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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的謊言
1
那一天,方城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因此,從C城開來的列車晚到站近兩個小時。
即使在方城生活了五年,但林安還是習(xí)慣不了這個城市的冬天。
兩天前,他收到好友蘇靜的短信,說是會來方城玩幾天,于是,早早地他便收拾好直奔火車站,卻不想,列車因為這場大雪而晚點了。
他順著車身一節(jié)節(jié)地尋找著蘇靜的身影。
讓他失望的是,整節(jié)車廂都不見蘇靜的影子。
他擔(dān)心她出事,打電話給她,卻被告知對方的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機。
林安回到學(xué)校發(fā)□□息給蘇靜,卻沒收到任何回復(fù),他不放棄,找出□□群發(fā)消息,朋友告訴他蘇靜已經(jīng)退群。
那一夜,林安睡得很不踏實,一閉眼,腦子里想的全是蘇靜滿身是血的模樣,讓他心驚膽戰(zhàn)。
凌晨三點,林安的手機響了,睡夢中的他接聽了電話,電話里的女聲讓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是蘇靜打來的。
他問她,你在哪兒?
我在火車站。蘇靜回答得很平靜。
你站在原地別動,我馬上過來。林安果斷地掛了電話,胡亂地穿上衣服,套上褲子,拿起枕邊的手機和圍巾沖出了寢室。
蘇靜果真聽話的站在原地,她遠遠看著林安一臉慌張的模樣,她不去叫他,任他像只無頭蒼蠅橫沖直撞,她笑。
林安終于看到鐵軌邊站得筆直的蘇靜,舒了口氣跑上前去。
什么時候到的?他喘著氣,滿頭大汗地看著她。
她笑,卻不回答。
林安去拿她手中的行李,才發(fā)現(xiàn)她穿著裙子,皺眉。怎么穿這么少?
不冷。蘇靜抿著嘴笑。
林安將外套脫下來,蘇靜也不推脫,拿過來穿在身上,林安冷得打了個寒戰(zhàn)。
出租車上。林安問蘇靜,不是早上九點到嗎?
你來接我了?蘇靜的臉上顯得有些興奮。
林安氣悶,不是你發(fā)短信說九點到嗎?
蘇靜歪著腦袋似乎在想什么,終于哦了一聲,我忘了。
林安被氣得啞口無言。
2
林安在學(xué)校附近找了一間招待所。
林安把行李放到角落,吩咐蘇靜去洗個熱水澡,蘇靜充耳不聞,爬上床呼呼大睡了起來。
蘇靜睡到日曬三竿,醒來發(fā)現(xiàn)林安還在,她不去叫他,安靜得坐在床上欣賞著他的側(cè)臉。
林安始料未及的回頭讓蘇靜微微紅了臉。
不是說過來玩嗎,還帶這么多東西?林安指著角落的行李箱問。
蘇靜翻白眼,要你管。
好,我不管。林安舉手投降。
林安打了個吹欠準(zhǔn)備去洗把臉,蘇靜突然開口說,我和他分手了。
林安頓住了腳步,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反倒顯得有幾分無奈,他說,你什么時候才能夠徹底地穩(wěn)定下來?
蘇靜撇嘴,這次是我被甩了。
這次,林安的臉上出現(xiàn)了驚訝之色。
蘇靜望著他,眼神中有著淡淡的悲傷,他心里有別的女人。
林安沒有問她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那個女人是誰?他想著該如何安慰她。
算了,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蘇靜自我安慰道。
林安心里卻隱隱作痛。
3
你愛他嗎?酒吧里,林安問蘇靜。
蘇靜沒有回答,只是笑,手里的啤酒瓶快見底了,她半瞇著眼看著舞池中搔首弄姿的女孩,和圍著他們露出餓狼般眼神的男人。
我不愛他,只是不甘心。就在林安準(zhǔn)備放棄時,蘇靜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
既然來方城玩,就別再想其他事情。
林安與她碰瓶,一口酒還沒完全下肚,蘇靜突然問他。
你還在等陸小漫?林安以為自己喝醉了,才會從蘇靜的語氣中聽到嘲笑和譏諷。
他選擇沉默,蘇靜卻笑了,笑容中帶著明顯得嘲弄和不屑,林安有些生氣。
蘇靜將瓶中的啤酒一飲而盡,顯得特別的豪爽。
15年了吧。蘇靜說,你是從九歲開始喜歡她的吧,到現(xiàn)在,整整十五年,再過一年,你能和楊過PK了,但可憐啊,人小龍女至少也是喜歡他的,你呢?你喜歡她這么多年,人家把你放在心上過嗎?
林安不說話。
蘇靜嗤之以鼻,林安,你做了十五年的傻瓜,什么時候才能夠徹底清醒過來?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去守候這么多年。
林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蘇靜,你和小漫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你這樣說她。
蘇靜笑得有幾分苦澀,她心里何嘗不知,林安還是通過陸小漫才認(rèn)識的,他和她原本就是一對陌生人。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林安放下酒瓶扶著她離開酒吧。
蘇靜沒有反抗,乖乖地靠在他的肩上,也沒有告訴林安,她動手打過他心愛的寶貝。
4
五個月前。
朋友都說蘇靜又談戀愛了,群里頓時炸開了鍋。
□□:梳子,你不談戀愛會死。
蘇靜:會死,而且還會死得很快。
□□:吐血。
陸小漫:蘇靜,啥時候咱們聚餐時把你男朋友帶出來認(rèn)識認(rèn)識。
□□:對對對,這周末帶出來瞧一瞧。
林安:你又談戀愛了?
陸小漫:無視某個遲鈍的家伙。
林安:— —
蘇靜:好啦好啦,這周末帶出來讓你們大開眼界。
陸小漫:一天到晚就知道爛用成語。
蘇靜和她男朋友小刀是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的,小刀長相一般,但能說會道,再加上蘇靜那會面對失業(yè)失戀雙重打擊,都是小刀陪在身邊講各式各樣的笑話逗她開心,都說失戀的女人最脆弱,盡管蘇靜失戀過很多次。
小刀的執(zhí)著和誠意打動了蘇靜,兩人開始正式交往。
小刀是外省人,在C城讀了四年大學(xué),現(xiàn)在在一家機關(guān)單位上班,月薪不高,但福利保障多。
兩人交往一個月不到便同了居,小刀人前人后都是一名合格的男朋友:上班前會早早起床去樓下買好早點,每天至少十個電話問候蘇靜,一下班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做晚飯。蘇靜畢竟是個女人,盡管她和小刀的交往并非愛情,而只是想要忘掉上一段感情,但時間久了,她便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了小刀,只是她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認(rèn)。
周末聚餐,都是蘇靜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兒們好姐兒們。
小刀的幽默很快和大伙兒打成了一片,□□直報怨小刀上了賊船,被蘇靜追殺。
那天,陸小漫是最后一個到的,同來的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三十多歲,西裝革履,大家都很好奇,逼問陸小漫是不是男朋友,陸小漫只笑著說是普通朋友,蘇靜打趣說,你的普通朋友比我男朋友還多。
此話一出,引來一陣哄笑聲。
晚上一回到家,蘇靜便單獨Q林安。
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啦。蘇靜邊說邊笑。
林安問,什么心理準(zhǔn)備?
你們家小漫要被人家拐走了。她噼里啪啦拉出一行字,發(fā)了過去。
蘇靜想像著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yīng),幾分鐘后,林安只發(fā)了兩個字:呵呵。
什么意思啊,蘇靜皺眉,又打出一行字:什么意思?你還不信?
林安發(fā)來一個微笑,蘇靜翻白眼,心想: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啊。關(guān)了對話框退了□□,不再和他說話。
睡覺前,小刀突然問蘇靜,你那個朋友應(yīng)該有很多人追吧?
蘇靜有些犯困,意識有些模糊,問,哪個朋友?
就是最后到的那一個。小刀說。
蘇靜想到了陸小漫,點頭,人家長得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我要是男人我也去追。
隱隱約約,蘇靜聽到小刀笑了一聲。
5
都說戀愛初期是甜如蜜,你儂我儂,但時間久了,便漸漸回歸平靜。
蘇靜沖動之下將工作辭掉閑職在家,小刀與她相反,工作越來越忙,除了晚上,平時都很少看到他,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十個電話打給自己,基本上都是蘇靜主動打電話,沒說幾句便掛了電話,蘇靜常想,男人就是賤,沒得到你之前,像只哈巴狗一樣整天圍著你轉(zhuǎn),等得到你后把你隨便丟一邊。但更可悲的是,女人比男人還賤,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總是一犯再犯。
這就是你們男人。晚上,蘇靜發(fā)消息騷擾林安。
林安一臉無辜,你不要一棒子打翻一船人好吧,我可是個例外。
蘇靜嗤之以鼻,心想:你現(xiàn)在是還沒得到陸小漫,等你得到了,看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
蘇靜和小刀第一次為了錢而爭吵。
蘇靜沒有工作,也就沒有收入,所有的開支都來自小刀。最初蘇靜為了面子死活不向小刀開口要錢,小刀主動把銀行卡交給她,那時候的蘇靜感動得一塌糊涂,忘記是哪本書上說,如果一個男人在結(jié)婚前就把工資卡交給你,就說明他是一個值得嫁的男人。
可是,現(xiàn)在他們卻為了錢而爭吵。
原因其實很簡單,蘇靜準(zhǔn)備在網(wǎng)上買一件衣服,發(fā)現(xiàn)卡里沒有一分錢,便打電話給小刀,電話里小刀說得含含糊糊的,蘇靜生氣地掛了電話等他下班后再問。
那天小刀很晚才回家,一回家便遭到蘇靜的逼問,小刀說錢借給了一個朋友,蘇靜更加生氣,問他為什么不事先和她商量一下,小刀一氣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他說,錢是我自己掙的,想怎么花,花什么地方都和你無關(guān)。
就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蘇靜,兩人分床而睡。
那一夜,蘇靜整夜失眠,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認(rèn)識小刀了,她清楚記得小刀對自己發(fā)火時的樣子,那樣陌生。
兩人開始冷戰(zhàn),朋友們都勸蘇靜放開些,□□卻支持小刀,他說,錢本來就是他賺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又不是他老婆,還真管不著呢。
就因為這句話,蘇靜將□□拉黑了。
蘇靜卻是另一種想法,現(xiàn)在還沒結(jié)婚就已經(jīng)暴露出了他的本性,那么結(jié)婚后他是不是還要動手打自己?蘇靜想了很久,決定和小刀好好談一談,可她始終不肯說分手。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現(xiàn)在的她一沒工作二沒存款,一旦和小刀分了手,她將一無所有。
蘇靜第一次有種想哭的沖動,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把工作辭了,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蘇靜最終沒有找到機會和小刀好好談?wù)劊驗樗霾顜滋臁?br> 那一晚,兩人心照不宣,將之前發(fā)生的不快都拋之腦后,纏綿了不斷。
送走小刀,蘇靜突然覺得很不習(xí)慣了,沒有小刀的日子,她感覺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林安在□□上笑話她,你啊,就是口是心非,小刀在的時候你嫌煩,現(xiàn)在不在了,你又想,真搞不懂你們女人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蘇靜罵了他一頓。
晚上,蘇靜應(yīng)付得吃了一桶泡面便坐在電腦前看電視劇,卻聽到一陣手機鈴聲,有些耳熟,她恍然大悟,是小刀的,鈴聲還是她給下的。
找了好久才在床底下找到手機,心里罵他丟三落四,有一個未接電話是他們領(lǐng)導(dǎo)打來的,她給回了過去,對方只是想問小刀有沒有安全到達。掛了電話,蘇靜發(fā)現(xiàn)一條短信,她想也沒想便打開看了起來。
謝謝你送我的項鏈,我很喜歡,只是價格一定不便宜吧,其實你不用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
單看內(nèi)容便已經(jīng)讓蘇靜感覺像被雷劈了一樣,她顫抖著手想找出發(fā)短信的人到底是誰,讓她失望的是沒有署名,只有一串電話號碼,她咬緊牙,反復(fù)看著短信內(nèi)容和電話號碼,很快,她發(fā)現(xiàn)這個號碼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過,于是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翻查了起來,幾秒鐘過后,她呆若木雞。
號碼與自己手機里存的電話號碼一模一樣。
6
林安將蘇靜送回招待所,準(zhǔn)備離開,卻聽到蘇靜吐了,他不得不留下照顧她。
床上,蘇靜拽著林安又哭又笑,她說,林安,你知道嗎,我打了你們家小漫,就在我來方城之前,我去找她,然后打了她一巴掌。
她感覺林安的身體一僵,忽然笑了。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打她嗎?因為她背著我和我男人搞上了。
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腦神精,她慢慢坐起身來,林安想要去扶她,手卻僵在半空中,蘇靜笑眼中含著淚光,這是林安第一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哭,她撲向自己,緊緊抱他的脖子,哭得像個孩子,他依舊像個木偶般站在原地,不敢去碰她。
蘇靜哭完鬧完,突然一反常態(tài),抱著林安吻了起來,林安懵了,蘇靜的舉動太快,快到他來不及去阻止。
她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還能夠聞到強烈的酒味。
蘇靜像個倔強的孩子,見林安沒有回應(yīng),不甘心地咬他的唇,林安終于醒過神來試著推開她,蘇靜像只無尾熊緊緊纏著他,吻得更加激烈,后來,林安放棄了掙扎,回抱著她熱情地回應(yīng)著她,吻到蘇靜快要窒息,沉睡之前,蘇靜在心里苦笑:原來背著好友偷情,是這樣的刺激。
第二天,林安醒來后沒有看見蘇靜,床柜上有一張紙條,是蘇靜留下的。
短短幾個字,卻讓林安心痛不己。
林安:對不起,我利用了你,是陸小漫對不起我,不是你。
火車站內(nèi),林安瘋了一般地找著蘇靜,他聲嘶力竭地叫著蘇靜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
蘇靜,不是你想像得那樣。站臺前,林安失落地坐在冰冷的地上。
7
兩年后。
北京。
下班準(zhǔn)備回家的蘇靜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她猶豫片刻還是接了起來,電話里,她聽到陸小漫的聲音。
某咖啡屋廳。
兩年不見的陸小漫更加漂亮更加優(yōu)雅了,蘇靜反而沒有了當(dāng)初對她的恨意,此時能夠心平氣和地和她坐在一起喝咖啡。
我以為你會和林安在一起。陸小漫淺淺嘗了一口咖啡后說。
蘇靜先是一愣,爾后淡淡一笑,這話應(yīng)該是我對你說才對。
陸小漫用嘲笑的眼神看她,蘇靜心里不舒服,卻又聽她說,蘇靜,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后知后覺。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蘇靜斂去笑容瞪她。
陸小漫看著她說,你一直以為林安喜歡的是我對不對?以為他守候了十多年的人是我?
蘇靜不以為然,難道不是?陸小漫,你到底想說什么?我承認(rèn)自己沒你那么好命,有那么一個男人默默守候十多年。
真是一個傻瓜。陸小漫突然開口說。
蘇靜以為陸小漫說的是林安,翻了一個白眼說,他的確是個傻瓜。
我說的是你。陸小漫突然加重了語氣。
蘇靜騰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陸小漫,你想和我吵架是不是?
陸小漫嗤之以鼻,蘇靜,你難道一點兒也感覺不出來林安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嗎?
這話無疑不是一句冷笑話,蘇靜哼了一聲,并不相信。
陸小漫不再說下去,而是彎身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桌上推給她。
你自己看吧。起身走出了咖啡廳。
蘇靜盯著盒子半晌才慢慢打開蓋子,里面放的全是一封封的信,她拿過一封打開看了起來。
蘇靜同學(xué):
你好,我是五年級一班的林安,可能你不認(rèn)識我,我家就住在你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而且,我們的班主任都是一樣的。
看到這里,蘇靜突然笑了起來,那么爛的文筆,林安到底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這封信很短,而且信紙已經(jīng)泛黃,她又拿起一封,慢慢看了起來,看到最后,她已經(jīng)滿臉淚水,桌上全是散開的信紙,不同筆色,同一種筆跡。
林安,你這個傻瓜。
開往方城的火車慢慢運作起來,某車廂靠窗的座位上,一個年輕的女孩哭紅了雙眼,嘴里重復(fù)罵著一句話。
林安,你這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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