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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十八歲,林南生愛上江小麥。
可是不行,人人都知道,江小麥是嘉慶街上的一支花,林南生卻是魯元巷的小太保。
嘉慶街上小樓林立,道邊是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法國梧桐,每個窗口都種滿鮮花,沿著小路走上去,四下里暗香浮動,時光美好寧靜,恍若天堂。
而魯元巷?巷口的阿伯說——魯元巷像是城市里的一塊膏藥,又黑又臭卻撕不掉,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地方,混亂污濁,陰庇罪惡,盛產(chǎn)太保。
魯元巷的男孩子們酷愛斗毆,三五成群,為著莫名其妙的事情去拼命,就算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也一樣。
那一天下著大雨,大滴大滴的水珠敲打在地上,濺得滿世界都是茫茫白霧。
一班小兄弟們?nèi)寂艿牟灰娵櫽,林南生掛了彩,手臂鈍痛,刀片劃開的傷口絲絲縷縷地扯出痛來,他困倦極了,有氣無力的倚在墻壁邊的角落里,整個人迷迷糊糊。
有人,將雨傘遮在他的頭頂,入眼是黑色皮鞋和雪白長襪……
“嗨,你怎么了?”
然后……
然后,他看到江小麥。
當時他就想,這個女生,說話怎么這么好聽?眼睛怎么這么美?
那一天……
江小麥的手又暖又輕,眼瞳漆黑,說話之前總會臉紅。
林南生唇角碎裂,眼神炯炯,眉目如峰。
二十歲,江小麥愛上趙家安。
五月的天氣,校園里的芙蓉花團團綻放,陽光透過走廊上的玻璃窗,在水泥地板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學(xué)姐在身后叫著她的名字,回頭,看到澄靜幽深的眸子……
家安,這是小麥……
小麥,這是學(xué)兄趙家安,咱們現(xiàn)物系的驕傲……
他斯文英俊,微笑著伸出手來,手指修長白凈,指尖微涼。
嗨……
小麥,你有一個可愛的名字……
他眨眨眼睛,對她說。
好險,幸虧操場上傳來雜沓的叫好聲,完美地掩蓋了她怦怦的心跳。
彼時,林南生是江小麥的好兄弟。
他聽到她說……
糟糕,林南生,我想我是愛上趙家安了……
林南生已是高大淡漠的傳奇人物,即使不再打打殺殺,眼瞳清冷起來,仍會看得人瑟瑟發(fā)抖,人人叫他“大哥”,頭頂上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
他仍舊愛她,但是,她愛上別人。
心很疼,世界寂靜一片,他聽到一個聲音說……
不要怕,江小麥,趙家安一定會愛上你。
之后的大學(xué)二年,是江小麥的流金歲月,現(xiàn)物系的金牌王子趙家安,終于成為她的男友。
校園里,櫻花似雪片紛飛,她仰起臉,小心翼翼地吻上他的唇……
不遠處的停車場,林南生靠在黑色的別克車前,清清楚楚聽到自己的嘆息。
林南生的生意漸漸走上正軌,身邊開始出現(xiàn)各色女人。
但是,他仍舊不快樂。
夏夜,把車開上山頂,腳下的城市是一片璀璨的珍珠海……
點一只香煙,他困倦地皺起眉頭,想起一雙會說話的眸子。
不不不,不能夠再想下去,他撥響隨便誰的電話,邀一群朋友,去最熱鬧的場子……
凌晨兩點,他挽著陌生美女的腰,搖搖晃晃地走下車來。
疑是眼花,那人,就站在巷口的路燈下……
南生……
她遲疑著走上前,手里捏著雪白信封……
我終于考進耶魯?shù)难芯吭,家安在那里?br> 好好好……
他大笑著仰起頭,把心酸也一并咽下。
小麥,機會難得,你總要好好珍惜。
二十八歲,林南生把心上人送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之后的兩年,天空總是陰雨,城市變成一片霧靄沉沉的水汽森林,自從江小麥離開,林南生的天空從來沒有放晴。
宿醉過后,總是頭痛,本來以為應(yīng)該會忘記,但她的眉眼卻兀自清晰……
秋雨如約而至,電視上反復(fù)播放震驚世界的新聞,白色飛機滑向玻璃大廈,鋼筋巨塔猶如玩具積木輕易折落,煙霧緩慢升起,好似一場無聲默劇,他皺起眉,胃部陣陣抽痛……
電話鈴銳響,是她的聲音……
南生,家安在那里,怎么辦?家安在那里,他們找不到他……
喉嚨口開始發(fā)緊,似乎有碎冰噎在氣管,他只能夠小聲的說……
別哭,小麥,別哭。
他整夜守著電話等她的消息,他按時收看整點新聞,他生平第一次走去教堂……
上帝,只要小麥幸福,我愿意洗凈前塵。
請你……
給小麥幸福。
十月,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去參加趙家安的葬禮。
小麥卻不在那里,她說——不不,南生,別離太痛,我寧愿四處走走,直到忘記疼痛。
二十七歲,江小麥終于回家。
飛機場上,那么多的人,他還是一眼看到她。
穿白色風衣,長發(fā)披散,面容皎好……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他,笑容輕得像片羽毛……
南生?你看,我回來了。
我很好,就是有點累。
南生?你為什么還不談女朋友?
接過她的行李,手指滑過她的掌心,她的手,那樣冰涼,冷到讓人絕望,他心痛的要命,用力呼吸,然后微笑……
夜總會里總有應(yīng)酬,鶯鶯燕燕再美,也比不上心尖上的那一個牽牽嘴角。
招待小弟走進來,遞一個眼色,他站起來,跟著小弟推開另一個包房的門……
音樂開的震天響,地板上滾落著二三只酒瓶,一個小小人影無聲地蜷在墻角……
黑色長發(fā)擋住半只臉,手指白皙,捏支細長煙卷……
怪異的煙味充斥整個房間,她的臉埋在煙霧里,彌漫著頹廢絕望的美……
南生……
不要怪我,生命太多苦痛,我只不過是想,休息一下……
他不能夠怪她,就連想把她擁進懷里,也不能夠。
三十二歲,林南生找回他的天使。
現(xiàn)在他是成功商人,經(jīng)營五間高檔PUB,開發(fā)兩三處大樓盤,魯元巷長大的小太保親自拆除了城市邊的那片“臭膏藥”,把它變成視野開闊的花園小區(qū)。
江小麥仍舊夜夜宿醉,這一次竟然喝到胃出血,身體里流淌著林南生輸給她的四百CC鮮活血液。
陽光普照的早晨,她面色蒼白,仍牽起嘴角,靜靜微笑……
南生,你對我這樣好,我都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他把她的手捂進掌心……
呵,你以為我會要什么?
我想要你幸福?才不,那是電視劇里的爛臺詞。
我要你的心。
他盯著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說……
我林南生要的就是江小麥的心!
她暮氣沉沉地看著他,臉上仍舊是了無生趣的微笑……
南生,你要一顆碎掉的心作什么?
他的眼瞳掠過一抹陰影,像黑色的鳥驚起、盤旋,然后消失不見……
他靜靜地瞧著她,過了很久,突然伏下頭來吻她的嘴。
我失眠。
我仇視社會。
我仇恨江小麥。
我要把江小麥碎掉的心一片一片貼在屋頂上……
半夜醒來,當成綿羊數(shù)。
天吶……
別吼,別吼……
江小麥漲紅了臉,細聲細氣的對他說。
仿佛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初相見……
她十四歲,眼瞳漆黑,說話之前總會臉紅。
他十八歲,唇角碎裂,眼神炯炯,眉目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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