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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蟬鳴泣の時
悲哀的、悲哀的、緩慢上升著的心情,綿延而又灰白的雪原,孤單的人。
寂寥的孩子,有著古井一樣的瞳仁,灰藍色的鴿子、翅膀邊緣掠過天際,還有那悠揚的鳴叫。
“以前的時候,人們喜歡穿著滄瀾色的和服站在這片森林的盡頭看著那些鳥兒在天空中盤旋,一直一直不停歇一般。”
“是為了什么呢?”
“為什么要那么努力呢?”
----即使生命消失了,也還是想要讓你看到,那片滄瀾。
----我愛的人,即將消失的美好,你有蒼白色的手指,輕柔的嗓音。你的眼睛像是最最純凈的黑濯石,你有最美好的容顏。
----如果一定要放棄的時候,我想再握一握你的手。
----可以嗎?
夏天的時候,京都城美得像是夢境一般。純凈而無雜質(zhì)的天空像是記憶中誰的瞳孔,藍的讓人忘了呼吸。
古老的和式宅院,精巧的樓閣,蒼郁的植株,憂郁的紫色藤花,古道旁的石英色宮燈,還有,觀月初笑如幼童的美好容顏。
“嗨,不二,今天不用去參加狩獵訓練嗎?”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哦~,小初,今天可以和我一起出去嗎?”
“母親說花道表演馬上要開始了,讓我在這里等著她,所以......”
“是這樣啊~,那么,初想出去玩嗎?”
“可是.....”
“夏天的時候,睡在樹下,可以聽到蟬的歌聲哦!”
“噯?真的嗎?”
不二的笑容加深了幾分,點了點頭。
----請你和我一起逃跑吧,在樹蔭蔥蘢的地方,有著我們最最美好的回憶。
“不可以這樣了哦,初,媽媽會擔心的!
“對不起,母親,下次不會了!”
面容精致的女子嘴角牽起一個冰冷的笑容,眼角眉梢卻還是用最溫暖的模樣看著面前的觀月。
她緩緩的撫摸著觀月柔軟的黑色卷發(fā),潤滑的像是最上等的絲綢一般。
輕輕的、輕輕的撫摸著,像是在下一個慢性的蠱毒。
----就要快了哦,不要著急啊,不二家族。
“觀月夫人,關(guān)于婚約的事情......”來自不二家族的代表穿著華美的和服,坐姿端正的看著對面的優(yōu)雅女人。
“呵呵,”觀月的母親輕輕的笑了,眉梢一挑已是萬般風情,她將茶杯舉起,然后慢慢的倒下,透亮的晶黃色液體緩緩的滲入茶室的榻榻米中。
不二家的代表慌忙起身,茶水慢慢的蔓延到了她的腳下,她拽起繡著不二家族家輝的衣袖,蹙著眉頭不滿的看著觀月的母親。
“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這是、什么意思嗎?”觀月夫人也緩緩的站了起來,她彰紅色的和服華美妖冶,巨大的山茶花盛開在綾錦上,耀眼的刺目,卻又帶著無邊的絕望。
“請回去與不二大人說明,如果不二家的大公子娶的不是觀月初的話,那么,婚約無效!
-
“簡直是胡鬧!!”不二大納言身著黑色的官服,他緊抿著嘴巴,“嘩”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方才去觀月家的女子雙膝跪在地上,額頭緊緊地貼著中庭的木質(zhì)地板,臉上盡是驚恐的表情。
“你先退下吧,小督!
“是!”
女子起身,低著頭退出了中庭,不料卻和前來的不二周助撞了個滿懷。
“小督姐姐,你怎么這么慌亂?”不二微笑著扶起了驚恐萬分的女子。
小督卻不敢言語只是匆匆的走了,不二回頭看著她略顯狼狽的背影表情疑惑。
“父親大人,明日我可以出去一趟嗎?”他走向背對著他的不二大納言,語氣輕松的問道。
卻不想不二大納言一甩衣袖,嚴格的訓斥道:“從今天起不準再去觀月家找那個男孩子,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家里!!”
不二徹徹底底的愣住了,他茫然的看著氣憤的走掉的父親,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只好沮喪的向自己的寓所走去。
隔著木質(zhì)的鏤空窗子,他卻無意間聽到了兩個婢女的談話。
“聽說觀月家族要讓不二大公子娶他家的小少爺呢!”
“呀!難怪老爺這么生氣!”
“是啊,竟然要求不二家去娶一個男孩子,豈不是對不二家直白的羞辱嘛!”
“不過一早就有咱家大公子喜歡觀月小少爺?shù)膫餮粤耍蠣斨慌乱彩怯兴劦陌!?br>
“只是不知道這觀月家是怎樣想的呢!一開始有聯(lián)姻之意,現(xiàn)在提出這個要求又不知道是為了什么目的!”
“我近來聽聞朝中觀月左大臣似乎和我們家老爺有所不合呢!”
“難道是因為.....呀!那邊有人來了!”
“我們快走吧!”
不二聽著兩個婢女的話后,若有所思的看著庭院里盛開的藤花。
難怪父親會限制他的行動自由,原來如此。
不過馬上不二又重新?lián)Q上了一副笑臉,雙手背在后面優(yōu)哉游哉的向前踱著步子,一點也看不出被禁足的苦悶情緒。
-
次日觀月起了個大早,拉開貼著糯米紙的拉門,他探出腦袋來看著外面的天空。
“嗯哼哼~,又是一個適合外出的好天氣呢!”站起身來,他拉了拉身上蒼青色的狩衣,因為不是經(jīng)常穿狩衣,所以觀月稍微有些不習慣。
漂亮的手指觸摸到衣結(jié)的時候,觀月的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不二笑得風輕云淡的臉。
“那家伙不知道會穿什么顏色的狩衣呢?”
觀月伸出手指緩緩的繞起額前的頭發(fā)來,自從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去參加賀茂祭認識了不二周助以來,他就經(jīng)常和不二一起跑出去玩,雖然因為偷偷跑出去被母親訓斥過幾回,但是每次不二來找他的時候,好像有著某種魔力一般,只要一看到那家伙的笑臉自己就沒有辦法拒接。
前幾日的時候,不二突然從他家后院的高大梧桐樹跳進了自己的房間,把他給嚇了一跳,無論是七歲也好,還是十五歲也好,不二周助依舊是那樣的讓人出其不意。
觀月簡單的用過早飯后,便按照約定坐在后院里不二來找他,但是左等右等,不二還是沒有來。
觀月饒頭發(fā)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顯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嗯哼哼,這個家伙不會還沒有起來吧~”觀月無意識的嘟囔著,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卻又笑了起來。
真是,哎呀,果然沒有不二的日子,時間都過的這么慢呢。
觀月伸了伸腰,站起身來,估計不二是臨時有事吧,他這樣想著走過中庭,來到了前院。
一名婢女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敬的低著頭向他說道:“少爺,今天大小姐回來了,夫人讓您過去!
“大姐嗎?”觀月點了點頭,“嗯哼哼~,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
“母親,與不二家聯(lián)姻的事情怎么樣了?父親的態(tài)度呢?”觀月家的大小姐現(xiàn)在已嫁為人婦的佐藤葵問道。
“葵,這件事情我希望你還是不要參與的好!庇^月夫人嘴角的笑容很冷,侵骨透寒。
葵交叉放在膝上的雙手無意識的握緊,本來想說什么一般,在看到母親的冷笑后終于還是沉默了下來。
“我知道了,母親!
-
“大姐!庇^月走進茶室的時候只有葵自己坐在那里了,背影稍顯落寞。
在看到來人之后,葵消沉的眼睛終于亮了起來,她抱住了觀月,欣喜的說道:“小初,好久不見了呢!
“是啊,大姐,你到了佐藤家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庇^月也笑著抱住了葵。
“對了,崎最近怎么了?”葵放開了觀月,笑的有些的勉強的向觀月問道。
觀月吃了一驚,詫異的問道:“二姐幾個月前就到宮中做皇后定子的貼身女官了,怎么,大姐你不知道嗎?”
葵的身形一僵,看著觀月一臉疑惑的樣子,終于還是緩緩的落下淚來。
“大姐,你怎么了?”
“初,要記得,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會一直支持你的。”葵的手輕輕的摸著觀月的臉,似乎帶著無比的留戀一般。
正在這時,婢女站在茶室的外面恭敬的說道:“大人已經(jīng)備好了車,回佐藤家的時間到了,夫人!
夜色微茫,葵透過車窗默默的看著巨大的院落,直到它消失在視線的盡頭才戀戀不舍的回過頭來。
果然觀月家的孩子,只能成為權(quán)勢斗爭的祭品嗎?連初,竟然也要、竟然也要成為一場欲擒故縱戲碼的棋子?!
葵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頭落淚,衣袖上的佐藤家輝,繁復華美,此刻卻好像是為了諷刺著她的無能而存在的一般。
-
觀月家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明明知道父親是不可能答應這個要求的!
不二撐著下巴,看著外面的月色發(fā)著呆,今天沒能去找小初,他肯定已經(jīng)生氣了吧,一定又用手指卷著頭發(fā)憤憤的罵他了~。
哎,這樣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父親那邊還是不愿見他,果然是鐵了心不愿讓自己和小初交往嗎?
不二雙手枕在腦后,躺在榻榻米上睜著眼睛,眼前浮現(xiàn)的卻都是觀月的模樣。他坐在多摩川的河邊和自己打鬧的樣子,他笑的時候有幾分純真,也有幾分驕傲的樣子,他氣急敗壞的喊著‘不二周助’的樣子,他睡著時的樣子,他疑惑的樣子,還有,幾天前被自己吻的時候愣住的樣子。
心臟里仿佛塞滿了東西,甜蜜的,酸澀的,都是一種名為思念的東西。
意識漸漸的模糊,困意襲來,不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睡著前的一秒,似乎是無意識的低語,“娶小初有什么不好呢,反正除了他,我也不會娶其他人的啊!
而他所沒有看到的是,自己的父親站在拉門后頓住的手,和晦暗不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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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月家的心思,我再明白不過了!辈欢蠹{言擦拭著自己的武士刀,穿著白色的劍道服,站在武道館里的還有一個人,不二夫人。
外面的月色靜悄悄的,武道館里不二夫人的明眸顯得那么的美,恍若秋水。
“現(xiàn)在的朝中觀月家越發(fā)的放肆了,再加上佐藤家的支持,幾乎快要一手遮天,而本來和我們交好的幾位大臣,近來也有投奔觀月家的勢頭!闭f道這里,不二大納言卻突然出刀,刀尖直指不二夫人的心臟。
躲在武道館門外偷看的小督險些叫出聲來,她立刻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誰知在刀尖即將刺到不二夫人的時候,她卻突然向后小退了一步,速度之快讓人驚嘆,接著她輕輕的向后仰身躲開了刀尖,然后又是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月白色的和服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好像她不是在躲刀,而是在跳一曲舞一般,美到讓人窒息。
不二大納言臉上露出了淺淡的微笑,接著又是一劍,速度比先前的那一劍更加的快了,幾乎可以聽到劍破空的尖銳的聲音。
不二夫人臉上卻依舊是那么的平靜,動作華麗而優(yōu)雅。
不二大納言繼續(xù)說道:“他是猜到了我定然不會答應這門聯(lián)姻,所以才敢這樣說,如果我答應了,便是自取其辱,如果我不答應,不二家在朝中的地位難保。所以......”
劍突然偏轉(zhuǎn)了方向,直直的向武道館的門飛去,只聽“噗”的一聲,門外的小督甚至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便緩緩的滑到了地上。
不二夫人微笑著看著門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血,接下了不二大納言的話。
“所以,怎么可能不答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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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月夫人嘴角的一抹笑越發(fā)的明艷動人,勾魂攝魄。
她緩緩的站起身來,向坐在她對面的不二夫人笑著說道:“怎么,怎么快就妥協(xié)了嗎?”
不二夫人抬起頭來,明眸皓齒的如同畫中人,接著又覺得觀月夫人的話很好笑一般輕輕的掩袖抿嘴笑了起來。
“哦?”觀月夫人彎唇挑眉,瀲滟風情盡現(xiàn),“看來不二家倒是很滿意咯?”
不二夫人聞言也站起身來,走到了廊下,笑著看向不遠處和不二站在一起的觀月,柔聲說道:“如此佳人,別無他求!
觀月夫人手里的折扇便在看到不二吻住觀月的那一瞬間“撲通”一聲掉落在了木質(zhì)地板上。
所以說,這場局沒到最后誰也沒有辦法判定誰輸誰贏,你說是嗎,觀月夫人?
不二夫人轉(zhuǎn)頭看了眼有些愣住的觀月夫人,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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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家伙到底在亂說什么啊!誰要嫁給你啊!”觀月紅著臉氣呼呼的看著一臉得意的不二。
“哎呀,小初你的臉怎么這么紅,生病了嗎?”不二將自己的額頭輕抵著觀月的額頭,觀月剛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不二正特認真的看著他。
認真到,讓他害怕。
下一秒自己想說的話便生生的淹沒在了不二的吻里,他只覺自己大腦里的氧氣正在急速的消失,耳邊只能聽到不二的呼吸聲。
像是溺水的人,在汪洋里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那么濃烈的渴望和不甘,觀月感覺到不二的雙手正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好像怕他突然消失一般,在那一瞬間,觀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輕輕的,輕輕的,從后面回抱住了不二。
接著他聽到不二在自己耳邊的低語,他說:“初,要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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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世界上最純真的愛情怎么可以被那些大人弄臟呢,你說是不是呢,初?
他說你醒一醒啊,初,你又在和我開玩笑嗎?
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著那個身著狩衣的男子,和他手中的弓箭,接著輕輕的吐出了一句話。
“我恨您,父親!闭f完這一句之后,他拔出了那柄插在觀月身上的弓箭,微笑著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他聽到了那個站在父親身邊白衣勝雪的母親淚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那么破碎,那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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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輕輕的拉開了木質(zhì)拉門,看著外面彌漫著霧靄的庭院,微微的皺起了眉。
身后從觀月宅匆匆趕來的婢女“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口,葵轉(zhuǎn)過頭去疑惑地看著她。
“大小姐,初少爺死了,還有,觀月夫人、也自刎了!
整個世界剎那失聲,葵好像被抽空了靈魂一般的轉(zhuǎn)過身去看著外面,卻已經(jīng)是、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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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以后,朝中也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沒有什么觀月家,不二家,也不再有那個身姿輕盈如飄雪的不二夫人,也沒有人再能想象得到當年艷動京都的觀月夫人是何等的明艷動人,勾魂攝魄。
只是人們偶爾會再談起數(shù)十年前的那個秋晨,些微的霧靄散在空氣里,兩個少年手牽著手奔跑在京都大街上的場景。
人們會用懷念的口吻淡淡的說道:“那個黑發(fā)的少年笑的時候幾分純真、幾分驕傲,栗發(fā)少年面龐清秀,牽著黑發(fā)少年的手,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一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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