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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iry tale
1
一股寒風(fēng)吹得我通體發(fā)涼,艱難地睜開眼睛,視線中是反射著屏幕光的桌面,還有沾滿自己口水的,一雙毫無知覺的臂膀。
動一動僵硬的身體,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疼痛,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直噴在脖頸上,我禁不住一陣哆嗦,蓋在身體上的外套也滑落到了地上。
清醒過來的我慌張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低頭時不經(jīng)意間瞄到了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現(xiàn)在是,清晨。
7點32分。
我就在這樣一個嘈雜的,并且充斥著嗆人煙味的網(wǎng)吧中,白白睡過了一頓早飯的錢。
莫名地有種肉痛感,然而只來得及嘆息一聲,耳邊就聽到了熟人的挖苦。
“喲,終于睡醒了?”
小劍一臉木然地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顯示器,仿佛剛才那句嘲諷的話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在跟空氣自言自語。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跟你一起出來通宵還真是浪費啊!
他撇撇嘴,與此同時屏幕中的女血精靈放出了一連串華麗眩目的技能。
“T拉住!奶媽干啥呢,給我加住了。∧沁叺腄PS再猛一點兒….”
幾個無節(jié)操的WOW男在后排一陣陣嚷嚷,不少和我一樣剛剛睡醒以及被吵醒的人同時向他投去不滿的眼光,然而那幾個家伙還是自得其樂地沖著UT大吼大叫,因熬夜而布滿血絲的眼睛睜得老大,好像走火入魔了一般。
“什么時候走?”我問小劍。
“馬上!彼f,然后快速地幾個按鍵,又是一串猛烈的輸出。
我又嘆了口氣,為我流逝的大好青春。
小劍前面坐著的幾個CF死忠仍然在騰訊的深淵里茍延殘喘著,我記得昨晚在我們來這兒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在CF了。斜對面的宅男還在孤自練著女漫游的小號,與他穿著邋遢成鮮明對比的,是屏幕右方那一排五顏六色的企鵝鉆。在我睡著的時候,我的另一側(cè)座位也有了消費者,這家伙雖然穿著校服,但卻長了一張四十多歲的大叔臉,目前這張臉正貼著屏幕里的千石撫子,發(fā)出一陣酷似夜神月的奸笑。
萌的世界,莫名其妙的正義,黑化的現(xiàn)實,腹黑變形的笑容。
再環(huán)視四周,都是各種扭曲的姿態(tài),網(wǎng)吧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無論任何時間,你都會看到有人在玩,有人在吃飯,有人在睡覺,他們單純的被欲望驅(qū)動,成為精神力量的體現(xiàn)。
當(dāng)冰龍被放倒之后,小劍才想起招呼我去柜臺結(jié)賬。
“走了!吃早飯去。”
我“嗯”了一聲,聲音里填滿了我自己都可分辨出來的疲憊和惆悵。
在網(wǎng)吧的柜臺結(jié)完帳,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幾個還在WOW的死宅,跟一旁的小劍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緩步走出了這個罪惡的,黑暗的,煙霧繚繞的,呆了足足一年之久的網(wǎng)吧。
貪婪地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肺部頓時有了一種解放的感覺。
清涼的風(fēng)拂過臉頰,點綴著露水的迷惘,從那種黑暗的環(huán)境中轉(zhuǎn)移出來,連看到東升的旭日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傷,眼睛也需要瞇起來,才能逐漸適應(yīng)外界的光亮。
天朝帝都的清晨,有種別樣的風(fēng)情,也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忙碌,生機(jī),最重要的是,熟悉。
在清晨時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嗅一嗅泥土的芳香,體味一下這熟悉的氣息,大概是我長在這個城市的十九年來,最喜歡做的一件事了。
在高中時接觸了ACG,之后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的迷上了二次元的一切,于是自然而然地衍變?yōu)橐粋徹頭徹尾的廢宅。高考填報志愿的時候憑借自己的意志選擇了留在帝都,只是因為貪戀這個城市的味道以及對陌生的恐懼。而后成功地留了下來,以一個平凡的成績跨進(jìn)一所平凡的大學(xué)。當(dāng)初接到通知時我還在為自己能留下而歡呼雀躍,而站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帶上的我已經(jīng)開始后悔這個選擇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對于一個宅男來講,如果只在大學(xué)中生活,到哪里都是一樣的。
無論在哪里,就像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不過多的交流,不主動搭話。一邊啃老本一邊勉強(qiáng)游走在及格線邊緣,一邊繼續(xù)沉迷在二次元的海洋中,這就是剛邁入大學(xué)時代的我。
似如今,跟著以前的高中死黨小劍一起到網(wǎng)吧通宵,已經(jīng)成了我的生活需求。
兩個人隨便走到一家小店吃早飯,并用新鮮出爐的包子趕走那層盤旋在頭腦中的睡意。
“嘿,今天幾號了?”我突然問了一句,看著小劍狼吞虎咽地橫掃著包子們,后者的行為微微一頓,然后在喝豆?jié){的間隙中告訴了我,大概是4月19日。
“是么,怪不得有一種夏天的味道呢。”我喃喃自語道。
莫名的躁動讓我有些頭痛,有些事情,果真是不愿再想起。
一種淡淡的恐懼縈繞上心頭,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害怕,也許是因為,要離開這里的緣故吧。
也許是,又要失去什么的緣故吧。
吃完早飯后彼此分道揚鑣,小劍要趕著去上他的高數(shù)課,而我也要回宿舍來及時完成下九點前要交的作業(yè)。
走在人來人往的世界里,總感覺自己是個異類。仿佛自從生下就不能與周圍相容,我學(xué)著紀(jì)田正臣插起兜,低著頭感受空氣的壓迫。在這帝都的人海中摩肩接踵,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沒有朝陽的滿足和笑容,也鮮有如同這城市氣味般的生機(jī),更多的是,忙碌,困頓,疲憊。
如果可以的話,自己真不想和人類打交道,原本平和的城市氣息,一旦接觸到人類這種生物,就會立刻變的尖銳激凸,所有向上的事物都會失去其本來的顏色。所以我至今還只是一個人走在街上,即便這條街有多寬敞,多繁華,行人有多擁擠,我,依舊是一個人。
一個人,自作自受似的體驗這份孤獨感。
一個人,在兜里扣著宿舍的鑰匙,讓這份孤獨肆意占據(jù)心頭。
2
今天的天氣涼爽的有些反常,早上竟然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這在一向干燥的北方可不常見。我坐在緊靠窗子的座位上,頭枕著我那仍舊嶄新的大物書,耳朵里凈是老師毫無起伏的聲音,只覺得一股朦朧的睡意漸漸蔓延上心頭。
若不是坐在有風(fēng)的窗口,恐怕自己早就睡著了吧,在那堆晦澀難懂的物理攻勢下。
足足有三百多人的大教室,本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人多的特性,然而卻靜的出奇。試想去用一個巨大的牢籠困住成百個二十歲左右的青春躁動體,還能得到如此安逸的結(jié)果,那得需要籠中的困獸有怎樣的團(tuán)結(jié)之心啊。這個教室里,只存在無聊的講述聲,自滿的應(yīng)和聲,以及記筆記的嚓嚓聲,多余頻率的聲段一概排除在外,整個受眾就像是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結(jié)合體,組成一個大大的箭頭,沿著別人早已設(shè)計好的軌道直線前進(jìn)。
所以說,在這里昏昏欲睡的我,是個異類嘛。
因為自己所在的這所大學(xué)還勉強(qiáng)算是小有名氣,因此來自全國各地的不少精英也都匯集于此。高傲的,狂氣的,甚至此前除了拼命學(xué)習(xí)一無所有的人,應(yīng)有盡有。因此我們這一類大學(xué)生所面對的并非是高中老師念叨的“解放”,相反,是越發(fā)貼近社會本質(zhì)的競爭和壓力。
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在心里盤算著如何去追趕對方,超過對方;都在盤算著自己的未來,眼光放得又高又遠(yuǎn),并且用其此前十八年來的成功做自信的護(hù)墻,完完全全的從本身利益出發(fā),以本身思考為出發(fā)點,參與著這場激烈的競爭。
社會規(guī)則之類的東西其實早已初具模型了,否定掉當(dāng)下的以未來為重,否定掉感情后的金錢至上,勝者擁有一切,敗者不值得同情。贏的人就可以張狂自大,輸?shù)娜藙t要努力成為贏家。人和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簡化到了能用一句話總結(jié)的地步:
讓別人做墊腳石,或者做別人的墊腳石。
僅此而已。
所以說,懶得參與其中的我,才會得到異類的待遇嘛。
“夫瑯禾費衍射……..”
抬頭看一眼灰暗的投影儀,上面都是些不認(rèn)識的名詞。
看來晚上又要加班了,像我這種分?jǐn)?shù)在及格線上做正弦變化的人,稍微一時的松懈都有可能掉進(jìn)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里,就像去年的這個時候,在這所學(xué)校跳樓的前輩一樣。
這就是我學(xué)習(xí)的動力,為了不被逼上絕路。
鈴聲如期響起。
“又睡了一節(jié)課啊!蓖瑢嬍业娜艘荒樥{(diào)笑。
“還好!蔽胰嗔巳嘁呀(jīng)酸硬的肩膀,開始收拾書包。
“一會兒干嘛去?”
“回寢室,你呢?”
“我就不回去了。”
我點點頭,然后孤自拿起包離開教室。這時追問一聲“不回去干啥”完全是多余的,如果這些家伙能在攤開的演算紙上收獲他們的未來的話,我也毫無異議。畢竟我自己才是最被人瞧不起的那類人吧,花著父母的錢,過著如此頹廢的生活,在電玩中浪費青春。
隨著下課的人流,走到了林蔭道上。
很久以前自己也算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呢,但是現(xiàn)在卻成了完完全全的反面教材。
尤其是看著那些仍然不放棄不服輸?shù)募一铮偸悄赜X得光火。
就好像每天都能在校園里看到一群背單詞的人,從A開始,念了很久也還是一個詞。
Abandon,Abandon,就是念一百遍,也不懂得什么叫放棄。
特別是,有些人究竟能自大到什么地步,能自以為正確地走多遠(yuǎn)?
我默默地掏出用了三年的手機(jī),打算發(fā)條消息給小劍,通知他今天晚上的通宵取消。
因為要參加久違的社團(tuán)活動。
編輯好文本后選擇收信人的名字,界面變換后,那個熟悉的名字跳進(jìn)視線,心臟突然凝結(jié),似乎整個世界都為之一震。
我站在林蔭里,感受到來自外界的陽光和體內(nèi)的冰冷。留長的頭發(fā)垂下來蓋住了左眼,我死命地握住手機(jī),將通訊錄翻頁,我想從這種感覺中逃開。
回憶像幻燈片似的快速閃過,那一幅幅畫面。兩個人的照片,蓬頭傻笑的我,以及那個跑在我前面,離我越發(fā)遙遠(yuǎn)的人。
“Nana...”
3.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我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了社團(tuán)活動室。
“所以說啊,這里應(yīng)該這樣畫,從眼睛開始……”
長得像猩猩一樣的部長在細(xì)心指導(dǎo)著社員的繪畫,他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的,但卻長了一雙很靈巧的手,最令人羨慕的是,這個人隨隨便便就可以畫出一個翻著親熱天堂的卡卡西。
我拿著包坐在角落,看著彼此不知為何事爭論的同好者們,只覺得困意撲面而來。
既然深陷二次元,加入大學(xué)的動漫社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只不過我這個家伙不像別人,空有一腔連綿不絕的愛意,卻沒有捍衛(wèi)所愛的勇氣和能力。
畫畫至今只踏步于臨摹,文筆也是出奇的小兒科,制作視頻調(diào)教葛炮什么的對我來說更是天方夜譚,我只是平平凡凡、無可救藥的一個廢宅男而已。
所以上述能力的延括都在最表層處與我絕緣。
如果把這里形容成一個論壇的話,那么我的級別大概是游客吧。
“關(guān)于今年的Cosplay劇…..”另一邊的人群傳出聲音。
看來是在討論Cos的事情了,我暗想。
作為一個宅男對Cosplay的吐槽,我想總是消極大于積極的,因為不是每個Coser都有類似真3D的高質(zhì)量感,這道理正如同不是每個女人穿黑絲都好看。說到底,這種將二次元與三次元串聯(lián)起來的夢想,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瞎眼而已。
這種想法讓我聯(lián)想到一個人,今天她已多次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了,只不過我不想承認(rèn)。
傲嬌地擺著手,穿著那套合身的菲特裝,兩條馬尾辮在空中蕩來蕩去,高高抬起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那個不知道一天都在想些什么的家伙。
“喲!新人!”
意識到自己被旁邊的女生搭訕,是在兩秒鐘以后的事情了。
“喂!”
“啊…?有什么事么?”我下意識摸摸后腦,突然間從記憶里浮出讓我有些失神。
“你是哪個部的?”
“大概算是…編輯部吧?”我模棱兩可地說。
“編輯部的都在那邊喲!彼噶酥搁T口的位置。沿著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傲立在一個簡單掛畫中的C.C女王,以及在她裙下擺弄筆記本電腦的組長。
一旦接受這種設(shè)定的話,也不會覺得二次元和三次元真的有所交集了。
對于ACG來說,生活在現(xiàn)實三次元中我們究竟能做到多少?也許也只是Cosplay和收集手辦了,少數(shù)有能力的人會進(jìn)行二次創(chuàng)作,而沒能力的人則只能就一些主觀的問題爭論不休。似乎ACG真正的快樂,與別人分享的快樂,早已銷聲匿跡了。狹小的教室中擠滿了三次元的人,而真正能表示出這是ACG領(lǐng)域的標(biāo)志物,還只是區(qū)區(qū)2D的一個掛畫而已。再看我們這些人,看似是在為興趣努力,但實際上是不是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淪為奴隸了呢。就好像現(xiàn)在的這個活動室里,真正追新番看舊番的人,能有幾個;真正名副其實的宅,能有幾個。
真正的宅,其實早就是行尸走肉了,脫離網(wǎng)絡(luò)就活不下去,一天不接觸電子產(chǎn)品就會發(fā)瘋,□□吸收現(xiàn)實世界的營養(yǎng)來維持生存,精神早就轉(zhuǎn)化到電波中去了。
對宅來說,世界的大小只有15寸,沒有晝夜,只有在線與下線而已。
間歇性過著這樣生活的我比其他人都清楚迷戀二次元的理由。
“喲!少年,歡迎來到編輯部!
我揮揮手然后走到他旁邊,發(fā)現(xiàn)他正在用手繪板為一個原創(chuàng)人物上色。
“會畫畫么少年?”
“不會。”我說。
“會寫同人么少年?”
“不會!蔽艺f。
“會做視頻音頻圖像處理么少年?”
“不會!蔽艺f。
“那你來干嘛?”他問。
“哦,我是來看看有沒有軟妹子的!
4.
我很討厭這樣的天氣,刺眼的陽光,濃重的云朵,壓抑的空氣,令人喘不過氣來。
一邊想著“要是陰天的話該多好”一邊倒在宿舍的床上,打開PSP,繼續(xù)完成我的狩獵。
狩獵、剝皮、做套裝,如此枯燥乏味的循環(huán),卻可以積攢起長達(dá)500小時的游戲時間,不得不說制作方真的很擅于掌握人的心情。
同寢室的人都去上課了,只有我留了下來。由于壓根兒就不認(rèn)為會有人好心地為我喊到,此次翹課雖然會有降低總評分的可能性,但是一想到那滿屋子都是死板呆滯的眼神,我還是沒能拗過自己的懶惰和恐懼。
現(xiàn)實世界總是殘酷的,被國家寄予希望的人才到頭來總會成為這個國家中最自私的一部分人,可惜現(xiàn)實所需要的正是這種頭腦靈活的人,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者總會被當(dāng)成別人起跳的踏板。讓其余都去見鬼,唯有適者生存,才是社會最原始的法律。
世界其實早就腐朽了,但是為了掩蓋它的腐臭,有心人還在一味地噴香水。
各種潛移默化的規(guī)則套路,各種不得不遵守的透明條例。
生活,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啊。
手機(jī)響了,暫停游戲,打開,是小劍撥來的。
“今兒晚上通宵么?”背景音很嘈雜,似乎是在什么人多的地方吧。
“嗯。”
“晚上一起出去吃夜宵,因為我已經(jīng)吃了半個月泡面了!
“好!
“還有…”背景音的音量似乎被突然放大了,我趕緊把耳朵離開手機(jī),結(jié)果什么都沒聽到。
“還有什么?”我問。
“沒事,到時候再說吧!彼淹ㄔ拻鞌嗔,我又倒在了床上。
拜老友的默契所賜,我和小劍的對話基本都不會超過幾句,我們都不喜歡嘰嘰喳喳的男人,首先那很煩人,第二我們都不擅于表達(dá)感情。意思傳達(dá)到了,就足夠了。不過這一次,似乎與以往有所不同。
從夜幕下的大排檔中離開,已經(jīng)是將近零點的時候。
因為喝了不少酒,整個人都好像在燃燒一般,難得吃了一頓大餐,身體卻如此不爭氣地開始左搖右晃了。小劍在我前面上了立交橋,他趴在欄桿上吹風(fēng),用一種極端獵奇的表情向立交橋下的車流傾瀉他的嘔吐物。
我站到他旁邊,看著他那副近乎吐出膽汁的狼狽相一陣陣壞笑。
“今天幾號了?”他側(cè)過臉來問道。
“大概,4月23日?”我說。
“你什么時候走?”他移開目光,仿佛不經(jīng)意間的發(fā)問。
“三天以后!蔽覜Q定坦白。
“那她呢?”小劍背對著我。
“她?”
“她!
“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沒有我她不是更好么….”
這句話在沒有說完的時候就被強(qiáng)行中斷了,因為我的死黨突然轉(zhuǎn)過了身,然后猛地一拳砸在我臉上。
我一瞬間還沒有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咚”的一聲,臉頰處好像火燒般的疼痛,腦袋里也好像有火花在晃動,原本的醉意頓時醒了一半。
我向后倒去,身體撞到了后面的行人,隨之跌落地面,嘴巴里都是粘稠的血液,一股鐵銹味漸漸擴(kuò)散,周圍傳來了好幾聲尖叫。
好似燒著了的臉頰隱隱作痛,讓我了解了被毆打的事實,小劍騎在我身上,一把抓住呆住的我的前胸,狠狠地把我提了起來。.
酒精作用下的小劍滿臉通紅,看不到一絲平時的淡定,他的眉頭緊縮在一起,細(xì)長的眼睛里充滿了憤怒的目光,他咬牙切齒地對我嘶吼,把口水噴在我的臉上。
“虛偽!!你少在這兒裝什么偽善者了!”
啊啊真是不得了,這個家伙居然會為了她的事情生氣呢,他不是一直看不起這種女人么,現(xiàn)在竟然返回來為她說話了,而且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虛偽。
“…..你瞞著我見她了?”
我用嘶啞的聲音呢喃著,小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捏緊了拳頭卻沒有落下。
“滾開,畜生。”我一腳把他踹開,然后疲憊地爬了起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這個自欺欺人的懦夫!”他抓住我的手臂,叫嚷著。
“不就是逃跑么,這么卑鄙的事情就是你所謂的善良。俊
他的話里滿是憤怒和責(zé)難,他稱呼我為“偽善者”。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dāng)然不想被戴上這頂帽子,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我除了去編織一個可以欺騙彼此的借口,還能有什么辦法?如果這個借口能將我的存在從她的世界中抹殺,不再對她有任何影響,那又有何不可呢,屆時時間流動,撫平傷口,而我也只是她的一個過客,這樣的Happy end對誰都好。
但內(nèi)心深處傳來的一種憤怒讓我失去了理智。
為什么你會瞞著我去見她,你有什么資格在見完她之后對我說教?
一想到這些,連呼吸都會變得困難。
“你懂什么!”
那聲音,連我自己都覺得險惡和冰冷。
“我是不懂,那是你的破事你自己處理!毙λ砷_了我的胳膊,“但你不要后悔!
“后悔什么?”
“時間。我上午在醫(yī)院知道的!彼⒅艺f。
“她只剩下一個月了!
5.
那感覺就像是被帶刺的箭矢穿過了身體。
我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卻差點兒因失去平衡栽到地上,隨后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公園的秋千上。也許是因為最近自虐似的熬夜游戲,現(xiàn)在總是很輕易睡著。
我抓著兩邊的繩子,冷汗從皮膚中滲透出來。
那晚在立交橋上發(fā)酒瘋之后,整整一天過去了,我和小劍再也沒有聯(lián)絡(luò)過對方。
翹掉今天的課,我只想出去溜達(dá)溜達(dá)而已,一方面舒展一下我略微佝僂的身體,另一方面也想收拾收拾心情。對于我這個看慣了64位顯示屏的人來說,外界的自然色彩是在太過于陌生了。
心里仿佛堵著什么一樣,我不知被什么驅(qū)使著離開宿舍,也不知道被什么驅(qū)使著走進(jìn)了這個公園,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jīng)坐在秋千上了。
我被下意識控制著,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
一只白色的流浪貓從園子里鉆出來,小心翼翼地朝我走了過來。
抬起它小巧的頭顱,一雙玻璃球似的眼睛望著我。
“喲,好久不見了,笨貓。”我笑著說,它則乖巧地坐在了我面前。
“變瘦了。”我看著它□□自己的爪子,“喏,吃吧!
饑餓感可是很難忍耐的,尤其是在黃昏時間。
打開貓罐頭的瞬間,一股深深的肉痛感襲上心頭,想想本月上升的花銷,而上次花錢給野貓買罐頭吃,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貓把臉探進(jìn)罐子里,我就坐在那里看著它發(fā)呆。
在不遙遠(yuǎn)的過去,也有過兩個人一起來喂貓的時候呢。
有一個身影,總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小劍說的沒錯,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偽善者。
在這個城市中上學(xué),早出晚歸,平凡忙碌,每天過著如出一轍的日子。越成長越會接近社會的真實,越能看透人性人心,世界的規(guī)則與我們所宣傳的背道而馳,表面是光鮮亮麗的地方,四下里卻全是陰暗角落。人和人之間彼此帶著面具,互相玩弄,勾心斗角,我在現(xiàn)實中慢慢接受這一套上不得臺面的真理,目睹兒時純潔的理想化為泡影。
三次元的惡心、骯臟、利欲熏心、自私自利,隨處可見,暴露無遺。
我在理想和現(xiàn)實的沖擊下喪失了目標(biāo),迷茫著,彷徨著。
直到她出現(xiàn)。
一個喜歡聽別人說話的家伙,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家伙,一個總是念著別人,不關(guān)心自己的家伙。
是她幫我開啟了走向二次元的大門,一個美好的,完整的,一個又平面媒體所表現(xiàn)的虛擬世界。它帶給了我一份歸屬感,她的興趣成為了我的興趣。
還記得,兩個人一起追新番時的情況,她邊看Clannad邊流淚的樣子。
還記得,在琴房里,她一遍一遍彈奏的星之所在的模樣。
還記得,漫展時,她看到兩儀式的Coser難掩羨慕的目光。
還記得,她是怎樣拉起頹廢在高考路上的我。
在我看來,我們不是在交往,而更像是知己。這感情也不是愛情,而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
對,我和她是同一類人。厭惡這個每個毛孔都流著血液的世界,討厭人類間一切虛偽的交流,對這個高傲自大的族群絕望。然而在現(xiàn)實中我們卻處于絕對弱者的地位,永遠(yuǎn)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做孤獨的一份子,默默為自己舔舐傷口。
多虧了她,我才幸運地留在了帝都的某所大學(xué)里,但在她那里,情況卻截然相反。
被寄予希望卻落在二本學(xué)校,還因此患了重病,在醫(yī)院足足躺了一年之久,直到現(xiàn)在。
社會已經(jīng)對她關(guān)上大門了,對重病者而言,復(fù)讀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大學(xué)那邊也辦理了休學(xué),她這樣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符合入校規(guī)定。
當(dāng)我再次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睛里已經(jīng)沒有平時的光澤了。
對她來說,要多么努力才能構(gòu)筑起的希望,竟就這么殘忍地泯滅了,這種感覺我難以體會。
哀莫大于心死么,大概是這樣吧。
我嘴上說著漂亮的安慰話,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在內(nèi)心蔓延。
這個高考成功了的我,這個在重點大學(xué)進(jìn)修的我,這個若沒有她就一事無成的我,站在她的面前,對她高談闊論些場面話,這本身就是對她的嘲諷啊。
那個時候,我就想逃開了,遠(yuǎn)遠(yuǎn)地,最好,再也不要見到她。
她會恨我的。
于是我走了,躲過她木然的臉孔,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快速地離開。
此后的每個月,我都有寄動漫雜志過去,自從我離開以后,這已成為一種慣例。
關(guān)于她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
但那個病房,我再未踏進(jìn)過一步。
回到大學(xué)后,我又成了形單影支的一個人,依舊麻木著生活,在煙霧酒精中,以最少程度的腦運動去過每一天。避免和他人接觸,在二次元的世界過活,作賤自己。
如同被世界拋棄的失敗者,在自然選擇中被篩選下來。
在周圍人的冷漠,嘲諷,譏笑,以及似有似無的鄙夷的眼神中生活,看到了更多的人情冷暖,是非離合,我的忍耐力終于突破極限了,我想把這些世界觀扭曲的東西,以及這個不裝X就會死社會全都粉碎掉
整整一年的煎熬,我覺得我受夠了,想離開了,把關(guān)于這個城市的回憶全都拋開。
于是我打算悄悄的,一走了之。
離開這座城市,到哪里都好,找一塊自己的容身之所。
但是,我一直是優(yōu)柔寡斷的,想要斬斷的鏈條總是很堅固。
臨到該走的時候,還是會想起。
笨貓吃完了罐頭,自得其樂地舔著舌頭。我看著它高高豎起的尾巴,把頭深深沉了下去。
“真的就只有……一個月了么”
在我的天空中,下起了溫?zé)岬男∮辍?br>
6
我打著傘,站在一座高大的建筑前。
天,一片蒙蒙,初夏淡藍(lán)色的雨似松針般密集,落到路旁的水洼里,激起一圈圈紋路。
密密的雨簾像一層透明的紗,讓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這就是她所在的醫(yī)院,看起來像牢籠般氣派。
五層的第二個窗戶緊閉著,只掛了一半的窗簾,從下面望上去,還能看到里面明亮的燈光。
“夕陽西下無能的我默默承受
赤著雙足踏過這片愛的殘骸
只余赤紅血色漸漸蔓延……”
マナミ傷感的歌聲從手機(jī)里傳出,我翻出用了三年之久的三星手機(jī),按下接聽鍵。
“…25號了,不去看看她么?” 手機(jī)里傳來的語音,是小劍的。
我沒有說話,一股恐懼感沖擊著我的心臟。
“雖然我到現(xiàn)在都沒覺得那個女人有什么好的,但是作為兄弟我要奉勸你一句….”他說。
轟隆的雷聲突然響起,電波一陣嘈雜,我只能聽到最后幾個字。
“……別后悔!
電話掛斷了。
我在醫(yī)院的入口處,良久地佇立著,體會著雨中空氣的冰冷。
那個身影在我的頭腦中,越發(fā)清晰。
那個長著無論欣賞多少遍都不會覺得膩的臉的女孩,那個拼著手辦一臉認(rèn)真的女孩,那個看完鋼煉后邊哭邊砸我的女孩。還有那天夕陽下,一把扔開我一?荚嚲恚钢业哪槾罅R“這能有什么的”女孩。
就是她,給我平淡的日子里帶來了起伏。
也許,有些人活著,會比我們這些人更知道生存的意義,更明白生活的價值。
而一旦失去他們,缺少了指引者的我們再怎么后悔也來不及。
--------不能逃跑。
拼命地念著腦海中回蕩的話語,我轉(zhuǎn)過身子,離開病院,向路邊的報亭走去。
7
猶豫了好久好久,當(dāng)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jīng)站在了病房門口。
我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不知為何緊張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剛才從樓下看,屋里的燈是亮著的,她一定還沒有休息。
手背碰到門上,內(nèi)心中涌現(xiàn)出一絲掙扎,但我還是咬牙敲響了房門。
“我是快遞公司的,來送您每月一份的包裹。”我壓著嗓音說。
室內(nèi)是長久的靜謐,我的心也被懸了起來。
“請進(jìn)。”熟悉的聲音,但是很微弱。
慢慢打開了那個我熟悉的病房,燈光被放了出來。跟別的病房比起來,這里多了一種淡淡的清香,而不是什么該死的消毒水味。
屋里的布置還和一年前一樣,唯獨在床頭多了一個塑料拼湊的書架,里面放滿雜志。
一個少女正坐在病床上,背靠著枕頭,手上翻著一本不知道被翻了多少次的,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雜志。白色的薄被蓋在她身上,突顯了她的孤單。
在床邊躺著的,還有一個兩儀式的手辦,那是我一年前攢了很久錢才買到的正版貨。
“放到床頭柜上就可以了!彼琅f被手中的雜志所吸引,頭都不抬的說。
“是放這里么?”我把還未拆封的二次元狂熱插進(jìn)書架里,“娜娜醬!
少女的瞳孔猛地睜大了,她抬起了頭,愣住了。
那個稱謂,無論對她對我,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她漂亮的雙瞳瞪得老大,長長的睫毛中,被沾上了一些稱為淚水的東西。
而我卻假裝沒看見,坐到她床邊的凳子上。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她卻是給我露出了一個像是哭一般的,難看的笑容。
近距離去看這張干凈的臉,數(shù)不清的回憶像放電一樣從大腦中閃過。從前看著她在馬路牙子上走平衡木,哈哈傻笑的事情;以往學(xué)著鈴村健一的嗓音,和她所扮演的兩儀式一唱一和的時光;還有,那個時候目光炯炯,說大學(xué)畢業(yè)要去做專業(yè)聲優(yōu)的她的樣子……..這個曾帶給我如此之多的快樂,同是走在世界邊緣線上的人,卻也曾有過那些心滿意足的日子。
而現(xiàn)在的這張故作堅強(qiáng)的笑臉,再也無法與那時重合了。
少女手中的雜志掉在了床上,她的雙手緊緊抓著我的衣服,低著頭。而我卻看著逐漸被打濕的被單,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為何心里會感覺這么難受呢。
忍著那種感覺,我拼命地去恢復(fù)自己的笑容。我盡力去用自己最平常的聲音去說話,盡管我自己都不能保證能不能這樣堅持到把話說完。
“…我要走了,就在明天早上…以后也…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吧…”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忍不住想抽自己兩個嘴巴。
“…”少女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忍著淚水不掉落。
“所以啊…..我們一起走吧!我要帶你去日本秋葉原,去步行者天國,看那里的風(fēng)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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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題目:之所以取名叫Fairytale,是因為這個故事本身就是純虛構(gòu)的,而且很多地方都不符合邏輯和常理,F(xiàn)實中不存在這樣的女人,也極少有這樣的男人,正如童話故事中完美的公主王子。
關(guān)于情節(jié):該文的靈感來源于ACFUN上的一篇文章。因此沿襲了它的一部分架構(gòu),并且使用了相同形式的結(jié)尾(因為結(jié)尾確實很不錯)。把這篇文看成番外同人續(xù)寫什么的也無不可。情節(jié)擴(kuò)充有些唐突,當(dāng)成作者一廂情愿就好。
關(guān)于名詞:游戲名:wow—魔獸世界 ,CF---穿越火線 ,女漫游---DNF—地下城與勇士
剝皮XXX---怪物獵人
動畫: 夜神月---死亡筆記,千石撫子---化物語,菲特---魔法少女奈葉
兩儀式---空之境界,C.C---叛逆的魯魯修 ,Clannad
歌曲:星之所在---英雄傳說空之軌跡,來電音樂---曾經(jīng)有你的森林---FATE
聲優(yōu):坂本真綾,鈴村健一
地名:帝都—北京,秋葉原,步行者天國---秋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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