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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者無間
我在音響店為新居挑選音響的那一天,遇見了一個人。
他頂著一頭微微凌亂的黑發(fā),留著淺淺的青髭,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舉止,一雙幽黑的眼睛卻顯出一絲憂郁。瞳孔里有什么令人不安的東西,隱藏得很深,很深。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他和自己應該是同類。
他很熱情地對我介紹幾種不錯的品牌,比切試放了一支曲子。我心中一動,拿出一張珍藏來播放,果然,這支我最愛的曲子也令他贊嘆不已,拉著我一起坐到沙發(fā)上陶醉。很高興找到和我喜歡同一首曲子的知音,我放下警戒,閉上了眼睛。
好久沒有這么平靜地放松了,自從進入警校以后,一直小心翼翼地偽裝著自己,時時提防著何處會露出破綻,長久以來,我?guī)缀跻涀约壕烤故钦l,為了什么而活了,真的好累。聽著那首我最愛的曲子,忽然想起了過去,那個女人的身影悄悄地,隱隱綽綽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一雙幽黑的眸子,同樣隱藏著濃的化不開的情結(jié)。
啊,這樣聽起來真的不錯。他說。
對這個人突然有了好感。
后來他向我推薦了一家店子,據(jù)說可以以他的名義打折,于是我知道了他叫阿仁。突發(fā)奇想,也許我們會成為朋友。
韓琛今晚的生意被黃警司安插的內(nèi)鬼給搞砸了,雖然沒有被人臟俱獲,但幾百萬的貨就這么白百地丟進了海里,想來他的心情不會太好,何況還要來警局里保出自己的兩個手下,勢必與黃警司見面。
于是我再一次見到阿仁,這次他的身份是□□分子,而不是音響店的伙計。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個有著一雙憂郁的深沉雙眸的男人,會是韓琛的手下?
黃警司帶著我們與對方短兵相接。
王見王,不知為何,腦海里閃現(xiàn)出這個短句。
黃警司的目光堅毅卻憤怒,韓琛的眼神精明而陰險。視線在空氣中交接,隱隱碰撞出火花,四周似乎還可以聞到火藥味。
雙方先是一番冷淡而虛偽的客套,最后卻發(fā)展成相互惡狠狠的詛咒。我沒有用心關注他們兩人的語藏機鋒,心思幾乎完全被站在韓琛身后倚墻而立的阿仁吸引了。不知為何,對他充滿了興趣?上孟鬀]有注意到我,他的目光渙散,似乎心不在焉,這不太像一個身處警局的□□所為。
“我們手里都有一張王牌,誰的先翻出來,誰就輸!
耳邊不期然聽見這句話,心中悚然一驚,我驀地回過神來。他們說話時并沒有看向我這邊,可是背后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暗自恥笑自己的窮緊張,這么久都好端端地隱瞞過來了,怎么會說露餡就露餡呢?
不過警方的確有臥底,我的每一次與韓琛的接觸都有危險。
幾天后,我和妻子在布置新居的家具擺放,從阿仁那兒買來的全套音響安置在房間正中,非常合適。
韓琛突然打來了電話。
你去把那個內(nèi)鬼找出來。不容置疑的口吻,很符合那個男人的身份。
我有些遲疑,這是涉及警方內(nèi)部機密的檔案,很難弄到手。
韓琛聽出了我語氣的遲疑,不懷好意的笑道:“如今確是位高權(quán)重了,怕我妨礙你高升吧?‘
話已至此,還能說什么,于是相約在電影院最沒有人氣的時刻見面。
黑暗中,周圍空空蕩蕩,銀幕上的人不知所云,我坐在C排19座,他坐到D排20座,遞給我一份資料之后就起身離開。
電影內(nèi)容平淡如水,嚼之無味,于是離座。
總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出了放映廳,已經(jīng)可以確定,被人跟蹤了。
腳步很輕,手法很專業(yè),可惜我是警校出身的,反跟蹤課程也是學過的。忽然響起手機聲,接著是慌亂的接聽,我暗笑,虧我剛才還覺得對方專業(yè),居然不知道跟蹤人要先關掉手機。不過那個聲音,有些耳熟。
沒敢回頭看是誰,但我想是那個臥底,憑直覺。
內(nèi)務部交代我調(diào)查警局里的內(nèi)奸,一時間人人自危。我實在是想不通,明知自己身家清白,為何還會緊張?像我,本是真正的奸細,卻被派來挖內(nèi)鬼,實在滑稽。如果當事人不是我,真的很想暴笑一頓。,
妻子寫的小說陷入了瓶頸,主人翁有二十八種性格,結(jié)果迷失了自己,作者不知該如何安排他的結(jié)局才好。其實人若真有二十八種性格,只怕早就進了瘋?cè)嗽,哪里還需要別人安排什么別的結(jié)局。想我,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已經(jīng)頭痛不已。
不自覺地又想起一雙幽黑的眼睛,想起那個令人心境平和的午后的店里?磥硎菬o法與他深交了,這當口如果跑去找阿仁,沒準會被當成內(nèi)奸立刻逮捕,雖然那也不算假的。
我交代手下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黃警司。
不是為了韓琛,而是為了我自己,決不能讓那個臥底找出來。
我啜飲著據(jù)說是全警局最好的重案組咖啡,振作精神,點燃斗志。
這一次,誰會贏?
這次火拼鬧得很大,黃警司死了,出乎我的意外。那個臥底的檔案還在他的電腦里,警局正全力破譯密碼,企圖找到那個臥底,好接手這個案子。我接通韓琛的手機,問他為什么解決掉黃警司,結(jié)果對方的理由就是嫌他礙事。聽出了潛臺詞,如果我礙了他的事,也是同樣下場。
絲毫沒有考慮我的處境,如果將來被那個人揭露,那么他的臥底身份無疑會成為他最好的證明。
我必須先發(fā)制人。思考了許久,我拿起黃警司的手機,按下了他的號碼。
他接了,令人耳熟的聲音。“你是誰?”
“重案組警司劉建民。”
“你想怎么樣?”
我略遲疑,隨即回答:“合作!
握著黃警司生前最后一張王牌,我終于成功地調(diào)動了所有警員展開這次行動。行動期間,我與那人合作無間,配合默契地猶如多年相識。最后在案發(fā)現(xiàn)場將韓琛的手下一舉抓獲,韓琛一人逃離。
無妨,這個人本來就是要留給我親自解決的。
偌大的地下停車場,汪洋的擊水積水讓人心里發(fā)憷。我冷冷地看著韓琛狼狽逃竄至此,惶惶然地打著手機,按下以為是自己救星的號碼。
故意讓他聽見我的鈴聲后,我緩緩走進他的視線。
我想做個好人,所以必須洗掉過去。
清脆的槍聲響過,韓琛驚異地倒下,死不瞑目。
都結(jié)束了。
回到警局,迎接我的是同事的掌聲和那個人在等我的消息。
終于,要和他見面了,和我旗鼓相當?shù)膶κ帧阎男那橥崎_辦公室的大門,那雙有些憂郁的黑眸直直的望向我,一時間,幾乎說不出話來。
居然是阿仁!
我扯出一抹微笑:“原來是你啊。”
他也笑,“是啊!
看來,我們不是沒有機會成為朋友。
按捺住心里的激動,我問他有何打算。阿仁說自己只想做個普通人。
這簡單,我說,于是套來了密碼,去開啟那扇渴慕已久的大門。
早就感覺阿仁會和我是同類,我們都想做普通人,我們都不想當壞人。區(qū)別就在于他有機會,而我要制造機會。
再回來時,他不見了,桌上擺著上次在電影院里韓琛給我的幫派成員資料。
心里突然結(jié)了一層冰。
我洗掉了阿仁在警局里的檔案記錄,下令全城通緝陳永仁。不要怪我,這是最后的機會,我無法放棄。
然后和他通了電話,定下了我一生都在后悔的約會。
為什么臥底都喜歡約在天臺見面呢?
人煙稀少?
視野開闊?
還是空氣清新?
我請他給我一次機會,可阿仁笑著說不可以,因為他是個警察。他堅持的樣子很讓人輸于其魄力,所以我恨不了他。
但這時一個警員出現(xiàn)了,他拿槍指著阿仁,阿仁迅速將我抓為人質(zhì),這是我們距離最近的一次,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
我們緊緊貼在一起,走入樓內(nèi),移動到電梯口,那個警員一直緊張地拿槍指著我們。
我感覺身后的人偏了一下身子,大概是去按電鈕,然后,槍聲響了。
我轉(zhuǎn)過身,震驚地看著他緩緩倒進正在打開的電梯,一時間,頭腦一片混亂。
接著耳邊傳來哪個警員的話語,民哥,以后我就靠著你了,現(xiàn)在琛哥死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其實我一直很努力,就是琛哥看不上我……
我無意識地隨他搬動阿仁的尸體進入電梯,耳邊還是不斷響起他絮絮叨叨的話語,當電梯門合攏,我終于忍不住對準他的腦袋口動了扳機。
當門再一次敞開,我看見,磨難無間的地獄正在等著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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