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荒山。

　　有人說這座山深處有一顆毒栗子，居住在上面的鴆鳥總是嘶啞地鳴叫，聽到了它聲音的人都會遭到不幸。

　　斑對此不屑一顧。

　　荒山深處有沒有毒栗子斑不知道，但他見過鴆鳥，在一次偶然。

　　比鷹略大的鳥，一身顯眼的紫色羽毛甚是華貴，只是腹部和翅膀尖的那抹艷綠，平添了幾分陰毒，而那雙血紅色的眼睛，冷冷地俯視著一切，包括他。

　　那個時候，希羽跟在他的身邊，毫無色彩的眸子似是不經(jīng)意地對上鴆鳥的眼睛，然后是很長時間的沉默，褪了色的幡在風中獵獵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鴆鳥動了，它展開雙翅，飛上了天空，在他們的頭頂盤旋了幾圈，長長的鳴叫了一聲，嘶啞凄厲。但斑卻覺得這聲鳴叫代表的是找到同伴的喜悅。

　　同伴……鴆鳥的同伴……

　　斑有種莫名的恐慌，他牽上希羽，近乎粗暴地拽著他轉(zhuǎn)身，希羽皺起了好看的眉，硬是從地上撿起了什么才被斑拉走。

　　身后的百合花，一點一點枯萎。

　　回到家時，斑才發(fā)現(xiàn)希羽的手中東西，盡管希羽極力掩藏，但七歲的孩子能藏住什么呢？斑強硬地掰開了他的手，紫色的羽毛便順著手心的紋路，慢慢地飄了下來。

　　鴆鳥的羽毛含有劇毒。

　　默默地撿起那掉落在榻榻米上的羽毛，斑蠕動著嘴唇，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希羽低著頭，柔軟的黑色長發(fā)在白皙的面孔上投下一大片陰影，看不清他的表情。

　　線條優(yōu)美的纖長羽毛在散落進來的陽光的照耀下，顯出一種幽深的，華麗的色彩�？蔀楹危谥讣饨佑|到它的時候，會有種徹骨的寒冷？

　　沒有答案，斑也不想去尋找答案。那種恐慌被一點點的放大，看著一圈圈漣漪散開，看著鴆鳥的羽毛沉入了杯底，看著清酒彌漫起腥甜的芳香，斑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太縱然希羽了。牽回來的兩條狗已經(jīng)死了，還有一只貓，抽搐了幾下也不行了，于是柱間問斑，你想要做什么，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是想做而已……斑喃喃地說著，語氣中暗藏幾分慌亂，手指輕輕點著桌面，柱間皺了皺眉，因為這是他的習慣。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么，希羽在后邊扯了扯他的衣服，可憐兮兮地喚著他，柱間無奈，只好蹲下身抱起希羽，走出了房間。

　　大就是那時候埋下的種子吧……幾十年后的斑如是想到，而那杯鴆酒，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

　　至于歷史的真相，又有誰會知道呢？

　　終結(jié)之谷一戰(zhàn)后，斑十幾年沒有回過木葉，說到底，他無法面對希羽，他給他留下的，不僅僅是一個轉(zhuǎn)身，還有希羽，最憎恨的背叛。

　　很多時候，斑會遠遠地注視著正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希羽，或者關(guān)注一下他的生活，但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有些事情，注定無法挽回。

　　希羽和柱間一樣，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再加上他本身那張漂亮的有些柔弱的面孔，看上去使人如沐春風，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守護他。不過，總有那么幾個人是清醒的，他們看清楚了，那柔弱的外殼中包裹的，冷漠殘忍。

　　希羽，你就像一條很會隱忍的，顏色艷麗的毒蛇，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狠狠咬上一口，然后冷冷地看著他不斷掙扎，直至死去。希羽的損友，陰陽師天緒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評價道。

　　拒絕任何救贖的你，還能活多久呢？柱間的小兒子千手幸葉這么問過希羽，希羽只是笑笑，無神的眼睛繼續(xù)環(huán)望著這個世界。

　　斑和希羽的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希羽獨自滅了云隱的一個小隊后。那時，斑踏著滿地的鮮血，越過堆積的尸體來到希羽的面前，輕輕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沉默了許久，希羽抬起頭，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指尖的冰冷越發(fā)越清晰，恍若十幾年前的那片鴆鳥的羽毛。

　　再后來，斑接到了希羽戰(zhàn)死的消息，他采了一束歐石楠，很用心地裝飾起來，臉上的表情是那般的虔誠，那般的莊重。

　　花束放到了希羽的墳前，斑靜靜地站在那里。

　　一滴淚，灑落在墓碑上，也灑落在歐石楠上。

　　你的孤獨，我的背叛。
　　是最深的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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