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逃避,終是徒勞……】
在這片大陸上,生物的出行嚴(yán)格遵守著四季的準(zhǔn)則。南風(fēng)拂過時,在寬廣的原野上奔走;北風(fēng)呼嘯時,蜷縮在洞穴中深眠。生命的興與敗,都有它不變的定律:萌芽,成長,壯大,衰敗,最后滅亡……如陀螺一般,在不安穩(wěn)的支點上轉(zhuǎn)動,時高時低。當(dāng)然,只有時間的長者才會對此萬物的興衰感慨萬分,朝生夕亡的短暫生命為了它們的天命不停勞作、四處奔波,沒有多余的心思思索這深奧而又常常自相矛盾的哲理。簡單,才是它們生命的主旋律。
當(dāng)微薄的光線緩慢地從地平線穿出,籠罩大地的晨霧與黑暗漸漸退去,天空掛上了明亮的藍(lán)色。凍結(jié)的寧靜出現(xiàn)了一條條破裂的細(xì)紋,不斷擴(kuò)大,最后粉碎。那些沉睡的生靈也隨之蘇醒,它們的身影陸續(xù)出現(xiàn)在廣闊的綠色平原上。
靜寂的森林也從淺眠中蘇醒。日光交織成上等的金色絲綢優(yōu)雅地懸掛在繁盛地草木中,鳥兒清脆的啼聲在森林上空回旋,樂聲的每一次激蕩都似在勸使溫柔的清風(fēng)送來夾雜著晨露、泥土、花香的清淡香氣……哦,這是個多么美妙的時光!
黑蜘蛛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心想。
的確,這真是個美麗的早晨,尤其是當(dāng)你一覺醒來,就瞧見美味的食物在你面前晃動、掙扎。這時就連呱噪的鳥叫聲也瞬間變得生動悅耳起來!
漫不經(jīng)心地,它沿著絲線爬行前進(jìn)。
這蜘蛛網(wǎng)是它新結(jié)的。昨天下午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支離了先前那個舊網(wǎng)。它本不想那么勤快地重新結(jié)網(wǎng),但口中的唾沫多了不用也是浪費(fèi)。另外雨后清新的空氣也讓它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高揚(yáng),它才少有地哼著小曲新編織了一個蜘蛛網(wǎng)。
當(dāng)然對于成品,它也是滿意萬分。藝術(shù)家畢竟就是藝術(shù)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自然是非同反響!這不,它的早餐自動送上門了。
“沒用的,小子。你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
“我的網(wǎng),你是掙脫不了的!币姭C物沒有停止掙扎的跡象,它補(bǔ)充道:“沒有外力的幫助,你是不可能掙脫的,……還是認(rèn)命吧!
有時候啊,還是順從地接受命運(yùn)比較幸福。
“喂,死蜜蜂,聽到我說的沒有!”對方視若無睹的傲慢態(tài)度激怒了黑蜘蛛,它原本好心打算讓獵物沒有痛苦的一針斃命,現(xiàn)在它改變主意了。對于這種不識好歹的家伙就該好好地折磨它、虐待它!這樣想著,黑蜘蛛磨了磨毛絨絨的前足。
“不……要!”那只可憐的小工蜂一邊痛苦地掙扎一邊說道:“不要……俺不甘心,今天是俺……第一天出來工作,我不要就這樣喪命!”
“原來是個傻子!”蜘蛛瞇起眼,用緩慢的語速說,“像你這樣的小工蜂,每天除了采蜜還是采蜜,還能干些什么?辛辛苦苦采來的蜜,最終還不是落入那只貪得無厭的老女人嘴里,那個肥……”
還不等蜘蛛說完,那只被困的小工蜂已經(jīng)憤怒地尖叫道:“不準(zhǔn)你侮蔑我們的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聽它如此喊,黑蜘蛛嘻嘻笑了兩聲:“那個腦滿腸肥的女人也配稱作女皇!哈哈,真是可笑!一群無知的可憐蟲!”見小工蜂又要開口“抗議”,蜘蛛搶先爬到它身邊,一揮手將剛吐出來的絲裹在工蜂身上。
“真是不懂禮貌的家伙!老人家講話的時候,要保持安靜!這基本的禮儀沒人教過你嗎?真是的,現(xiàn)在的小孩越來越……”黑蜘蛛完全不顧對方帶著抵抗意味的搖晃,一屁股坐在對方的身上。
“……那些做父母的也是,要不就是獨斷專行的溺愛,不讓這的不讓那的,要不就是將小孩丟在一旁讓之自生自滅。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要生孩子呢?你說是不是?”它低下頭,征詢“俘虜”的意見。
“唔咕……咕……”
“……你能說中文嗎?”明明是自己用蜘蛛絲纏住了對方的嘴,它還要求小工蜂“開口說中文”,也難怪人家像個小媳婦似的掙扎個不斷。沉醉在說教快樂中的蜘蛛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待它想到時,又用后足敲了幾下小工蜂的下身。
“別以為掙扎幾下,就能逃走了,我還沒吃早餐呢。要知道人一老了呀,這飲食一定要規(guī)律,少了一餐都對身體都不好。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亂動!真是一點都不體諒老人家……”一邊說著它將手中的絲收緊了些,這樣一來身下之物果然安靜了許多,“就該這樣嘛……魚在砧板上,怎么跳都是跳不回大海的,何必徒勞呢?果然是太年輕,不更事啊……”
“說到不更事呀,誰不曾年輕過!”說到這兒蜘蛛頓了頓聲,不出所料地下面跟著老掉牙的一句開場白:“想當(dāng)年——”
俗套而有冗長的過場讓小工蜂止不住渾身戰(zhàn)栗。而這輕微的顫動顯然又引起了蜘蛛的不滿,它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絲線收得更緊了。
“想當(dāng)年,我也是像你這般年輕氣盛,仗著年輕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因為年輕就無所顧忌……若不是那件事啊,我也不會改掉那該死的狂傲性格。哎呀,現(xiàn)在每次回想起來,還是會忍不住顫栗,太可怕了……那些女人!她們是惡魔,沒錯!是惡魔,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蜘蛛越說越激動,不僅口沫橫飛,就連平日里油黑發(fā)亮的外殼上也隱隱透著紅。只可憐了被它用蛛絲捆得扎實的小工蜂,黑蜘蛛每一個大幅動作都牽動蛛絲更勒得它喘不過氣。
“嗚~~松、松手~~~~”
顯然工蜂微弱的“反抗”聲是無法順利傳進(jìn)蜘蛛的耳里,偉大的演說家面紅耳赤地仰頭望天繼續(xù)著慷慨激昂的演說。
“說什么吳儂阮語最是體貼,說什么冰肌玉凝最是溫柔鄉(xiāng)……全都是一派胡言!不知道有多少無知少年就這樣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啊?!不!不只是青春,還有他們寶貴的信仰,以及生命!”
“……”已經(jīng)發(fā)不出正常音調(diào)的小家伙,翻著白眼試圖用前足扯斷纏繞在它咽喉處的絲線,可卻因為呼吸困難,最后放棄了動作。它的眼里已經(jīng)是一片灰暗,不用多長時間,它就會與黑蜘蛛提到那些“英年早逝”的年輕人為伍了。
“那些女人啊……”黑蜘蛛忽然頓聲不語,手中把握的兇器暫時也失去了鋒利的勢頭,被縛小工蜂也得以在臨死神召喚的前一霎那回過氣來。
出行前,前輩曾告誡它們這些新手,切勿偏離大隊獨自行動。開始時它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著大隊伍,可是同伴們的行動都比它敏捷,等它看上一朵花正要拍著翅膀飛過去時,卻總有人搶先一步了。這樣下去,收工時自己豈不是采不到多少花蜜?回過神時它已經(jīng)被其他人遠(yuǎn)遠(yuǎn)落下了……
“……真可惜,不能把俺采到的花蜜獻(xiàn)給女皇陛下!毙」し湟呀(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靜靜地等著那一刻的到來。只是這一刻似乎來得異常的緩慢。它不知陷入了回憶中的黑蜘蛛正在與記憶中的“惡魔”爭斗著。
……那個“惡魔”帶著盈盈的笑容對還是少年的它招手。不知為何對方的笑容讓它的心底騰起一股莫名的甜蜜,不由自主地移動了腳步。對方笑著把手伸給了爬到跟前的它,對它說了幾句話。話的內(nèi)容它已經(jīng)記得不甚清楚,只是當(dāng)時的感覺還殘留著:驚訝、興奮、甜蜜、戰(zhàn)栗……那一刻天堂就在眼前,滿眼的光芒讓它忽視了對方嘴角的陰狠若不是在最后及時醒來它就成為了“惡魔”的果腹之食。
“所以說……無論如何都應(yīng)該為自己活著!”再次開口時,黑蜘蛛的聲音明顯較先前嘶啞了許多,“小鬼,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回憶勾起了蜘蛛的壞情緒,而獵物的“不動聲色”顯然激化了它的這種不良情緒。于是,它低下頭毫不客氣在小家伙的肩上咬了一口。
流入口中的新鮮□□讓它精神抖得一振,“果然早餐是一天的活力來源!”
淪為糧食的小工蜂如今只剩下抽氣的份,肩膀上傷口傳來的疼痛感刺激著它的神經(jīng),不容它昏厥過去,也讓它對死亡有了恐懼與掙扎。只是蜘蛛的鉗制毀滅了它渺茫希望。它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生命力正一口口地被吸走,眼前的光也變得越來越淡……
“果然還是年輕人比較可口!蹦欠N新鮮的肉塊與火熱的□□,連年邁的蜘蛛都能體會到年輕的美好,它又狠狠地補(bǔ)了一口。仿佛多吸一口血多食一口肉,它的活力就能相應(yīng)地增加一點,就能離腐朽老邁遠(yuǎn)一點!
只有在這個時候,呱噪的鳥鳴變得悅耳動聽,翅膀撲騰帶起的氣流才不那么令人生厭……黑蜘蛛一面心滿意足地啃食獵物,一面抬頭欣賞天空變幻的浮云。白色的云朵襯著湛藍(lán)的晴空的確是讓人賞心悅目,只是那些像個瘋子似的飛來飛去燕子有些礙眼。
“討厭的家伙們!不就是有對翅膀嘛,我還有八只腳呢!” 美味的早餐讓它失去了平時的沉穩(wěn)與理智,黑蜘蛛氣憤地?fù)]舞著前足嚷道。當(dāng)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時,白云中的那片黑色“污跡”是愈來愈大,好不客氣地朝它撲過來……
一個,兩個,三個……不知道做了幾個托馬斯大回轉(zhuǎn)后,小工蜂被倒掛在一根樹枝上。對于只有出氣沒進(jìn)氣的小家伙,被迫倒掛著做鐘擺運(yùn)動無疑是雪上加霜。流失大半的血液一股腦地沖進(jìn)腦部,扭曲了眼中的景象,在合眼的瞬間,它似乎又瞧見了那只黑蜘蛛:被粘稠的液體包裹,無力掙扎著……
天邊的云朵漸漸消逝,無聲無息地,如同死亡的降臨。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