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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帶
在通往我們住的地方,有一個高高長長的階梯。
灰白色的石塊切割而成,在那細細的接縫里面,只有灰塵。
同樣是灰白的——
那座高且長的階梯通向我住的地方。從窗口,從平臺,都可以看到遠處那片黑壓壓的大房子。
在廢囂的那邊,有一片她一直想入住的房子。
她想成為那里的女主人,即使這根本不可能——
也許她一直都清楚這一點——
而我,可能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我所知道的就是:
那座階梯有整整五十七階。
回到那個地方,我要邁過五十七階灰白的石階。
或者正是因為我們住的足夠高,所以能在廢囂亂糟糟的地平線上找到爾貝斯坦家族的房子。
是的,至少我還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姓氏。
還有一個姓氏——
一、
二、
三、
……
五十七……
不由自主地數(shù)著,不變的數(shù)字和顏色。
這座階梯是我每天最大的娛樂,往返在離開和回歸的游戲中。
在我記憶里,我和她兩個人開始一起生活。這叫人苦惱的生活瑣事或許還包括了許多傭人的部分。
我是那么的希望她能隨時讓自己保持在清醒的狀態(tài),我知道這很難——
如果可以——
即使僅僅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是如此虔誠地向神禱告。
而經(jīng)過幾個月的生活,我想我麻木了。
時間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它會使你忘記,哦,我并非把自己的健忘歸結(jié)給別人——
我并沒有。
當人夠老,足夠蒼老。生理上或心理上。
時間會搬空你腦子里的東西,好象是倉庫堆積的陳年物品,一點點搬空。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同樣是無用的舊物,往往是后放進倉庫的首先被清理出去。
大概——
因為更靠近門的關(guān)系。
而早先被刻意放在角落深藏的那些,覆蓋著灰塵,持續(xù)散發(fā)著霉變的腐朽氣息。在等待著下一次的清理。
我想,
這樣也不錯。等她回到遇到那個據(jù)說是我父親的男人前——
只是,我還要等很久。
在那之前,我必須每天在餐桌上等待,等她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竟然和她的寶寶有著一樣的名字。
必須反復(fù)的重復(fù)介紹自己,按照傭人的話:“這是鄰居家拜托代為照顧的孩子。”
必須——
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在那可愛的嬰兒房外——
據(jù)說——爾貝斯坦家族世代迎接新生兒的育嬰室天花板上裝飾著很多翅膀,美麗的天使美麗的翅膀。
潔白的翅膀好象能落下細絨,輕柔的落在那嬰兒的睡臉龐。
所以,我看到的這間房間也是按照那樣的裝飾來布置,雖然我和她都不知道究竟那是怎么樣的景象,但是,她滿心期待著,也一直認為自己的孩子是在那滿是天使祝福的房間里誕生。
天使?
哼,我忍不住地冷哼。
這個世界真的有天使嗎?
在黑暗到處地面都濕漉漉的廢囂有天使嗎?
冷眼看著——
那在嬰兒室里忙碌的身影——
—— —— —— 血色分割線 —— —— ——
“雷維,我看起來怎么樣?”她很喜歡詢問我這個眼前有著熟悉名字的男孩。
兩根長長的飄帶輕忽在我眼前旋轉(zhuǎn)。
“很好看——”平淡的回答換來臉龐一個略帶著香氣的輕吻。
看向那個顯得羞澀喜悅的女人。
并不是敷衍,那身打扮確實讓她看起來精神很多,尤其是那兩根長長的翠綠飄帶?赡苁且驗閺亩躺弦吕锩嬉恢贝故幭聛恚S著她的移動,在裙擺邊翩翩跳動飄蕩。
好象兩只活潑的蝴蝶,卻叫人不禁的聯(lián)想到那飄帶的出處。
每天都這樣打扮——是想到他曾經(jīng)的稱贊嗎?
手掌捂在臉邊還帶著香氣的地方。
不可遏制地,心里一陣難受。
—— —— —— 血色分割線 —— —— ——
每天,每天,我都在那個天花板滿滿裝飾著許多天使的房間外等待,等待她忙碌過后。
每次——每次——
那雙記憶里溫暖的手輕緩的搖晃著包裹在毛毯里的娃娃,背靠房門坐在地上,聽著她軟軟音調(diào)哼唱著。
那模糊歌謠奇異叫人覺得安心,但滿脹的胸口很是不舒服——這個也是難受的感覺嗎?
很快,如之前一樣,歌聲變成了隱隱的哭泣。
我知道差不多了。
今天的鬧劇要過去了,等她哭累了就會安靜了。
然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重復(fù)。
推開門,讓嬰兒室內(nèi)柔和的光照在我臉上,一瞬間有些晃眼。
刺眼的讓我看不清楚那女人臉上的猙獰表情。
那雙我一直以為都認為很溫暖的手正緊緊攥著枕頭兩邊,按在床上那可憐的娃娃的頭上。
那從來只會哭泣或者唱著模糊歌謠的唇,現(xiàn)在顫抖著微微咧開,可以清楚看到緊咬在一起的牙。在那幾乎讓娃娃腦袋變形的力度下,整個充斥著天使裝飾的房間,充斥著脹滿我胸口的哭泣聲。
我想——
我聽但那牙齒互相摩擦的聲音——帶著叫我喘不過氣來的強烈恨意——
那么恨我嗎……
僵直站在原地,看向那被死死壓在枕頭下的娃娃——那個應(yīng)該叫做雷維·爾貝斯坦的娃娃。
真的……那么恨我嗎?
第一次的,我想哭——但是全身僵硬的只能站在那里;第一次的,那么近而且真切的感受到這個生下我的女人的強烈感情——
對我——
原來是這樣的嗎……
就好象那原本就沒有生命的娃娃不需要別人的救贖,那個女人放開了抓緊枕頭的手,驚恐的重新將那無生息的娃娃抱回懷里——緊緊地,低聲叨念著更多的模糊話語。
抱著她的“孩子”跌坐在地,一時間她只會哭泣。
眼眶里滾落更多的淚水,打在那張冷冰冰的玩偶臉上。
我知道我站在那里僵直了多久,她看不到,我感覺不到。
一直到我重新找了活動身體的力氣,轉(zhuǎn)身輕輕的走出房間。
輕輕地帶上門。
聽著那嬰兒室里的隱隱哭聲,很快吧。
我閉上眼睛這樣告訴自己:
今天的鬧劇就會過去的,等她哭累了,就會安靜了……
—— —— —— 血色分割線 —— —— ——
廢囂的天空是黑色的。
在我看來就是這樣,書上那無病呻吟的學(xué)者不是這樣說過嗎,孩子眼睛里的東西往往是最真實的。
那么——廢囂的天空就是黑色的。
雙手手肘的劇烈疼痛告訴我一切都是真實的。摩擦的痛苦在我撲到在那粗糟的地面,不光是磨破了衣服還有紅色的血。
沾染著穢土的傷口處,血看起來是那么的深,黑黑紅紅的,還有那反卷的傷口。
于是?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在通往我們住的地方,在那個高高長長的階梯上。
灰白色的石塊切割而成,在那細細的接縫里面,有灰塵。
同樣是紅紅黑黑的——
紅色的血從她的身體下階梯上蔓延開來。所以我想那傷口不光是唇邊那涓血絲吧。
扭轉(zhuǎn)成奇異角度的脖子還有肢體,一路滾落在那長長的五十七階階梯間,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停住了。
俯視——
那破碎的視網(wǎng)膜里,充斥著血色的液體。瞪視著我身后的天空。
即使是向著我的方向,我想那不是在看我,而是越過我——在看廢囂黑色的天空。
“啊~~~~~~~~”
女傭驚恐的叫喊響起,下一刻我就被環(huán)抱進一個略帶油膩氣味的懷抱。
耳邊聽著逐漸開始吵鬧的其他聲音。
“天啊,從那么高的地方——”
“那孩子看到了嗎?我的神——”
“眼睛還睜著呢!”
“通知那家主人了嗎?”
————
——————
——————————
等等等等嘈雜的聲音在我耳邊聚攏。
我呆在那個懷抱里,手肘上帶著疼痛——那么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了?
應(yīng)該是吧——
那種麻木的疼痛還存在在我掌心。
緊握著斷裂在手中的飄帶。原本是長長的,現(xiàn)在只剩下一節(jié)。原本是飄忽在我眼前搖擺,現(xiàn)在纏繞在她扭曲的軀體。
我想可能她并不覺得疼,因為臉上沒有痛苦的表情。
但是我覺得疼。
拉住那長長的飄帶而因為沖力在平臺上拖行的距離里。
我很疼,
手肘的疼痛是那樣的真實——
不過還好,那時候我沒有看到她的表情,在翻落的時候。
疼嗎?
媽媽——
不痛哦——我會乖的——我會看到那真實的裝飾著天使的房間——我會進到你一直想進去的大房子——我會——
看——
媽媽——我看到了,那個你一直在等的男人?邕^你的身體,向我走來。
所以,不要痛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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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能夠看明白我要表達的意思不——關(guān)于——他老媽是怎么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