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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 Result
PART A
KAORU打開門時,屋內(nèi)說不出的寂靜,仿佛無人居住。他輕輕搖了搖頭——截稿日后一天,這房間永遠如此死寂。
踏進里屋,除了關(guān)著的電腦,桌子周圍一片狼藉——都是食物包裝。這人趕稿時果然還是全然不顧身體健康……KAORU突然苦笑了一下,自己有資格說這話么?
床上的人睡得昏天黑地,一臉“世界末日來臨都不準(zhǔn)打擾本少爺睡覺!”的霸道樣。KAORU抿了抿嘴,上前拍拍那張可惡的睡臉。
“喂,起來了。”
床上的人連翻身都懶得翻,只是將頭扭到一邊,繼續(xù)睡。
“喂,起~來~了~”
KAORU稍稍用了點力,捏了捏他的臉。
床上的人眉頭皺了起來,撇了撇嘴。他不想睜開眼,但臉頰被捏讓他很不爽,于是伸出手胡亂一揮——“煩”。
“臭小子……”
KAORU忍不住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雖然知道在截稿日后把這人從床上拖起來是個苦差事,但也很清楚,除了自己,無人能做。
打定了主意先無視床上那人,KAORU開始收拾房間,動手的時候故意把聲響弄得很大。床上的臭小子雖說睡得很死,經(jīng)過剛才一番折騰,好歹也有了動靜,不一會兒,便聽到身后有翻身的聲音。KAORU無視掉這些,繼續(xù)去拾地上的垃圾。怎么沒完沒了這家伙就不能把垃圾扔垃圾桶里嗎!1秒鐘內(nèi),KAORU的腹誹達到了77級——如果滿級是99級的話。
“KAORU……”
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飄了過來,還口齒不清,顯然尚在半夢半醒中。KAORU裝作沒聽見,拎起裝垃圾的袋子轉(zhuǎn)身就要出屋。
“KAORU~我餓了……”
一時間KAORU哭笑不得,這就是對一個好心在他爆睡24小時性命垂危時來叫醒他并幫他收拾房間的人說的第一句話?罷罷,說到底,也是自己心甘情愿。
“那就快起來把自己打理干凈了。我?guī)Я顺缘,在廚房里。”
“我起不來……”
“……那就睡死吧!”
轉(zhuǎn)身走出里屋時,KAORU看見床上的人壞壞地笑了——那算是天真無邪?KAORU很想就這樣扔掉垃圾然后把房門一鎖就此不歸……
睡多了其實反而更累。AYA知道這道理,但身體是不是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了。雙眼睜了閉,閉了又睜,掙扎好久,終究是沒能從床上起來。所以當(dāng)KAORU處理完垃圾回來時,看見的便是AYA睡眼惺忪地仰天躺在床上,一條光膀子伸在被子外,儼然一副好不容易坐起來又沒能堅持住轟然倒下的無奈。KAORU走過去,皺著眉頭。天氣雖然開始回暖了,但就這么光著也不怕著涼……這么想著他突然嘴角一勾,伸手就把被子掀了。
“喂你想凍死我嗎混蛋!”
“可以起來了?”
KAORU笑笑,完全無視他的怒氣。AYA抱著被子對他瞪了5秒,最終一臉疲憊地頂著雞窩頭乖乖下了床。
“吃什么?”
將第四個雞蛋扔進鍋時,AYA穿著居家服從浴室里出來了,有氣無力地半倚在門框上。
“三明治。你得先吃點能塞飽肚子的!
KAORU側(cè)頭看了看他。寬松的衣服掛在身上,露出纖細的鎖骨。頭發(fā)剛洗過,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擦干?罩亲訍核24小時,眼神還有些渙散。最關(guān)鍵的是,這人趕起稿來,真真是不要命,這回幾個星期下來,果然是又瘦了……想到這里,KAORU不免心軟了下來。自己也是個靠靈感和技術(shù)吃飯的,知道沒靈感或有靈感卻技術(shù)不到家時的無力和絕望。偏偏此時若還有人催著要稿……KAORU不再想下去,這種地獄般的日子自己也經(jīng)歷過,不過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到爆睡24小時不醒的也只有眼前這家伙了!多少次了?若不是自己每次來把他叫醒,估計這家伙就這樣死過不知多少次了吧。想到這里,KAORU不知是該笑還是哭。
能量補充完畢,復(fù)活了的AYA開始有了生氣。
“吶,KAORU,你手頭還有沒有工作?一起出去玩吧。把這該死的稿子交了我之后有一個月的休息,一個月!”
“不如先把頭發(fā)擦汗!
KAORU手上稍稍加了力,那不安分的發(fā)梢又翹了幾分。
“切……”
AYA隨手拿起沙發(fā)邊的書,翻了幾頁又扔了。
“AYA……”
KAORU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雖說干這行的有時為了編輯部不得不寫些自己沒興趣的東西,但……你對自己的這些作品就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個疑問困擾了KAORU很久。雖說有時為了應(yīng)付某些場面上的社交,自己也畫過些興趣之外的東西,但既然自己答應(yīng)了去畫,便也下了真心?偸亲约旱淖髌,怎會沒有半分感情?AYA卻不是如此。作品一次次得獎,雖非大紅大紫,卻也人氣漸高,假以時日,稱之為當(dāng)紅作家也不為過?墒恰麉s說,那些都是逢場作戲,他想要的東西,他想表達的東西,全不在這些作品之中。
AYA,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PART B
AYA回到家,很難得KAORU居然在。電視機開著,屏幕上的青年美到不像話,簡直……對,是個人偶。一個有著震撼聲音的人偶。
“喲,回來啦!
KAORU聽到動靜,隨手將音量放小了些。
“你怎么在?”
“那個該死的截稿前一星期才給我一個月工作量的任務(wù)終于搞定了,今天放假。”
AYA嘴角微微動了動,不知剛才那下是不是在笑?臭小子,想笑就笑,老頂著張臭臉不會發(fā)霉么?KAORU狠狠腹誹了一下。
“……這是什么?”
就在KAORU兀自腹誹時,AYA拖過椅子一腳跨過,趴在椅背上,側(cè)著頭問道。眸子晶亮晶亮,卻一臉癡呆……不行,不捉弄一下虧!KAORU于是在5秒內(nèi)做了一個決定。
“猜猜我撿到了什么好東西?”
“嗯?”
KAORU不說話,看著他,只是笑。
“……喂……”
“這是現(xiàn)在最紅的一支樂隊,叫SEVEN HEAVEN。這是他們首場live的DVD!
“我知道。我是說,怎么突然看起這些?原來你喜歡他們?我第一次知道……你不會就是撿到了這張DVD吧?!”
AYA一臉“你是笨蛋嗎?”的表情。
“好吧……”
這人莫不是今天吃錯了藥,癡呆到了一定程度?KAROU放棄了原先念頭,投降。
“我撿到了他們的主唱。喏,就是這個像人偶一樣的家伙。”
KAORU朝電視機抬了抬下巴。
“呃……?。
看著AYA的表情,KAORU覺得自己很難不笑得滾下沙發(fā)。但作為一個“溫柔”的好朋友,KAORU忍住了。對,做人要厚道,惡作劇要適可而止。
其實KAORU作為朋友或同僚確是溫柔。只是在也算是青梅竹馬的AYA面前,偶爾的那些惡作劇心理便肆無忌憚了。關(guān)于這一點,他本人并未任何自覺。所以每每在抱怨AYA沒有生活自理能力或AYA總是皺著眉頭忽而暴跳如雷忽而沉默不語時,他從未發(fā)覺,其實AYA在他人面前也算是個溫柔成熟的青年男子……
“溫柔?成熟?笑死人了!那個AYA?!那個——趕起稿來把命都拼上然后一覺睡得地球毀滅都不會醒來吃東西跟豬有得一拼不這么說簡直委屈了豬高興的時候嘴角都不肯彎一下表情吝嗇到令人發(fā)指眉頭再這么皺下去不會攪在一起嗎胃疼就要吃飯感冒就要吃藥發(fā)燒就該好好躺著忍住不說病就會好嗎喜歡的東西藏得跟什么寶貝似的我看一下又不會掉一層皮睡覺從來不要枕頭但是麻煩不要搶我的被子好不好……咳咳,我喘口氣……”
……KAORU會這么說。如果聽到有人用上述四字來形容AYA,平日里溫柔親切的KAORU絕對會不顧形象如此咆哮……
回到眼前。
AYA晶亮的眸子明確閃著“我不信”三個字。KAORU輕輕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簾。再次抬眸直視AYA時,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表情認真——這是平時的KAORU。不信他世界上便再無人可信的KAORU。
“這是……漫畫么……還是少女漫畫……”
看著這樣的KAORU,AYA信他,只是劇情……AYA此時很有掀桌的沖動。
“之前每次在路上看到他都會想,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人、不、是精致,精致得簡直像人偶。沒想到居然讓自己撿到了……”
“而且聲音如此震撼!
“咦?你不問我怎么撿到的?”
AYA只覺黑線滿頭,很想狠狠揍這人一拳。
“你看到漂亮的東西都要撿,管他是人還是東西!
一個白眼輕飄飄過去。
“喂喂……你當(dāng)我拾破爛的嗎?好了好了,當(dāng)心眉心打結(jié)解不開!
KAORU苦笑不得,這種比喻大概也只有AYA敢說。是吧?若是知道知名繪師被人當(dāng)成拾破爛的,眼鏡店估計要忙到笑不動。
“明天開始放假,你呢?之前說一起旅游很久也沒去成,不是你忙就是我忙,現(xiàn)在有沒有空,大少爺?”
聽到這話AYA頓時怔了一下,扭過的頭讓KAORU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次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再開天窗就……我絕對跟你絕交!”
“絕……行,這次絕對不天窗!一定去!”
聽到“絕交”這個詞KAORU幾乎又一次笑翻過去——“絕交”?你是小學(xué)生嗎?喂!
雖然這樣想著,他還是看到AYA的嘴角動了一下,抿緊的嘴唇表示——這是他真的在笑。
真是的,給我看一下又不會死……
KAORU甚是郁悶。
幸而此時他只是郁悶,并未想到幾天后,因與SEVEN HEAVEN所屬公司簽約,橫空出世的工作再一次使這計劃了幾年的旅游夭折,將面對AYA怎樣的怒氣……
PART C
SEVEN HEAVEN居然受歡迎到這種地步?!短期內(nèi)被SH的fans們愛屋及烏喜歡上的KAORU最近很是頭疼。他是繪師,不習(xí)慣、也不愿踏進另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領(lǐng)域。所以當(dāng)初與SEVEN HEAVEN公司簽約,為他們設(shè)計新專輯海報及封面內(nèi)頁時并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在聽到TAKARA的歌后,KAORU覺得,胸口的那陣陣共鳴,無法——也無需壓抑。TAKARA的歌能滲進靈魂。他想要畫,畫出那歌聲里想表達的東西。
作這個決定只是一瞬間的事,所以當(dāng)他簽約完告訴AYA這件事,旅游一事已完全被拋在了腦后……
“啊……我……這個……”
KAORU張嘴。合嘴。再張嘴。卻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蛘哒f,所有的解釋都是多余,他知道自己錯了。并且錯得很離譜。也許這一次,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吧。
許久的沉默,久到時間發(fā)酵,空氣停滯,KAORU感覺自己快成木乃伊……
“知道了!
輕輕三個字。
沒有暴跳如雷。沒有扔?xùn)|西。沒有皺眉。
AYA扭頭。習(xí)慣性地背過身掩飾自己的表情,卻仍被KAORU看到緊閉的雙唇——沒有上彎的嘴角。
沉默。
就是這種沉默,這種偶爾的本該暴跳如雷卻沉默到不堪的死寂,總是讓KAORU恐懼。他不明白,只要AYA不說,KAORU便永遠無法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AYA善于隱藏自己。他可以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任何人,甚至從小一起長大的KAORU都看不見。任何情緒,只要他不想讓人看見,別人便看不見。哪怕鮮血淋漓,他只兀自咬牙舔舐傷口。但是……這樣不痛嗎……一次又一次,KAORU總想這樣問,卻問不出口。也許自己對他一直那樣惡作劇,是潛意識中想把他拖出來?KAORU想破頭,依然一無所知。
就在KAORU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沉默,決定沖上去搖那個仿佛已經(jīng)石化的AYA時,他開口了。
“TAKARA的歌很好聽,人也好看,果然大家都喜歡他。”
最后一句輕得幾乎聽不見。
莫名地,KAORU看到AYA笑了?他雖不常笑,但并不是不笑。所以當(dāng)KAORU看到那個笑容,他很想把自己掐死。在那一瞬間,他甚至覺得笑容里的悲傷,很美,很美……
KAORU你在作甚么。
“我……你……我……”
“我說了知道了。明天開始又要忙了吧,快去睡覺!
平靜的話語不帶一絲語氣。
“但是……”
“什么‘但是’,我新開篇章了,明天出門,然后開始進入工作時間,你懂的!
“旅……游……”
“你忙我也忙,旅什么游!
“AYA……對不起……”
什么話也說不出。惹AYA生氣不是一兩次,但是他最怕的,便是這種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結(jié)果的沉默……
連原諒,都是奢侈。
我其實從來不想聽到你說這三個字。
這句話AYA沒有說出口。
屬于自己的東西要死死藏起來,因為不藏起來就會被搶走。
這個習(xí)慣總是被KAORU取笑,但他從未放棄——如果做得到,他最想藏起來的,是KAORU。
但是KAORU藏不起來,所以被搶走了——當(dāng)那天他看到新聞采訪里拍到的TAKARA寫真,他便懂了。TAKARA身邊那張不起眼的畫像,除了KAORU沒人畫得出。這世上,除了KAORU,誰都不能——那是帶著靈魂的少年。帶著繪師的靈魂,載著歌手的靈魂。
“當(dāng)我的專屬繪師好不好?”
他笑而不語。
“只為我一個人畫好不好?”
他笑而不語。
“KAORU,為什么……你從來不畫人……”
他依然笑而不語。
時間太久遠,記憶不再。KAORU忘了便忘了,兒時話語誰又需當(dāng)真,只要自己沒忘就行。
所以,KAORU沒有錯。
是時間的錯。
不是自己的東西,怎么藏得起來呢?
AYA對自己笑笑。
不過如此。
三年后
新聞里播著新晉作家的頒獎儀式。年輕的新人賞獲得者打理得干干凈凈,全沒了截稿日前仿佛般若的鬼模樣。利落的面部輪廓,不帶一絲表情。KAORU嘆了口氣,這家伙,明明平日里多的是鬼主意,滿腦子盡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時這般嚴(yán)肅又是做給誰看……想想又覺自己苛刻,AYA討厭人多不喜熱鬧的脾性自己再清楚不過,不如說,他肯站上這領(lǐng)獎臺已經(jīng)不錯了。
今天TAKARA沒在錄音棚,說是要寫新歌,來自己家找點靈感。喂喂……KAORU苦笑之余,卻也覺欣慰。這人除了錄音棚,也怕是只有自己家才會讓他安心。曲子已經(jīng)寫完,此時的TAKARA正塞著耳機趴在床上,不時敲下只字片語,又或刪去。
新聞播畢,KAORU關(guān)了電視起身去廚房泡咖啡。這一個月的工作量堆積到兩星期可不是鬧著玩的。畫畫又不是蓋樓算錢,加班加點也能趕了過來,沒靈感哪里畫得出!如此想來,寫小說,寫歌,不都如此……KAORU突然有些感慨,“物以類聚”大概便是所謂如此吧。不經(jīng)意間,他輕輕笑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寫完了……”
正當(dāng)他端著兩杯咖啡踏出廚房,床上傳來一聲如嘆息,不似如釋重負,反若沉溺進去的不舍。TAKARA閉眼仰天躺在床上,伴奏因音量過大流出耳機,緩慢,又有些憂傷。放了一杯咖啡在床頭,KAORU俯下身看歌詞。
許久,當(dāng)他抬起頭,TAKARA已經(jīng)坐起來,捧著咖啡直直看著他,瞳孔晶亮晶亮,仿佛……不,不是仿佛,就是在等待他的發(fā)問。
“TAKARA……”
沉默,久到手中的咖啡開始變涼,KAORU依然艱難不知如何開口。
TAKARA卻笑了。
“你是不是想說,我工作上的事,你從不過問,為何這歌要給你看?”
“是……也不是。TAKARA,我說不出,你知道我是畫畫的,有些東西,也許我能用畫來表達,卻說不好……”
TAKARA卻突然癡癡笑了起來,在此時的KAORU看來真是沒心沒肺!明明……明明剛才那一瞬,自己是有……那么擔(dān)心……擔(dān)心?KAORU自己也懵了。剛才那種迷茫感是稱作“擔(dān)心”?在擔(dān)心什么?被TAKARA的歌影響了情緒?他這一次的新曲,究竟給了他什么?想要帶給他什么?……
“TAKARA,你……寂寞嗎?”
放棄大腦的思考,KAORU閉上眼,任憑胸口的直覺說出了那句話。
TAKARA的笑聲停了。KAORU睜開眼。
柔和的嘴角微微上揚,笑意還殘留在眼角,目光堅定而溫暖。仿佛最后定稿般,TAKARA抱起吉他,輕輕彈唱。
一星期后,Seven Heaven新單曲公布。
采訪中樂隊主唱TAKARA說道,新曲靈感來自他最喜歡的新人作家,AYA的新作——《No Result》。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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