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人說風(fēng)油精放得長，止癢效果好，唯獨有一種癢從未緩解過，反復(fù)折騰了好幾年，以至于我猜測它是不是過了保質(zhì)期，那種貓爪似地癢叫做心癢。

　　當(dāng)有一天，撓破了，肌膚上明顯一條粉紅色的痕跡，卻無法阻止我繼續(xù)撓抓地動作，像作對一般，直到疼了我才學(xué)會放手。

　　起先微微的刺痛另我皺眉，就好比我討厭一個人，為了不必要的接觸，明面上對付工作的交際一直是虛與委蛇，暗地里我又不得不咬著手帕暗暗盯著她，羨慕妒忌恨起來。

　　三個月前，在“男友”俞灝的游說下，我倆手牽手進入一家專聘情侶的外企公司開始了黃金搭檔的工作，他是名攝影師，我是名化妝師。公司不僅鼓勵辦公室戀情，并且打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口號，認為情侶間更又默契，協(xié)調(diào)性和銜接性比單身公害好得多，意識容易達成一致。

　　我毫不猶豫與前公司解約，除了情侶公司的工薪高了那么一丁點，最主要的是俞灝拋給我誘餌實在太誘人了，甚至有種錯覺，他是不是在給我一種暗示？友達以上的狀態(tài)邁向出雙入對的情侶。

　　磨蹭了五六年修成正果的我頓時心花怒發(fā)，好幾晚上做著婚紗夢，然后中途殺出一個蓄著短發(fā)，眉眼靈動的女子，只要她在俞灝的面前一晃，連魂帶魄一并勾走。這個夾在我們之間的障礙物非但攪了我搭筑起來的美夢，在現(xiàn)實中對她的討厭猶如老鼠見到貓。

　　她叫蔣凡，卻不平凡的一女子，她做事雷厲風(fēng)行，從來不拖泥帶水，如同她一頭飄逸的短發(fā)，甩幾下就像海飛絲的發(fā)模，她頭腦精明斷事準(zhǔn)，每每能抓住客戶的心坎，懂得有的放矢業(yè)，人話鬼話得心應(yīng)手，業(yè)績?nèi)鏏股飆升成藍籌股，深受上級和同僚的好評，性格決定命運，她一路爬到主管的位置，而她的男友喚之丁總監(jiān)。

　　她是我和俞灝的上司，從最初我在茶水間不經(jīng)意聽見俞灝對她的調(diào)戲和邀約，我便開始不淡定，小指掏著耳窩懷疑自己是否聽錯，加上親眼所見，兩人談笑有鴻儒的氣氛拒絕我的介入，心臟造血，流向四肢百骸的并非是沸騰的血液而是冷到骨子里的清醋，腐蝕著我對俞灝的愛，留下的灰渣鋪成一行字：你愛我嗎？

　　我知道我比不過蔣凡的優(yōu)秀，無論是身材相貌或者智慧氣質(zhì)，但我有一顆不認輸?shù)男�，支撐著我把盤算動到了俞灝的早餐上。

　　和他四年大學(xué)為伍，知道他有不吃早餐的習(xí)慣，三個月里被我天天逼著用早餐，孜孜不倦地灌輸吃早餐對身體健康的重要性。

　　他并非為了保持身材瘦長，而是作息習(xí)慣，每周二三次跑健身房練習(xí)肌肉。一張臉笑起來燦若艷陽，仿佛化作一股力量注入進我的身體里，即便工作對象再苛刻，話語傲慢尖銳，我都能表現(xiàn)出干勁十足。

　　因我這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緣故，我偷偷不再攤販上買蛋餅換作成親手做的南瓜餅。俞灝吃在口里，我甜在心里，逐漸這個陽光小子要求在早餐上給他帶雙份！

　　對于蔣凡，她氣場不言而喻，作為情敵我很有壓力，她是上司，我不能把她當(dāng)成我的工作對象一耳進一耳出，一切未到我和她撕破臉的地步，我絕不會與飯碗過不去，因為情侶公司有個制度，若是一人辭職，另一人也必須辭職，文藝點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能毀了俞灝的工作。

　　出乎意料的某日下午她跑到化妝間找我下班后談?wù)劊覂?nèi)心惶恐，她要向我攤牌？要我把俞灝讓出來？我被震在現(xiàn)場，神情木然。很快我恢復(fù)意識，想必她平常找我好多次，插不上空隙，既然逮個正著，我也得稍作準(zhǔn)備。

　　我平時與管理服裝部的小林交好，借套露肩裝和休閑大喇叭米褲不在話下，然后花了一個小時在臉上涂抹出不同往時的妖冶妝容，接著看時間差不多，下樓到周旁的秘密花園，點了杯咖啡慢慢等候蔣凡。

　　每啜一小口咖啡，我心中的激蕩隨著苦味沉淀，思考著先發(fā)制人還是細磨慢泡，未等我想好，她站在我眼前，拉開椅子的嘎吱聲令我抬起頭打了個照面。

　　她一身干練的裝束，不像我故作性感。

　　她挑眉贊我打扮起來挺漂亮的，我一笑不置可否。

　　坐下后她點了杯和我同款的苦咖，乘著侍者未端上咖啡的空隙，她熟練的掏出包里的煙盒，點燃煙頭，嘴里呼出裊裊白煙，遮住了她的一雙犀利的眸光，多了絲煩躁。

　　我千思百慮地思考她的好幾種開場白，卻未料中她會不耐煩地說，管好我家的俞灝，叫他吃在嘴里別看在鍋里的。

　　我有點好奇，她內(nèi)心動搖了？我家俞灝不光臉相長的好，情商也很高，為人爽朗，攝影師里他最會耍嘴皮，第一次和他合作的嫩模，難免會有拘謹(jǐn)，拍不出他要的效果，這時他發(fā)揮那張油嘴滑舌的長處，一邊撥弄手里的照相機，一邊問模特私底下愛去什么地方，愛看什么電影，慢慢打入她的內(nèi)心，讓對方感覺到是老朋友的相見，繼放松心情，拍好公司需要的宣傳照。

　　蔣凡見我不說話，正眼瞪我，嘟噥了句我為什么會喜歡俞灝？他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人倒是正氣，和相貌成反比，我是他女朋友，他最近的反常，問我是否清楚。

　　我狠想破口罵不就是她勾走了我家俞灝，反倒她不明所以。他們之間的曖昧，我不是沒有察覺到，更別說我親眼見過，想起俞灝一臉幸福，豎起兩根手指要兩份早餐份的時候，轉(zhuǎn)首他拽著蔣凡到天臺分贓一半早餐，紙包不住火，一來二去不與我共食，我就起了疑竇，翌日隨著他的后腳追到天臺，看見一幕和諧的情景，我恨恨躲在角落里偷窺兼磨牙。即使我整天粘著他，他的心有一半飄到樓上的辦公室去了，另一半放在模特身上。

　　到底他愛不愛我？

　　自信武裝表面，內(nèi)心同樣需要武裝，所以我開始一一吐露俞灝是我在大學(xué)時代暗戀許久的人，他的才華師生們有目共睹，他待人接物很是圓滑，唯獨受不了任性的女孩子，一兩次他會忍，逐漸對方對他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看成是敷衍，漸漸疏遠以至于對方開始無理取鬧。我和他是同班同學(xué)在大一下半學(xué)期一起加入了話劇社，站在他鏡頭后的我早摸清他的喜惡。有好幾次采景露營，我們在星空下談人生，談各處美景，包括生活中的喜好。

　　興許接觸的各種人，他的圓滑對外，對內(nèi)他變得有些挑剔，縱使他棄攝影機，拿起了照相機，它的快門聲宛如遇見一個人或是一份短期工作的周期，不用花太長時間去認識工作對象，他只需短暫的，剎那間捕捉美好就足夠，無需剪輯，抹去他厭惡的東西。

　　我為了塑造俞灝喜歡我的真實性，我將成年舊事翻了個底，包括他畢業(yè)設(shè)計那會子，他和造型師的同學(xué)鬧翻了，他找上了我，利用所長我把平凡無奇的同學(xué)包裝成一個住在森林里的精靈，我與俞灝拉近的距離是那張精靈照片放大展示在一家小型展覽會上時，他歡欣鼓舞地在我耳畔邊訴說我們的成功。

　　是的我們……我不可抑制的愛上了他，卻從未告訴他我喜歡他。我性格較悶，所以我只善用旁側(cè)敲擊。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不該說的就好似搓甲刀搓去我層層臉皮，原來撥開真相，我到底是他進入這間公司的棋子還是我一時高興沖昏的腦袋？

　　蔣凡半信半疑，在我說的途中，她的咖啡端上來直至我說完，杯子見底，她吞吞吐吐地告訴我，俞灝最近纏著她，說在入公司前就見過她，喜歡上她。她打量著我的表情。

　　我抿唇，倔強地不承認……似乎談話失敗，我不明白會談的目的她到底會從我身邊奪走俞灝嗎？我探從她的口吻，她應(yīng)該也很苦惱，拒絕俞灝侵入她的生活，叫我好好管著他，同時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掙扎和憂郁。談話無果，她失望離去。

　　我不是俞灝，我做不了主。但我不解俞灝會為了蔣凡找上門來，問我對蔣凡說了什么！

　　明明是蔣凡找我談話，為什么我成了被質(zhì)問的人。我的性格比兔子還溫順，為什么他的眼神里我變成了一個賣毒蘋果的惡婆婆？太多的為什么，惹得俞灝在爆發(fā)邊緣。我在錯誤的時間說了不該說的話。

　　俞灝你愛我嗎？

　　他退步一愣，這一舉動已經(jīng)昭示了我的露骨問話嚇退了他。

　　他幽幽的眸子有意躲藏進劉海里，很久，久到我連站的勇氣都使不出來，他舔了下干澀的唇說，他沒有想過我對他抱有愛情的心態(tài)，如果知道了，他就不會來找我做這種事……

　　恍如棒球捶打在我的心口，我喘著氣，聲音有些發(fā)抖，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眼淚滑下的當(dāng)口，我把他推出門外，而我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我不斷地吶喊：請愛我……請愛我……可是喉間單單發(fā)出幾聲嘶吼。

　　我腫著核桃眼一大早去公司上班，遇到蔣凡，特意扭過身，朝另一邊樓道轉(zhuǎn)進我的工作室。

　　她攔住我，說是她把昨天的談話告訴俞灝。我不可抑制的全身顫抖。她安慰我，勸說俞灝并不愛我，我不該盲目的繼續(xù)跟在他的身邊。她這番話就是希望我該為自己好好打算，我已經(jīng)二十五、六歲了，找男人就該擦亮眼睛。

　　逼我擦亮眼的蔣凡，愈發(fā)使我不敢正視自己的失敗，我羞怯，秘密花園里我對她傾訴對俞灝的兩情相悅，根本在別人眼里是張粗糙、像素低的畫質(zhì)。

　　我揮開她勾來的玉臂，我討厭她，我也討厭俞灝！我聲音大得在兩三樓里徘徊，路過的人紛紛探出腦袋。

　　一整日，我就像失了魂的木偶，給模特上妝、補妝，其他人說的做的無關(guān)我事，即便俞灝兇我不該把感情的事放在工作上，到底我為了什么而難過，俞灝這個笨蛋居然不給我面子，名義上我是他的女友……

　　我一下班就跑進超市里，買了大堆的熟食和零食，合著幾罐子啤酒下肚，半夜里我捂著胃輾轉(zhuǎn)反側(cè)，實在受不住了打給小林，說我胃疼。

　　半夜小林匆匆趕到我家，就見我盜汗連連，面色發(fā)青，掛了120，直送我醫(yī)院。

　　次日我才知道自己得了急性腸胃炎，差點胃出血。我拉長臉，仿似別人欠錢不還，遠住在鄰城的父母都打了好幾通電話，安撫我不要做傻事。

　　我心里挺懊悔的，傷心容易貪嘴，吃多了耗損的是自己的元氣。住了兩天醫(yī)院，小林陪伴左右，我過意不去，催促小林快點回公司。

　　小林的外號叫小喇叭，我住院的時候計劃著小林把我住院的事傳出去，起碼傳到俞灝的耳邊是最好不過了。

　　等了三四天，朋友挨個上病房問候，唯獨不見俞灝的影子，更別說電話了。

　　我暗叨自作自受，陡然電話聲響了，我順手拿枕子墊在腰后，按下通話鍵，俞灝平淡的聲音傳進話筒，詢問我曠職數(shù)天，有話見了人說，不要再鬧變扭了。

　　我弱弱地說我在醫(yī)院，他似乎很吃驚，原以為我是得了小毛小病夸大病情，躲他才不回公司，如今聽到我還在住院，嗓音不禁放軟，詢問起病情。

　　我壓著嗓子說沒事，話筒里沉靜了一會，然后出聲叫我安心養(yǎng)病，他就不打擾了。

　　他話筒里的雜音很大，有時會蓋過他的聲音，這令我感到和他與世隔絕。

　　他掛斷后不久，手機鈴聲再起。我毫無生氣的喂了那聲，那邊就咋呼著我個歹勢的小小化妝師竟然不參加她蔣凡的生日派對。接著里面響起俞灝搶奪她手機的聲音。

　　我眉一豎，聒噪對方是不是忘了小林幫我請假的事，上司做到她這份上，太失格調(diào)！

　　蔣凡亂七八糟的說了一通，顯然酒醉說話大舌頭。我越聽越不著調(diào)，罵我傻瓜，笨蛋，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的。

　　我對著病房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不等她說完我便關(guān)機。我可不想聽情敵對我說教。

　　關(guān)機的后果是，蔣凡帶著酒氣大半夜直沖我的病房。擾的周圍病房不得安寧，值班護士攔不住氣勢洶洶的蔣凡小姐，只好領(lǐng)著去我病房，一邊的丁總監(jiān)打著對不起的招呼。

　　我驚醒以為賊人闖空門，蔣凡一把扯過我肩膀大力搖晃，丁總監(jiān)立刻放下果籃，便來拉扯蔣凡。

　　我沒好氣的整整衣領(lǐng)，問她發(fā)什么酒瘋，我倆不熟，她個大壽星跑我這耍什么酒瘋。

　　蔣凡打著酒嗝，眼神迷離的回答她沒有在俞灝面前搬弄我的是非，只是提到我約她出來談話，而不是她約我出去……

　　文字顛來倒去有意義么？俞灝劈頭蓋臉找上門，足見我在他的心里不算什么。在丁總監(jiān)面前談?wù)撈渌腥�，恩？是不是想玩真心話大冒險？

　　不過我倦了，所以請蔣凡出去，蔣凡死扒著我的衣服，癲著腦袋不停的問我要想見那人，她現(xiàn)在就去抓他來。

　　大半夜的，我不想在談感情的事。等了幾年，就是想等個人來愛我，如今我也不抱什么希望，和俞灝的關(guān)系再次回到原點罷了。

　　蔣凡像是一眼看穿我在逃避，拍著我的臉，巴不得拍出桃花的顏色，憤恨道，女人就該對自己好一點！第一次在巡查工作看見我緊巴巴的跟在俞灝屁股后面，就知道我還沒拿下俞灝，后來俞灝向她告白，她就特憐惜我，一個被愛情沖昏頭的我就像她的前身，說不定是很多感情受騙女人經(jīng)歷，而今她身邊有了個丁總監(jiān)，人生幾何，感情可遇不可求，放棄亦是一種解脫。

　　我心癢難耐，明知道痛還要去抓，宛如上癮一般，放手了我不甘心。我等著傷口愈合再次決定飛蛾撲火。我牢牢抓著蔣凡的手，用力氣無聲地說，不會放棄！不會放棄！

　　到底最后我有沒有解了心癢呢？話說出院后，我一改懦弱的性子，將自身訓(xùn)練成“猛獸”一般堅韌的性格，蔣凡的話深深映入我的腦海，我要潔身自愛，請愛我，愛我自己，同樣我要愛我身邊的人……那股子心癢勢必等我得到俞灝，方可緩解。

　　俞灝，接招吧！

　　此時俞灝在攝影棚里打了個寒顫，抓了抓手臂上聳起雞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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