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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他不認(rèn)識我。
他一直都不認(rèn)識我。
現(xiàn)代社會,早已變成了冷漠的鋼筋澆鑄的原始叢林,沒有一棵樹會關(guān)心另外一棵樹的存在。我們只需要碰面,然后微笑點頭,然后再擦肩別離。我們需要的,僅僅是這些。不必奢求。
他住在我的對門。一年了,說話的次數(shù)還不及一天中吃飯的次數(shù)。我們需要的,他所想的,或許僅僅只是匆匆的微笑與點頭。
二十九歲的女人若是不再去愛了,或許是早已對愛情失去了信心。遍體鱗傷,血流不已。不會付出,也不會有傷害。這個時代不需要幻夢與天真,因為本身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我以為不會再輕易地付出感情了,在這樣飽經(jīng)風(fēng)霜,慘淡滄桑的年齡。
可是,沒有人知道會有怎樣的開始,怎樣的過程,怎樣的結(jié)束。沒有人。
看著他,我常常會憶起初戀的時光。輕風(fēng),飄散的白絲裙,發(fā)絲,“嘎吱——”的腳踏車,絲帶,橙色,還有他的眼睛,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男人的眼睛。那樣的時候,曾經(jīng)讓我沉淪,在那一刻,我相信我是幸福的。
我知道他大概二十五歲,我知道他是某公司的軟件設(shè)計師,我知道他喜歡吃排骨燉豆腐,我知道他喜歡紫色的窗簾,我知道他家里很干凈,我知道他喜歡吃橙子,我知道他有一個小他三歲的女朋友,我知道他不認(rèn)識我。
“你好!
“回來了?”
“再見!
一年中,我們僅有的三句對話。可是,似乎我還沒有回答的時候,他便關(guān)上了鐵門。他無需我的回答,因為這不過是本能的反應(yīng)。我在他的背后,留下的笑靨,他永遠都不會看到。因為,他從不回頭。
我是一個典型的白領(lǐng),過著朝九晚六的單調(diào)生活。我會早上五點起床,只為化個淡妝,然后穿著光鮮的職業(yè)套裝,在一片嘈雜聲中,奔向汽車站,再然后,就這樣麻木地走進公司,開始一天的工作。我有不菲的工資,足夠我豐衣足食,卻常常餓到胃痛,僅僅是因為不想跨出office,甚至于打個電話,叫個外賣。常常就這樣錯過了吃飯。除了工作之外,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在洗手間的鏡子前,往臉上撲厚厚的粉,補淡淡的妝,雖然粉很少掉,妝也依然光鮮。但起碼這時的我,感到是安全的。沒有男朋友,因為冷漠與懶散,嚇退了不少的人。沒有人可以掌握得了我,我想,我不需要愛情,生存,就足夠了。
他的出現(xiàn),使我陷入了一個怪圈,欲罷不能。
從門縫中凝視他的背影,常常是我的眼睛。不由自主。
他的女朋友每個星期二都會來幫他收拾一下房間,洗一洗衣服,買一筐的橙子和一大推的冷凍食品,還有親自下廚,做一鍋“排骨燉豆腐”。那樣的香味,的確誘人。男人都是這樣被抓住了心。那個女生是大學(xué)藝術(shù)系的學(xué)生,白凈的額頭,翦水的雙瞳,小巧的鼻子,微啟的雙唇,還有那致命的修長的手指,氣質(zhì)非凡。
他的家里有一架鋼琴,是他為她買的。所以常常會聽見那首“森林華爾茲”,似水流淌,明明月松間。這是她的最愛,也定是他的。當(dāng)她細長的手指敲打琴鍵的時候,他的眸中也一定會有柔情吧?!
公司的生活其實很不好。我討厭爾虞我詐,可是又往往深陷其中。常常失眠。夜色昏暗中,我會站上陽臺,在寒負風(fēng)中,凝望隔壁的他的房間。又或是吃上幾片安眠藥,沉眠。
有什么是最有始無終的,或許是,愛情。
安眠藥似乎已經(jīng)不管作用了,那么還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的無為與沉醉。
寂寞?或許吧!這個世界,這個都市中,任何的角落,沒有人是不寂寞的。
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請我吃一次“排骨燉豆腐”,請我也為他彈一首“森林華爾茲”,甚至于請我吃一個橙子,金黃誘人的橙子?墒牵瑳]有,沒有,沒有,通通沒有。
那么,再說一句,說一句話,也可以。我只需要一句。
他的雙瞳看不見我的身影,他甚至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究竟需要什么?這個問題,似乎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今天,他似乎走得匆忙。看見我,只是輕輕擦肩而過,連一句早也沒留下。我記得今天休息。我坐在空蕩蕩的房中,望著吹起的紫色鍍邊窗簾發(fā)呆,我也喜歡紫色。他下班后,或許會微笑著點頭,和我說一聲“下班了?”吧?!我澀澀地笑,眼淚下流。
他回來了,真的來了,而且他居然在敲我的鐵門。我聽得真切,錯不了。今天,他說不定會請我吃一個橙子,金黃誘人的橙子。••••••
他走進我的房間。他的身影,他的格子襯衫,讓我忽然喚起了心底塵封的記憶。
羊角辮,長裙,森林華爾茲,交繞的手指,裙上的殷紅••••••
扔出的包袱,他的怒吼,手術(shù)鉗,暈眩的無影燈,街邊他握住手親吻的女人••••••
還有,閃光的刀片,白皙的腕,四射微熱的血,鏡中的我的微笑•••••
••••••
原來一切,所有的,都發(fā)生過了。也許,我已經(jīng)死了。
這個世界,從來不屬于我。我太累了,我想睡了,沉沉地好好地睡一覺。
我望著他的身影,輕輕地閉上了眼。
男人踩著溢出鮮血的地毯,看見早已成塊的血污,身體不停地發(fā)抖。窒息的惡臭與血腥,壓得他透不過氣來,狂奔到墻角,俯下身子,劇烈地嘔吐起來。
“今日下午五點整,某居民區(qū)某幢公寓內(nèi),發(fā)現(xiàn)一單身女子割腕自殺的尸體。據(jù)法醫(yī)調(diào)查,死亡時間已超過十五個小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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