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前綜合癥
　　亮淳only
　　文/七十榆耳

　　進入國三的第一個學(xué)期以后，千葉的天氣開始熱起來。
　　通常燥熱之下的人會變得易怒，爭吵事件發(fā)生的幾率也會與日俱增。這樣有點火星就能爆炸的壞脾氣，后來與焦慮癥一起被并入了同學(xué)們口中考前綜合癥的范疇。坐在木更津亮前桌的兩位是最好的例子，開學(xué)半個多月，從和果子的餡到鄰班女生送來的巧克力的歸屬，每一個毫不起眼的矛盾都能引發(fā)一場不大不小的戰(zhàn)爭。當然啦，這些戰(zhàn)爭并不是沒有共同點的，不知道食欲與體重成正比這一說是否屬實，這兩位算不得苗條的男生之間的每一次爭吵，都跟吃的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
　　這樣的口水仗多了以后，木更津亮偶爾也會覺得他們倆確實是有點小心眼。在這一點上木更津淳的意見與他存在著分歧，他覺得這得稱作缺心眼。這樣說完以后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木更津淳指著亮的臉，他說比起他們來，長了一臉痘卻完全不當回事的哥哥你是不是會顯得更加缺心眼。
　　在最初發(fā)現(xiàn)長痘的那天早上，他們倆正好并肩站著刷牙。通過鏡子木更津淳看到站在右手側(cè)的木更津亮已經(jīng)完成了刷牙工作，正在巨細無遺地檢查自己牙齒。而此時木更津亮左臉上的兩顆紅紅的痘痘在這排潔白的牙齒的映襯下，差點讓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木更津淳生生把一口的泡沫全部咽下去。
　　“你的臉是怎么回事？”
　　木更津亮對弟弟的疑問沒有表現(xiàn)出足夠高的重視，檢查完牙齒以后他正忙著關(guān)心他的頭發(fā)。此時此刻木更津亮的眼中恐怕除了腦后一小撮分叉的頭發(fā)，就只剩下用來剪掉這一小撮分叉的剪刀了。
　　“……什么。”
　　——結(jié)果因為太專心，從木更津亮口中說出來的問句其實是沒有標點的。
　　聽到木更津亮的回答時，木更津淳已經(jīng)完成了洗漱。他回到臥室里，正在確認書包里應(yīng)該要帶去的課本是不是已經(jīng)全部就位。這時木更津亮的臉還不至于讓他聯(lián)想到月球表面，他好像也沒有比患者本人更著急的立場。但是一周之后，當他看到木更津亮臉上的痘痘有增無減，前景看起無限光明之時，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將它們與歷史圖鑒上那副月球表面的照片聯(lián)系了起來。
　　“你最近歷史背得太多了吧，我是指美國人登月那一段�！�

　　“并沒有啊。”木更津亮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起學(xué)習這方面你不是要比我刻苦的多嗎。”

　　事實上木更津亮的這句話并沒有錯。早在進入國三前的寒假，木更津淳對于補習班的熱情就開始空前地高漲起來。而在此之前的兄弟二人還是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是堅決摒棄補習班的盟友。并且兩人的學(xué)業(yè)成績并不是多么不盡人意，父母也沒有在這方面強求什么。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F(xiàn)在，例外出現(xiàn)了。
　　很快，不知道出于什么樣的原因，木更津亮的好盟友，好兄弟，突然就拋下他一人，加入了浩浩蕩蕩的補習大軍中。

　　木更津淳這么努力，作為兄長的木更津亮要是說毫無壓力那都是假的。他真正感受到這個小他數(shù)分鐘的弟弟帶給他的壓力，是在不久之前的一個下雨天。早上淳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木更津亮看了看天忙不迭地感嘆幸好只是毛毛雨。然而一整天這樣沒完沒了的雨都沒能停住，并且天色越暗雨勢也變得越大了起來。理所當然地去給勤奮的好弟弟送傘的時候，剛好看到淳從天橋那邊走過來，普藍色的運動衫，披著一身晚霞。
　　他好像……胖了啊。
　　其實讓木更津亮形成這種的錯覺的是那件普蘭色的運動衫，畢竟背著光他看到的只是淳的剪影。生日那天互贈禮物，他把這件衣服送給了淳。雖然當時對方不留情面地炮轟了自己的審美，還信誓旦旦地說了哥哥送的衣服絕對不會穿云云……現(xiàn)在還不是穿得好好的嘛。
　　等到木更津淳走近的時候亮發(fā)現(xiàn)他其實沒有胖，倒是瘦了一點，眼窩那里有點兒凹下去，當然這也有可能只是那兩只深色的眼袋帶給人視覺上的錯誤而已。
　　木更津淳走下樓梯看到他的時候并沒有首先說話，好像是在等他開口。他有一個下意識去遮住這件運動衫的動作，不幸被亮捕捉在眼里。
　　“你冷不冷啊。”
　　淳抬頭看他一眼，好像是在對于這種少見直白的關(guān)懷表示驚訝，
　　“……不冷，哥哥不用脫外套給我。”
　　“哦，那你把外套脫下來，樓底下等了你半天，我冷�！�

　　回去的車程上一路無話，木更津亮張了張嘴，終是想說些什么又沒能說出口。木更津淳看起來有點兒累，好像還有點失望。為什么感到失望呢，是希望一起回家的是同班哪個可愛的女孩子嗎。木更津亮這樣一想，莫名其妙地有點兒惱火，不過很快他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實在太幼稚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木更津淳給他造成了距離感，同是國三考生，哥哥這一方表現(xiàn)得比弟弟還要松懈，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吧。
　　這樣一來木更津亮對于學(xué)業(yè)也開始難得認真起來。在這樣的暗無天日的備考生活中，木更津亮已經(jīng)沒有時間顧及臉上的痘痘是一顆還是一片。
　　當然，這里也有個例外。對于此時的木更津亮來說，相比起學(xué)業(yè)來，什么都可以馬虎，頭發(fā)的護理卻是不能有半分馬虎的。

　　木更津亮對于頭發(fā)高度重視總是讓木更津淳無法理解。更讓他不能理解的是，既然對于自己的外表這么在意，同樣的重視怎么就不能作用在那些生龍活虎的痘痘上呢。
　　當他這樣去告訴木更津亮的時候，對方看起來還是原先那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在聽他說話的全過程中，木更津亮的目光之中都沒有從物理的習題上移開來，之后他甚至說淳你要說的說完了就趕快離開，這讓木更津淳有了一種被輕視的感覺。
　　“你以為我很喜歡這樣像歐巴桑一樣總是念你嗎？”
　　大概是一時火大，他甚至都沒有使用敬語稱呼木更津亮。
　　“成天這幅樣子，讓我覺得很丟臉�！�

　　這句話引發(fā)的后果是木更津淳之前沒有想到的，很快他本人也覺得丟臉這個詞用得不對。他的原意其實是不想看到木更津亮成天弄得這么辛苦，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別扭的性格作祟，話到嘴邊突然就變了味。他原本想改口，但是看到木更津亮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了房間。
　　“很抱歉讓你有一個丟臉的哥哥�！�

　　曾經(jīng)有科學(xué)家考證過，人在憤怒的一剎那智商為零，事后很快恢復(fù)到正常值。但往往就是那要了命的一剎那惹出大麻煩，這就使有些人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使有些人做出了不該做的事。

　　不愉快的事情發(fā)生以后，沒多久就有人感到后悔了，雙方都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席間的氣氛古怪得足以讓父母察覺，然而兩位家長倒是什么也沒說，心照不宣地讓亮順手給淳添碗飯。
　　木更津亮坐著沒動，也不像是賭氣的樣子，大概是因為有點尷尬，或者是根本沒聽見。
　　正在擺碗筷的木更津淳走過去，說我自己來。
　　結(jié)果這樣就錯過了一個化解的機會。

　　回到房間以后木更津亮溫書卻發(fā)現(xiàn)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專心。他想考前綜合癥這一次也降臨到了他的頭上，還是自己和淳的之間的矛盾，這是再糟糕不過的情況了。眼前的不愉快讓他想到更小時候的一些事情來，那是木更津亮記憶里淳少有的幾次哭。那時剛上國小的木更津亮，才學(xué)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全，就迫不及待地找來木更津淳。他神秘兮兮地在淳的手背上用原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威風凜凜地告訴他這樣一來你就是我的人了，什么事都要聽我的，有人欺負你就要把這個字給他們看，沒有人敢欺負我的人。
　　結(jié)果后來第二天木更津淳就哭著來找他，說昨天晚上洗了個澡，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字都不見了。
　　想到這里木更津亮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還真是好得令人羨慕啊。
　　他還沒來得及收聲，聽到身后的門閥響了一聲，他起身去應(yīng)門，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的是木更津淳。
　　木更津淳手里拿著把梳子，他的眼睛并不看他。
　　“我來給你梳頭�！�
　　淳用的是命令式的口氣，但是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強硬，反而顯得底氣不足。木更津亮越來越想笑了，他不知道他的好弟弟是怎么樣想到這個蹩腳的辦法來促成復(fù)合的，啊啊總之現(xiàn)在的淳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愛了。
　　沒有戳破他的想法，兄弟之間這點默契是不足為奇的。木更津亮讓淳進來，然后老老實實地坐在榻榻米上，難得老實地任他擺布一回。
　　“……根本就不需要梳嘛你明明都保護得這么好�！苯Y(jié)果還是忍不住要抱怨幾句，木更津淳的動作意外地輕，梳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是一聲驚叫，
　　“啊啊這這這不是白頭發(fā)嗎！”
　　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到情緒如此激動的淳了。木更津亮覺得真難得，他本人的反應(yīng)倒是意外地平靜。木更津亮傾注在頭發(fā)上的細心和用心此時充分地體現(xiàn)了出來，其實早在十多天前他就發(fā)現(xiàn)因為用腦量大，陡然生出少許白頭發(fā)的事實。
　　“沒記錯的話是有兩根……你怎么了�！�
　　“……沒什么�！蹦靖虼景咽掷锏氖嶙訒簳r擱下，他走到亮的書桌邊，把他的書全部抱回了自己房間。
　　“至少這兩周內(nèi)你都不許熬通宵，這些書晚上只能寄存在我那�！�
　　“誒……”
　　“你還敢表示異議嗎。”木更津淳重新揀起梳子來，“一頭白發(fā)的哥哥比起學(xué)業(yè)上稍微有點懈怠的哥哥來——要丟人得多�！�
　　木更津亮有一個瞬間覺得鼻子有點酸，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感覺，是感動還是其它的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樣子啊�！贝究雌饋砗芤馔�，他看著木更津亮莫可名狀的表情腦內(nèi)有一霎是空白，他從來沒見過木更津亮哭，他的腦海里甚至并沒有哥哥會哭這個概念。
　　“之前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可以當做沒聽到我不會介意。因為哥哥很優(yōu)秀所以我才想要努力，沒想到反而給了你壓力�！蹦靖虼驹囍忉屩┦裁矗墒撬孟袷裁炊冀忉尣磺�，而且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木更津亮好像是明白的，根本不需要他語無倫次的解釋。
　　木更津淳真的什么辦法也想不出來，他想了一下，從背后抱住他。

　　“根本就……不會丟人的�！�
　　“我最喜歡哥哥，永遠都不會覺得丟人�！�

　　他還是用了最直白的方法，當然也是最有效的。而這一次，擁抱也終于被證實是最適合用以安慰人的姿勢。

　　國三的一年過得異�？�，準考生們終于變成真正的考生。他們參加升學(xué)考試，然后和相處了三年的同窗告別，然后最后一次穿過學(xué)校里長長地林蔭道，然后的然后，他們被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去，有的在相鄰的城市，有的在不相鄰的國家。
　　木更津亮去參加的慶功宴，結(jié)尾是以一片哽咽聲收場的。最開始不舍的是一些女孩子，然后是越來越多被感染的人。好朋友，暗戀的人，愛戴的老師，這些都足以構(gòu)成不愿意分開的理由。然而他是多么幸運，他和他最不想分開的那個人，并沒有因為一場升學(xué)考試而失散。
　　——如無意外，他們永遠也不會失散。

　　木更津亮是最后一個離開會場的人，然后他去圣魯?shù)婪蛘夷靖虼�，得知淳已�?jīng)被觀月一行人強行拖去哪里狂歡了。他站在淳的教室外，依稀看見后面的黑板上，被人用粉筆寫上了一句醒目的話。
　　“祝賀考前綜合癥患者今日痊愈出院�！�
　　木更津亮笑起來。不管它是誰寫的，不管它是寫給誰看的。

　�。ā犊记熬C合癥》全文完，共計4067字。）

　　Freetalk.
　　……其實中考是給我留下了一點陰影所以這一次寫的還是中考背景下的故事（掩面），應(yīng)該還是比較真實的吧，因為當時我們班確實有很多人變得形象全無脾氣火爆（……）。然后日本的話我沒記錯應(yīng)該是在春天入學(xué)所以上學(xué)期是寒假剛過的那一學(xué)期……跟中國剛好反過來這樣……結(jié)果天一熱就更加容易著急上火了嘛所以就想到寫這個東西出來。
　　然后兩兄弟的小心思什么的……擔心自己比對方差這樣的……我果然還是想表達出一種親情以外的東西……鬧來鬧去還是因為為地方想還是因為愛對方，這樣的相處模式就最好不過了XD！
　　擁抱原來是沒有預(yù)想到的突然覺得情節(jié)需要（……）就……加上了（毆）有點擔心會不會太禁斷了呀！明明是純純的兄弟愛啊兄弟愛�。�
　　……然后我覺得這玩意寫得比較挫……原作給出的性格也浮云得要死……兩個半小時搞完質(zhì)量非常無！崩壞狗血非常有！只能說大力謝謝有毅力看完它的�！寥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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