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周村中，老李家的牛最勤快。老牛叫阿哞，從十年前就來到老李家，幼時力氣小就去拉磨，壯碩時則自行上套去田里耕地，從來都不用人趕。老李對它喜愛非常，都是拿上好的草料慰勞他。
　　朝陽暮靄，薄氣朦朧，初春的陽光斜照在稀疏的枝椏上，偷偷抽出的嫩芽被滋潤的仙氣朦朧，宛如一個個綠色精靈展翅飛舞。小徑深處，一個模糊的身影慢慢走來，被朝陽反襯出道道斜暉。趕早下地的村民見此情景，都要羨慕一下老李有這樣一頭耕牛，紛紛夸老李養(yǎng)牛有道。
　　但隨著老牛年齡的增長，力氣越來越小，耕地的效率越來越低，老李打算再買一頭小牛犢，好讓老牛歇歇，安度晚年。但兒媳不同意，非要鬧騰著把老牛賣了去換頭有用的小牛，老李沒搭理她。
　　春耕時，看著大片未耕的田地和越來越遲緩的老牛，老李打算等村東童生家里耕完地再借他家里的牛來耕。于是，邊撫摸著老牛的頭邊對兒子道：
　　“今兒個咱家不耕地了，等童生家耕完你去借他家牛使使，雖然下地晚點(diǎn)，但趕趕就成�！辈坏瓤磧合彪y看的臉色，就俯身對老牛嘆息般地道：
　　“阿哞��！你也該歇歇了！”
　　“哞……”
　　“你這輩子也盡力了，一切就看造化了！”
　　“哞……”
　　“哎！”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老李轉(zhuǎn)身慢慢向家里走去，背后大片的火燒云竄滿半邊天。老牛望了望田地，便慢慢的跟在了老李的后面。
　　傍晚，老李提著上好的草料來到牛棚，邊撒草料邊和老牛說悄悄話。老李妻子死得早，再加上兒子兒媳不愿分家，就這麼湊合著過著。但心里話老李還是喜歡和老牛說，老牛還經(jīng)常哞－哞的回應(yīng)他。喂完阿哞，再添上足夠明天吃的草料，摸摸老牛的頭，待老�！斑瑁钡幕貞�(yīng)了他后，才提著桶回去。
　　第二天一早，老李像往常一樣早起，望見兒子和兒媳還沒起床，就抬步想去敲門，走到半路突然想到今天不用去耕地，便嘆了口氣，去看他的老牛去了。
　　來到牛棚并沒有見到老牛，老李的手顫了一下，呆呆的看了一會牛棚，就向農(nóng)田走去，遠(yuǎn)去的背影稍顯踉蹌。
　　看著田里那蹣跚的身影，老李抹了一下老淚，靜靜地向老牛走去。阿哞朝身邊的老李哞了一聲，就繼續(xù)耕田。老李手扶耕梨默默的跟在老牛身后與它合作耕田。
　　他們沒有休息，一直耕到夕陽西下，大片的火燒云竄滿半邊天。終于耕完一塊土地，老牛堅持不住倒在了地頭上，回頭朝老李“哞……”了一聲，語音拖得老長老長。老李終于堅持不住，老淚縱橫，撫著老牛的頭，哽咽著道：“你耕完了！”老牛又“哞－”了一聲，才靜靜地睡去。老李抬頭看那大片的火燒云，又慢慢地笑了。阿哞��！織女牛郎相會怎么會少了你呢！
　　老李將老牛的皮剝了換回了一頭小牛犢，血肉則埋在了西山頭上，兒媳雖有不滿，但看到小牛犢也沒有說什么。
　　但這件事卻成了村里的人飯后聊天的話題，有的村民為那埋掉的牛肉可惜，有的村民則罵老李沒良心，忘恩負(fù)義。老李則任他們說去，日子還是要過的，田也是要耕的。
　　又一個春夏秋冬過去了，老李依然早起去耕地，當(dāng)初換回的小牛犢已長大了。當(dāng)西面的半邊天再次竄滿火燒云時，老李停下手中的活，坐在地頭仰望著西邊。
　　老李的墳安在西山頭上�；鸺t的夕陽斜照在墳頭，拉出三條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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