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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宅謎案
“我叫漩渦鳴人,私家偵探,是被警察局委托來保護你的。”我翹起拇指點了一下自己,晃悠著身體,一屁股坐在我的被保護人對面的椅子上,毫不客氣地仔細打量他。
無疑地,宇智波佐助有一張非常惹人注意的臉,他坐著的儀態(tài)也很動人,在他腕間刺繡著花紋的袖邊里藏著這個古老姓氏的典雅。
“私家偵探?”對方皺了皺眉,他似乎有些驚訝。
“我猜想你是來干間諜活兒的!苯又爸S一般地說。那張清秀的面孔上帶著又警覺又冷淡的表情,他對我很不屑——我心想。
任何人像我這樣不修邊幅,常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的話,都會很容易被人輕視。
“別介意,”我溫和地說,“他們只是抽不出人手來了。雖然還沒有定案,但我相信你哥哥是自殺!
我一直留意著宇智波的神色變化,他只是眼中有光芒閃過,總體還是非常鎮(zhèn)定。
“自殺?”他笑了一下,“在懷疑過我之后他們又有新的說辭了。聽上去似乎不錯!
我知道警察局以前并沒提過這個說法,也許他該反應得更驚訝一些。
紅發(fā)的女管家給我們送來了茶,然后靜悄悄地站在一邊等候差遣。我用余光感覺到她一直在偷看我,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美人。
“聽說你最近也在危險之中,這就是我來這里的原因!蔽艺f。
“是的。”我注意到他提這事的時候并沒什么熱情,仿佛身處威脅的人并不是他自己一樣。他朝女管家看了一眼,后者很快將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攤開在我面前。
“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佐助!
在紙條的中央排著一行打印體的小字,沒有落款。
“這是昨天發(fā)現(xiàn)的了。”佐助說。
“噢!”我挑起眉熱切地看著他,“你覺得這是惡作劇嗎?”
既然你還好好地坐在這兒?
“當然不是,”宇智波完全沒領會到我的幽默感,“昨晚有人透過我臥室的窗子向里連開了三槍!
我專注地看著他!暗谝粯寷]射中,然后我臥倒在床邊,那是個死角!
“你可真幸運!”我由衷地祝賀他。
“謝謝!彼涞鼗卮。
“對了,能告訴我這張紙條是在哪里出現(xiàn)的嗎?”
“憑空在我的書桌上出現(xiàn)的。我去吃了個午飯,回來的時候它就躺在那兒了。”
“哦,這么看兇手就在你身邊!
“也許吧!庇钪遣ㄈ允且桓辈懖惑@的樣子,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他的氣質(zhì)異于常人!澳菹?我讓香磷帶你去客房!
這是要送客了,我自覺地站了起來!霸僖!蔽艺f,跟著那位美麗的女管家走出會客室。
宇智波鼬,這是佐助的哥哥,因為罹患嚴重的抑郁癥而常年閉門不出,可以說幾乎沒有人際交往。半個月前,他和弟弟在房間里共進晚餐,席間中毒死亡。他死于一種過量的抗抑郁藥物,這是他生前一直服用的。
當時在現(xiàn)場的僅有兩個人,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和女管家香磷,佐助立刻被列為頭號嫌犯。而香磷則極力辯稱她沒看到佐助有什么異常舉動。她是個對少主人忠心耿耿的管家,因此證言也不能采信,可以說沒有任何正面的證據(jù)。但是經(jīng)傭人證實宇智波兄弟的感情向來很好,而宇智波又是當?shù)氐拿T望族,警察局在事態(tài)沒有明朗之前不便將佐助羈押起來,于是警督我愛羅——我的好朋友,便找上了我。
我站在庭院里,迎面那堵墻的上方,鑲嵌著宇智波佐助臥室的窗子,那是在二樓,窗戶的破碎玻璃已經(jīng)取下了,還沒來得及更換。窗簾拉開著,宇智波站在窗邊朝下看。
我朝他揮手,他報以微微一笑,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把空手當做槍,朝他的背影比了比。
兇手昨晚就是站在這里朝著那窗口連開三槍,應該是瞄準了他映在窗簾上的影子。從這個角度一擊不中的話刺殺就很難成功了,看樣子兇手他并不老練。
我低著頭環(huán)顧四周,清新的青草味灌進我的鼻子。這兒鋪著草坪,當然不指望會有腳印,園丁把地面掃得格外干凈,連正在灼灼盛開的櫻樹下也沒有幾片落紅。
昨晚兇手開槍之后,被槍聲驚動了的傭人們從各個方向趕過來,最奇異的是,沒有任何人目擊到逃走的兇手。沒有任何一份證詞里涉及披著風衣的蒙面男人或是飛速掠過的黑影——諸如此類。那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在眾人的眼皮底下。
很有意思。
如果說宇智波佐助就是殺手名單里的人物,而宇智波鼬只是被誤傷,這兩樁殺人案件的動機倒很好解釋了。沒有人相信像鼬這樣很少見外客的人會有什么仇敵,因為他的傲慢個性不喜歡佐助的人倒是有很多。
我仰頭望著那個此刻空蕩蕩的窗口,那里有個很特別的家伙。我有預感這件事不會很快結(jié)束,我還要和他打一段時間的交道。
是的,我得保護他。
我的預感沒有錯,后來我的確在宇智波宅逗留了很久。
為此我曾向佐助抱怨,為了他我原定的夏威夷度假就快泡湯了。那時候我們每晚都在他家的酒吧間度過,差不多成了朋友。佐助以一種令我驚訝的態(tài)度日日酗酒,而我必須坐在他身邊,履行保護人的義務。
“你可以現(xiàn)在去訂飛往夏威夷的機票,明天就走人!弊糁犃宋业谋г沽⒖汤淅涞卣f,抬手將面前的杯子斟滿,一飲而盡。
佐助算是那種感情外露的人,他高興的時候我沒遇到過,心情惡劣的時候每個人都能看出他在發(fā)火。我看得出他其實并不很在意我的離去。
“可我是不會走的,我得等到事情結(jié)束!蔽覜_他笑了笑,輕快地說,又啜了一口杯子里的上等葡萄酒。
威脅信每隔幾日還是會送來,信封上蓋著附近郵局的郵戳,提醒著人們那個企圖攫取佐助生命的惡魔還潛伏在附近。
我們又經(jīng)歷了幾次飯菜被下毒,或者佐助的房間遭人闖入這樣的事件。
但佐助幾乎毫發(fā)無損,兇手只毒死了幾只香磷買來的小白鼠。不得不說他的運氣好得驚人。
“等兇手被抓住,或者等我死?”佐助垂著眼睛,語氣多少有點漫不經(jīng)心。
“你不會死的,”我非常認真地說,“我會保護你,我也會抓住兇手!
“你除了陪我喝酒就沒干過別的事!
我側(cè)過臉看著他。他穿著一身清潔的和服,料子輕軟,米白的色澤正襯他的膚色,領口開得很低。寬松的衣服令他的動作顯得尤為飄逸而靈動,如同林中精靈。該死的,他對我來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比起無形無跡的兇手,我更渴望了解你。”我輕聲說。
“這不像個偵探該說的話!
他的反應很可愛!澳阆肼犚粋偵探所說的話嗎?”我說,帶著戲謔的笑意,忽然間收了笑容,沉沉地凝視著他,“如果你是殺害鼬的兇手就好了,佐助。一切都會合情合理,我也可以早點結(jié)束這件事去夏威夷!
“這就是你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所找出的答案?”佐助仰著頭哈哈大笑,笑得有些狂妄,這正符合他的本性。我也跟著一起笑起來,帶著點抱歉的性質(zhì)。
“你可真討厭,鳴人!毙ν炅酥笞糁f。
“我也一樣討厭你!
“可你從不離開我半步。”
“我們是同伴,不是嗎?”
佐助沉默了半響。“……是這樣,沒錯!彼钩械馈
我和他對視一眼,從他的眼睛里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醉得一塌糊涂。
這時候隔壁的一聲巨響驚動了我們。
“少爺臥室里的吊燈掉了下來,砸在了床上!逼毯笈芗蚁懔走M來跟我們通報。
我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喝得比較晚,往常這個時間佐助已經(jīng)在床上入睡了。
他的好運氣一如既往。
鼬的律師宣讀遺囑的那天早上,我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在慘淡天色下走著的我一瞬間感到了虛脫。
那個結(jié)局將要到來了。我捂住胸口,輕輕喘息著這樣想。
我到客廳的時候佐助已經(jīng)坐在里面了,是最早到的一個。我朝他打招呼,他緩慢地轉(zhuǎn)過臉來看著我,眼神閃爍,半晌才應了一聲,心神似乎被某件事完全束縛住了。
我忍不住上前一步,把手擱在他的額頭上。他的臉色蒼白得駭人,額頭也很冰涼。他對我笨拙的撫慰報以笑容,笑得多少有點勉強,卻仿佛受到了鼓舞,漸漸地重新鎮(zhèn)定下來。
恢復了鎮(zhèn)定——或者冷漠。
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側(cè)。
客廳里沒有別人,還有半個小時遺囑的宣讀儀式才開始……又變回了深不可測的水潭的佐助,忽然看著我說:“把上次那個故事講完吧。”
我回想了片刻,然后開始講。那是個我曾親身經(jīng)歷的最詭譎的殺人案件,封閉的山莊,一個接一個的死狀如一首童謠所述的受害人,彌漫在山莊上方的恐怖妖氛……
佐助眼中流露好奇,用最專注的神情聆聽著我。
“嘁,不過是這樣嘛!苯议_謎底的時候他松了一口氣,立刻說。這做法非常任性,但我對他也生不了氣。
“真相往往比我們想象的簡單!蔽倚χf,哄一只小動物一樣。
他轉(zhuǎn)過臉去,我們倆都不說話了,因為警察和律師都來了。
律師向大家展示了一下鼬的遺囑原件,那之前這份文件一直鎖在他的事務所柜子里。
當律師用平板的聲音開始念遺囑的時候,我看到佐助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整個人如同一根繃得過緊的弦。
他在急切地等待著什么,我想。
他等的是什么?鼬應該會把財產(chǎn)全部留給他,他根本不用擔心。
后面的警察們開始竊竊私語,律師讀到的這一段,內(nèi)容不像遺囑,更像是鼬的遺書。
“每到四五月我的抑郁癥就發(fā)作得厲害,大概是春光太好的緣故,反倒令我萬念俱灰……”
“看到那么年輕,健康的佐助,我總是嫉妒得胸口發(fā)痛!他身上有我的一部分,我將死去而他會活著……”
“那天和佐助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萌生了死意,我立刻就把鎮(zhèn)靜藥撒進了自己的咖啡杯里,佐助見過我這么吃藥,他不知道我放的是規(guī)定量的好幾倍……”
“我被送到了醫(yī)院,佐助似乎嚇壞了……我可憐的弟弟!
“但自殺的念頭吞噬了我的心,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佐助他阻攔不了我的!
到這里截然而止,律師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看著正在交頭接耳的警察們。
“我證實遺囑中記敘的這件事發(fā)生在前年的五月份。”他補充說。
“請繼續(xù)吧!币粋警察說。
我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混合著輕松和失落的情緒。這完全就是現(xiàn)在這樁事件的翻版,看來宇智波鼬很可能是自殺了,不是么?
我又看向佐助,他對周邊正在發(fā)生的事恍然未覺,雙目望著前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還在等……
律師念了下去,宇智波鼬果然將絕大部分財產(chǎn)都留給了佐助,只余一小部分贈給他罹患抑郁癥之后就再沒有接觸的幾位朋友。
佐助等的顯然也不是這個。
我一直在入迷地注視著他的反應。我從他不知覺地咬緊的薄唇中確認,終于到了他等待的那句話了。
律師看了一眼那句話,猶豫了一下沒有念,而是看向佐助。
“讀出來。”佐助幾乎是咬著牙說,一字一句。
現(xiàn)場像錄音帶那樣出現(xiàn)了幾秒的空白,隨即我聽到了那句話。
“l(fā)ove you until I am dead.”
“哈!”從佐助的嗓子眼里擠出無意義的氣聲,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要仰天大笑,又像是要痛哭一場。
人們陸續(xù)地離開了,因為那是遺囑的最后一句話。
我探身過去,試圖抱住他的腰,但他比我想象得要克制得多。他身體戰(zhàn)栗,卻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掉,有一種頹敗的氣色從他的面容上擴散了開來,感染了他全身。我凝視著他,突然間心底發(fā)寒,我明白縈繞在他身上的,那種吸引我的若有似無的特殊氣質(zhì)是什么了……
那是死氣,仿佛已零落風中的櫻瓣的凋亡之美……宇智波佐助,他的心早已經(jīng)隨著鼬一起死了。
客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你會去自首嗎?”等他身體的顫抖平息下來,我輕聲問。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推理的?”佐助并沒表現(xiàn)得多么驚訝,什么事都不會再讓他震驚了。
“我想你喜歡聽偵探故事,”我溫柔地注視著他,“但這世界上,精巧的殺人手法和意外的兇手,這種情形還是太少了,用常理來推斷案件幾乎是不會錯的!
“鼬死亡的現(xiàn)場只有你和香磷,毒是放在咖啡杯里的,別人沒有機會。所以,很自然地兇手就是你們中的一個,而死者弟弟的你更有可能。”
“不過也不能排除鼬自殺的情況……但我很快就放棄了這種可能。今天他的遺囑更確定了我的想法,佐助你怎么會被同一種自殺手法騙過兩次呢?”
我笑了笑。“當然還有個依據(jù)是,如果他是自殺,你們?yōu)槭裁匆恢惫逝撃?這明顯是攪亂視線的做法!
“那件槍擊案沒一個人看到了兇手。槍法那么差的殺手在逃跑時卻表現(xiàn)得異常完美?不,我只是拿最平常的思維來推斷,根本就沒有兇手。是你——或者香磷,從臥室里向外面開了三槍。我去查看的時候有人已經(jīng)把向外落在草坪上的玻璃渣都清理干凈了,這可能是唯一的直接證據(jù),因為它本該落在室內(nèi)!
我看到佐助微微頷首。
“香磷一直在安排這個掩護你的計劃……當然,她肯定是鼬死亡真相的知情者,我想她對你非常忠心!
“是的。”佐助低聲同意道。
“所以我?guī)缀跻婚_始就將目光鎖定在你身上……我接近你,想了解你這個人……這樣我也許能找到這件事的動機!
“你找到了嗎?”
我搖頭。“我想我了解你的,永遠只是冰山一角!
“你不了解我,你也不知道鼬是個什么樣的人!弊糁鹧郏粗艺f,“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對誰都很溫文,只有香磷知道他最喜歡心理上施虐我!彼冻鲆唤z譏諷的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繼續(xù)說,“他總是反反復復告訴我他有一句話要對我說,但現(xiàn)在不能,直到他死我才能知道……他總是這么說,每天都會說,他說這些時的那種表情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佐助陷入了回憶,我從他的臉上仿佛看到了鼬當時的表情,一種混合了悲傷,欲望和隱忍的神情……
良久佐助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后來我就真的殺了他,在他出神時將藥粉撒進了他的杯子里。我受不了……我想知道那句話是什么,這對我們兩個都是一種解脫!、
love you until I am dead.
這句話在我心頭轟然響起。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答案……為了這句話他選擇了死亡。
結(jié)束了嗎?
結(jié)束了。
結(jié)束了。
我的眼睛開始酸澀……怎么回事,明明是早就料到的結(jié)局……
“你明天可以去夏威夷了。”佐助突然說,帶著一種夢游般的恍惚語氣。
我明白他拖到了聽完鼬的遺囑的時刻,不用再遮掩下去了。
他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我的手雖然還擱在他后背上,但我覺得自己再也觸碰不到他了。
他會去自首,在死后的世界與鼬重逢……
為什么沒能早一點遇見你呢,佐助?
“夏威夷?”我為了掩飾自己的眼淚大笑起來,“當然,我當然會去。”
我會在那燦爛陽光,碧海藍天之下,
每一天每一天,都不會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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