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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
加隆從夢中驚醒,他盯著屋頂花紋繁復古樸的天花板,像精疲力盡的野獸一樣急促地呼吸著。過了好長時間,他才能夠平復情緒,睡意全無地走到窗前,任冷風吹透他身上薄薄的冷汗。
夜色濃郁,天空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厚重的藍色,夜風吹卷著亞麻布窗簾高高揚起,鋪展開一片浩瀚潔白的波浪。正當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一個頂著亂糟糟的海藍色頭發(f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探進頭來,脆生生的聲音像跌碎在巖石上的浪花一般,清亮而驕稚:“哥哥哥哥,我要和你一起睡!一個人好悶啊!”他說著,光著腳丫“咚咚咚”地跑進來撲倒在床上,藍寶石般的眼睛亮亮的,笑盈盈地望著還在窗邊發(fā)呆的加隆,,“哥哥!快來嘛!晚上睡不好,明天會挨訓的!”多么奇怪的邏輯。于是加隆微笑著走到床邊,重新躺下來,伸出手臂環(huán)住那個小小的少年,目光溫柔沉靜,連聲音也帶上那個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好。”他溫柔地說。
然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是撒加,那個十一二歲的不喜歡一個人睡覺的孩子才是加隆,他竟是睡得太久,把自己是誰都忘記了么?他輕輕拍拍加隆小小的身體,笑容微微蕩漾開來。
真好,睡意模糊了一切的時候他靜靜地想,那時候加隆還是親親熱熱地叫撒加“哥哥”的,不是后來尖銳而充滿恨意的冷冰冰的“撒加”,不是再后來相見無言的空白,而是充滿了無限親昵與熱愛的一聲疊一聲的“哥哥”,仿佛要深深叫到對方的骨肉中一樣,不可分割。
他迷迷糊糊地醒來,被人拉著向外跑。那人說:“快走!撒加大人要處決那個野小子了!”他跟著跑出屋子,外面是一片陽光海灘,碧藍的海水翻涌著細碎的白沫撲打上灼熱的沙土,風吹動著燥熱的空氣,蕩開圈圈看不見的漣漪。不遠處的山崖包裹著堅硬的巖石,兩個修長的身影立在巖上,一模一樣的海藍的長發(fā)象牙般的肌膚少年俊美的面容,卻以一種永恒的對立的姿態(tài)站立著。一個說:“你這個怪物!绷硪粋說:“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是撒加和加隆。
他覺得自己的大腦有一瞬的空白。他飛躍上高高的山崖,他含著悲憤和痛楚朝他們大喊:“你們不要這樣。。 彼茻岬臏I水混合著血水滾落,狠狠地砸在山石上。而那兩個少年卻仿佛沒有看見他,依舊久久地對立著。
海水呼嘯著撲打過來窒息的痛楚從心房漫上大腦。他的呼吸被冰冷咸澀的液體擠壓地支離破碎,眼前是從天而降的鐵柵欄,立在水牢外的少年眼中含著深切的悲痛。他們對視著,就像鏡子中彼此依存的兩片殘像。他不由自主地瘋狂地朝對方大吼:“撒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而另一個少年只是靜默地站在那里,眼瞳里有深海中彌漫而上的潮水,深深的,溫柔的。然后他轉過身去,離開地頭也不回。
劇痛又一次漫上他的四肢骸骨,天地間一片死一般的寂靜,誰的聲音溫柔而哀傷地充斥這狹小的牢獄:“加隆,對不起!
四下無人,他多么想說:“哥哥,不要走•••”可他的嗓子中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只有鋪天蓋地的疼痛與窒息感瘋狂地壓迫著他,把他逼上死亡的邊緣。
加隆大汗淋漓地坐起身,外面天已經大亮了。于是他想起來,這里是撒加的寢宮,所有的陳設布都還是撒加離去時的樣子。他臉色慘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因噩夢而微微有些模糊的視線緩慢而急促地撫摸著房間中的一切:擺放著膠質唱片的古老的唱片機、鏡面中央有一道深深裂痕的鏡子、衣物疊放地整齊馨香的衣柜、被風吹起翻涌的海浪的亞麻布窗簾•••
所有的一切,都籠罩著撒加溫柔哀傷的影子。他的氣息醞釀在空氣中,刺地人的眼睛微微的疼。
加隆知道自己在懷念撒加,懷念那個闊別了十三年的身影。他看著兒時自己給撒加的畫像,那樣拙劣的筆跡,卻又那樣認真,海藍色頭發(fā)的少年溫柔地微笑,藍色的眼珠中光芒綻放。
他是他的兄長,是他的老師,是他的神明,是他一切的依賴與渴望。他驚異于十五歲的自己的叛逆與瘋狂,他在追思,在后悔:如果當時的自己不那么幼稚不那么任性,所有的日子會不會重來,結局能不能改寫?他不想像這樣翻然悔悟后在那刻著“SAGA”名字的墓碑前徘徊,他只想靜靜地站在兄長身后看著他如神明一樣美好雄偉,看著他寧靜美麗的面容,微微地笑。
可是,,他在心里說出的“哥哥”有誰聽得見,又有誰會去聽?他在思念他,又有誰會明白他的痛?
淚水滾落眼眶卻沒有掉落在地上,,而是被人溫柔地拭去。他猛地抬起頭,正對上一張英俊而略帶憔悴的的男人的面龐。那人的眼眸光芒流轉,如同海洋一樣溫柔沉靜,深深地,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傻瓜,怎么哭了!
他揉揉眼睛,發(fā)現自己正躺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身上是亂七八糟的十四個血洞,米羅寶藍色織錦一樣長發(fā)緩緩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支撐著站起來,紫發(fā)碧眸的少女對他說:“加隆,幫我去取來‘那個東西’。”他順從地起身,走向高高在上的教皇座,從隱藏的暗格里抽出了那個掩藏了十三年罪惡的長匣。
黃金制的短劍靜靜地躺在深紅的緞面上,劍柄上雕刻著古樸華麗的花紋,暗鑲寶石,分外尊貴的樣子。劍身亦是高貴華麗的金色,只是邊緣浮動著陰冷鋒銳的肅殺之氣,像罪惡的饕餮,吞噬一切美好的時光。
加隆伸手拿起那柄劍,沒有一絲猶豫地,對準自己的咽喉刺了下去。他聽到血肉撕裂時發(fā)出的聲音,只覺得那樣快慰與輕松——夠了,讓他停止吧,他不想看到撒加的深沉與憔悴,不想與他無言相顧,不想親眼見證他們之間忠叛扭轉、善惡顛倒!只要他消失了,一切就都結束了吧•••他微微有些模糊地想。他的身體以一種奇異的慢動作倒下去,緩緩地,緩緩地。視線邊緣不斷地有人沖過來奪走他手中的劍作出與他一樣的動作;孩子、少年、青年、男人,談們有著一模一樣的海藍色長發(fā)和溫柔憂傷的眼眸,只是碧藍的眼珠中閃著決意瘋狂的光。他們的身影一個疊著一個倒下去,最后到下的那個長發(fā)被黑夜染成深中的藍紫,他身上穿著支離的深色冥衣,他的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聲音:“我們都是有罪的人••••
“但是加隆,我不允許你這樣•••”
意識混亂成一片的時候,加隆忽然意識到,死亡是撒加的贖罪與解脫,是他罪孽的重點。
而他加隆只能穿起他本身承載不了的雙子座黃金圣衣,純白的披風在身后翻飛,用忠貞和熱血,去沖刷凈他最終的歸鄉(xiāng)。
他徹底清醒過來,自己正高高地沖上半空,身前是和自己一樣瀕死的拉達曼迪斯。夜風將他吹醒,他才感覺到自己燃燒到極限的小宇宙如同天公的圣火,將空氣也一并灼燒地扭曲透明。一片黃金小宇宙恣意地蔓延在天幕,從地面上看,一定璀璨的很。
加隆聽到拉達曼迪斯的冷笑:“別忘了,你身上已沒有了圣衣,你的□□承受不住那樣的熱量,你會比我先死的!”于是他想起來,剛才十二件黃金圣衣發(fā)生共鳴,他早已將那永遠都不會屬于自己的尊貴與壯麗交還給了他的兄長。他微微地笑了,溫柔平和,與他一向快意不羈的英俊面容相結合,產生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那么,這將是他魂歸的地方。無關榮譽,無關夢想。他只是拼盡全力去守護、去抗爭、去贖罪、去思念,如此而已。他已將自己的生命牽系在那個名為撒加的人身上,他的兄長,他的神明。他曾經那樣敬過他、愛過他、恨過他、想過他,在最后,還可以真正地幫助他。所以直到生命化為無邊黑暗中的一抹流火,他也不曾退卻過。他和撒加,他們是一切的罪惡與善良,是一切的魔魘與救贖,他們不會被憎惡,也不會被原諒,更不會被銘記。他們只是時間長河中兩粒同時誕生卻終究走上各自命運彼方、分道揚鑣的流沙。完全不同。沒有分別。
或許有一天,他可以看到,他的笑、他的淚、它的滅亡,都不過是游園驚夢。他抬眼望向身邊,那個偉岸的長發(fā)男子正輕輕地看著他微笑,溫柔地,幸福地。
加隆揉著眼睛坐起來,頗有些郁悶地抹掉眼角的一滴淚水,似乎做了個噩夢呢•••他光著腳丫跑到隔壁的寢室,將門小小推開一條縫,看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頗有幾分大人樣子的哥哥正凝視著窗外的夜色發(fā)呆。他撅了撅嘴,驕稚地叫道:“哥哥哥哥,我要和你一起睡,一個人好悶呀!”他才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做了噩夢心情不好才來找他呢!
撒加轉過身寵溺地看著在床上躺著扯歪理的他,伸出手臂環(huán)住他小小的身體,溫柔地笑:“好。”
啊,他忘記了,那個時候,他躺在哥哥臂彎里時,曾經許過一個愿望。
“我希望能和哥哥永遠在一起•••”他小小聲地說。
只是他忘記了,神明最喜歡的事情,是和許愿的人開一個天大的玩笑啊•••
可惜,他忘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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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借鑒了《喧囂學院》里最后夢套夢的的結構,寫加隆···和撒加
大愛加隆啊~可惜對撒加只有敬仰沒有太多的愛,所以以加隆為主寫滴~
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