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啊啊，那個男人又來了。

　　我默默地將頭低下，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最終，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老板吶，請把小靜下個星期的工作表給我看一下行嗎�！�

　　折原臨也先生，您這是疑問句的句式但實質上屬于祈使句吧，恐怕還是命令形式的。拜托您不要老是在這里神出鬼沒的，我一個近五十歲的大叔可沒勁陪您折騰啊。

　　這些話我只能把它與小時候尿床的次數(shù)一同深埋于內心最隱秘的角落。我無聲地點點頭，在抽屜里翻了幾下，把下個星期平和島靜雄的班次表遞給了眼前這個男人。

　　實在是弄不清楚為什么這個男人隔三差五地就到我這個小酒店里看我們這的一個酒保平和島靜雄的班次表。而且他似乎看一次就能全部背下來——因為他每次來都是挑不是平和島靜雄上班的日子。

　　感覺——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謝謝。”

　　折原臨也將表還給了我，就離開了。他的身影逐漸隱沒在晦暗的夜色里。

　　我嘆了口氣。

　　大叔我啊，只是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啊。就算沒有老婆也沒有關系的說。

　　折原臨也先生，您和平和島靜雄有什么瓜葛的話，請別在我這里折騰就可以了。

　　002

　　折原臨也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慢慢地走在池袋的街道上。

　　今天應該算是安全的吧。

　　折原臨也，最喜歡人類了——

　　除了平和島靜雄。

　　兩個人結下的梁子也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解決的。

　　最討厭——最討厭——小靜了。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是彌漫了滿屋的煤氣，只差一點火星就可以引起爆炸。想自殺的同學可以把他們兩人都一起叫道自己的房間見面。

　　最后來收尸的警察叔叔會哭的。

　　折原臨也一般都會在新宿活動，但最近發(fā)生在池袋有趣的事情越來越多了，折原臨也也控制不住地在池袋開始活動。但是，他絕對不可以與平和島靜雄碰面。

　　相遇的第一聲招呼不是從天而降的自動販賣機就是橫掃自己脖子的兩米長路標。先不說每次那撒了一地的易拉罐飲品有多么浪費，光是因為沒有路標而迷路的外來送貨歐吉桑最近就增加了很多。

　　啊~平和島靜雄，你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折原臨也臉上的表情可以用苦澀來形容。

　　他認為自己必須跟沒有腦子的人盡量隔開距離。白癡是會傳染的。

　　所以折原臨也會到那家小酒店去看白癡的工作表，盡量挑平和島靜雄不上班的日子到這附近來。這樣兩個人相遇的機會也會小很多。

　　今晚平和島靜雄應該是呆在家里的吧�；蛘呷ツ膫�居民區(qū)催款。

　　反正不碰面就已經(jīng)很好了。

　　折原臨也這樣想著，深吸一口氣，以情報販子的身份走進了一家酒吧。

　　003

　　酒吧里有著形形色色的人，是一個可以收集各種情報的場所。

　　他習慣性地坐到吧臺最靠里面的轉椅上，一邊觀察著周圍的人，一邊輕輕地敲了敲桌子。

　　“請問要點什么？”

　　“牛奶——！”

　　折原臨也的大腦里有什么東西啪得一下斷掉了。

　　他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了面前高大的男子身上。

　　還是，一身，酒保制服的，平和島靜雄——

　　“為什么，小靜會在這里呢�！�

　　“……從今天開始我在這里替別人打工。”

　　平和島靜雄低聲回答。

　　“啊……這樣啊�！�

　　折原臨也，最喜歡人類了——

　　除了平和島靜雄。

　　因為折原臨也無法控制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往往讓他措手不及。

　　迅速地環(huán)視一周，周圍比較具有殺傷力的有——

　　大理石桌子雖然是用水泥固定在了地上但這個男人把桌子拎起來的話也沒什么稀奇。硬質的塑料椅什么的太小兒科。果然，大理石桌子最有可能。

　　折原臨也渾身繃緊，準備隨時往后一躍躲開那一聲特別的招呼。

　　“——您的牛奶�！�

　　平和島靜雄把一杯加了冰塊的牛奶放到了折原臨也面前。上面插著藍色的吸管。

　　“……”

　　這種時候，他不是會說“臨~也~啊~我不是說過不準再到池袋來了嗎~~”然后使出必殺技的么……

　　平和島靜雄，一同往常，脫離了折原臨也的思考范圍。

　　一邊硬著頭皮吸著牛奶，一邊打量著在一旁忙碌的平和島靜雄。他應該只是酒保而已吧，什么時候學會調酒了？看這個架勢……好像還真練過……

　　雖然心里很不爽，但是現(xiàn)在作為一名情報販子，收集情報是最關鍵的。

　　004

　　——這樣的話就差不多了。

　　戴著鴨舌帽的年輕人在折原臨也面前微微鞠了一下躬，就離開了酒吧。

　　這樣最后的情報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今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快凌晨了啊。就連酒吧里也沒什么人了。

　　折原臨也站起身，將該付得錢壓在了杯子的地下，準備離去。

　　——胳膊被拉住了。

　　“臨~也~啊~我不是說過不準再到池袋來了嗎~~”

　　果然還是這里啊這個大腦無回溝的暴力白癡。

　　想要甩開被牽制住的胳膊，可對方的力道讓臨也的掙扎只是突然。

　　啊啊，跟這個家伙硬碰硬，自己可是會被撕碎的啊。

　　——但是，我啊，最討厭小靜了。

　　折原臨也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的袖子里突然飛出的小刀直直地沖向平和島靜雄的頭。

　　穿著酒保制服的男人仍然緊緊抓著折原臨也的胳膊，只是迅速地偏過頭。

　　小刀定在了吧臺后方的飛鏢靶子上。平和島靜雄的臉龐浮現(xiàn)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輕輕地切了一聲，放開了手。

　　折原臨也往后退了一步，笑著說：

　　“小靜啊，要動手的話，就應該早點哦。”

　　“這里不是外面，把店里搞得亂七八糟的話會被幽罵得。”

　　平和島靜雄一邊暴著青筋一邊向折原臨也逼近。

　　這家店，似乎幕后老板是平和島靜雄的弟弟。

　　嘖，難怪忍耐著不在店里動手，還真是一個好哥哥啊。

　　不過這可不是自己應該關心的事情，折原臨也瞇起眼睛，轉身迅速向門口跑去。

　　“——沒錯啊臨~也~在店里不行的話就去外面——”

　　聽到男人這樣說著，折原臨也停了下來。

　　這算什么，難道呆在店里還安全一些嗎？

　　折原臨也已經(jīng)沒有了再與平和島靜雄玩貓捉老鼠的游戲的心情了——不，也許這只是兩只食肉動物的較勁而已。

　　總之，呆在這里就不會被什么重型武器攻擊了吧。

　　重新坐回了吧臺的位置，敲了敲桌子：

　　“——牛奶�！�

　　平和島靜雄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咬著牙，放上一杯牛奶。

　　折原臨也端起杯子，慢慢品嘗著冰涼的液體。

　　“——你這個習慣到現(xiàn)在還沒有改變啊�！�

　　折原臨也抬起頭，平和島靜雄點起了一支煙，靠在了墻上。

　　“小靜剛剛是說什么？”

　　“高中的時候你也是這樣，每次喝牛奶就會咬吸管�！�

　　“……”

　　折原臨也看著吸管上的那個咬痕沒有說話。

　　這種事情，居然會記得。平和島靜雄這個男人。

　　“不過，牛奶喝再多，臨也的身高還是這樣啊�！�

　　“啪�！�

　　什么東西斷掉了。

　　折原臨也雙手按在桌子上，嘴角邊掛著扭曲的笑：

　　“小靜似乎在嘲笑我啊�！�

　　“我可沒說你矮�！�

　　將煙灰彈盡，又深深吸了一口，平和島靜雄的笑容可以用惡劣來形容。

　　等等，這是什么狀況？這種中二少年才玩得斗嘴我為何要參與進來？

　　折原臨也按住了額頭，自己為何要與一個白癡較勁，而且還是在身高這樣的白癡問題上。

　　再說了自己的身高可不算矮，只是這個白癡太高了而已！——不對，怎么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來了。

　　折原臨也又坐了下去。他盯著正在專注著抽煙的男人，灰白色的煙裊裊升起逐漸消散。

　　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白癡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所以我才討厭啊——我才最討厭小靜了。

　　005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

　　“——牛奶�！�

　　這已經(jīng)是第四杯了。

　　平和島靜雄似乎平靜了許多，暴起的青筋也都不見了。他一邊倒著牛奶一邊說：

　　“臨~也~啊，你到現(xiàn)在也還是很喜歡牛奶呢~”

　　“啊。”

　　“不喝酒嗎？”

　　“我暫時不會碰的�！�

　　“啊啊~酒精對發(fā)育期來說的確不太好呢。”

　　“啪�！�

　　——忍住，折原臨也。

　　拼命地深呼吸，死死咬住剛送上來的牛奶的吸管。

　　這個家伙跟一個胡攪蠻纏的國中生一樣！明明可以不屑一顧的！可是還是很火大！

　　能讓折原臨也火大的，恐怕也只有平和島靜雄了。

　　國中生平和島靜雄自顧自地開始調酒，不出幾分鐘，一杯血腥瑪麗就放在了吧臺上。

　　“吶，小靜，我不是說我不喝酒的嗎？”

　　“我可不敢把酒拿給未成年人喝�！�

　　平和島靜雄丟下一句讓人胸悶的話，自己拿起血腥瑪麗喝了一口，然后又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平和島靜雄！

　　平和島靜雄。

　　平和島靜雄……

　　折原臨也慢慢地，笑起來。

　　他伸出手拿過裝滿了鮮紅液體的杯子。

　　冰涼的液體微微地刺激著喉嚨。

　　“不是說不喝酒的嗎，臨也老弟。”

　　平和島靜雄瞇起眼睛，看著折原臨也咽下那一口酒，又伸出手拿回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折原臨也站起身，平和島靜雄望著他，沉默不語，將杯子遞了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一口，一口，飲盡了一杯血腥瑪麗。

　　006

　　最近，那個男人都沒有來呢。

　　大叔我終于可以過上安靜的生活了啊。

　　“啊，今天就到這里為止吧。你可以回去了平和島�！�

　　我一邊記錄著賬單，一邊對正在收拾杯子的平和島靜雄說道。

　　“啊�！�

　　簡單地回應了一聲，他去洗手間洗了洗手，走了出來。

　　他消失在大門口外，白色的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著。

　　忽然，平和島靜雄又走回了店里。我放下筆，詫異地望著他。

　　“有什么事嗎？”

　　“老板。下個星期的休假我不要了�！�

　　“誒誒？”

　　居然自己不要休假……真是奇怪。反正對我是沒有壞處的。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007

　　“從明天開始……小靜就沒有休息的時候嗎……居然夜班也全包了……”

　　折原臨也放下老板給他的平和島靜雄的工作表。

　　這樣的話，也就說明平和島靜雄將全天呆在這家店了。或許也是個好機會，起碼可以保證他不會在其他的店出現(xiàn)。

　　008

　　不知不覺，自己又走進了這家酒吧。

　　沒有關系，反正這個時候那個男人還在那家小酒店里當酒保。

　　坐在了轉椅上，昏暗的燈光讓人有了倦怠的感覺。

　　敲了敲桌子，開口道：

　　“——牛奶�！�

　　“……您的牛奶，外加一杯血腥瑪麗�！�

　　“！”

　　抬起頭，引入折原臨也眼簾的是男人面部暴起的青筋。

　　“臨~也~啊~我不是說過不準再到池袋來了嗎~~”

　　等等！平和島靜雄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

　　“所以說~臨~也~啊~”

　　男人的笑容可以用惡劣來形容。

　　“——血腥瑪麗，給我喝干凈啊~”

　　折原臨也最喜歡人類了——

　　除了平和島靜雄。

　　——所以說我最討厭小靜了啊。

　　不甘心地咂咂嘴，折原臨也拿起了那杯血腥瑪麗。

　　平和島靜雄也拿起吧臺上的另外一杯血腥瑪麗。

　　“——干杯——”

　　009

　　今夜，偶爾放縱一下吧。

　　——干杯。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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