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俗世歡
偌大的林子,透著刺骨的陰森。
寂靜黑暗,樹葉無風而翻飛,枝條莫名被折斷。
一道白光襲來。霎那間,有種恍如白晝的感覺。
只是期尉從不在白天動手。
期尉,第一殺手組織的第一殺手,少有人見過她,甚至少有人知道她是女的。
為什么當殺手,為什么冷面無情,為什么戴面紗出行……有誰知道呢?
劍與扇的交鋒已持續(xù)了數(shù)百回合。
期尉咬牙。那么棘手的對手是她從未遇到過,而且眼前男子只是一直防護并不進攻。
正是如此,才更可惡。
公子一身白袍,面如冠玉,勝券在握,笑得如沐春風。
期尉一怔。似曾相識。
傍晚被約至深林,明知有詐卻依然前往,果然有人偷襲。
自知犯人不少,殺手也見得多了,只是這一個很厲害,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公子微微一笑。不殺女人。于是一直抵擋。
無意雙視,四目相對,一眼千年。
公子收手。似曾相識。
期尉見男子不動,提劍相向。我是殺手,既受了錢,就要辦事;既決定接,就要干凈。
長劍直抵胸口,公子方舉扇揮開。重新再戰(zhàn)。
天已微亮,樹林順著風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女子墨發(fā)黑衣,男子青絲白袍。各站一邊看不出表情。微風飗飗,天將破曉。
期尉盡快平復,卻發(fā)現(xiàn)內息大亂,無法運功,慌亂思索應迎戰(zhàn)還是逃離。想著,卻未覺面紗迎風蹁躚。
某一刻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傾國傾城,魂牽夢繞。
方寸大亂。
公子手足無措,欣喜而驚異,緩步走向期尉。
期尉反而不知如何應對,隨手舉劍想要阻止他,一同想要遏制洶涌而來的熟悉感和……情愫?不……怎么會……明明只是初見而已。期尉任然不顧內息紊亂,抬劍的手微微顫抖。
然而公子只有一眼深情,并未看到長劍一般。
一劍穿心,準確無誤。血肉分離的聲音在清晨中響起,清晰,刺耳。
剎那,期尉卻莫名感到……哀傷。
公子稍一皺眉,低頭看一眼穿透身體的金屬和胸襟上沾上的大片血跡,似乎只是埋怨它們阻礙了自己前進,便又抬頭走來。
期尉回神,才意識到什么一般剛要拔劍,只見公子面色不改,一步一步向前,而長劍一寸一寸消失,血漬如梅花凋落般一點一點不見。
又是白袍一片,風華絕代。
期尉不可置信一般丟掉手中短劍。如此高明的療傷方法……看來自己,要失敗了?
公子卻一臉希冀,微笑:“是你么?”
期尉疑惑,不知如何回答。他……為什么不殺了我?
“晚兒……還是奴因?算了……你還在就好!惫右言谄谖久媲,呼出氣息溫熱馨香。公子抬手覆上期尉的臉,隔著黑紗,慢慢撫摸。
期尉腦海中突然閃過幾幅畫面……腦袋如同炸裂般疼痛。她退身躲開公子的手。
他……認錯了人?
可是為什么那兩個名字和他都那么……那么熟悉?以至只要一想,就換來顱內一陣陣痛楚……
他,究竟是誰?
面紗繩上,系著毒藥和化尸水,一旦無意猛然扯下,這些便會落入嘴里。
本以為,自己今生用不到這些……
其實即便扯下面紗,也可側頭避開,可期尉閉眼,絕決含下。
天生孤兒,為了報答救命之恩當殺手。從小接受非人訓練,接錢,殺人。明明不愛錢,明明不嗜血,卻不知還有什么可以干。一人獨來獨往,重復殺人動作。
于是慢慢的,冷血了,無情了,心死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這種自負的思想從來都是自己的習慣,并不是源于殺人的成就感,而只是因為成功,能讓自己覺得……存在。
直到眼前這個人出現(xiàn)。
白袍少年見過無數(shù),俊美男子不勝枚舉,卻沒有一個像他這樣,似乎歷經(jīng)滄桑般憂郁,笑也笑的收斂。
究竟是什么感覺?死也死得不甘,輸卻輸?shù)玫弧?br> 最后一念想要留下。
無奈面紗親手拿下。
公子大驚。
殺手的規(guī)則便是不能讓人記住面貌,所以一般身配化尸水。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再見到她,怎么能,怎么能……
公子一把摟住幾欲倒下的期尉,低頭吻上。唇上一片溫潤,身上已趨向冰冷。
氣息尚存。公子為期尉度氣,期尉偏頭離開那個吻,慘然一笑。
“你見過我?”期尉問。皮膚仿佛被灼燒般疼痛,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何止見過……”公子笑著看她,滿是愛意。
“那還……怎么過?”期尉又問。白皙的指尖已經(jīng)開始漸漸潰爛,化成黑色。
公子苦笑。
決定般一嘆氣,抬起眼眸望著她:“什么也沒有過!
一顆心重重落下,摔得支零破碎。
期尉抿唇,而后咬唇。不能哭,不能哭……即使這樣,也無憾。
意識逐漸趨向迷離,思緒慢慢趨向空白。
公子別過頭,放下她。
已經(jīng)無影無蹤的她。
龍王七子敖琛,生性頑劣,兩百年前私自上岸,法力太低險遭殺身之禍,一漁家女焦晚兒悉心照料并替其引開劫匪,不甘受辱咬舌自盡。
百年之后,敖琛找到閻王,詢問焦晚兒轉世下落,要道歉,還要道謝。
閻王不答反問:“長留心間十年為謝,半百為歉,那長留百年是什么?”
敖琛否認離去。
似乎就在同年,敖琛認識了一只狐貍。
她叫奴因,她是晚兒。這只小狐貍天性爛漫,時而很吵很單純,時而很兇很野蠻。
敖琛卻都能忍。甚至,沒有她的日子不能忍。
可是龍子和狐貍能有什么結果?龍王鐵了心不要這個兒子,千萬蝦兵蟹將閉著兩人入了死角。
敖琛披頭散發(fā),俊美的臉上滿是血跡,格外刺眼。身后,是毫發(fā)無損的她。
“丫頭……”敖琛喘氣,盡力微笑,“……回家……等我!”
“騙人!”奴因哭鬧,掙扎著要擋在他前面,“……你,你會不去的!”
“滾!”敖琛一把推開奴因,一人迎上殺氣騰騰的兵將們。
于是不勝數(shù)記的刀槍圍了上來。
一聲金屬刺入□□的聲音。
刀進,刀出。
倒下一個,眾兵將反而停了手。
敖琛不敢相信的回頭,看見小腹上挨了一刀的奴因,她的小腹上血不住的往外流。
“奴因!”敖琛丟開武器,摟住奴因。
“呵呵……從來只能,只能我騙你,你不可以……騙我的。我……我不等你了,你要記得回家……好不好?”奴因滿是血的小手摸上敖琛的的臉,上氣不接下氣,“別……別生氣,我沒事的?旎丶摇旎丶液貌缓?”
敖琛咬唇閉眼,抓住奴因的小手,溫柔道:“……好……我們回家……”
奴因燦爛的笑起來,美麗的臉上卻是不盡的痛苦:“可是……可是我沒有保護好小因啊……我們的,我們的小因……”
敖琛猛然睜眼:“什么?!”
奴因把頭埋在敖琛懷里,另一手緊緊攥住腹部的衣裳,臉色慘白:“你不要生氣……都怪我,都怪我……”奴因好看的臉痛苦不堪,滿是自責和痛心。
敖琛怔怔地望著汩汩冒血的小腹。她的意思是……孩子?
敖琛和奴因的孩子……自己和自己最愛的女人的孩子!還未滋生的喜悅已經(jīng)被憤怒和痛苦代替,敖琛雙眼布滿血絲。
眾兵將明白過來,更加氣惱,七少主怎么會干這么荒唐的事,又舉起刀槍。
奴因見敖琛在發(fā)呆,立刻忍痛坐直,摟過敖琛的脖頸,自顧自吻上敖琛。眾將不恥。
——她將內丹給了敖琛。
待敖琛不可抵抗地咽下內丹,奴因已經(jīng)合眼,安然躺在他懷里,一手仍摸著小腹,往日的笑臉毫無生機。敖琛小心翼翼把奴因放在地上,生怕弄疼了她。
“你們知道……”敖琛輕輕開口,不帶任何感情,“……什么叫愛么?”
眾兵將斷定七少主被妖女迷惑,此時妖女已死,隨意感慨一下而已,便放下武器,卻有一種莫名的威懾力使他們不敢說話。
敖琛輕笑,滿是鄙夷:“愛不是迷惑……是,愿意傾盡一生,讓那個人好……”
傾盡一生,讓那個人好……
力量化作金光暈開一片,敖琛屹立其中張懷仰天,神圣而妖冶。眾兵將還未明白便已身首異處,剎那血花四濺,慘叫一片。
死傷無數(shù)兵將,龍王最終不再管他。
奴因墓前,淚流不止。
期尉墓前,笑得愉悅。
三生三世,我最終沒能抓住你。心愛的人死在懷里三次,是什么感受?
可笑,可悲,可氣,可嘆。
晚兒,奴因或者期尉,摻雜太多情感和煩憂,說不上究竟愛你的什么。只是真的,不想再等第四次了……
丫頭,不如來陪你吧……
因為等了三生,所以俗;
因為死了三次,所以世;
因為愛了三回,所以歡。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