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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南煙美人錦
【一】
如煙的黛眉下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白衣勝雪襯著窈窕的身姿,輕啟朱唇嘴角輕揚,眼看就要綻出迷人的一笑——“哈哈哈哈…”接著“啪”的一聲,我捂著頭一臉委屈,“師父,不是說了不要打頭嘛!蔽也环䴕獾泥絿仯耙乙幌伦幼兊媚敲礈赝褓t淑也太難為人了…”
我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師父——他老人家紅衣黑發(fā)眼神銳利,不說話的時候沉靜的如結(jié)了冰的湖水,縱使你狂風(fēng)呼嘯也不為所動,可是說起話來——“打你是為了你好,還有三天你就要下山,你看你的樣子除了外表哪里像個人?不學(xué)的像人怎么下山?不下山怎么報恩?不報恩怎么了斷塵緣?不了斷塵緣怎么成仙?不成仙怎么…”我兩耳嗡嗡作響,眼前金星閃爍,暈倒之前我果斷的捂著耳朵運足真氣:“師——娘——救命啊…”啊——啊——啊——整個山谷霎時間都充滿了我那富有感情的聲音。
師娘一陣旋風(fēng)轉(zhuǎn)了進(jìn)來,閃身站在我們兩個中間雙手掐腰殺氣十足的瞪著師父,我揪著師娘的袖子哼哼,“師娘,你看師父,人家已經(jīng)很努力了嘛…”師娘拍拍我的手,然后轉(zhuǎn)頭一副完美的包租婆模樣盯著師父:“我看貍兒已經(jīng)很好了,你看你哪里又像個真正的人類了?人間有一句話叫名師出高徒,還有一句話叫只有傻師父沒有笨徒弟,你看我們貍兒”師娘優(yōu)雅的轉(zhuǎn)頭看我,我抬起頭扮乖巧狀盯著她——水藍(lán)色紗衣幽藍(lán)色卷發(fā),碧瞳如泉水洗過的天空,一顰一笑都有令天地為之失色的氣場,師娘的美一直是我最耿耿于懷的——同生于天地間,為何人與人之間的差別這么大呢?哦錯了,是妖和妖之間——師娘轉(zhuǎn)過頭愛憐的拍拍我的臉,“你看我們貍兒,大大的眼睛雙眼皮 ,高高的鼻梁小嘴唇,哪里不像人類了?而且,我的小貍兒就要獨自闖蕩了,你怎么一點都沒有舍不得呢?”說著言語間已經(jīng)帶了些許憂傷——師娘的情緒轉(zhuǎn)換之快也是讓人和妖都望塵莫及的。
師父皺皺眉頭看著師娘,眼中的嚴(yán)厲全部演化成溫柔和嗔怪——幾千年了師父一直那么寵溺師娘,時不時讓我都生出幾分欣羨,“若水,慈母多敗兒啊,你看你把她寵成什么樣子了?到了人間,不會有人這么寵她的,倘若闖出禍來…”“倘若闖出禍來你是不會不管她的,對不對,相公?”師娘纖纖玉手拉著師父輕輕搖晃,柔聲對師父撒嬌道,另半句話還在喉嚨的師父被這溫柔一擊徹底擊潰——“我當(dāng)然會管她,不只是你一個人疼她啊,可是——你看她,怎么樣也要有一點人間女孩的溫柔啊!
我玩著散落肩頭的頭發(fā),“師父,人家本來就不是人類,我是貓嘛,化成人形能說人言用兩只爪子走路已經(jīng)很努力了…”“貍兒,那叫腿!睅熌锍读顺段业囊陆牵瑢χ沂沽藗眼色。我心領(lǐng)神會的點點頭,到了杯茶端到師父跟前,“貍兒知道師父是為了貍兒好,師父最疼貍兒,貍兒一定努力,早日下山了結(jié)塵緣,脫去妖氣報答師父!”
師父接過茶杯放在桌子上,搖搖頭,“你呀,好了,餓了吧?去吧!”收到大赦令的我立刻喜上眉梢,“嗯,謝謝師父!”轉(zhuǎn)身拉起師娘本想一個貓躥蹦出去,想到師父還在就只好乖乖的挽著師娘的胳膊邁著三寸金蓮扭了出去。。
房里,師娘看著狼吞虎咽的我哭笑不得,“貍兒,慢點吃,怎么像幾千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呃…”我被一塊點心噎的直伸脖子,師娘連忙倒了杯茶給我,仰頭灌下,險些命喪自己口的我終于能呼吸了,“哎——誰讓師娘做的東西這么好吃呢!薄澳钱(dāng)然了,想當(dāng)年為了學(xué)習(xí)做點心的手藝師娘可是歷經(jīng)千辛萬苦啊…”眼見師娘深吸一口氣馬上就要再歷數(shù)一遍當(dāng)年她變成魚在人間某家知名飯館的廚房里偷師學(xué)藝險些被燉了的光榮歷史,我立刻撲過去抓過她的手,“師娘,貍兒就要走了,貍兒舍不得你和師父!北晃掖驍嗨悸返膸熌锖芘浜系霓D(zhuǎn)換情緒,“師娘也舍不得你啊,這次下山,可不是去玩的,把事情盡快辦完就回來,聽見沒?不要貪玩,不要隨便相信別人,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剛出虎口又落熊掌的我只好一邊自憐為何我的命運如此坎坷一邊應(yīng)和著點頭一邊暗自思索,師父師娘用人間的眼光看怎么樣也才剛成年的樣子,用妖精的指標(biāo)算也才不過幾千歲,成了地仙沒多久,怎么感覺已經(jīng)人到中年似的隨便一件事情就能說出上下五千年。
一個時辰之后,師娘終于囑咐完了,小到喝水的時候一定用嘴而不能用舌頭舔,大到萬一人間的皇帝看上我要我做皇后一定不能答應(yīng)因為人間的皇帝都是五十多歲的禿頂老頭兒……
我在一旁只覺得腦供血不足,頭暈眼花四肢乏力兩耳嘈雜腰酸背痛腿抽筋,馬上就要被師娘的碎碎念大法打回原形的關(guān)鍵時刻,她終于停下了。我揉揉太陽穴,眨;杌ǖ难劬B忙起身倒了一杯茶敬到師娘面前:“師娘,說了這么久,喝點水吧!睅熌镄ξ慕舆^又放下,“傻貍兒,師娘我就是水,怎么會渴啊。”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師娘本身就是這御風(fēng)山中泉水的精魂所化,天生的語言大師,同時立刻對師傅充滿了無限的崇敬之情——有一個說上幾天幾夜也不用歇息的娘子,師父這輩子想是也不敢和師娘吵架了。
在御風(fēng)山修煉了整整一千年,本來已經(jīng)可以脫去妖氣化為地仙,卻因為曾經(jīng)被人所救而還有塵緣未了,自從跟了師父修行就再也沒有下過山的我,能找到那個與我有著素世情緣的人嗎?
【二】
白天與師父斗與師娘斗縱是其樂無窮可是也夠累的了,所以一躺下,我就沉沉的陷入了夢中。
一個很冷很冷的雪天,厚厚的雪一層一層的裹住一切還嫌不夠還再不停的向下灑好像要把天地都裝滿似的。
我蜷縮在鋪滿溫暖稻草的窩里,眼巴巴地等待著出去尋找食物的媽媽。不斷從天上飄散下來的雪片一點點堆積在洞口,洞口越來越小了,光線也越來越昏暗,我又困了,打個哈欠眨眨眼睛,熱熱的淚水讓眼睛舒服了一點,媽媽呢?媽媽出去多久了呢?我只記得我已經(jīng)睡醒了兩次媽媽還沒有回來,連白色的涼涼的東西都不再往下掉了——對了,媽媽告訴過我那叫雪,是很涼的東西,她還說過雪飄下來的時候不要出去玩。可是媽媽卻在下雪的時候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我站起來,抖抖僵硬的身子,伸直前腿長長地的伸了個懶腰,又晃了晃頭,小心翼翼的走到洞口,外面到處都是和我的毛毛一樣的白色,甚至比我還要白,我有點不高興——媽媽說過我是天底下最白最漂亮的。我抬起爪子試著拍了拍,啊,好涼!看上去很軟的厚厚的雪摸上去一點都不舒服。我甩甩爪子,送到嘴邊用舌頭舔了舔,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啊,我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叫了,但是我感覺我真的很餓很餓。
我探頭探腦的向外看,咦?離洞口不遠(yuǎn)的那棵樹邊好像有什么東西,隨著風(fēng)好像還在動,我要去看看,我已經(jīng)可以走到那棵樹邊了,上次媽媽教我走路的時候我就走到了那里。
走在雪上很冷,為什么爪子上不長毛毛呢?一陣凌厲的風(fēng)吹過,樹邊的那個東西似乎動了動,我努力的快一點走,終于到了,嗯,好像有點熟悉的味道,再走近一點,嗯,這個味道是——媽媽!媽媽回來啦,我突然有了力氣,扒拉著雪走到媽媽身邊,用頭蹭著媽媽的爪子,媽媽,你怎么才回來。靠墒菋寢尣]有向平常那樣舔舔我的腦門,她只是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不僅如此,為什么媽媽也沒有平常那么暖暖的了呢?她身上冷冰冰的,比雪還要冷,還硬硬的,我靠在她的懷里一點都不如往常舒服。媽媽你怎么了嘛?
突然我想到前不久的一天,爸爸就突然變成了媽媽這個樣子,媽媽說爸爸死了,我問媽媽死了是什么意思,媽媽告訴我說就是再也不會抓小田鼠給我們吃,再也不會舔你的毛毛了。然后媽媽帶著我搬到了這個山洞,爸爸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了,F(xiàn)在媽媽也變成這個樣子了,媽媽也死了嗎?媽媽,我自己抓老鼠吃,給你抓老鼠吃,我舔舔你的毛毛,只是你不要像爸爸那樣永遠(yuǎn)不出現(xiàn)好不好?貍兒很害怕…我用力的擠在媽媽懷里,媽媽,我困了,我要你抱我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似乎暖了一點,我蜷縮的身子放松了一點,又放松一點,然后完全的舒展開,是媽媽嗎?只有媽媽的懷里才這么暖,可是怎么氣味怪怪的呢?我微微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這是什么地方?四四方方的,不是山洞,還有很多奇怪的東西,在一個用很多層木頭做的東西上面放著很多植物,有的我認(rèn)識,下雪之前我們的洞門口就長著一樣的植物,媽媽說那是藥,流血的時候可以吃,吃了就不疼了。
我感覺肚子下面軟軟的,是什么呢?不是稻草,比稻草舒服多了,有點像媽媽的肚子,柔軟的熱乎乎的,可是顏色不一樣,媽媽是白色的,我也是白色的,可是這個顏色我不認(rèn)識。我又翻了個身爬起來,想仔細(xì)看看這是哪里,卻突然飛了起來。我嚇呆了,一動也不敢動,我高高的浮在空中,被什么托著,接著一張大臉湊到我跟前幾乎貼到了我的鼻子,我趕緊把頭向后仰——那是人,媽媽說過人的臉上不長毛毛,她還曾經(jīng)指給我看,所以我知道那是一張人類的臉,就像我的爪子一樣沒有毛毛,白白細(xì)細(xì)的,還有撲閃撲閃的眼睛,紅色的嘴巴。他正用爪子抱著我,啊不對,媽媽說人的爪子叫手。
“小可憐,我還以為你要和你媽媽一樣被凍死了呢!彼谡f話,我能聽懂,媽媽說人總是自己認(rèn)為聰明,可是他們根本不如貓聰明,貓可以聽懂他們的話,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叫的時候是在說什么。
他說我的媽媽死了。媽媽死了?就是說媽媽以后都不會出現(xiàn)了嗎?我不要,我要找媽媽…我扭動著身子喵喵叫著,放開我呀,我要找媽媽?墒撬麤]有放下我,輕輕地把我放在了胸口,拍拍我的背,“乖乖,不要找媽媽了,以后我照顧你,媽媽也就放心了,好不好,小可憐?”他怎么知道我要找媽媽?他聽懂我的叫聲了嗎?他說我乖乖的媽媽會放心,我知道放心的意思,放心的時候媽媽會睡得很香很香呢。我想讓媽媽放心,那我就乖乖的吧。
我不再動了,小心的靠在他的胸口,我感覺到什么東西在跳,很有力量很安全的感覺。就這樣我留在了他的身邊,一天一天,時間長了我知道他是個隱居在山里的書生,釀酒賣畫種藥采藥,一直是一個人,后來又多了一個我,我跟著他,吃他吃的東西,可是他卻從不吃我送給他的東西,我曾經(jīng)抓過老鼠田鼠小麻雀給他,可是他都不吃,拍拍我的頭讓我吃,我就很高興,他不吃的話我就可以多吃一只了——我開心的啃著骨頭的時候他就再一旁笑,說我口不對心——說這話的時候他常常會伸出一個指頭點點我的眉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我跟著他上山采藥,看著他寫詩作畫,趴在他懷里陪著他喝酒聽著他吟誦一些我聽不懂的詩句,他喜歡和我說話,喜歡用一個指頭點點我的眉心。而我最喜歡在他上山的時候蹲在他的藥簍里,兩只爪子搭在他的肩上,那個是山是靜止的天地似乎都是靜止的,唯一靈動的就只有我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著他開始蓄須,看著他白白細(xì)細(xì)的臉上出現(xiàn)皺褶,看著他上山時如飛的步子變得緩慢,看著他如墨的發(fā)夾雜著銀絲直至雪白。
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床上沒有起來,那天我臥在他的枕邊,聽著他的呼吸從沉重變得孱弱如蛛絲,他微微的說,煙兒,我要走了,你陪了我一輩子,現(xiàn)在該去哪就去哪吧。然后就連那一絲絲的呼吸也沒有了,他睡了——我明白他和媽媽一樣的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山里的樵夫給他收尸送葬,那個給我取名叫煙兒照顧了我一生的人就這樣躺在了一個鼓鼓的土堆里面。我趴在他的墳前,很久很久,直到一棵小小的草長成了樹。
突然有一天,一只九尾赤狐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他說:“我早就看到你了,你已經(jīng)為他守了三年墓,跟我走吧。”我問他去哪里,他說:“去修煉,等他輪回,化成人形還他一世恩情。”
……
月亮在今晚格外的大,月光從我忘記關(guān)上的窗戶明晃晃的照進(jìn)來,吵醒了我。我爬起來伸個懶腰,想著那個夢,千年之前的事情如此清晰的重現(xiàn)在夢中,我輕輕的倚在窗邊——這也許就是師父曾說過的宿命吧。
帶走我的那只九尾赤狐就是師父,他說早在我每天陪著書生上山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我,后來那個書生老了,去了,還未有任何修為的我竟然懂得為他守墓,定是有靈性的,于是就收留了我——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告訴他我根本不知道那叫守墓,我只是不想離開而已,并且我也不知道去哪,不過看著師父充滿希望的臉還是吞了吞口水沒有說出口。
自從和師父來到御風(fēng)山我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此時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輪回九世,師父說人的精魂在九世輪回后七魂六魄將重新歸位重新幻化,也就是說九世之后這個人就不再是曾經(jīng)的那個人了,一切都將重新開始,所以這一世我必須了結(jié)這段素世情緣。
師父師娘早就算好當(dāng)年救我的書生早已投胎到人間二十多年,而且近三天他會到離御風(fēng)山很近的地方來。
出發(fā)前,師娘告訴我,“貍兒,到人間去要照顧好自己,分清善惡,不可做壞事影響修為,”我點頭應(yīng)著,依依不舍地看著師父師娘,:“師父師娘放心吧,貍兒會很快回來的!睅煾更c點頭,摸摸我的頭發(fā),“貍兒,下山后就不要叫貍兒了,那個書生曾經(jīng)給你取名煙兒,以后你就叫墨南煙!
【三】
師父說我要找的人會出現(xiàn)在這片樹林里,可是我已經(jīng)在這里找了三天了,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此刻我蹲在溪邊的一棵樹上,決定守株待兔——啊不對,是守水待人。這片樹林很大,一般人進(jìn)來的話一定會到溪邊取水休息,我相信他會來的。我看看水里自己的影子,一只白色藍(lán)眼睛的貓,鼻子粉粉的,牙齒尖尖的決定還是變成人等他,如果他來了再變的話一緊張露出耳朵就不好了——狐貍幻化容易露尾巴,貓幻化容易露耳朵,師父曾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注意耳朵的問題。
閉上眼睛默念咒語,再睜開眼睛,水中的樹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白衣女子,我仔細(xì)打量著——細(xì)細(xì)的眉,亮亮的眼睛,眼角微翹——沒辦法,貓變成人都是眼角微翹,師父曾希望我骨骼精奇與眾不同,結(jié)果我還是讓他老人家失望了。及腰長發(fā)以白色發(fā)帶輕輕束住搭在兩肩,眉心一點微紅——那是我與他素世情緣的印記,情緣了了,眉間的朱砂就會消失。
我從未見過人間的女子,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們看來好不好看,我臉紅紅的盯著自己的倒影,心想如果是師娘的那個樣子,何止人間,在天上應(yīng)該也算是難得一見吧?如果我有師娘那么美就好了…
胡思亂想間,一絲不一樣的氣息鉆進(jìn)鼻子——是人的味道!難道他來了?我屏住呼吸,蜷縮好身子躲在枝杈間,感覺到那股氣息越來越近,眉心微微疼了一下——是他,一定是他!
一個身影出現(xiàn),越走越近,還看不清臉但是那身形雖已經(jīng)過千年我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是他!我捂住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沒想好怎么接近他,怎么辦?定下心定下心…不行,越是想平靜下來就越緊張,怎么辦怎么辦?
這時他已經(jīng)到溪邊了,白衣白褲,黑色輕薄長衫,目光凌厲眉眼精致,面容雖與千年前相同,卻多了一絲冷淡謹(jǐn)慎,手中一柄長劍更提醒我他早已不是那個行動間云淡風(fēng)輕的書生,這我早已明白,可是真正見到卻也有些淡淡的失望,但不管怎樣,我相信靈魂深處他還是他——再次深呼吸,好緊張。
他在溪邊停下,一手掬水另一手卻依舊不肯放下劍,好像隨時準(zhǔn)備打斗似的,我看他看的出神,突然他握劍的手一緊我才感覺到空氣中早已彌漫了濃濃的殺氣。瞬間他身邊的一棵樹的樹干被生生劈開,一柄軟劍從裂開的樹中閃現(xiàn)帶著風(fēng)聲直刺向他,他轉(zhuǎn)身抬手擋下順勢拔出劍劃向那人的喉嚨,莫名出現(xiàn)的黑衣人向后閃躲瞬間又隱于樹中,他劍鋒一轉(zhuǎn)直刺向那棵樹,在劍尖觸到樹身的瞬間整棵樹卻突然燃起火焰,火焰中整棵樹化為灰燼又一黑衣人從火中沖出甩手飛出幾枚銀針,不等銀針近身便被他用劍擋下了,那一黑衣人又恍惚間消失,同時他閃身飛起——在火中人消失的瞬間從地面鉆出的刺客的劍又被躲過,他躲的從容我卻險些嚇的從樹上掉下來…
木,火,土?我有些明白了,這些刺客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順序出現(xiàn)的,那么下一個是——丟掉劍!不等我喊出,他已一個反手將手中的長劍以內(nèi)力打入水中,一陣水花過后水面竟浮起絲絲鮮紅,隨后兩具黑衣人的尸體浮了上來,那本應(yīng)現(xiàn)于劍中的金刺客和還未來得及一展身手的水刺客一命嗚呼,他一點腳飛起,到水面一個很完美的閃身撿起自己的劍又穩(wěn)穩(wěn)落下——整個刺殺過程竟然像他的個人武藝表演一般。
我石化在樹上,他竟然有如此的身手!我晃晃頭清醒一下,看看浮在水面的兩具尸體,有些難受,千年前他是有著佛心不肯傷害一只螻蟻的書生,今生卻成為一招斃掉兩命的冷酷劍客,世事輪回真的如師父所說,很有趣很沒人性。瞬間我又生出無限的擔(dān)心——他究竟是什么人,做了什么竟然五個殺手同時來找他的麻煩?五個?我突然想起還有三個殺手,連忙低頭去看——
三個黑衣人齊齊的站在他面前,雙手抱拳,其中一個遞上一封信,他面無表情的接過,我還沒來得及奇怪那三個人就在眨眼間消失了。唉,我嘆口氣,看來人間比我想像的要險惡的多。
空氣中明晃晃的東西向我直直飛來,是鏢——我被他發(fā)現(xiàn)了,剛要閃身躲過突然靈光一閃——終于有接近他的辦法了。
三只鏢重重的打在我的右肩,為了效果真實一點,我只施了三成的護(hù)身咒,沒想到他的鏢的力量竟這么大——好疼,我一個沒站穩(wěn)從樹上掉了下去,貓從來就不怕從高處往下掉,我翻——“哎呀,哎呀”兩聲尖叫,第一聲是從樹上墜下時想翻身帶動傷口發(fā)出的,第二聲是狠狠摔在地上時發(fā)出的。
我只覺的渾身的骨頭都摔散了,一動就咯咯的響,我左爪,啊不對,是左手捂著傷口忍著疼剛要爬起來,帶著寒氣的劍就直直的橫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嚇的倒吸一口冷氣——是他。
什么嘛,剛剛來到人間沒幾天,終于找到要找的人還被打傷了,我是來報恩的不是來把自己報銷的!我怒氣沖沖的一眼瞪過去又瞬間愣住——是那雙眼睛,是他的眼睛,雖然多了些許凌厲冷酷,但是我完全能認(rèn)出來,是他的眼神,我永遠(yuǎn)記得,就像御風(fēng)山上師娘誕生的浣虹泉,那么深那么清。
我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連呼吸都忘了更不知道該說什么,“你是什么人?”冷淡的不帶任何語氣的問話,頸前的劍力量加大似乎隨時準(zhǔn)備砍下我的腦袋。
“我是…”等一下,難道要告訴他我是一只貓,來找他報恩的?那樣的話他一定不會殺了我,因為一個瘋子是不值得殺的,我猜他一定會一腳把我踢到水里然后連踢我的那只鞋都一起扔掉…
我扭頭看看水上兩個死不瞑目的人,有辦法了!“我是他們的仇人,我跟蹤他們想殺了他們,可是,”我抬起頭,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無可奈何可憐巴巴淚光閃閃的表情,“我根本打不過他們,你替我殺了他們,替我報了仇,我,我會想辦法報答你的!币驗閭谡娴暮芡矗业恼Z氣集沉重悲傷凄涼于一體,在我個人看來是相當(dāng)具有說服力啊。果然,聽我說完他略一沉吟,回手收了劍,“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要殺我,無意幫你報仇,你走吧”說罷轉(zhuǎn)身要走。
我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站起來,又開心又緊張傷口又疼,眼淚鼻涕口水都流出來了,我用袖子抹了一下,帶著哭腔說:“我不管,我沒有家人了,現(xiàn)在也不用報仇了,也沒地方去,你去哪我就去哪,而且”他停下,卻并不轉(zhuǎn)身看我,我繼續(xù)說,“而且,你還打傷了我,于情于理你都因該讓我跟著你!毙U不講理和死纏爛打臉皮厚是小貓我的看家本事,這一點連師父他老人家都望塵莫及。
“呵,”他發(fā)出一聲冷笑,“你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你?”殺了我?我有點生氣了,還有點傷心,幾世輪回,你不記得我很正常,可是靈魂深處的羈絆在我眉心的朱砂痣消失之前是會一直存在的,你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還要殺了我!越想越傷心,我直接哭了出來,“那你殺了我好了,怎么樣我也要報答你,被你殺了我們就兩不相欠了,哼!睗M臉都是淚水口水鼻涕水,我又用袖子抹了一把。
師娘說過,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是不能看見女孩哭的。果然,他轉(zhuǎn)過身了,我瞪大眼睛滿臉淚水撅著嘴看著他,左手還捂著傷口,一副他欠了我樣子。終于,他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又走了回來,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扔給我,“先把藥敷上,然后再說!
我乘勝追擊,“你不答應(yīng)讓我跟著你,我就不敷藥,嗯——”我把藥伸到他面前,繼續(xù)施展蠻不講理神功。他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皺了一下眉抬手表示投降,“敷藥吧!
他同意了!我立刻裂開嘴開始笑,笑到一半想起師父說要有點女孩子的樣子立刻又收斂起一半的笑容,我想我的面部表情一定很糾結(jié),因為面前的他竟然揚揚嘴角笑了一下!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是我還是看到了,真真實實的,他的笑和千年以前一樣溫暖。
我跟在他身后走著,他頭也不回地問,“請問姑娘姓名?”
“墨南煙,你呢?”雖在千年前陪了他一生可是直到他離去我也不知他的姓名,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遺憾。
“幽谷”
幽谷,幽谷,我記住了。
【四】
天黑之前我們進(jìn)了城。
一路上幽谷一言不發(fā),我憋著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是又累又餓實在沒力氣說話,就眼冒金星的跟在他身后。
終于到了一家客棧,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只有老板一個人站在柜臺后面撥拉著算盤在算賬,聽見有人進(jìn)來了,他連忙抬起頭滿臉堆笑:“二位,住店?”說罷看看幽谷又轉(zhuǎn)頭看看我,稍稍愣了一下,這我理解——要是我看見一個臉上淚痕口水痕各種痕,步履蹣跚眼神迷離的女人我也會愣住。
“老板,兩間客房,準(zhǔn)備點吃的!庇墓绒D(zhuǎn)頭看看我狼狽的樣子,又面無表情的轉(zhuǎn)過身去自顧自的上樓了,我跟著伙計找到自己的房間,一頭扎到床上拽過被子蒙住頭,活了這么多年我從來不知道床竟然這么舒服。
摸摸傷口,已經(jīng)不疼了,不知道是自己法力有了長進(jìn)還是幽谷的藥真的管用,翻個身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摸了摸眉心的朱砂痣,幽谷啊幽谷,你對我真的一點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嗎?
這時伙計敲門進(jìn)來了,端了一盆熱水,“姑娘,公子讓我送點熱水,讓您洗漱了下樓吃飯!蔽乙还锹蹬榔饋,看似冷酷的他卻這么細(xì)心,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終于平靜了。
偌大的客棧現(xiàn)在卻只有我們兩個在吃飯,我餓壞了,出筷子的速度飛快,嘴巴里面滿滿的——要不是幽谷在旁邊我早就跳到桌子上趴在盤子里吃了。幽谷慢悠悠的吃著菜喝著酒,依舊一言不發(fā),我伸伸脖子吞下嘴里的東西,“幽谷…大哥…,那些人為什么要殺你?我們到這城里來干什么?”吃飽了喝足了我終于有力氣提問了。
他揚揚嘴角笑笑,拿起酒壺把我面前的酒杯倒?jié)M,“喝酒嗎?”我看看他,又低頭看看杯中清澈的液體,我從未喝過人間的酒,在山上和師父師娘在一起的時候到時喝過師娘用露水釀的酒,不知道這人間的酒有什么不同。我吞吞口水,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啊——”這是什么味道?入口的時候涼涼的咽下去卻燒的喉嚨痛,嘴里火辣辣的,我扔掉杯子用手扇著舌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幽谷輕輕一笑將自己手中的酒飲下,這么難喝他怎么喝的下?我感覺頭暈暈的,眨眨眼睛晃晃頭,身邊的東西都變成兩個了,一會又變成一個,又是兩個,面前的人也越來越模糊,我使勁晃晃頭讓自己清醒清醒,眼前一陣模糊,再清楚時師父竟然坐在面前!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師父,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說讓你放心嗎?我已經(jīng)找到他了,你放心,我會早日報答他的恩情然后回去找你和師…娘…”我腿一軟撲通坐在椅子上,“師父,我有點事先睡了…”然后身子一歪倒在桌子上。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我躺在自己的房間身上蓋著被子,頭微微有些痛,昨天我好像看見師父了,真的是師父嗎?幽谷呢?
我掀開被子跳下床,生怕他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身上可沒有錢付吃飯住店的錢啊。趴在他門前仔細(xì)聽聽,啊,還在,我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氣。正要抬手敲門,只聽里面說:“進(jìn)來吧。”被發(fā)現(xiàn)了,我吐吐舌頭推門走了進(jìn)去。
他正坐在桌邊擦劍,我進(jìn)去他卻連頭也沒抬:“桌上有吃的,你吃完我們?nèi)ヌK府!薄疤K府?我們來這是為了去蘇府嗎?”我走到桌邊抓起點心往嘴里送,“蘇府是什么地方?”
他停下,轉(zhuǎn)頭看看我:“南煙小姐,你究竟是誰派來的?我此去蘇府若與你無關(guān)還請姑娘自便。”我嘴里含著點心愣住——到頭來他還是不相信我。
我喝下一杯茶,擦擦嘴,問他:“你為什么不相信我?”他仔細(xì)的擦著劍,“我為何要相信你?”我“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就憑…就憑…”就憑什么呢?無奈,我緩緩坐下,看著他無話可說。
他冷笑,一言不發(fā)。
“我知道讓你相信我很難!蔽逸p輕的說,有些事早晚要說清的!皼]錯,我是騙了你,我與那些要殺你的人沒有仇。我那么說只是想找一個可以跟著你的借口。至于為什么,”我抬手摸摸眉心的朱砂痣,“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也許還會認(rèn)為我是瘋子?墒钦埬阆嘈,我不是什么人派來的的,更不會害你,我跟著你只是因為……”
此時幽谷他終于肯轉(zhuǎn)過頭看我一眼,我沉吟一下,“只是因為你曾救過我,我要報恩,至于你什么時候救過我,你是不會記得的,我只求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而且,你自己應(yīng)該也感覺到我不會害你,對嗎?”眉心微微發(fā)熱,這一點朱砂羈絆我和他,我深信在靈魂深處他是記得我的。
他呆了一下,微微的頷首淺笑,將劍入鞘,轉(zhuǎn)過身看著我:“快點吃完,吃完我們?nèi)ヌK府!
一路上,幽谷給我講了蘇府的事情。
蘇府,是這南充城中首屈一指的名門貴族。而這南充城,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就好像自從有了這嘉陵江水,就有了南充城,而自從有了南充城,就有了蘇家。
天上取樣人間織,滿城皆聞機杼聲。
在南充城里,吱吱呀呀的的織錦聲從未斷過,這城里的人們又有哪一個沒有親手織出過細(xì)致的錦緞?哪一個沒有穿過輕柔的綢紗?
也沒有人知道蘇家是何時在南充城中興盛起來的,只是世人提起南充,定會提起蘇家,蘇家可以有如此的名聲,就是憑借了出神入化的織錦手藝。蘇家織出的綢緞,一縷春風(fēng)似乎就能隨著飄到天上去,其細(xì)致輕盈就連那嘉陵江水都敗三分,不要說是達(dá)官貴族,就是天上的織女見了想也會自愧不如,都說天衣無縫,要是把蘇家的絲綢混在天衣中貢給那玉帝王母,想也是會被一眼挑出的。
但人畢竟是人,是人就會有辦不到的事情。蘇家的綢緞千好萬好卻也有一點不好,就是蘇家的浸染手藝。上等的綢緞定要配上上等的染料用一流的技術(shù)浸染,名貴染料蘇家從來不缺,缺的就是這一流的浸染技術(shù)。多少年了蘇家的綢緞總也跳不出青,白,黑三色,看著其他商家多彩的中等甚至是下等綢緞,蘇家不知上了多少火。
南充城中還有另外一望族,就是慕容家。慕容家是后來才興盛起來,雖是不及蘇家位高名盛,但是憑著慕容老爺過人的膽識和才華,慕容家在南充城硬是撐起了一片天。慕容家的綢緞雖是上等但和一般商戶的也無多大差別,但是他家的綢緞卻勝在那斑斕的色彩上,慕容家密不外傳的浸染手藝,硬是能把那單調(diào)的白色綢緞染出了彩虹的顏色,同是青色,他家的青就像是有了靈魂的江水,同是黑色,他家的黑就像是美人的眼眸般隨意就可顧盼出別樣的光輝。更有傳說說慕容家可染出名叫美人錦的綢緞,那綢緞雖是紅色,卻沒有人可說出是什么紅,那紅色比天邊紅霞更有靈氣,比絢爛的玫瑰更添嫵媚,就連美人害羞時臉上的緋紅也要遜他三分,甚至有人相信只要披上這美人錦所制的衣服,總是麻雀也可變鳳凰,這傳言雖不免夸大其詞,世間也并無人親眼見過美人錦,但所有人都深信不疑。也正因如此,雖在名聲上略遜于蘇家的慕容家憑著這一手藝讓蘇家也敬他們幾分。
十七年前蘇家誕下一女,而慕容家剛好有個剛滿三歲的少爺,在蘇家生了女兒的消息傳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這還在襁褓中的女嬰和那剛剛說話的少爺早晚是要在一起的。蘇家需要慕容家的浸染秘方,慕容家需借蘇家的盛名和織錦技術(shù),這筆生意怎么算都不吃虧,只是苦了那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輩子的事剛剛出生就被安排好了。
果然,蘇家小姐滿月的日子,不知哪里請來的算命先生,說這蘇小姐和慕容少爺是天造地設(shè)一對,有著三世的情緣,縱是死也是要在一起的。只不過,蘇小姐是那天上的白云仙子下凡,特是嬌嫩,在出閣之前見不得外人,否則就要壞了這天定的緣分。蘇老爺對此深信不疑,特意建了別院供小姐居住,慕容老爺當(dāng)場許諾會將那美人錦的浸染秘方當(dāng)做迎娶蘇小姐的聘禮,連那蘇夫人從那天起也消失在世人眼中,人們只當(dāng)是夫人愛女心切不認(rèn)女兒一人孤單的在別院長大,便陪她一起,到了女兒出閣那天,得到了蘇家想要的東西,這十幾年的苦也沒有白吃。
一轉(zhuǎn)眼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中莫說外人,就連蘇家未來的親家,慕容老爺也從未見過蘇小姐一面,而慕容少爺自小跟隨父親打理家中產(chǎn)業(yè),十幾歲就可獨當(dāng)一面,每日繁忙更是無暇去見小姐——縱是去了,不到真正的大婚之日也是不得相見的。
能證明蘇小姐存在的也只是那偶爾從別院傳出的琴聲和在風(fēng)和日麗的日子隨著細(xì)軟的風(fēng)飄出的女子的清脆笑聲,單是這笑聲就讓世人相信這蘇小姐定是有著傾國傾城之資。和那風(fēng)度翩翩的慕容家大少爺那也一定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蘇小姐十七歲生辰的日子就是兩家聯(lián)姻的日子,全天下都等著看這金屋藏嬌了十幾年的仙子。
……
聽幽谷說完,我原本就不是很清醒的腦袋更迷糊了:“他們兩家聯(lián)姻,蘇老爺找你干什么?我們?nèi)ヌK家又要做什么。俊薄白蛞鼓阕淼购,蘇老爺曾派黑衣人試探,送信要我們府上見面。”幽谷淡淡的說出,卻嚇了我險些跳起來!笆裁矗克扇藲⒛?那你還去找他干什么?”我一聲尖叫引得街上的人紛紛側(cè)目,我吐吐舌頭乖乖的住了嘴。
“只是派來試探我的,他要看我是不是有本事替他辦事!蔽乙呀(jīng)知道幽谷做的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的事,請他辦事前提是要有錢,然后還要看他的心情——這一點到是和千年之前的他一樣,做什么事情都是憑著自己的心情,隨性不羈!澳悄翘斓奈逍袣⑹帜兀渴遣皇且彩撬蓙淼?”幽谷只是微笑沒有回答,我沒有再問卻也知道這件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蘇府,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一老人站在門口左顧右盼,看樣子是在等我們了?吹轿覀冞^來,他連忙上前一拱手,“幽谷公子,我家老爺?shù)群蚨鄷r了!闭f罷又看看我,“這位是?”出門之前我聽幽谷的話換上了男裝說是行事方便,我打量著面前的老人,雖是管家裝扮卻是華衣錦服,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傲氣,話里話外只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我用鼻子哼了一聲,“我是公子的隨從。”“如此,二位請進(jìn)!崩先俗隽藗請的姿勢,我跟著幽谷一前一后進(jìn)了蘇府大門。
進(jìn)了廳堂,一個人背對著我們雙手背后不知在想什么,想必就是蘇老爺了,果然,管家上前微微行禮,“老爺,幽谷公子來了!
那個蘇老爺一轉(zhuǎn)過身,我對那個傳說中的仙子小姐的興趣立刻消失了一大半——不是說女兒會長的像父親嗎?這蘇老爺雖然也算有一股不同常人的氣度,可是眉眼之間總是透著一股狡詐之氣,看久了只讓人討厭。
“幽谷公子,久仰了,請——”幽谷點頭算是謝了,走到桌邊坐下,我跟過去站在他身邊。蘇老爺使了個眼色,管家會意的出去了,走的時候竟然還帶上了門。幽谷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言不發(fā)。
“不知蘇老爺此次找我家公子有何貴干呢?”作為一個隨從,一個合格的跟班,替主人發(fā)言是很重要的。
“幽谷公子,這位是?”這個一臉虛假繁榮的老頭兒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我拳頭握的咯咯響,努力壓制住自己想用爪子撓他的想法!拔沂枪拥碾S從,蘇老爺,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敝焊邭鈸P誰不會呢?
幽谷似乎是在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和蘇老頭兒生氣較勁,只顧喝茶,嘴邊依稀帶了淺淺的笑意。
“原來如此,蘇某聽聞幽谷公子向來獨來獨往,卻不知還有個隨身的侍從?”蘇老頭兒十分警惕,這讓我深信他找幽谷一定沒安好心。我立刻昂昂下巴,“蘇老爺多慮了,我跟隨公子其實時間并不久,但請?zhí)K老爺放心,只要公子不下令我是不會做任何事的。”
“呵,如此最好,幽谷公子,先前蘇某派去的刺客驚擾了公子,還請見諒!闭缬墓人v,昨晚這個老頭兒真的派了殺手去試探他,他的狡猾再修煉幾年馬上就要趕上師父了啊。
幽谷放下茶杯,笑道:“蘇老爺行事謹(jǐn)慎,幽谷明白。此次找我的目的,還請?zhí)K老爺明示!薄澳鞘钱(dāng)然!碧K老頭兒笑笑摸摸胡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幽谷公子想必已經(jīng)知道我蘇家和慕容世家聯(lián)姻的事情!庇墓饶J(rèn),蘇老頭兒繼續(xù)說:“慕容家昨日已經(jīng)派人送來了聘禮,兩日后小女就要出嫁,我此次請幽谷公子來的目的就是想請公子護(hù)送小女花轎至慕容府。等待晚上酒席散盡小女安全了,公子就可離去。”
我皺皺眉,真不理解凡人是怎么想的,女兒出嫁還要請個保鏢護(hù)送,還一定要幽谷這樣的高手,難不成還有什么高人要搶親不成?見我們不語,蘇老爺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就在慕容家的聘禮送來的路上就曾被歹人襲擊,好在有人護(hù)送相安無事,所以老夫才特意勞煩公子!蔽野抵型峦律囝^,大家族就是不一樣,結(jié)個婚都這么熱鬧。
“如此,幽谷明白了!庇墓人坪跻稽c都不奇怪,面無表情語氣平淡。
“多謝公子相助,這是訂金,”蘇老頭兒推推桌上的一個小盒子,“事情辦完后另有重謝!薄岸嘀x了。”幽谷發(fā)話,我立刻身手拿過盒子,沉甸甸的,感覺有不少錢——護(hù)送花轎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我皺皺眉看看那個看上去平常的老人,人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不知道這老頭兒是不是多了一竅。
當(dāng)晚我們被安排在了蘇府,說是還有兩天就要舉行婚禮,行事方便。
房間里,幽谷喝著茶一言不發(fā),我托著下巴坐在他對面瞪著眼睛看著他,“幽谷大哥,那個老頭兒就是想把我們關(guān)在這里嘛,說什么方便行事。還有啊,我才不相信他只是為了讓你護(hù)送花轎呢,按他說的,他已經(jīng)得到那個慕容家的秘方了,說不定他有什么陰謀呢!蔽揖锞镒彀,“你倒是說話呀,幽谷大哥?”依舊沒有回答,我剛要表示抗議,他卻推開茶杯拿起桌上的劍站起來沖我歪歪頭,“我們走。”我立刻會意——打更的剛剛過去,這證明蘇家大部分人都睡了,當(dāng)然除了被蘇老爺安排來“伺候”我們的門外的兩個人。
我打開門,門外的家丁立刻攔住,“公子,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們就行了。”公子?啊,我現(xiàn)在是男人。我笑笑,“好啊,我要你們?nèi)ツ莾!蔽疑焓种钢懊,那兩個人非常配合的同時扭頭看過去,轉(zhuǎn)過頭的瞬間就被我一掌打暈軟綿綿的躺在了地上,又被我一個個拖進(jìn)屋塞在床底下,我狠狠踢了外面的那個一腳,掐著腰向幽谷抬抬頭,“搞定了,我們走吧!
蘇家別院,鐵門用大大的鎖鎖著,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那是給外人看的——真正想闖進(jìn)去的哪個會走正門?比如我們,幽谷輕功了得,飛來飛去似乎連空氣不會驚動,我佩服的五體投地,我若不是貓而是真正的人的話估計早就暴露了。
別院不大,院子里種著各種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花,正開的耀眼。所有的房間都黑著,除了一間,就是正房。傳說中的蘇小姐,想必就在里面。
我們走到門前,幽谷側(cè)身在窗前細(xì)聽,我趁他不注意吸了吸鼻子——里面確實有人,還有脂粉的味道。突然寒光一閃幽谷急忙閃身,一只鏢擦著他的鼻尖飛過狠狠的釘在了不遠(yuǎn)處的柱子上,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那蘇小姐是個世外高人不成?
這時聽得里面一個女聲,“好功夫,進(jìn)來喝杯茶如何?”我和幽谷對視一眼——這聲音可不是一個年輕女子該有的。
推開門進(jìn)去,室內(nèi)的擺設(shè)很簡單,完全不像蘇府內(nèi)那么奢華。梳妝鏡前坐了個素衣女子,看上卻已經(jīng)不年輕了。我正在奇怪,難道蘇小姐得了什么病才十七歲就這么老了?只聽幽谷說道,“想必您就是十七年前和蘇小姐一起住進(jìn)這別院的蘇夫人吧?”那婦人一聲冷笑,“蘇小姐,哪里來的什么蘇小姐,我又算得上什么蘇夫人!彼従徴酒鹕,整理一下衣衫,“和你們一樣我不過是被蘇家利用的棋子而已!庇墓容p笑,“幽谷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貿(mào)然闖進(jìn)別院驚擾了夫人,還請夫人見諒,只是幽谷沒想到夫人竟功夫了得!
蘇夫人走到桌邊坐下,倒了一杯茶,“什么驚擾不驚擾的,這別院除了我呀,就很少有活人來了,即使來了也很快就變成了死人,也就談不上什么見諒不見諒的了!泵髅骺瓷先ブ皇侵心陞s偏偏做出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看著她我就氣得想咬她,我一步搶到幽谷前面,“神秘兮兮的,難不成你有那個自信可以殺了我們兩個?”
“年輕人說話要禮貌一點才好!蹦莻什么蘇夫人放下茶杯,看著我,又指指幽谷,“他功夫厲害,我殺不了他,可是他中毒了,我就用不著殺他,你嘛,我老太婆還是有這點本事的。”什么?我一驚,立刻回頭看幽谷,此時他已經(jīng)面色發(fā)黑站立不穩(wěn),我慌忙扶住他,為什么我一點都沒發(fā)現(xiàn)呢?我皺皺眉,突然想到了什么。
“蘇夫人果然是高人,是幽谷疏忽了!泵髅髦辛硕具B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言語卻依舊不帶任何波瀾,倒是我不爭氣的哭了,“幽谷大哥,別說話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我抹了眼淚轉(zhuǎn)過頭瞪著那個還在悠閑喝茶的女人。
她放下茶杯冷冷的笑了一聲:“好大的口氣,進(jìn)來的人還沒有活著出去過,有很多人連自己為什么中毒都不知道就死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樣讓他沒事!
“哼,”我從衣袖中揮出一條白綾拽過她身邊的一張椅子——這還是和師娘學(xué)的,扶著幽谷坐下,“少自大了,是那支鏢吧?”那女人一愣,轉(zhuǎn)過頭盯住我,我學(xué)她的樣子冷笑,“那支鏢幾乎擦過了幽谷大哥的鼻尖,而一般人都是把鏢射向人的心口,你一定是把毒涂在了飛鏢上,就算不被打中,聞了上面的毒也會死,對不對?”我想上前一步,卻被幽谷握住了手,他輕輕的搖了搖頭——走近的話老太婆不定有耍什么花招,我點頭收回腳步,重新扶住他的肩膀,極力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我可以明顯感覺到幽谷在發(fā)抖,體溫似乎也變的高了一些,我攬著他極盡全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該死的女人站起來走向我,“不用哭,我會送你和他一起走的!闭f罷一舉手伸向我的脖子,我閃身躲過,輕笑一聲——等的就是現(xiàn)在,一回身掏出一包藥粉吹到她臉上,她完全沒有防備,閃躲不及的被我弄了一頭一臉的白色粉末。哼,我瞇瞇眼睛看著她措手不及的撣著頭上臉上的藥粉,笑了一下,“老太婆,你以為只有你會下毒啊,現(xiàn)在你也中毒了,不交出解藥我們就一起死!苯K于能睜開眼的蘇夫人狠狠盯著我,“女扮男裝?好個陰險的小丫頭,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行頭,竟然被發(fā)現(xiàn)了,“我就是公子的跟班啊,誰讓你傷我家公子,要不是為了解藥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哼,少在那里嚇唬人,你倒是說說,這是什么毒藥?”死老太婆,竟然不相信我會下毒——不過她猜對了,那真的不是毒藥而是由一種叫做“笑忘花”的草藥制成的藥粉,只是吸入一點點就可以讓人昏倒,醒來之后那個人會忘記昏倒之前十二個時辰內(nèi)的事情,這是我在御風(fēng)山時閑著沒事做的,沒想到竟然用上了。不過我當(dāng)然不能承認(rèn),偷偷的掐指結(jié)了咒彈向那個女人的肚子,“我也不知道這毒叫什么,只知道中了這個毒的人會先肚子痛,然后五臟六腑都痛,最后全身上下每個地方痛,最最后就不痛了,因為已經(jīng)痛死了——不信你摸摸肚子啊!彼惶置嗣亲樱⒖烫鄣亩琢讼氯,我哼了一聲,“快點給我解藥,不然我就再下毒,這次再下,就下沒有解藥的毒!”“等一下,”她疼的聲音都變了,費力的抬起一只手晃了晃,然后摸出一個小瓶子丟在地上滾過來,我彎腰撿起,看著手中黑色的小瓶子卻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她在騙我!我舉著瓶子晃了晃,“老太婆,我要先給公子解毒,看到他毒解了我才能給你解藥,如果你騙我的話…”聽我這么說蹲在地上的她頓了一下,我緩緩轉(zhuǎn)過頭打開蓋子把藥送到幽谷嘴邊,就聽她說:“等一下…”隨即又扔出一個瓶子,“這才是解藥。”果然讓我猜對了,若不是師父交待不可隨意殺生我一定殺了你然后扔到御風(fēng)山后去喂狼。我撿起瓶子把解藥喂給幽谷,看著他臉色很快恢復(fù),可以坐正運氣,我才走到蘇夫人身邊,蹲下拍拍她的肩:“晚安,夫人。”本來還想說什么的她終于沒有力氣倒了下去。
回到房間,把床底下的兩個家丁扔到門口,我氣喘吁吁的坐在桌前喝茶,一邊緊緊盯著坐在床上運功的幽谷,生怕又被那老太婆騙了。
終于,幽谷睜開眼睛下了床看上去完全沒事了,我才深深吐了一口氣,拍拍砰砰亂跳的心口:“幽谷大哥,你剛剛嚇?biāo)牢伊恕!闭酒饋淼沽艘槐杞o他,又伸手探探他的脈,平實有力完全正常,我終于徹底放心了。幽谷接過茶杯又放在桌上,盯著我,“南煙,你是怎么猜到她第一次拿出的是假的解藥?”我笑了,“那個老太婆那么狡猾我才不會輕易相信她呢,更何況她差一點害死幽谷大哥你。”幽谷點頭笑笑,“我看你的身手不差,為何——”我知道他要問什么,“你是要問我為何那天我沒有躲過你的鏢,對嗎?”他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我沖他眨眨眼睛:“不那樣我怎么有借口跟著你?哼”沉吟一下,我小聲問,“那幽谷大哥,你為什么相信我呢?”
他竟然學(xué)我的樣子眨眨眼睛:“有個人喝多了趴在我肩膀上說要報恩,酒后吐真言我怎么不信呢?”呃……這幾天我一直懷疑我那天看見的人不是師父,原來…不知不覺臉燙燙的,原來臉紅是這種感覺,見我抬手摸臉,幽谷笑了:“而且,就算不信你,我也信我自己的感覺!
這下臉更紅了……
【五】
我們闖入蘇家別院的第二天,我在房里仔細(xì)聽了一上午,沒發(fā)現(xiàn)任何動靜。
“幽谷大哥,你說被我打暈的那兩個人會不會告密呀?”我一邊說一邊輕輕把門拉開一條縫向外看,蘇家的每個人都手忙腳亂的為明天的大婚準(zhǔn)備著,連蘇老爺都沒有叫人來找我們。幽谷盤坐在床上運功,昨晚中的毒雖是解了但終歸傷了元氣,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恢復(fù)。聽我問,他睜開眼睛舒了一口氣,“如果他們想活命的話就不會!薄芭!蔽尹c點頭把門關(guān)上,趴在桌子上看他運功!澳蠠煟愕哪莻笑忘粉真的有效嗎?”幽谷識毒識藥無數(shù)卻從未聽說過什么笑忘花笑忘粉,這并不奇怪——笑忘花只生長在御風(fēng)山,而凡人是絕對上不了御風(fēng)山的。我聳聳肩膀,“當(dāng)然啦,我試驗過很多次呢。放心吧!蔽覄倓偱涑鲂ν鄣臅r候拿山前的小妖們實驗過幾次,效果相當(dāng)令人滿意。幽谷點點頭,收了內(nèi)力走下床,“只是不知道這蘇老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不成蘇小姐真的只是他編出來哄騙人的?”
我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玩弄著茶杯,實在是搞不懂凡人怎么會這么有閑心有耐心有恒心把一個謊話說了十七年,那蘇夫人說了根本沒有什么蘇小姐——我從前真是高看了這個蘇老爺,就沖他把一個謊話說了十七年他也聰明不到哪里去。
“南煙,”幽谷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你不是想知道五行殺手的事嗎?”我滿臉疑問的看看他,拿起信——我記得那天那三個黑衣人走的時候確實交給他一封信。讀完信,我做個鬼臉,“可憐那個蘇老頭了!庇墓榷似鸩璞偷阶爝,臉上無半點輕松,我知道,蘇老爺可以編出謊言騙天下騙我們,其他人亦可。
南充城兩大家族聯(lián)姻果然不同凡響,光是那花轎,竟然有八個人抬——皇親國戚也不過如此吧?新娘被背出門送進(jìn)花轎時,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只盼有那么一陣識人意的風(fēng)吹過將那大紅蓋頭掀起一角,哪怕只看見一只眼睛也行啊。可惜不知是天意還是人為,直到花轎進(jìn)了慕容家的大門也沒人能窺得那蘇小姐一根頭發(fā)。
倒是那個慕容家的大少爺,自從出了慕容府就一直被一路圍觀的人嘖嘖稱嘆,我擠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倒也是眉眼精致,行動做派自有一番氣質(zhì),只是雖然是面帶笑意卻一點也看不出喜氣——要是讓我娶一個從來沒人見過的甚至連是不是人都不知道的女人,估計我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新娘子上轎的時候,蘇老爺特意交待要我和幽谷跟在慕容少爺身邊,我聽蘇老頭叫他“修兒”,這么說他叫慕容修了,我歪頭笑笑——這個名字還不錯。慕容修上馬的時候似乎看著我微微笑了一下,我一愣,趕快摸摸頭發(fā)整整衣服——難不成又暴露了?
一整天沒發(fā)生任何事情。
我和幽谷坐在新娘房外,聽著院子里吵吵鬧鬧。湊熱鬧的人都走了,現(xiàn)在只剩下慕容本家的人在喝酒,吵吵鬧鬧似乎結(jié)婚的是他們。我靠在柱子上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幽谷大哥,不是說酒席散了我們就可以走了嗎?”直到吃飯的時候我才想起那蘇老頭要我們酒席散盡就走人,卻根本沒提吃飯的事,可恨可惡!
幽谷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事情還沒結(jié)束!薄鞍?”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嘆了口氣扭過頭看看新房——不知道里面的新娘究竟是什么人。
一聲脆響,是杯子摔碎的聲音。我此刻才發(fā)現(xiàn)人們喝酒吵鬧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了,我立刻站起來向前院跑去。
杯盤狼藉,剛剛還觥籌交錯的人們此時東倒西歪軟綿綿的躺在地上,卻一個個臉色發(fā)黑不省人事——我瞬間明白了那個新娘是什么人。
跟在我身后進(jìn)來的幽谷似乎早就料到似的,沒有露出一絲一毫驚訝的表情,看著躺在地上的人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出來吧。”然后一側(cè)身順勢把我拉到身邊,一支鏢在我被拉開的瞬間飛了過去——果然是她。
“幽谷公子果然名不虛傳!甭犅曇粢仓朗悄莻老太婆,我氣呼呼的盯著門口,一身紅嫁衣的她慢悠悠的走進(jìn)來,一張臉和那身衣服是那么不協(xié)調(diào),語氣到還是那么讓人討厭。我扯扯幽谷的袖子,低聲說:“我說笑忘粉有用吧!庇墓纫荒槦o奈的搖搖頭,我吐吐舌頭——我一直弄不清什么時候該緊張什么時候該閉嘴。
老太婆似乎驚訝于我們的淡然,一時間沒有說話,我掐著腰沖她喊:“老太婆,你冒充新娘就算了,還要害慕容家全家,你就不怕報應(yīng)嗎?”一身耀眼的紅卻臉色蒼白的老太婆活像個女鬼,聽我說完竟然笑了:“報應(yīng)?蘇家已經(jīng)得到配方,并且已經(jīng)用它制出了天下第一的美人錦送進(jìn)了京城。以后蘇家的絲綢將是天下第一,蘇家將長久的興盛下去,報應(yīng)?報應(yīng)又算什么?”她說的得意,我卻倒吸一口涼氣——一個謊話說了十幾年如今又害了那么多人命竟然就是為了這個!仔細(xì)辨別一下,地上躺著的人氣息漸漸消失,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就算被師父罵也不管了!我卷起袖子就要沖上去,“死老太婆,我殺了你——哎?”沖到一半就被幽谷拉回來了,我拽著他的袖子不依不饒:“幽谷大哥,這死老太婆她…”幽谷用力拉著我的手,看著我搖搖頭,我只好撅著嘴滿臉不情愿的停下。
“幽谷有幾個疑問不知前輩可否回答?”話語間幽谷已經(jīng)不經(jīng)意的把我拉到身后,不爭氣的我立刻小鹿亂撞熱淚盈眶——我是來報恩的,可是他卻一直在保護(hù)我。
老太婆真的把昨天見過我們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了,依舊滿臉的志在必得,“好,你想知道什么就問吧,我老太婆讓你死個明白。”
幽谷微微頷首,“多謝前輩。幽谷想知道,那蘇小姐是否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老太婆走到桌邊坐下,捶了捶腿,“倒也不是,那蘇小姐確實出生了,只不過還未滿月就夭折了。蘇老爺封鎖了消息,不讓任何人說出去,就連我,蘇家的夫人,也被他關(guān)進(jìn)了別院。不過我不怪他,他是為了蘇家,為了蘇家…”雖說不怪,可是言語間早已帶了怨恨。
“那蘇老爺找幽谷來又是為何?”
老太婆收起剛剛浮現(xiàn)的一點點表情,又變得好像面癱一樣,“我自幼習(xí)武,被關(guān)進(jìn)別院這十七年更是一直拼命練武,就是為了今天。我家老爺找了好久,才找了一個武藝高強又沒有身世背景的人,就是你。他要你護(hù)送花轎,都是借口,他是要你來頂罪!
“頂罪?還請夫人明示!蔽以缫褮獾冒胨溃墓葏s依舊風(fēng)平浪靜。
“大婚這天,我殺了慕容家所有人,可是人們會發(fā)現(xiàn)尸體中少了倆個人——新娘子和一直護(hù)送的人,就是你。至于官家相信不相信啊,我老太婆是唯一活著的人,我說了,他們自然也就信了,不信也沒辦法,反正與我蘇家無關(guān),退一步說,就算有人懷疑蘇家又如何?”
“蘇家有權(quán)有勢,縱是有人懷疑,這案子已經(jīng)有了說法也不會再有人深究了,對嗎?”幽谷接過話冷冷一笑。
“沒錯,我老太婆老了,能為蘇家做的也只有這……”話沒說完,已被突然飛進(jìn)來的一支鏢送去見閻王了,倒下的時候她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雖然早已知道是這個結(jié)局,可是看到剛剛還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倒在面前依舊有些難受,攥著幽谷的手別過頭,卻突然聽見:“姑娘受驚了!边@個聲音是?
果然,是慕容修——剛剛那支鏢想必就是他的。我立刻回過頭看地上的那個身著紅袍的人,是假的嗎?
慕容修雙手抱拳一笑,“多謝二位相助,保全了我慕容家。”然后又轉(zhuǎn)向我,“姑娘不必難過,這些都是我的家丁假扮,而且并未中毒!痹捳Z間地上的人都一個個的爬了起來,臉色也從黑變得正常。這次連幽谷都有些吃驚了,“閉氣功?慕容少爺果然深藏不漏啊!蹦饺菪薰恍,抬抬手,“二位請。”
我跟在他們后面走,這個慕容修才真的可怕——在蘇老爺請到幽谷之前就派了五行刺客送信,之后的一切似乎就都在他的掌握中,蘇老爺和他比起來簡直是沒有腦子。
廳堂里。
我對著一桌子的菜流口水,完全不顧那兩個人在旁邊優(yōu)雅的喝著酒慢慢的夾著菜,吃的滿嘴流油連氣都懶得喘。
“姑娘想必是餓壞了吧?慕容修賠罪了!蔽疑扉L脖子咽下嘴里的東西,“不必不必,我吃飽了?墒恰阍趺粗牢沂桥模俊蔽颐髅鞔┲醒b,可是卻接連兩次被揭穿這真的讓我很有挫敗感。一旁的幽谷輕輕一笑自顧自的喝酒,我看看他又看看慕容修,“你怎么看出來的?”
“姑娘說笑了,”慕容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意味深長的看著我“世間如何會有如此清秀的男子呢?”我一愣,咬咬嘴唇裝作害羞的樣子慢慢低下頭掩飾自己即將噴涌而出的笑意,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嘛。
“慕容公子,今后你打算怎么辦?蘇家不會這樣罷休的!
“幽谷兄不必?fù)?dān)心,蘇家那邊我自有安排。只是…”
“有什么問題嗎?”幽谷問,我也奇怪——以慕容修的城府真不知道還有什么能難住他。
“慕容家的規(guī)矩,新人要在新婚第二天一早到祠堂拜祭祖先,F(xiàn)在城里的人都等著看那蘇小姐,一時間我真的不知上哪去找一個天仙來撐住慕容家的門面!
原來是這樣。不就是美女嗎?我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六】
慕容家的馬車從出了門的一刻就被眾人圍住,一直到祠堂前。知道是慕容家的新娘子來祭祖,不知道的定會認(rèn)為是什么傳統(tǒng)盛大的集體祭奠日。
慕容少爺先行下了車,眾人的眼睛隨之瞪得大大的就等著看那九天飄下來的仙子。
纖纖玉手輕輕挑起簾子,一女子款款走了下來,一襲藍(lán)色紗衣,尤似身在晨霧中,不盈一握的腰身,隱隱含笑似要流出泉水的眸子,行動起來真的好像隨風(fēng)而行的云一般,美的令人不敢看,卻又收不回盯在她身上的目光。直到她隨著慕容少爺進(jìn)了祠堂,那一抹藍(lán)光消失的無影無蹤,眾人才終于想起發(fā)出一聲感嘆。
我混在人群里,看著周圍人們一個個或是驚嘆或是羨慕甚至嫉妒的表情,偷偷笑的滿臉通紅。幽谷扭頭像看怪物似的看了我一眼,“你哪里找來的女子?”,“咳咳,”我清清嗓子站好,一本正經(jīng)的說,“怎么樣,比天仙還美對吧?可惜呀,她有…”還沒說完后半句話便被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煙兒,又調(diào)皮了。”我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回過頭——真的是師父。師父很少下山,這次我把師娘拖下水還擅自讓她做了慕容家的少奶奶,也難怪他不放心了。化作偏偏白衣少年的師父一臉嚴(yán)肅的盯著我,我立刻蹭上去抱著他給胳膊開始搖:“師…兄,你怎么來啦?煙兒好想你啊,師兄…”還好改嘴改的快,否則若是幽谷看見我叫一個如此年輕的人師父一定會認(rèn)為我瘋了
師父一臉無奈的笑了,拍拍我的頭,“怎么還是學(xué)不會乖一點?”我吐吐舌頭笑了,拉著他,“師兄,這是幽谷,就是我要找的人。幽谷大哥,這個是我?guī)熜,剛剛那個天仙啊,是我的師姐。”我向幽谷眨眨眼睛,幽谷輕輕一笑,向師父抱拳行禮,“幽谷有禮了”“啊,幽谷公子客氣了,我家煙兒給公子添了不少麻煩吧?赤九淵向公子賠禮了!泵髅鹘榻B說是我?guī)熜挚墒沁是一副老爸的樣子和語氣,我偷偷揪揪師父的袖子,給我留點面子嘛。幽谷看了我一眼,“公子言重了,南煙很聰明,并未添麻煩!薄熬褪锹,師兄你就放心嘛,我不在的日子你就好好師姐在一起不要總想著我啦”我厚著臉皮拍拍師父的肩膀,要是在平常一定要被打頭了,現(xiàn)在不同所以此時不占他的便宜要等到什么時候?
慕容家祭祖完畢,我們?nèi)齻跟著馬車一起回到慕容府,慕容修說早已備好酒席準(zhǔn)備酬謝我們。進(jìn)府前,我偷偷塞給幽谷一粒白色的小藥丸,“幽谷大哥,吃飯前先吃藥,很重要哦!闭f著眨眨眼睛,幽谷會意一笑。
慕容家的擺設(shè)比起蘇家要簡單的多,但是相比之下卻多了幾分格調(diào),廳堂內(nèi)擺了幾盆不知名的白色鮮花,配合淡淡的熏香,讓人放松不少。
“多謝幾位相助,不然慕容修真的不知道如何像民眾交代。若水姑娘,南煙姑娘,多謝了”師娘一笑,“公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蔽以谝慌愿骸澳饺萆贍,說錯啦,不是若水姑娘,是夫人,對不對師兄?”我一臉壞笑看著師父,“原來如此,九淵公子和若水小姐倒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啊。請——”
管家在這時跑了進(jìn)來,附耳對慕容修說句什么,慕容修露出一瞬間的冷笑。我一愣——這慕容修城府之深讓人不得不防,算上我修煉千年的道行斗心機想是都斗不過他,他這一笑真讓人徹骨的發(fā)涼。
師父在一邊舉著酒杯研究,似乎是不經(jīng)意的問道:“我和若水今早進(jìn)城時聽說蘇家被滿門抄斬,慕容少爺,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是何故?”我渾身一震,滿門抄斬?昨日還熱鬧非凡的舉行了婚禮,今日卻已被滅門,難道是——那美人錦!我恍然大悟的回頭看看幽谷,他似乎也想到了,沒錯,就是慕容家當(dāng)做嫁妝送給蘇家的浸染秘方。蘇老爺一個謊言說了十七年只為了那張秘方,到頭來卻因此斷送全家性命,不過就算蘇家沒有說謊真的有個女兒嫁進(jìn)慕容家,那張秘方想必也不會是真的,無非多害一條性命而已。想不到師父竟然什么都知道,我偷偷看了師父一眼,師娘拍拍我的手低聲說,“沒事的,煙兒!
慕容修沒料到這事會這么快被我們知道,驚愕的表情一閃而過,隨即淡淡一笑,“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隱瞞。沒錯,我給蘇家的配方是假的,那美人錦是慕容家的基業(yè),怎可輕易送出?蘇老爺心狠手辣,蒙騙我慕容家,我便給了他假的配方,用那張配方染成的綢緞初時鮮艷異常,但穿到身上接觸到人體后就褪色,蘇家進(jìn)貢給皇家的是用于制作禮服的綢緞,所以…”“所以你就害他全家?你……”我真的不懂為什么在他們眼里性命如此不值一提,為了名利甚至什么都不為就可以致人于死地。師娘拉拉我的手,“煙兒,讓他把話說完。”我只好氣呼呼的坐下,“南煙姑娘,也許你認(rèn)為我狠毒,但那蘇老爺也曾想害我一家,我只是以牙還牙而已。”不帶一點點愧疚甚至還有些得意的語調(diào),我緊緊握著拳頭隨時準(zhǔn)備打斷他的鼻子。
“以牙還牙?可是我們與公子你無冤無仇你又為何要下毒害我們呢?”師父依舊盯著手里舉著的酒杯,語氣平淡就好像是在說你這個菜鹽放得多了。一直不言語的幽谷微微一愣,抬眼看看我——我早料到慕容修不安好心,之前給幽谷的是師父給的可以解百毒的藥丸。
“九淵公子深藏不露,竟這么快就知道我下了毒,不過你還是說錯了一點,這毒我并沒有放在酒菜中!蹦饺菪抟稽c分辨的意思都沒有,言語間竟還帶了幾分高傲。師父毫不理會,“你怎么下毒的我并沒興趣,我只是想知道你下毒的原因!
“幾位都應(yīng)聽說過美人錦。那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綢緞,特別是染色上,美人錦只有一種顏色——紅色,天下絕無僅有的紅色,正是因為美人錦,慕容家聲名遠(yuǎn)播,可是所有人都只是聽說過而沒見過,你們知道為什么嗎?那是因為,美人錦獨一無二的顏色非尋常之物可造——要染出它該有的紅,就必須用到一樣?xùn)|西——鮮血,一個美人的鮮血,用她的血呼喚出的色彩才是美人錦該有的。我本想用蘇家小姐的血,可是…所以,慕容修今天并無意害你們所有人的性命,我只要一個人!闭f著他站起身,目光凌厲而兇殘,我立刻站起來張開雙臂擋在師娘面前:“慕容修,你要是敢碰我?guī)熃阋幌挛伊⒖虤⒘四!彼恍,“姑娘誤會了,我要的,是你。”什么?我僵在那里,我?我緩緩放下手臂,瞪著他,他滿意的看著我像是看一件讓他滿意的物品,“若水小姐美若天仙,可那美人錦卻必須用少女的血才行,南煙姑娘,你,正是我一直找的人,”慕容修向前一步靠近我,抬手想摸我的臉,被幽谷舉起的劍擋下,慕容修笑了一聲走回桌前坐下,“幾位,你們今天是逃不出我慕容府的,何不輕松的吃完這最后一餐呢?”
“我要你的命,”我舉起掌一掌拍過去,卻中途被師娘拽了回來,“煙兒,坐下,沒事的!闭f著把我按到椅子上,轉(zhuǎn)向慕容修,“慕容公子,我有話想說啊。”“若水姑娘請!睅熌镏匦伦茫迩迳ぷ右槐菊(jīng)的說,“慕容公子,你這個酒不錯哪里買的?我買一點帶回去…”我一口茶水全部噴在桌子上,嗆的直咳嗽,師娘啊師娘,原來我一直分不清狀況的毛病是從你那里學(xué)來的,就連幽谷都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傻在那里,只有師父臉上寫著“我就知道”坐在那兒看好戲。
“呵,若水姑娘究竟什么意思?”慕容修卻是一臉的不屑,難不成他認(rèn)為師娘只是在垂死掙扎?
“就是表面意思啊,這個酒真的不錯,還有啊,這個”師娘回身指著師父,“是用毒的祖宗,你下毒的技術(shù)有待提高!薄叭羲,別胡鬧。”師父終于說話了,“慕容公子,花香混合熏香,確實是高明的手段,不過在這廳堂里卻太引人注意了!
慕容修呆住,隨即變得憤怒,“即使你們沒有中毒,也離不開這慕容府,來啊,”一聲高喝,院子里沖出一群手拿兵刃的人,屋內(nèi)也多了三個黑衣人——我記得他們,偷襲幽谷的正是他們。
沒等他們動手,師父一掌把桌子推向慕容修,慕容修沒防備的向后退去,被師娘袖中甩出的藍(lán)色綢紗緊緊捆住動彈不得,所有事情一瞬間發(fā)生,沒有人料到我們動手會如此之快,包括那三個黑衣人在內(nèi)的所有殺手都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師父趁機一掌把屋頂打穿一個大洞……
客棧里,我趴在師娘腿上撒嬌:“師姐,你們這么快就走啊。煙兒還想和你們多待幾天呢!睅熌锩业念^,看看師父,“我和你師兄有事要出遠(yuǎn)門,今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煙兒都要靠自己了,萬事要小心啊!蔽尹c點頭,對于剛剛差點害死他們的事心有余悸。
一直站在窗前的師父回過身對幽谷說道,“幽谷,我和若水今后幫不了你們了,你們要提防著點,那個慕容修一切都是早已預(yù)謀好的,我想他原本是想要南煙冒充蘇家小姐,卻被我和若水打亂了計劃,下毒抓我們只是臨時應(yīng)變,他不會這么罷休的,而且”——
“而且,最可疑的是竟然沒有人追過來!庇墓群蛶煾赶氲揭黄鹆耍安贿^請放心,我們會小心的。”
送走師父師娘,我回到屋里收拾東西,準(zhǔn)備和幽谷一起離開這是非之地。
“幽谷大哥,慕容修會放過我們嗎?”我坐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疊著衣服,
“定是不會,只是來的早晚的問題。”幽谷平靜的語氣讓我也放松了不少,不管怎么樣至少我和他在一起,這就是我下山的目的,其他的就見機行事好了,“幽谷大哥,我…”正要回話卻聽見有人敲門。
“二位客官,慕容公子請你們樓下一見!蔽毅等唬谷粊淼倪@么快。
和幽谷一起走下樓梯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下面坐滿了人,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的喝著茶或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客棧老板和伙計不知所措的站在一邊。慕容修笑吟吟的坐在正中的桌子旁,聽見我們下樓的聲音,緩緩的說,“幽谷公子,南煙姑娘,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能再見面吧?”
若不是師父師娘囑咐,我一定一掌拍死他,管他什么有損道行不有損道行。
“慕容公子機關(guān)算盡,我們沒什么可意外的!庇墓纫蝗缂韧牡唬坪跻稽c都不意外也不生氣,都說妖精可怕,遇見幽谷和慕容修后我才發(fā)現(xiàn)人更可怕,人類完全沒有必要去相信什么妖精的存在,他們本身就能勝任一切邪惡,但也有人可以睥睨所有邪惡。
我們走到桌前坐下,慕容修提起茶壺倒茶,“上好的恩施玉露,清香甘醇,二位請!蔽遗跗鸩璞劻寺,“真的很香,多謝慕容公子。”輕輕抿了一下,真的很好喝,只不過請客喝茶的人有點煞風(fēng)景。幽谷端起杯子送到嘴邊,頭低下的瞬間我看見他笑了一下,喝了一小口后他抬頭問我,“南煙,你是有信心慕容公子沒有下毒還是你根本忘了?”“哎呀,”我一捂嘴,原來他在笑我,“我忘了,只覺得茶香了……”
見我們根本毫不在意,慕容修原本一直掛在臉上的冷笑慢慢消失了,“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了,我今天來是來給慕容公子傳話的!
“哦?有勞了,請說!庇墓确畔虏璞,語氣平靜,我在桌下輕輕握住他的手時卻感覺他的手涼涼的。
“蘇家被滿門抄斬,二位已經(jīng)知道了,”明知故問,我撇了他一眼:“當(dāng)然,慕容公子的杰作嘛。”慕容修毫不在意的一笑,“沒錯,蘇家被滅門是因為綢緞的染色出了問題,可是提供秘方的慕容家卻相安無事,二位可知是為何?”
“請公子明示!庇墓容p輕的把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我突然感覺到其實他一直是那個面對任何事都可以做到云淡風(fēng)輕的書生,千年的輪回我從貓化作人但我還是我,他靈魂深處一直也還是他。
“當(dāng)然!蹦饺菪奘沽藗眼色,伙計匆忙上來添水,徐徐的熱氣飄散開來直讓人覺得壓抑難受,“二位或許不知道,我派五行殺手去送信那天正是慕容家給蘇家送聘禮的時候,所以那天五行殺手除了送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打探幽谷公子的穿著打扮和武功路數(shù)。而那天慕容家的聘禮特意請了官差護(hù)送,半路被一男子襲擊,聘禮雖然安然無恙,可是誰也不能保證沒被調(diào)換。所以…”
“慕容修,我要殺了你,”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來想沖上去,幽谷拉住我,“南煙,別沖動!蔽艺咀∧_,稍稍冷靜一下環(huán)顧周圍——剛剛裝作氣定神閑的人們此刻虎視眈眈的盯著我們,有的已經(jīng)伸手握住了桌下的刀,慕容修果然是有備而來。
“幽谷公子說的對,南煙姑娘,你冷靜一下。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蹦饺菪扌θ轀\淡,卻充滿了殺氣。我狠狠的瞪著他,咬著嘴唇卻毫無辦法。幽谷站起身把我拉到身后,“慕容公子,幽谷能問為何嗎?若是為了南煙,可那時公子并不知有南煙隨行吧?”
“最初當(dāng)然不是為了南煙姑娘,只不過是為了秘方——若是有人在半路調(diào)換了秘方,蘇家又有仇人無數(shù),那樣蘇家的綢緞有差錯與我慕容家就無任何瓜葛。不過現(xiàn)在——”冷酷貪婪如狼一般的眼神越過幽谷的肩膀看向我,像一支箭把我牢牢的釘在原地——是為了我?沒錯,是為了我,慕容修想要用我血織出美人錦,才利用這原本只是為保險起見才有的陰謀,若不是我幽谷想必早已安全的離開了南充城。
“當(dāng)然,若要幽谷公子沒事也很簡單,只要我對官府的人說慕容家有了家賊偷偷調(diào)換了秘方,再上下打點一番,這一切就能結(jié)束了,否則,就算幽谷公子武功蓋世逃過一死,這你曾經(jīng)留宿過的客棧就難逃劫難了!
幽谷緊緊攥著我的手,我明顯感到他在發(fā)抖,我抬起另一只手扯扯他的衣服,“幽谷大哥,沒關(guān)系,會沒事的。”
“慕容修,不僅是這客棧的老板伙計,只要你想這天下人都可能成為你要挾我們的人質(zhì),對吧?”我冷冷盯著慕容修,真不知那人的外表下是否長了一顆會跳的心。
“南煙姑娘言重了,我要的只是姑娘你一人而已!比绱酥苯亓水(dāng)?shù)恼f出,他早已清楚我們根本無法選擇。
“慕容修,我不會讓南煙跟你走的,就算是死——”幽谷稍一用力把我推到后面拔劍橫在了慕容修肩上,見幽谷動手,店里早已蓄勢待發(fā)的人們?nèi)空玖似饋,一時間屋里充滿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正要沖上來時卻被慕容修攔住,“等一下,幽谷公子,你剛剛還讓南煙姑娘不要沖動,你自己看來也要冷靜一下呢!蓖蝗谎酃庖晦D(zhuǎn),站在一邊的伙計已被人一劍刺穿了胸膛,帶著一臉困惑的倒在血中,店老板哀嚎著蹲在地上,似乎連發(fā)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幽谷獨身一人十余年,他人性命與我何干?”話雖如此,可是橫在慕容修頸前的劍卻已帶了幾許猶豫。
慕容修沒有說話,又一人將劍舉起砍向店老板,“等一下!笨茨侨送O拢衣叩接墓壬磉,拉回他拿劍的手,抬手輕輕的幫他整了整衣服,“幽谷大哥,南煙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你忘了,我當(dāng)初拼命要跟著你,就是為了要報恩的!
“南煙,不管怎樣,我不會讓他帶你走,我——”我輕輕抬手拂過幽谷的眼睛,言語未畢的他緩緩倒在我的肩上。
“慕容修,我跟你走。不過要等我把幽谷安頓好!
師父師娘離開前說過,我欠下的恩情要自己來還,他們幫不了我。我也曾說要自己去還這千年前欠下的債,現(xiàn)在,是時候了。
我看著躺在床上沉沉睡著的幽谷,掏出一塊玉佩——那是千年前他留下的,他去世之前掛在了我的脖子上。這些天我一直有意無意拿出玉佩讓他看見,可是他似乎一點都不記得了,為此我還偷偷生過悶氣。我把玉佩放在他手心里握緊,本想笑一下,卻突然感覺眼睛酸酸的然后有什么濕濕的東西在臉上滑落,我摸了摸,是淚嗎?師娘曾說如果有一天一個妖精流淚了,那么她就擁有了比人類甚至比神仙更柔軟的心,那時我不懂,即便是曾為書生的他去世的時候我也只覺得心里空空的卻并不知淚為何物。溫?zé)釢駶櫟囊后w一滴一滴不斷滑落,眉心的朱砂痣隱隱的疼,心里感覺怪怪的,不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畏懼,卻只是擔(dān)心他醒來后的心情——原來,這就是哭的感覺。
擦干眼淚,我輕輕掩上房門,對等在門外的慕容修說,“我?guī)湍阒瞥擅廊隋\,你如何讓我相信你會放過我家公子?”
慕容修早已料到我會問,“姑娘放心,姑娘一旦隨我到了慕容府,我會立刻銷毀所有不利于幽谷公子的證據(jù),然后連夜送幽谷公子出城!
我冷笑:“你就不怕他回來殺了你?”
“姑娘多慮了,美人錦一出,慕容家必定揚名天下,這皇家的稱號也必定會是慕容家的,幽谷若是殺了我,便是天下的罪人——那豈不是浪費了姑娘一片心嗎?”
我淡淡一笑,“慕容公子聰明絕頂機關(guān)算盡,可是不要因此就認(rèn)為旁人都是小孩子,會吃虧的!
慕容修稍一愣,“姑娘不信我?”
“當(dāng)然不是,我隨便說說的。慕容公子,我們走吧。”
“姑娘請!
轉(zhuǎn)身下樓前,我回頭看了看幽谷房間的門,真的有點后悔當(dāng)初沒好好和師父學(xué)透視法術(shù),幽谷,我已在那玉佩上用盡我千年所學(xué)結(jié)下護(hù)身咒,慕容修一定不會留下活口,可是他再也傷不了你。
慕容府上,一只寒光閃閃的匕首放在一匹潔白的綢緞前。
我拿起匕首用手輕輕撫摸著,慕容修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勝雪的白綾,眼睛流露出的無限的希望,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勝利者的微笑!澳饺莨樱堑昀习暹在你的手里吧?”
慕容修收起笑容,“南煙姑娘功夫了得,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已下令,一旦美人錦制成所有人都將平安無事,但若是今晚之前沒有音訊傳出,那么......”
“不必說了!
匕首刺進(jìn)胸膛的時候,并沒有我想象的疼痛,甚至一點都不痛。朦朧中我看見星星點點的紅色小花盛開在晶瑩的雪地中,越開越多......力氣漸漸消失了,我緩緩躺倒地上,似乎又聽到我還是一只貓的時候,那個眼神溫柔的人說,煙兒啊,你不要調(diào)皮了,聽話……幽谷,原諒我這一次沒有聽你的,但我不后悔。
【七】
慕容家被抄家誅滅九族的告示一貼出,整個南充城便沸騰了。
不到一月,南充城兩大家族接連被滅門,一時間傳言四起,都說是因為那美人錦。慕容家確實織出了美人錦,見過的人都說那是他們見過的天下最美的綢緞,那紅色動人心魄,可是看久了卻讓人無端的生出幾分恐懼。美人錦本來是要送進(jìn)皇宮,慕容家也想借此名揚天下,可是在押運的路上美人錦被一武藝高超的人劫走,慕容家因此遭了滅頂之災(zāi)。所有人都說那美人錦本不應(yīng)是凡間之物,凡人覬覦,那么結(jié)果就只有自取滅亡。
沒了慕容家和蘇家的明爭暗斗,南充城似乎明朗了許多。官差封掉慕容家家宅的時候,人們圍在門口指指點點,惋惜感嘆抑或看熱鬧。
人群未散,一身著白衣手中提劍的男子默默的轉(zhuǎn)身離開。人們都去看熱鬧了,街上一時間空曠起來,男子緩緩的走著,低頭看著手中的一塊玉佩一時間失了神,原本武藝超群卻連有人走到了面前都不知道。直到一只手咻的搶走了玉佩,才抬起頭欲拔劍卻又馬上愣在了那里。
“幽谷大哥,這護(hù)身符是用來保佑你的,可不是讓你看著發(fā)呆走路撞墻的!泵佳劬卵劢俏⒙N,言行舉止卻絲毫不像個女的,不是她還會有誰?
……
醒來時師父師娘都站在床邊,滿臉的緊張。
“師父,師娘…我,沒死啊?”
“傻貍兒,精靈怎么會那么容易死啊,更何況你是貓啊,就算死了你也有九條命呢。”
“貍兒,你已經(jīng)了結(jié)塵緣,脫去妖氣,現(xiàn)在,你不再是貓妖,而是小貓仙了。”
“什么?塵緣已了?師父,我還……”
“可是,你卻凡心已動,現(xiàn)在師父罰你下山去修煉了斷凡心!
“師父萬歲——”
【八】
城外,幽谷慢慢踱著步,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我倒退著在他前面走,“幽谷大哥,你說那美人錦真的存在嗎?”
“只要是像慕容修那樣的人存在,美人錦就永遠(yuǎn)存在!
“哦,那我們?nèi)嘶蕦m,沒有人收美人錦了,就不會有那種人存在了,好不好?”
“……”
撲通——“哎呦,摔死我了,該死的石頭……”
“……誰讓你倒著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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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的短篇還會繼續(xù)的~~~并且關(guān)于南煙和幽谷,小一正在攢長篇,到時候會有更多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