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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唱完釵頭鳳
嘆多情自古遭戲弄
我折斷錦芙蓉
走過千年還兩空空
。




內(nèi)容標(biāo)簽: 虐文 陰差陽錯(cuò) 悲劇
 
主角 視角
景蘇
齊錦


一句話簡介:信,不信。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2757   總書評數(shù):4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8 文章積分:1,123,21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短篇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7948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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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扣

作者:月小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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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第一次見到他,是我國破家亡之日。

      彼時(shí)父皇從密道驚慌出逃,丟下一群平日不受寵的妃嬪,還有我。

      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坐在小苑門口安然等待,日頭很烈,透過葉子縫隙刺進(jìn)來的光晃疼眼睛,卻怎樣也流不下淚。好似還不及醞釀出就在一瞬被熏干。

      他沿著宮中平滑的石板路信步而來,穿了一身玄色鎧甲,毫無預(yù)兆的對我一笑,心中那三分驚懼陡然變成五分。

      并非他面相駭人,只因我受不起。

      俘虜,這兩個(gè)字天生就是一道溝壑,無法邁過。

      他是祁國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而我,只是燕國不受寵的長公主。

      刀起戟落,折斷了我最愛的芙蓉錦,卻留下了我,道,正好缺一個(gè)端茶研磨的小廝。

      我訝然抬頭,分明看見他眼中清晰的戲謔光芒。這才猛然記起,我穿著男裝,要扮作燕國皇子來引開他。原是這般順利。

      不禁一笑,未多想,心覺不過是挪個(gè)地方繼續(xù)看人眼色。

      而端茶研磨的活計(jì),自小就會(huì)。

      “叫什么名字?” 他的營帳和他一樣,干凈且沉穩(wěn),換上一身石青單袍,霎時(shí)減卻不少初見的威嚴(yán)。

      “景蘇!蔽业恼\惶誠恐仿佛與生俱來,脫口就說了真名,將扮作皇子一事早早拋去腦外,恨不得咬斷舌頭。

      “那你可知我的名字!彼腥舨恢賳。

      我自是知道的,卻搖頭。

      “齊錦!彼檬种刚戳瞬杷,一筆一劃的寫在桌上,極其認(rèn)真。

      我?guī)缀醪挥勺灾鞯臏惿锨凹?xì)看,便在這時(shí),他忽然轉(zhuǎn)手捏住我的耳朵。

      “原來是丫鬟不是小廝。”一如初次見面,滿臉戲謔。

      我大窘,動(dòng)也不敢,只覺被他捏住的地方一片酥麻。

      他又道:“難怪柔柔弱弱,說話也細(xì)聲細(xì)語。”

      松開手,放肆而笑。

      我低頭不敢看,揣測他會(huì)做怎樣的處置。死倒是不懼,獨(dú)獨(dú)怕痛。若用起刑罰逼問父皇下落……

      什么都未發(fā)生,我已止不住一陣哆嗦:“我什么也不知!

      齊錦未答,忽而大笑,許久才漸漸停下,道:“我早知你是假,老燕皇就一個(gè)皇子,當(dāng)是千萬般寵愛,哪有丟下不管的道理。”

      我吃一驚,暗嘆自己想的太過簡單,又聽他說:“你倒是忠心耿耿,為了主子便不怕死?”聲音里隱隱多了些許嘲弄。

      “不是。”垂首,惶惶難堪。平日里不肯多看我一眼的父皇,我又哪來的忠心耿耿。

      “那是被逼?”齊錦饒有興致的反問。

      我不語,悄悄向后退開一步。

      他緊跟站起,欺身上前。

      “本將軍有那么怕人?”

      我駭,再退,聲音帶上一貫的恭謹(jǐn)有加:“將軍披靡沙場,戰(zhàn)無不勝,景蘇伺候一旁自是有些惶恐,實(shí)非將軍怕人!

      齊錦冷笑,哼了一聲:“我滅了你的家國,你怕,也是應(yīng)當(dāng)。只沒想你堂堂燕國公主,說起奉承話也不比溜須拍馬的小人差,想必是平日里聽得太多,不過這一套對我可是無用至極!

      他竟是早知道我身份,從頭至尾原只作耍弄,我氣,卻唯有忍,低眉道:“記住了!

      望著他踱開兩步,又似很隨意的問:“我已查到燕王逃生之所,明日一戰(zhàn),你猜猜我要用多久?”

      句句皆是玩弄。

      “父皇狼狽逃出,身旁兵力薄弱,不出半個(gè)時(shí)辰自會(huì)投降!蔽易允侵苄贿^,不如實(shí)言相告。

      “你身在曹營,就不想些辦法救救你父皇?”齊錦緩步踱回,調(diào)笑般放低聲音:“呵,比如以身相許以色侍人!

      他此刻皮相當(dāng)真是無賴到極致,哪有半點(diǎn)將軍的模樣。

      我無奈:“將軍說笑,夜深了,不敢打擾將軍休息,景蘇告退!

      他笑,卻也沒有再做為難,任我端著茶盞走出門,這般輕易,我心中倒不住遲疑。

      真是可笑,百般刁難時(shí)滿是羞惱氣急,這會(huì)子不再戲耍,卻要自尋煩惱。搖頭嘆,提步。

      “呵,比起從前,你當(dāng)真是變了很多!蓖nD的片刻不知齊錦又看出什么,莫名冒出一句。

      我不解,蹙眉想了想,仍舊只走我的。

      齊錦年紀(jì)雖輕,卻十分厲害,早些年我便聽聞他的名字,乃祁國最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人人都說沒有他打不贏的仗。

      所以,我昨夜里的猜測不幸變?yōu)楝F(xiàn)實(shí)。父皇一行被擒,唯有皇弟拼死逃脫。聽聞這些消息,著實(shí)不覺與我有任何關(guān)系。

      我不過是父皇年輕時(shí)情|欲沖動(dòng)錯(cuò)生下的血脈,而自那次后,母親也再未承恩得寵,甚至連妃嬪名號都不得封。

      長公主究竟該是什么樣,從來不知。

      營帳外的士兵因勝仗且能歸家而歡快的擊鼓唱謠,祁國的調(diào)子綿延大氣,我歪頭猜測它的景致是否也是如此磅礴。繼而又猜齊錦會(huì)不會(huì)帶上我。

      想著就不住笑得肩膀直顫。祁國,必定不缺小廝丫鬟。

      “在笑什么?”他的出現(xiàn)如同鬼魅。

      我戛然而止,一時(shí)回不過神。

      “喏,給你,”齊錦往我手中丟了一樣?xùn)|西,笑道:“今日清點(diǎn)皇宮物品,老太監(jiān)說這笛子是你的,順手就給帶了回來,想聽你給我吹一曲!

      碧玉短笛,母親唯一的遺物。

      我驚,欣喜不能自己,言語混亂:“哪天將軍得空,景蘇一定獻(xiàn)上!

      “意思是你要隨我回京?”

      他露出正中下懷的一笑,我怔怔不答。不懂他為何還不殺我。

      “我大祁國的景致可是很不一般,你就不想看一看?”聲音里有著無限誘惑。

      “景蘇只是區(qū)區(qū)俘虜,將軍命我去哪我便去哪,不敢妄想賞景游玩。”好在我已恢復(fù)常態(tài),繼續(xù)畢恭畢敬。

      齊錦笑,湊上前來吻住我的唇,輕聲道:“那就當(dāng)是我的命令。”說罷站起,高大的身形頓時(shí)擋住后方那座囚了我二十年的燕皇宮。

      貳

      我就這樣隨著齊錦回到祁國京都。京都十分繁華,長安街上的喧鬧聲日日不停歇,仿佛都能透過厚重的圍墻傳進(jìn)將軍府,和一片狼藉的燕國果真是截然不同。

      一朝勝負(fù)既定,成王敗寇而已。

      安之若素的住了半月有余,莫說什么賞景游玩,就連將軍府一道門也沒跨出去過。齊錦更是不見人影,仿佛那夜從未存在。

      我必不會(huì)心存任何期翼,只摸不透他的千萬般想法,渾不知自己還有何作用。

      敲門聲忽至,突兀的毫無防備。

      一瞬便想定不是齊錦。他要進(jìn)來何需敲門。

      如我所料,門外站的女子妝容華麗,帶著不少仆眾來勢洶洶。

      自小就見慣各色姬妃爭寵,以致一眼我就猜出她的身份,忍住心底那濃厚的笑意,故作不知,問:“你是誰!

      “哼,我乃將軍侍妾,區(qū)區(qū)一個(gè)俘虜,見了我還不行禮!”

      看吧,我沒猜錯(cuò)。

      這次我竟直接笑出聲來,真不知這個(gè)美麗的女人為何會(huì)蠢笨到如此田地,明知我對她根本毫無威脅可言,又何必用上這最差勁的辦法來吸引齊錦的目光。

      我只不過是個(gè)被丟到一旁無人問津的俘虜。

      顯然這一笑惹惱了她,還不等我說話,她已急急一巴掌甩了過來。

      耳畔火辣,頭昏眼花。

      唔,她又用了個(gè)蠢方法。

      “好不容易走了個(gè)河船女,結(jié)果來了個(gè)更賤的!堂堂燕國公主為了保命居然下賤到……”

      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吞了我。

      我卻連和她有何過節(jié)都拎不清。

      耳鳴之聲漸響,傳入耳中最清晰的不過‘下賤’二字。

      忽而想起尚在皇宮時(shí),我那些血統(tǒng)高貴的皇弟皇妹時(shí)常如此辱罵。原是早已習(xí)慣?我竟不解。

      齊錦不知打哪聞?dòng)嵍鴣,對著那侍妾劈頭一頓怒斥,而后異常緊張的邁步到我身旁。

      “景蘇,莫怕莫怕,沒事了。快讓我看看臉,怎么打的這么重?”臉上的擔(dān)憂亦是真假難辨。

      我笑,出言譏諷:“是啊,打重一些就好了,將軍就可以將我也遣走,換個(gè)新人玩玩。反正這院子里一來二去的,將軍也不差哪一個(gè)!

      他愣住,疑惑不解:“好端端怎么這么說?”

      隨后了然一般將我大力攬入懷中,說:“哈哈,這莫不是吃醋了,他們都是同僚送來與我,推脫不下只好留下的幾個(gè),平日里都極少走動(dòng),景蘇自是不一樣,你可是我第一個(gè)親自帶回府上的人!

      我不信,心中卻不可自拔的浮上暖意:“哼,誰知道你是不是每個(gè)都一樣的說辭!痹境靶Φ脑捳Z說出口竟變成嬌嗔,我頓時(shí)尷尬。

      “真沒有,我素來都是潔身自好。我喜歡你,便會(huì)用上十分的心意!

      齊錦柔情徐徐,眼帶委屈。

      我愣住,不禁脫口問:“那這半個(gè)月你對我不聞不問又算什么!”

      言語潑出,何以收回。

      縱然我頃刻就作出反應(yīng),掙開他跑進(jìn)屋,但也明白這句與妒婦無異的話會(huì)讓我萬劫不復(fù)。

      任何溫柔于我而言都是一種蠱,一旦誘惑深陷其中,必定無藥可解。

      齊錦的聲音隔門傳進(jìn),夾雜著顯而易見的笑意:“這些天確實(shí)是有事,并非故意不理你,你弟弟不知要鬧些什么,先前潛入我軍之中,現(xiàn)在又……”

      我逃似的撲在床上,用被子緊緊捂住耳朵,不再聽他的柔情密語。

      只是一句喜歡,只是順手替我拿回了笛子,只是留了我一條命,我竟不要臉的將心也貼上去了?

      不,不,我明明不愛,只是貪戀那一壑從未有過的溫暖。

      若他說的全為真,那么我必會(huì)愧疚至死;

      若他所做皆是假,那么此后我不敢再信任何人。

      寧愿不要。

      茫然中沉沉睡過去,不知隔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隱隱察覺有人靠近,猛然坐起,便見齊錦端著蠟燭一臉笑嘻嘻站在床邊。

      “你臉腫成這樣,我來給你上藥!

      理所當(dāng)然的挨著床沿坐下,掏出藥瓶就要替我抹藥。

      我慌得向里一縮,幾乎是搶過藥瓶,壓低聲音才掩去心慌意亂:“將軍身份尊貴,景蘇不過是個(gè)俘虜,叫人看見多半又會(huì)嚼舌根,自己來就好,夜深,將軍還是去歇息吧!

      話至最后已然不知所措。

      “那又怎樣,我喜歡你還怕人家說什么不成!彼奶故幜钗也恍乓残。

      “呵,我們之前從未見過,我可不信你一眼就會(huì)喜歡上我!蔽覞u漸中氣不足,又恬不知恥的心存期翼,盼望能從他那多汲取些往日不曾受過的溫柔。

      齊錦不負(fù)期望,轉(zhuǎn)手便一把將我摟進(jìn)懷中,輕舒淺嘆:“為何不信,你既不是她,算起來我還真是一眼看中的你,唔,明明是個(gè)俘虜,在敵軍首領(lǐng)面前卻連半絲懼怕也無,身為敵軍首領(lǐng)的我,自當(dāng)對你另眼相看!

      他邊說邊抹上藥,清涼頓襲,那還未驅(qū)散的睡意去而復(fù)返,在他安心的懷抱中眼皮直掉。我總覺這番令人心頭一熱的話語中有不明之處,又始終張不開口問,任他輕拍著背勸哄兩聲,再度睡去。

      可笑,我自始自終從不信他,卻在他面前毫無防備。世人再傻,也都傻不過我。

      叁

      景良來的時(shí)候我正琢磨著要去還齊錦的人情。

      就算什么也做不了,至少那欠他的曲子,隨時(shí)都能還上。

      還未來得及出門,景良就先一步找到了我。這個(gè)素不來往的燕國皇子、我的皇弟將來意說的很明了。

      “我給你十天時(shí)間,拿到齊錦那賊廝下一步的計(jì)策!

      我望著他半日,幾欲笑出聲來,燕國都亡了,他還以為自己是那個(gè)高高在上的皇子,可以肆意對我指手畫腳?

      “皇姐不要以為身在將軍府就有了靠山,哼,我先前混進(jìn)軍營,現(xiàn)在又輕輕松松進(jìn)來見你,齊錦除了打仗有些本事,用計(jì)使奇也不過如此,我在這殺了你怕也沒人能發(fā)現(xiàn)。”

      我顯然低估了他,他是有備而來。

      “你原來不知,這么些年我最不怕的就是一個(gè)死字!蔽逸p嘆,這威脅實(shí)在連半絲用處也無有。

      景良面怒惱色,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丟過來:“還是和從前一樣惹人厭!哼,我可不會(huì)冒這么大險(xiǎn)傻到只為了殺你,看看這是什么!”

      我拾起那支素簪,臉色大變。

      “皇姐若肯幫忙,我保證絕不會(huì)動(dòng)你娘棺木一分一毫,”景良攤手,指指我手中那原本作為娘親陪葬的簪子,復(fù)又溫和勸誘起來:“你也不想一輩子跟著這么個(gè)仇人吧,你只要幫忙,我定會(huì)讓你一生自由,你是信毫無真心的他,還是信尚有血緣的我?”

      字字句句戳在心尖上,我指節(jié)捏的緊緊,慘白堪比宣紙,從牙縫擠出字來:“我誰也不信,快滾出去,不然我可要喊人來捉了!

      景良暴跳,終是露出本性:“真是下等奴婢的種!天生的賤胚!總之我只給你十日,十天后我若收不到消息,挖出來的可就是你娘的尸體!”他甩袖準(zhǔn)備出門,我頹然伏在案上。

      門應(yīng)聲而開,腳步卻猛然止住,恍然聽見拔刀聲。

      疑惑看去,齊錦領(lǐng)著一隊(duì)士兵在我的房門外一字排開。

      腦中轟然一片,頓時(shí)明悟了那個(gè)纏繞心頭幾日不解的困惑。

      齊錦留我不過是要加以利用以便抓住燕國出逃的皇子。

      簪子尖細(xì)的一頭不知何時(shí)已沒入掌心肉中,渾然未覺疼痛。

      我一直以為自己足夠理智,卻未想不知不覺中早已陷入他那不辨真假的溫柔中。

      “二皇子不打算多住幾日?打從二皇子進(jìn)府,哦,不對,應(yīng)該是從混進(jìn)軍營那刻起我就一直跟著呢,想瞧瞧這到底是要耍什么花樣!饼R錦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身上。

      “齊將軍果然是陰險(xiǎn)狡詐,”景良面色難看,霍然拔劍,回頭對我一笑:“皇姐,你看見了,這就是你跟的人,連你都要一并算計(jì)!

      我茫然的盯著齊錦,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驚慌。

      然,他鎮(zhèn)定如常,輕道一句:

      “莫要挑撥離間!

      隨即揮手下令,將景良團(tuán)團(tuán)圍住。

      齊錦何許人也,手下個(gè)個(gè)是精兵,景良漸漸不敵,那平日里護(hù)養(yǎng)得當(dāng)?shù)睦w細(xì)手指根本不適合劍。我便在此時(shí)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也是這樣一只手,給饑腸轆轆的我遞過一個(gè)紅果。

      那時(shí),景良親切的喊我——姐姐。

      心動(dòng)時(shí),身亦動(dòng)。

      我?guī)缀跏菦]有任何思考便撲到打斗之中,擋在景良身前,拿著簪子抵住喉,聲音嘶嘶:“莫要傷他,否則我即刻就去死!

      片刻,腦中閃過的念頭竟是想知道齊錦心中到底有無我。

      齊錦臉色驟變,向前猛跨一步,又生怕我當(dāng)真刺下去似的,急急止住,驚道:“景蘇——”

      “走!我不會(huì)救你第二次!”我手指不禁顫抖,回頭又斥景良。

      待景良倉促逃開,才敢去看另一個(gè)人。

      “你們都退下,”他不掩眼中擔(dān)憂,小心走到我跟前,嘆:“我不會(huì)派人去追,快將簪子放下,莫要傷了自己!

      我怔怔,將他的表情看的仔仔細(xì)細(xì),心底忽然就陷下幾分。

      自古情字最刺骨。自古也是情字最動(dòng)心。本就各有千秋,何來好壞之分?

      景蘇啊景蘇,你何苦自尋煩憂。

      再也撐不住,跌坐地上,捂著眼任淚水肆意。

      我忽然怯懦,齊錦為抓景良必是用勁一番苦心,而我卻讓他付之東流。

      低眉道:“我是怎么回事,竟放走了他……”

      “放走他的分明是我,怎么你倒自責(zé)起來,”齊錦笑起,溫暖如同日光:“再者,雖說你們有所隔閡,畢竟尚是血緣相連,不愿見他死也是應(yīng)當(dāng),事先未同你說明,是我的錯(cuò)!

      他拉下我拿簪子的手,言辭誠懇,句句為我。饒是鐵石心腸的人,聽罷也難免一陣唏噓,何況只是猶豫如我。

      動(dòng)心兩個(gè)字,只是在這么一瞬忽然而落,重重砸進(jìn)我的心頭。

      肆

      隨后,齊錦待我一如當(dāng)初。他應(yīng)當(dāng)是已聽到景良的計(jì)劃,在我跟前仍絲毫不避嫌。處理軍務(wù)也好,商議大事也好。

      我心有愧疚,齊錦肩負(fù)的比我多了不知多少,如此他都肯信我,而我不過是一條命,竟也小氣的不愿信他。

      然而事情卻常常是愛劍走偏鋒,與想象要差去很遠(yuǎn)。

      娘親墳冢的安妥成了我最大的心病。我深知景良暴戾的性格,必會(huì)說到做到。

      隨著十日之限緩緩逼近,我夜夜都會(huì)做一個(gè)夢,見到娘親眼底含淚輕聲喚我:景蘇,景蘇,真冷。

      噩噩醒來,臉上不知是汗是淚。

      齊錦已近乎完美,獨(dú)獨(dú)這件事半字不提。我明白,他是祁國大將軍,只要抓住景良便可,其余的何須大費(fèi)周章。

      道理都是淺顯易懂的,可要讓它滲入人心,卻是難上加難。齊錦很快便查到景良的藏身之所,意欲一舉拿下。我不禁猜想,他是否其實(shí)并不知情,不知道我娘親一事。

      何況,我也不曾求于他。貿(mào)貿(mào)然就給他定下罪名,說不定是我的錯(cuò)。

      想得入神時(shí),齊錦推門而入。

      “眉頭緊鎖,這又是在苦惱什么?”

      “在想欠將軍的該怎么還才好,比方那曲子!蔽抑钢笒煸趬ι系谋逃竦。

      “哈哈,你都是我的,還用事事計(jì)較?我這馬上就要出門,曲子嘛先不急,晚些再聽!彼硭(dāng)然,傲氣一笑。

      我略略失望,低聲詢:“那將軍來有何吩咐?”

      “這幾日一直忙著,好不容易才得了空閑,午間我進(jìn)宮一趟,回來與你一起去賞景游園!

      他笑,不待我說不必,已然掉頭出門。

      唯有喟喟而嘆,他見我憂愁,還記著要帶我出門散心,這本是一件好事,我心底自也是萬分欣喜,只娘親之禍繞在心頭,何以能夠安然游玩?

      適才想了半日,竟是什么也為說出口。只好等他歸來。

      未料得,這一等直至半夜也不見他身影。

      我難抵懊惱,摸出碧玉短笛,恨恨想吹個(gè)哀怨纏綿。

      然,只發(fā)出一個(gè)音,我便轟然欲倒。這并非我的笛子。抖著手又摸向笛尾內(nèi)側(cè),果然是沒有那個(gè)娘親的刻字。

      腦中空白一片,卻又像是從亂糟糟的一堆麻繩中找到線頭般,所有的思路豁然連到一起,多日不解的疑惑一瞬打開。

      ××

      三年前,景良親姐姐嫁至楚國,她名喚景辰,與我年紀(jì)相當(dāng),容貌相似;

      五年前,齊錦隨父前來燕國和談,見過景辰;

      七年前,文貴妃與我娘親同死,皆留下一管碧玉短笛;

      十年前,中秋節(jié)父皇賞給兩個(gè)公主的母親各一支碧玉笛,也是娘親受到的唯一賞賜;

      十九年前,文貴妃生下二公主景辰;

      二十年前,身為文貴妃貼身奴婢的母親承蒙圣恩,生下我。

      ××

      我忽而一陣寒意凜凜,哆嗦著丟下笛子。我以為是福分已至,原來竟是替人消受。

      恍然記起之前,幾次要給他吹時(shí)都被他不平不淡的擋下;

      恍然記起他多次笑道:你又不是她。

      誰又不是誰,當(dāng)時(shí)恍恍不知原來他想說的是:景蘇,不是景辰。

      難怪不殺,難怪柔情如水。心痛如絞,自亂陣腳,敲門聲忽至。

      “景蘇姑娘,可睡下了?”謙恭不卑,來人是齊錦的心腹秦風(fēng)。

      “將軍今日確實(shí)是有事纏身,沒能與姑娘出門,特意讓我來說一聲,還望姑娘不要介懷。”

      我咋聽得將軍二字,心中便翻涌起酸楚無限憤憤抓起笛子,一把拉開門朝地上砸去:“你告訴他,我是景蘇并非景辰,不必小心伺候”。

      秦風(fēng)愕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不遠(yuǎn)處的仆眾也紛紛停下腳步,朝這方張望,我想我此刻必與潑婦無異。

      猛地又關(guān)上門,將自己的滿腹屈辱隔在屋外。

      一夜無眠。

      翌日,齊錦依著原先計(jì)劃前去剿殺燕國余黨,待我抑制不住追到城門已不見人影。

      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解釋,我心亦死。

      伍

      齊錦離府的第二天,秦風(fēng)忽然匆匆趕回,我驚恐不已的打開門,卻見他笑容滿面。

      “景蘇姑娘,快看我?guī)砹耸裁!”秦風(fēng)像是得了什么寶貝,聲音里皆是喜悅:“將軍一早便讓我先行趕回,說是姑娘看了一定會(huì)開心。”

      我望去,竟是笛子。

      “將軍這次先到了燕皇宮,找了很久才找到這笛子,怕你一心記掛,讓我趕緊帶來!

      我先是不信,放在唇邊吹了幾個(gè)音調(diào),果真是娘親的笛子。但聽得他后面這一言,全身赫然繃緊,切切問道:“那他人呢?沒有回來?”

      “將軍前去清剿燕國……余黨,”秦風(fēng)偷偷看了我一眼,似見我并不介懷,口氣轉(zhuǎn)為正常:“姑娘不必多慮,將軍是要尋回令堂尸骨,一心為姑娘著想。”

      “他,他怎么知道?”

      “上次景良……”

      “他是不是去了燕子坡!”我急急又問,秦風(fēng)略帶疑惑的點(diǎn)頭無疑是一記重錘,令我搖搖欲墜,喃喃:“他從不避我,他竟是信我的?”驚慌順著言辭一點(diǎn)一點(diǎn)溢出,手指痙攣。

      秦風(fēng)不明所以,輕聲寬慰:“姑娘不必?fù)?dān)心,世人都說沒有將軍打不贏的戰(zhàn),何況只是小小余孽。”

      “可我,可我將這路線告訴了景良,讓他在燕子坡做埋伏……”我已發(fā)不出聲音,只覺天空也陰暗幾分。

      失魂落魄,后悔萬分。哆嗦著唇開不了口,只聽秦風(fēng)著急不已地一遍又一遍的問著: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以為我那時(shí)急急追出去是如何舍不得齊錦,所以才能夠甩下跟著的人,將行軍路線交給一直在將軍府外等著的景良。

      止不住的悔意紛紛化作淚水,從指縫溢出。

      秦風(fēng)大駭,已顧不得身份,脫口罵道:“你怎能如此無情!將軍對你如何你心底當(dāng)真不知?!你摔了笛子那日,他路上遭景良偷襲受了傷也不敢讓你知道,如今傷未好,又急著去給你找笛子討你歡心!”

      我渺茫的希望,瞬間變成絕望。

      景良偷襲他,所以那日直到夜里都沒有來見我?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將軍之前確實(shí)認(rèn)錯(cuò)人,可自從將你帶回府連以往的那些侍妾通通遣散了,一心記掛在你身上,而你,都做了些什么!”

      “哈,哈哈哈,是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既然他難逃一死,那我便跟著一起去那黃泉路!”我轉(zhuǎn)頭,用盡全力朝廳中柱子撞去。

      生無可戀。

      恍惚中,血腥的味道蔓延開來,秦風(fēng)的驚呼聲漸漸變?nèi),唯有穿堂的風(fēng)在耳畔作響。仿佛當(dāng)日齊錦兀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那么遠(yuǎn),又那么近。

      平生日日求相思,相思寸斷竟不識,柔腸與共誰人知,不解緣分淚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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