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嘩啦——”雨天的午夜，空曠的馬路上一輛車駛過，水花被濺起，然后迅速地砸在路旁的人行道上——“啪——”。

　　路燈發(fā)出微弱的光，一點點暈出昏黃的顏色，撒落在街邊的那扇窗戶里，剛好照亮了放在窗戶邊上的書桌。

　　書桌上有一本書，夾著一支黑色的水筆，頁腳上有一個小小的折痕，攤開的一頁上寫著——“目送”。

　　2

　　目送。

　　目送誰。

　　誰目送。

　　我們總有個壞習(xí)慣，看見動詞忍不住要給它加個名詞做修飾。

　　目送誰。

　　誰目送。

　　3

　　李東海喜歡逛書店。

　　哦，您可別誤會了。以上行為并非是李東海同學(xué)擁有高尚的情操良好的品德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更非作者為了讓其筆下的人物具有文學(xué)的藝術(shù)的美感而特意加上的修飾。

　　事實上李東海自己就是個寫書的。

　　每日必逛書店的原因，99%是來看看那個被擠在書店小角落里的，印著自己名字的小冊子還剩下多少——以此來估算它的日銷量，間或穿插幻想一下總銷量。

　　這時間長了，連曾經(jīng)因為某個正臉照面太過夢幻而偷偷驚艷了一把的女店員都看不下去了——廢話！一米七幾的高個子俊秀美好男一枚，天天蹲墻角碎碎念是是個什么光景，想必大家都想像的出來。

　　于是女店員向店長匯報了情況并有始有終地磨了他一個星期后，李東海的書終于被放在了那個能被店里四盞大照明燈全部打到的店中央的黃金位子。

　　于是女店員臉上笑瞇瞇心里偷著樂——“耶，太好了，不用看帥哥蹲墻角了�！�

　　正好剛進(jìn)店的李東海也看到了這一幕，跟著臉上笑瞇瞇心里偷著樂——“耶，目標(biāo)已達(dá)成，明天去下一家吧�！�

　　4

　　還剩下的1%是，偶爾有書會在電光火石的瞬間進(jìn)入李東海的眼簾，停留一秒，然后消失。沒錯，是消失。正常情況下都會消失的，原因是“（偽）工作”狀態(tài)下的李東海眼里看不到其他書= =|||……當(dāng)然有正常的也就有例外的，除非兩種情況李東海會買其他書—— 一是那本書剛好是李東海想要的，二是李東海抽了= =+

　　很顯然，買下《目送》的情況屬于后者。

　　一開始看到那墨綠色的封殼時李東海還以為是本畫集，因為那一塊塊深的淺的色塊很像是油畫堆積起來的成果。等他清醒過來時，收銀員小姐已經(jīng)笑吟吟地將收銀小票遞過來，配合一句甜美的“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光臨”，李東海在心中華麗麗地淚奔了——“為什么我要買這個啊啊�。。。　�

　　郁結(jié)地翻開一看，居然是本小說集。

　　5

　　李東海是個寫書的。

　　入行兩三年，書發(fā)了一兩本，不溫不火地擺在全城各大小書店的小角落里，一邊兒積灰一邊兒等著哪道兒上的有緣人來抱走它們。

　　其實李東海的文筆很好，思想境界也挺高，可是偏偏丫有一惡習(xí)——寫散文寫游記寫報告寫小品了就是不寫小說——“眼睜睜地看著銀子從眼前嘩啦啦地流過的典型”——原話BY：損友一號之沈昌珉。

　　從來沒有人看過李東海寫小說。

　　李東海覺得無所謂。寫不寫小說是他的自由，一點兒也不影響他和他那緩慢悠閑的生活。

　　6

　　在李東海眼里，買了用不著的書=浪費，買了用不著的書還不看=浪費+浪費。李東海是個節(jié)儉的人，所以他還是看了《目送》。

　　不出所料，無聊的發(fā)涼的青春文學(xué)，缺乏唯美不符合李東海的口味�？赐炅艘槐楹笕绻l讓李東海簡述一下故事內(nèi)容大概只會得到一個尷尬的大大笑容。可是李東海還是記住了兩樣?xùn)|西，沒有原因。

　　7

　　李東海喜歡散文。

　　也許是中學(xué)時代隨筆寫多了的緣故，李東海對于那種沒什么限制的文學(xué)有著莫名的好感。他喜歡背著筆記本，拿著相機的徒步旅行，走到哪里，寫點什么，再接著走。

　　他喜歡吃飽了飯再剔著牙出門，在路口看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停變換的紅綠燈；他喜歡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看閃著光的招牌和透亮的櫥窗；他喜歡廢棄的墻根下繁花叢中打滾的白毛黃點的小貓；他喜歡……

　　有人評論說：“李東海的散文可以像墻上繁盛的五彩繽紛的牽�；ㄒ粯�，華麗，細(xì)膩，墨色氤氳地深深淺淺，每一個點都恰到好處，可就是太寂寞。”

　　8

　　其實在李東海心中一直有一副關(guān)于目送的經(jīng)典場景。

　　他站在站臺邊上，看著身邊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坐上不同的火車。他站在原地和他們一一揮手道別，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絕塵而去。

　　忽然有點迷茫。

　　目送誰。

　　誰目送

　　……

　　把那本一時失手買回來的小說集，墨綠色的封殼從頭翻到尾，李東海只記住了兩樣?xùn)|西，沒有原因。

　　那本書的最后一頁是這樣寫的：“目送誰，誰目送。其實并沒有一個唯一的準(zhǔn)確的答案。因為在我們的一生中，我們總是在目送著不同的人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看著他們遠(yuǎn)去。相對的，也有許多人一樣在目送著我們走向與他們不同的路，看著我們的身影在他們眼中漸行漸遠(yuǎn)�！�

　　李東海的視線向右瞟了瞟，封底處一如既往地寫著作者的小檔案：“姓名，李赫在，目前職業(yè)，自由撰稿人兼插畫家，供稿于流行文學(xué)雜志《華年》，并將在近期開設(shè)了專欄，現(xiàn)正……”下面還附了張照片——標(biāo)準(zhǔn)的猴子樣的牙齦笑……丫的怎么這么眼熟！！= =+

　　李東海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書桌，一本雜志正一半在桌上一半露在空中顫巍巍地抖動，封面上書兩個大字——華年，扒開一看，左邊那頁剛好是李東海自己的專欄，只是不巧右邊那頁的專欄不知什么時候換了作者，下面還附了張照片——一模一樣的標(biāo)準(zhǔn)的猴子樣的牙齦笑。

　　李東海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撞鬼了”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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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預(yù)感是正確的。

　　這是距某次“哎原來這個人就是咱們出版社的專欄開在咱們雜志上還剛好鄰居的笨蛋猴子小說家啊”的驚悚又詭異的認(rèn)知的……一年后。咱們李東海同學(xué)正癱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一手拿著波力海苔猛嚼，一手拿著遙控器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里六點半的準(zhǔn)時幼齒少兒節(jié)目……時，心里想到的嚴(yán)肅問題。

　　明明就是個猴子樣的家伙……�。�！為什么一年后我居然會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他家的沙發(fā)上吃著零食等飯吃了……？？�。||||||||||||||怨念地一轉(zhuǎn)身，看到正對這的廚房里，依舊昏黃的燈光下，那個人瘦高的背影在狹小的空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白色的蒸汽一點一點升騰，手下是不可遏止的菜香……

　　“嘛……算了~多了個廚娘也不錯嘛�！崩顤|海想到這，忽然二五八萬地笑起來。

　　10

　　李東海依然任性地只寫散文。

　　不同的是他偶爾會在散文里引用李赫在的小說。

　　他們在江邊買了一套房子，然后住在一起。

　　而當(dāng)年那個說李東海的散文“太寂寞”的評論員，不記得在哪年哪月哪日的報紙上頂不住壓力宣布暫時退出評論界。

　　現(xiàn)在有更多更多的人評論李東海的文章。但無論是誰，無論說什么，最后都會將其歸結(jié)為一個詞，那就是——幸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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