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不知道自己已經游蕩了有多少個年頭，似乎也忘記了很多事情。但既然已經忘記了，他就索性不再去想。

　　只是偶爾會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很輕，很淡，也很悲涼。

　　一身月白色的和服，赤足穿梭在郁郁蒼蒼的森林中，斑低下頭，看著足邊不知名的野花，淺淺的紅，在風中搖曳著，柔嫩的花瓣拂過半透明的衣衫，像是留下的點點血漬，緊接著，又穿過身體。

　　啊，我已經死了。斑如是想到。

　　一直走在路上，沒有目的，也沒有想法，只是固執(zhí)地走著，看著物是人非，看著世態(tài)炎涼，看著沿途不斷變化的風景。

　　原來，我錯過了許多。斑再次想到，蒼白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道弧，那細小的記憶的碎片就這么凝聚起來，化作蝴蝶的翅膀，執(zhí)拗地想要飛向陽光。

　　可它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只要輕輕地觸碰便在頃刻間碎了大半。于是斑閉上眼，又一次的轉身。

　　回憶有時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在不知名的夢中戰(zhàn)火灼燒，被銘刻的某個角落遺失了屬于它的奪目光澤，似乎有誰的笑容，逐漸的腐朽。

　　那是誰呢？斑坐在河岸邊，搖晃著腦袋，黑色的長發(fā)略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清澈的河水在眼前繼續(xù)潺潺而過，斑的目光便隨著流水而轉移，直到河水奔騰的終點。

　　木葉。

　　斑還記得，那里有破壞他計劃的九尾小子漩渦鳴人，還有他臨陣反叛的后裔族人宇智波佐助，以及其他種種的人。記憶雖然已經遺失了很多，但總想著是不是應該有一個人讓自己刻骨銘心，疼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想不出答案的斑來到了木葉，那里承載著斑駁的流年，許多影子留在了那里，拼湊出一大片的剪影，卻又很快地支離破碎，不斷重復著死亡與重生，因這難以承受的痛苦而發(fā)狂般的嘶吼，悲哀的是，誰也聽不到。

　　走進村子的大門，下意識地沒有抬頭向上望去，仿佛那里有什么是自己刻意逃避的，讓自己沒有勇氣抬頭。而那一雙幽深的黑眸注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突兀地多了一種惆悵的心情，卻又無處尋覓，只能就這么順著道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不知不覺間走進一戶人家，小小的庭院讓斑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在蠢蠢欲動。庭院中有個小女孩在玩耍，大約四五歲的模樣，黑色的長發(fā)扎成了一個小小的馬尾，藍色的眸子是比天空更明亮的色彩，那純真的小臉似乎比花朵更加嬌艷可愛。

　　斑默默地望著女孩，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葵衣~~~~我們回來了~~~”大大咧咧的聲音自房間里傳來，金發(fā)的青年小跑著出線在斑的視線里，抱起小女孩笑得很是傻氣，也很燦爛，那印著“火影”的御神袍被風輕輕拂起，又輕輕落下。斑突地感到胸前微微的有些刺痛，低下頭，一道淺淺的傷痕蜿蜒在胸前，穿透了身體，深深地刻在靈魂深處。

　　于是斑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那痛楚淹沒自己。

　　“白癡，快把葵衣放下來，沒看到她不樂意了嗎�！绷硪粋�黑發(fā)的青年扶著門框，正撇著嘴貌似不滿地說道，只是眼中的笑意卻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漩渦鳴人和宇智波佐助嗎……縮在陰影處的斑睜著空洞的眸子，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顫抖的身體在感受痛楚的同時又感受到一種寒冷。

　　誰的錯讓相會變成別離，多少癡迷多少付出只為追尋夢中的場景。

　　從未來邂逅過去，時間無可追溯。

　　這一切，遙不可及。

　　鳴人領著葵衣春風滿面地要給她看新買的衣服，佐助默默地看著一大一小遠去的身影，轉過頭，血紅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一個角落。

　　“出來�！�

　　斑愣了愣，有些無措地用手指扯著衣袖，因為至今為止沒人能夠看見他，所以他不確定佐助是不是在跟他說話。

　　“再說一遍，出來！”

　　佐助的眼神已經相當不善了，黑色的六芒星在一片血海中顯得越發(fā)越猙獰，斑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但他還是走了出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宇智波斑！”看到熟悉的面容，佐助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擺出防御姿態(tài)，但良久過后發(fā)覺情況不太一樣的他退后一步，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斑。

　　“你……”佐助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現在的斑沒有一絲以前那種危險嗜血的氣息，反而像個青澀的少年般，有著幾分純真，幾分懵懂，更多的，卻是迷惘。而他的身體，沒有一絲生氣，略微透明，蒼白瘦弱，被吹落的樹葉輕而易舉地穿了過去。

　　死人……幽靈……此時此刻，佐助的腦海里回蕩著這兩個詞，有那么一瞬間的空白，但很快地就回到了現實。

　　“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忘了很多事情……我只想找到答案……可我不知道……不知道該尋找什么……”斑微微偏著頭，像是一個丟了心愛物品的小孩子，只顧看著佐助，好似是期望著他能幫助自己。

　　不等佐助回答，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零零碎碎的說了很多話，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如蝶翼紛飛，斑斕的鱗粉沾染到指尖，散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只是不知該如何讓它們重新變成那只飛舞的蝴蝶。

　　佐助沉默地聽著，只是看著斑的眼神變得意味不明。

　　“估計只有寫輪眼能看到你，所以你暫時先留在這里吧�！闭苏o額，佐助說道，“葵衣是我和鳴人收養(yǎng)的孤兒，平時我們很忙，所以幫忙照看一下吧�！�

　　斑點了點頭，佐助也沒有再多話，只是在轉過身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比歲月更沉默的，是那久遠的傳說。

　　櫻花盛開凋零了幾季，飛雪無聲飄落了絢爛，歲月無比清晰地略過彼岸，如約而至的季風擾亂了心緒，這腳步一直地延伸，渡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

　　斑留下了很長時間，看著葵衣長大結婚生子，看著鳴人和佐助大大小小的瑣事，看著他們一家幸福而簡單的生活，這一看，竟過了五十余年。

　　“抬頭看一眼，你就能得到解脫�！边@是佐助臨終前留下的一句話，其他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斑明白。每次他想要抬頭時，內心總會忐忑不安，他不愿，也不敢，于是就這么一天天的耽擱下來，沙礫從指縫中緩緩漏過。

　　佐助下葬的那一天，斑站著火影大樓的樓頂，垂首望向送葬的隊伍，然后，緩慢又堅定地抬起了頭。

　　記憶瞬間掙脫了桎梏，隔世的面容笑容依舊溫熱，耳邊的囈語曾經喃喃著世界如何，只是因為那段撕心裂肺的痛楚才選擇了遺忘。

　　其實，比誰都渴望記得。

　　“我回來了……柱間……”

　　幽冥彼岸的紅色花海，有人在輕輕呢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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