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走的如此彷徨，回憶像一顆顆小珠子，散落在地上，它們?nèi)绱说钠扑�。卻沒有人去拾起。請讓我用愛把他們串成一串長長的項鏈，把這串裝載著我的愛的項鏈收進小盒子里……”
　　——題記

　　門鈴聲響了起來。
　　令人厭煩而刺耳。
　　這個黑色的夜。

　　“對不起，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可以進來暫閉嗎？”

　　“哦哦哦�！�

　　翎把門打開。

　　嶼第一次從走進了這個屋子。

　　從這一天開始 她就認識了他。
　　——2004年9月22日

　　“嶼，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翎躺在床上，蓋著一層粉紅色的毯子。用雙手捧著一本故事書。

　　床和毯子是嶼和翎一起買的，逛了整個上海。
　　粉紅色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好。”嶼把一顆青蘋果味的小糖果的糖紙輕輕的撥開，放在一個淡綠色的盒子里，然后把手中的糖果塞到翎的嘴巴里。

　　天氣很熱，屋子里面開著冷氣，嶼做在床邊。

　　“從前有一只老鼠和一只貓，老鼠不知道什么時候愛上了那只貓，他就對貓說：‘我愛你�！墒秦垍s對老鼠說：‘你走開！’。于是老鼠流下了一滴眼淚，離去了�？墒抢鲜蟛恢溃堅诶鲜箅x去了之后，流下了更多的眼淚。其實，有一種愛就叫做放棄�！� 翎一字一頓的念，于是嶼就很認真的聽。

　　嶼總是習慣微笑，他的嘴巴總是揚著一個固定弧度的微笑。

　　“故事完了!~”翎把故事書放到床邊。

　　她用稍稍銳利的眼光盯著嶼。

　　“嶼，你明白了嘛？”

　　“明白沒有嘛？”

　　她撒嬌。

　　“明白拉�！睅Z頓了一下，輕聲的說。

　　說罷，他又把一顆青蘋果糖送到了翎的嘴巴里，然后把完整的糖紙放進了那個盒子里。

　　“胡說！我不相信��！”翎撇嘴。

　　她用力的推著嶼的肩膀，但是嶼卻一點也不吱聲。

　　“好拉好拉，我真的明白了嘛。”

　　“不可能。”

　　他們一起沉默了。

　　“好了，不說這個了。氣死我了�！� 翎淘氣的把蓋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掀開，然后大步大步的走向屋子的客廳。

　　“翎，拖鞋�！�

　　“哦哦，忘記拉�！�

　　翎跑了回來，穿上了拖鞋。

　　“嶼，陪我去公園，好不好？”翎的眉頭皺了皺，眨了眨她那雙水靈的棕色帶黑的大眼睛。

　　嶼又笑了。

　　“好啊。現(xiàn)在嗎？” 他把裝糖紙的盒子收了起來。

　　“走吧走吧�！� 翎扯著嶼的手，嶼就跟著翎一起走。

　　他們挽著手臂，翎輕輕的把頭靠在嶼的肩膀上。
　　翎唱著歌，嶼還在淡笑。

　　翎走到了公園前的馬路。她松開了嶼的手，急切的跑過馬路，在公園的門口，馬路的邊上，對著嶼招手，她用力的甩動著她的手，努力讓嶼看的清楚她的急切。

　　“嶼你能不能快一點！~”翎不耐煩的催促著 他。
　　等了一會兒，她又往馬路的另一頭往回跑。

　　嶼也對著翎招手。

　　他明晰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片淡紅，還包著幾絲的幸福。

　　四秒，三秒，兩秒，一秒。
　　他的臉色不止是從多久前開始改變，一圈圈的白色擴散，眼球濕潤，蒼白的臉。

　　一晃而過的大卡車 沖過斑馬線，空氣被血染成了一片令人感到惡心的血紅。

　　直到血濺到了大卡車的車身上，剎車聲響起。

　　此時此刻才看清楚：
　　紅色吞噬掉了翎的全身。

　　太陽曬得每一個人都很眩暈。
　　嶼的腳顫抖著，他一把抱起翎，用進了力氣沖向醫(yī)院。

　　“醫(yī)生。醫(yī)生��！”

　　安靜的醫(yī)院變得格外的吵鬧，他把翎放在送往急救室的移動車上。
　　當移動車瞬間沖進急救室。

　　當白色的大門頓時關閉。

　　當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一片乳白的墻。

　　他暈倒了，暈倒在醫(yī)院的長廊上。

　　——2006年 7月17號

　　嶼醒來的時候 翎卻還沒醒來。
　　翎躺在白色的鐵床上，一點也不舒服的鐵床上。

　　被單也是白色的，她不喜歡白色。

　　翎的頭上包著幾層白色的紗布。
　　醫(yī)生說，她注定要殘疾了。

　　嶼的眼睛變得很濕潤，他的雙眼如此的憂郁。

　　他忽然恍然，急切的沖出醫(yī)院，等他回來的時候，翎還沒醒，只見他拿著一袋青蘋果糖，有一層白色的小糖紙包著的那種。

　　他等啊等。

　　翎醒過來了。

　　她顯得格外的蒼白，又顯得如此的恐慌。

　　“這里是哪里？”她皺著眉頭，把頭低的很低，但是她的腳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嶼笑了，可愛的微笑。

　　“翎，你醒了�！陛p聲細語。

　　“你……是誰？”翎把手收在身子里，把白色的毯子提得更加的高，蓋住了脖子。

　　“呃？……翎？”嶼有點恐慌，他的手顫了一下，本來想要撫摸翎的手 頓時收了回來。

　　“你是？……你叫我？”她的眼睛此時此刻顯得格外的大，里面閃著透明色的光。

　　嶼此時又變得無比的寧靜。
　　他微笑，純潔的微笑。

　　“呵，你不認識我�！�

　　“是嗎？”

　　“對�？墒俏医裉扉_始要認識你！”
　　嶼故意的板著臉，假裝認真。

　　“哈哈……你的樣子好好玩�。　�
　　翎把毯子松開，然后用一只手捂著嘴巴笑。

　　她笑得真甜。

　　“我給你糖吃，好嗎？”嶼把糖的大包裝袋撕開，然后取出一顆青蘋果糖果，依然小心的把糖紙撥開 ，放在了口袋里，把糖遞給了她，她自己把糖放進了嘴巴里。

　　“好吃，我好喜歡啊！”翎’咯咯’的笑，含著糖。

　　[最溫暖的此時此刻，我真希望人生的演出從此落幕。但是不可能，這個只是單純的音樂盒剛響起聲響的時刻。]
　　——2006年7月18日

　　翎終于可以出院了，但是這已經(jīng)是兩個月以后的事情了。

　　她做在輪椅上。

　　季節(jié)變的很快，天開始變的有些涼。
　　人們都開始往身上加衣服。

　　她也加了衣服，粉紅色。
　　嶼陪翎去買的。

　　買衣服的時候 他問她，“粉色的好不好？”。
　　她很快的就回答 好。嶼就寬心的笑。

　　他們像一對剛開始第一天戀情的羞澀戀人。

　　她忘記了，她忘記了過去以及她在兩個月之前她什么人都不認識。

　　“也許是暫時的失去記憶，但是如果能找到一些讓她深刻記憶的事物就可以回復記憶了。但是腳，就再不會好了。”
　　——醫(yī)生的話。

　　——2006年9月18日

　　下雨了。這個黑色的夜晚。
　　就像上帝在哭泣，一場磅礴的大雨。

　　她在輪椅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雨。
　　雨一點點的從屋子的窗的頂部滑落到窗的最下端。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嘀噠” “嘀噠”
　　眼淚往下墜，翎的面頰早已被淚珠弄濕。

　　“嶼。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翎的手伏在輪椅上手的支架上。
　　憂傷的臉，愁意，此刻她很消瘦，真的，有一種蒼白無暇與無力環(huán)繞了她，所以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最后一顆淚珠，慢慢的從眼眶里掉出來，沿著面頰掉進衣服里，消失掉。

　　“翎？”嶼寬心而明朗的微笑。

　　“我失憶了，是嗎？”

　　“是。”

　　“你為什么一開始就不告訴我�！�

　　“因為我希望你快樂�！�

　　雨還在下，一點也沒有停息的意思。

　　[整個世界都在下雨，連你和我的心也在下雨。]

　　“好了。既然我都記得了，為什么還要去想？”翎的聲音有點顫抖，但是她笑了，像一朵頓時在雨后綻放的雪蓮，不妖艷，圣潔，四溢白色的光澤。

　　“好�！睅Z微笑。

　　“嶼，我們再模仿一次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的情形，好不好？”翎輕輕的對嶼說，輕到連屋子里的空氣都聽不到，而嶼卻聽的很清楚。

　　“恩。好��！”嶼還在笑。笑著，他又把一張新的糖紙放進了裝糖紙的盒子里，然后把糖塞給翎。

　　“今天是我們認識二周年紀念日�！睅Z笑得吱出了聲。

　　翎也笑了，不過只是揚起嘴角給予嶼的回應的笑而已。

　　兩年前的這一天，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
　　似乎和今天格外相象。

　　嶼走出了屋子，在屋子的外邊，他卷起了襯衫的衣角，外面很冷。
　　雨水迅速就濺在了嶼的臉龐上。
　　他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從今天起我可以讓你找到從前的自我，我愿意放棄愛，最后做一次貓。]

　　雨嘩啦嘩啦的下著。

　　他裝著急切的敲門。

　　“對不起，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可以進來暫閉嗎？”嶼的聲音。

　　時間似乎停留在這一刻。

　　[一切都如此的安靜。連你給我的愛也如此的靜。是靜？或許是已經(jīng)停止了吧，不然怎么會那么靜呢?]

　　在嶼的耳朵里，只有雨的聲音，卻不曾響起翎的回應。

　　“翎？”

　　“你忘記臺詞拉？”

　　嶼輕輕的問。他溫柔的像水一樣。

　　“你應該說——”

　　“嶼！”翎的聲音很嘶啞，像破裂了一般。
　　嶼的聲音頓時被打斷。

　　門被關的很緊，很緊。

　　[如果門此時被打開，我想你會看到我蒼白的臉。但是還好它是緊緊閉著的。]

　　“回不去了，回憶真的再也會不來了。”翎瘋狂的吼叫著，她的聲音似乎已經(jīng)被撕裂抓破。

　　翎的淚水，“嘀噠”，“嘀噠”的掉在地板上。
　　那么的痛，那么的烈。

　　嶼一句話也沒說。

　　[讓我們的愛再一次重生，但是那是永遠 也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我不再幻想下去。]

　　一陣沉默。

　　“我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我，而是一個要在輪椅上度過半生的廢物。你要的不是這樣的我。你要的是一個會跑會跳的女孩……請你走吧……”

　　翎就靠在門上，另外一頭，嶼站在門外，他的身上濕了，臉也濕了，可能是雨天的夜晚濕氣太重，同時被雨水濺到了。

　　翎咬著嘴唇，她閉著眼睛，痛苦的靠在門邊。
　　淚流光，她覺得她自己現(xiàn)在此時此刻是如此的鎮(zhèn)靜。

　　“請你離開吧，在同一個日子，同一個雨天，同一個夜晚。請你從這扇大門走進來之后再走出去吧�！�
　　翎推動輪椅，把自己移動到床邊。

　　“你永遠不會知道的，貓在把這扇門關上的時候 是如何淚流滿面。貓和老鼠的故事結束了，不會重演了。既然你不知道貓的痛苦，就請你離開吧。——真的�！濒嵊米约鹤畲蟮囊袅看蠼�。

　　門外一點聲音也沒有。

　　良久。

　　“好。”嶼的聲音。

　　像他的微笑一樣清晰純潔的聲音。

　　“請你幫我把 那個在床邊的淡綠色的盒子拿給我。就這樣，足夠了�！�
　　——“咳咳……咳……”嶼的聲音也開始有點沙啞。

　　翎了解嶼，嶼不會說謊，翎說什么，嶼都會聽。于是此時翎也聽嶼的。

　　她順手把床邊的盒子拿了起來，她不曾看過里面的東西，因為嶼說絕對不可以看，此時此刻，她沒看。

　　她微微開了門，把盒子放了出去。
　　他接過了盒子。然后關上了門。

　　“咚！”

　　聲音沒有回蕩太久太久。

　　門關上。
　　一切都停止。

　　連門外的呼吸也沒有了。

　　最后的結果就是，嶼走了。

　　——2006年9月22日

　　翎，你總是說我不懂，我不懂得貓是如何的痛苦，不懂得老鼠是如何的單純而就這樣子遺失掉了貓。
　　呵。你不會懂，永遠也不會懂，不會懂得每一次微笑之后，走出手術室之后，你失憶之后，有了輪椅之后，你關上的門之后，我流了多少的眼淚。
　　微笑是給你的，一輩子的微笑，只要你能開心，我愿意微笑。
　　只要你開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這次的離開沒有告訴你太多，包括在離開之前我愛上了喝啤酒，我每天都會喝很多，直到眼前布滿了啤酒瓶子，但是我都沒有讓你看到，因為每次出去喝酒都在半夜你睡著的時候。我第一次去醫(yī)院辦了病例，第一次在病例上面看到潦草的‘肝硬化’三個字。
　　糖紙盒里裝載的是每一份甜美的回憶，糖紙上我都寫下了你的心情。
　　那是兩年來我們愛的記載。整整兩年，在你關上門之前我就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會等到此時此刻，也就是為了把兩年的最后一天也記上去。我不讓你看，因為你要一直快快樂樂下去，直到糖紙上的回憶已經(jīng)不會讓你哭泣了。
　　回憶永遠都回不去了，時間走過，我們還是曾經(jīng)的我們嗎？
　　原來我們真的變了，時間帶給了我們太多的快樂痛苦 。
　　但是請讓一切的回憶留在你的心底。我會愛你一輩子，再默默無聞的愛也好。
　　——嶼。

　　又七年。

　　那棟公寓被拆。
　　翎經(jīng)不是一個人，她的身邊，一個帥氣陽光的小伙子。
　　她也不再感到痛苦
　　——即使在輪椅上。因為她很驕傲她做了那只偉大的貓。

　　沒人知道。
　　那個在高山之上，面朝向太陽的墓碑之下。
　　躺著一個淚流一生的男人。

　　他微笑，用這份微笑裝點了一份可愛而永久的青春。

　　“時間走的如此彷徨，回憶像一顆顆小珠子，散落在地上，它們?nèi)绱说钠扑�。卻沒有人去拾起。請讓我用愛把他們串成一串長長的項鏈，把這串裝載著我的愛的項鏈收進小盒子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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