難得能出門,害怕之外,還是很興奮的,下樓的時候窄窄的肩膀一直在輕輕抖著。
還好去公園的那路公交人不多,兩個孩子坐在一起,這回?fù)Q成王寧因為害怕緊緊攥著孫海石的手了,還好是早晨又是在北方,不是很熱。
孫海石沖王寧笑;“攥那么緊干什么?”
王寧囁嚅了半天發(fā)現(xiàn)孫海石還在等著自己說話,就小聲地說:“人多!
孫海石一下子用童聲很認(rèn)真地說:“沒事,我在呢!
看得兩家大人又是一陣好笑。
[六]
文瀛公園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就是有一個占據(jù)了整個公園三分之一的湖,這兒在北方又是內(nèi)陸城市,湖泊不多,所以來來往往的人還是不少。
王寧一步不落地跟著孫海石,不知道就給拽到水邊去了,湖邊有護欄,大人也就不攔著了,只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看兩個孩子。
孫海石眼珠子一轉(zhuǎn),跟王寧說:“這就是大海啦!
王寧小聲地問孫海石:“大海里怎么沒有魚?”
“啊……這個嘛!睂O海石的笑容一下子有點僵硬,“因為、因為這個大海在公園里嘛!
小孩子扯不出什么相對合理的理由,就拿這個搪塞的一下,王寧也沒多想為什么這個大海會在公園里或者這個大海為什么在公園里就沒有魚,只是近乎虔誠地蹲下來想用手去碰湖水,可惜身子小胳膊也短,碰不到。
孫海石害怕王寧掉下去,就趕緊把他拉起來,說:“我騙你的,笨蛋,大海才不是這個樣子呢。你沒見過大海嗎?”
被孫海石猛地一拉,有些踉踉蹌蹌地站不穩(wěn),摔坐在地上,也帶著孫海石一起坐倒,然后也顧不得起身,追問孫海石:“這為什么不是大海呀?”
襯衫下擺有些弄臟了,孫海石也不生氣,爬起來把手在褲子上拍拍去拉王寧。
王寧見孫海石伸出手也沒反應(yīng),又問了一遍:“這怎么就不是大海了啊?”
孫海石說:“你起來,我就告訴你。”
然后腰彎得更低些,手伸的更近些,王寧才借著孫海石的手站了起來。
也顧不得拍拍褲子上的灰塵,著急地問:“這為什么不是大海?”
王寧還追問,孫海石不好意思再找理由,撓撓后腦勺:“我騙騙你的啊,這本來就不是大海,這是文瀛湖嘛……”
見王寧情緒一下子低落,又一副不想理人不想說話的樣子,連忙哄他:“等我長大了就帶你去看海。”
王寧別扭地點點頭。
[七]
后來暑假過去了,孫海石也到了該上小學(xué)的時候,王寧沒辦法找孫海石玩,雖然對孫海石之外的人還有點自閉,但是還是在九月中旬的某天扯著母親的衣袖說想去上學(xué)了。
王寧不知道母親費了多少工夫,才把他這個幼兒園都沒上的孩子弄到孫海石在上的那所直升重點中學(xué)的實驗小學(xué)。
學(xué)校離家挺遠(yuǎn),但是坐838公車可以直達(dá),母親便不再像上幼兒園那一周似的天天接送王寧,而改讓他和孫海石一起坐公車。
每次如果有并排的座位孫海石總會坐在王寧旁邊握著他的手,如果沒有的話孫海石會合理利用那張比女孩子還好看的臉蛋去哀求坐在王寧旁邊的人換坐,如果實在只有一個位置他也會讓王寧坐,然后一只手握著王寧的手另一只手扶著椅背。
當(dāng)最后一種情況出現(xiàn)時王寧好幾次提起勇氣用稍微大一點的聲音說你坐下吧,可是孫海石總是笑瞇瞇地看著他說:“你比我晚上學(xué)我要照顧你!
王寧在學(xué)校里日子也不怎么好過,和孫海石不是一個班,因為不喜歡說話所以沒什么朋友,甚至有些小孩子不明原因地針對他。
但是王寧一次也沒想過退學(xué),只要想到早晨晚上還有課間和午餐時間能和孫海石一起玩兒就挺好了。
九年一晃,臨畢業(yè)的時候王寧基本上已經(jīng)克服自閉了,只是還是不習(xí)慣和外人說話罷了,星期五放學(xué)后會和孫海石還有另外一些同學(xué)一起打籃球。
中考那天早晨孫海石給王寧從家里給王寧帶了包熱牛奶,已經(jīng)有些棱角的臉上仍然是九年前那樣溫暖的笑容,一路到考場,只和王寧說了一句——
如果你考不上十七中的話,我和你拼命。
十七中是整個城市最好的重點高中。
[八]
王寧最終還是沒考上十七中。
就差了三分,孫海石比他高十三分。
拿到成績那一陣子他又好像回到了六年前,不見人不說話,王寧是知道的,差5分之內(nèi)可以按一分一萬塊交錢上,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和月工資才一千多的母親開口。
某天孫海石敲開了他家的門掀開被子對他說:“我們一起上華夏吧!
華夏算是私立學(xué)校中不錯的,但是顯然比不上公立的十七中。
王寧把被子奪過來朝腦袋上一蓋:“華夏離家遠(yuǎn)!
“普中呢?”
“普中伙食差。”
“十四中呢?”
“十四中鬧事的多!
“二中怎么樣?”
“我看你是中二病了!”王寧悶得難受把被子掀開來,“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我考不上十七中才要和我一起上華夏的!
“華夏條件設(shè)備都比十七中好,就是建校晚名聲還沒傳出來!睂O海石說,“我都查過了,上華夏一點都不比上十七中委屈!
[九]
孫海石哄了好幾天,王寧才終于也覺得華夏不比十七中差了。
離報到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qū)O海石的父親來家了,王寧只聽孫海石說自己要搬家了,搬到這堆廉租房附近的那個小區(qū)。
王寧聽的時候覺得喉嚨挺堵的,悶了半天說:“那以后我去你們小區(qū)門口等你一起坐公車。”
孫海石就嘿嘿地笑說寧子你真好,然后大大地?fù)肀г偃缓箝_始收拾東西。
搬家之后的一個星期都很忙,沒來得及找王寧,后來又被父親帶著到處旅游,離報到還有幾天才回來。
回來之后歇了一晚上就跑去王寧家敲門,敲了一會兒沒人開門,正巧樓上的大媽買菜回來瞅著孫海石在王寧家門口站著,好心提醒他:“那家女人帶孩子去醫(yī)院了,那孩子好像生了個什么病……”
孫海石一聽慌了,王寧給自己帶著經(jīng)常打球,身體素質(zhì)好到平均一年才感冒一次兩年才發(fā)燒一次,還都是吃些藥就好了的,這趟去醫(yī)院肯定是大病。
結(jié)果一打聽人家還不知道具體位置,孫海石怕自己就這么離開更見不到王寧,就在門口蹲著。
廉租房的樓道里頭終年有一股子異味,照不到光的墻壁上全是斑駁的霉。
孫海石不小心就想了很多,想到自己過去十幾年就住在這么陰暗的地方,想到陪著自己走過九年的王寧,想到王寧一開始有自閉癥還是因為自己才好轉(zhuǎn)的……
蹲到腿都酸了就不顧地上臟,坐著,偶爾抬起父親剛送的夜光的表看看時間。偶爾也會覺得生活太戲劇,他抱怨了好多年生活貧苦,父親好不容易發(fā)跡了搬了干凈的新家才覺得這里其實挺好的,至少想著什么話想和王寧說了就可以立馬跑過來敲門。
[十]
孫海石是給王媽喊醒的,他正好倚著王寧家的門睡著了,王媽一回來瞅著孫海石就心疼地趕緊喊醒他。
孫海石站起來舒了個懶腰神智清楚了就立馬看著王寧,樓道里頭沒燈,但是孫海石還是覺得站在王媽一旁的王寧很不對勁。
王媽一看孫海石讓開了就趕緊開門給孫海石拿拖鞋招呼他進來。
王寧卻一直沒說話,進家里就走到床上抱著被子露出一雙眼睛和蓋不住的小腿,恍如好多年前那樣怯怯地打量著孫海石。
孫海石心里頭咯噔一下,緊張的表情立馬就露出來了,也顧不得禮貌,趕緊問:“寧子怎么了?”
王媽神色一黯,說:“前兩天在廣告上看著一個游泳班招生,挺便宜的,我就給寧子報了是,結(jié)果頭一天去就溺了水,還給泡了好久才被救上來;貋碛职l(fā)燒昏了好幾天,醒來之后腦子就糊涂了……”
說到傷心處,忍不住擦了擦眼淚,哽咽著繼續(xù)說:“我就不該給他報那什么游泳班。結(jié)果醫(yī)生說……說他腦子就留在七歲那年了!
王媽說得不清楚,孫海石心里想著清楚,王寧就只能有七歲那年的記憶七歲那年的思維了么?
聽著跟夢似的,可是看著王寧那怯怯的目光卻覺得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他恨不得真的是夢。
[十一]
后來孫海石還是上了華夏。
再后來孫海石成了市里頭的高考狀元,小樓里偶爾還會有人八卦起這孩子小時候看起來就多機靈多機靈,不像那個姓王的孩子,打小就可憐命。
孫海石報的志愿是南京的一所大學(xué),比一本錄取線高了幾十分,北京幾所學(xué)校專門有人來請,孫海石卻是不肯,最終還是去了南京。
買的去南京的票是晚上的,那天下午他去了小時候住的廉租房,王媽還帶著王寧住那。
王媽說王寧最喜歡去陽臺上坐,孫海石來的時候王寧還是坐在陽臺上不肯動,任王媽怎么勸,連看都不看孫海石一眼,只是直直地盯著那早換了主兒的陽臺。
那家給別人租下來后又租給了幾個女孩子,聽說都是洗頭發(fā)的小姐,開始時還喜歡開著窗戶給王寧講葷笑話,后來見王寧無論如何也面不改色,自覺無趣,就再也不管這個木頭似的男生了。
孫海石走到他旁邊,順著他望的方向看,是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的陽臺。他柔聲問王寧:“有什么好看的?”
王寧聽了喃喃地說:“人,好看!
孫海石問:“什么人?”
王寧想了一下,面上露出努力思考的表情,最終放棄了:“忘了。”
孫海石就覺得眼眶一陣發(fā)熱一陣想哭。
[十二]
再后來,未滿三十歲孫海石就衣錦還鄉(xiāng),日子過得久了那個曾經(jīng)自閉卻只對自己敞開心說話的男孩子也就從記憶里磨平了,記不住當(dāng)初為什么玩得那么好,只記得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沉默的學(xué)習(xí)比自己差一點讓自己心甘情愿去放棄十七中去上華夏的一個人。
老家礦多,孫海石干脆包下幾個礦就留在了老家,不再回那個上完大學(xué)又打拼了十年的南京。
閑來無事時會想想往事,朝手下的一打聽,那堆廉租房那么多年居然還沒拆,就動起了回去看看王寧的心思。
畢竟當(dāng)初王媽還是對自己母子很好的,不知她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手頭有錢了,他們要是日子難還好接濟一下。
把名車開進那一堆廉租房的時候他顯然看見了坐在路邊聊天的幾個老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不過他不介意,那么多年,什么樣的目光都是見過的。
甚至因為他長得太……美?一些精蟲上腦的男人把他當(dāng)做女人。
停好車子憑著記憶找到了當(dāng)年那棟樓,依稀記得是五樓,一口氣爬上去,才想到自己也不知王寧母子搬走了沒有,就這樣來,也太草率了些。
可是來都來了,到底要不要敲門?
手舉起來一陣子,還是沒落下去。剛轉(zhuǎn)身想走,正看見王媽拎著菜爬上來,顯然她看見孫海石也是怔了一下。
“孫海石?”
“王阿姨……我來看看你們!边是記憶里那么滄桑的面孔那么破舊的衣服,讓他忍不住想哭。
“趕緊進趕緊進。”王媽快走的門前開了門,先彎腰進去給孫海石找出了拖鞋,等孫海石進了門才自己進來。
四處打量著,家具幾乎沒換,還是那樣的布局,卻舊了好多,沒看見王寧,心下一動就徑自走到陽臺上,王寧正如他所想的坐在那兒,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王媽放好菜看見孫海石站在王寧旁邊,一想到兩孩子當(dāng)初玩的那么好,就忍不住想到孩子還沒出事的日子,不聲不響流了淚,然后趕緊擦干凈:“寧子還是那樣,怠慢了是!
“沒什么……”孫海石看著王寧不見消瘦的身子和胳膊上明顯的肌肉,問:“寧子經(jīng)常運動?”
王媽嘆了口氣:“哪運什么動,門都不想出,但是每個星期五吧就老去樓下那打籃球。你說一個人有什么好打的……”
孫海石狠狠咬著牙才忍住沒讓眼淚流下來,說:“我?guī)鋈プ咦??br>
“也好,總窩在家里也是不好的!蓖鯆岦c頭,“等會兒留在我們家吃啊,正好買的菜多。”
[十三]
孫海石是連哄帶騙把王寧弄出了門,他記得以前無論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哄一哄騙一騙,這個分明比自己大比自己高卻比自己更像小孩兒的男子就會相信。
是開車來的,孫海石卻不想再開了,只是帶著王寧信步走著,想和王寧搭話,王寧卻不怎么理睬自己。
孫海石后來走到公車站牌那,正好去文瀛公園那輛車來了,心下一動攥著王寧的手上了車,搶了兩個座位。
果不其然,開車后王寧就反過來緊緊攥著孫海石的手。
孫海石自己也不知道嘴角怎么就上揚了。
到了文瀛公園,孫海石忽然就觸景生情,又一陣子想哭,還是忍了下去。他指著文瀛湖平靜地對王寧說:“看,大海!
一直面無表情的王寧忽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還好像笑得肚子疼了,彎下腰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
孫海石問,怎么了?
王寧盯了湖面一會兒,笑嘻嘻地對孫海石說:“笨蛋,這是湖!”
孫海石喉嚨一堵,問:“為什么是湖?”
王寧揉了揉眼睛擦去了笑出來的眼淚:“大海那么大那么大,看不到邊的!
邊說還邊用手笨拙地畫了一個大大地半圓。
孫海石再也忍不住哭了,“你又沒見過大海,你怎么知道?”
王寧還是那么笑嘻嘻地:“孫海石說的,等孫海石還說長大了要帶我去看大海的!
說完又看看孫海石流著眼淚的臉,“你怎么哭了?沒事,等孫海石帶我去的時候我一定帶上你!
再然后,背上一陣溫暖,被環(huán)腰抱住,薄薄的T恤被溫?zé)岬囊后w弄濕了。
插入書簽
其實這就是因為在太原住,發(fā)現(xiàn)文瀛湖附近的一條街叫海子邊街,我爸說因為這邊人以前很少看到海,看到個湖就當(dāng)做!乙膊恢朗钦娴倪是假的,反正就寫了><
寫了一整個下午,好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