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了，本來說好趕在今天回來給那個人過生日的。可是，機場沒有看到他，在這個他住了三年的小公寓里還是沒有看到他。他有些憤憤的，眼里卻帶著些笑意，嘴角略微往上。
　　他聽到一些響動，然后，老舊的聲控燈亮了，那個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下一層樓梯的拐角處。
　　“喂，才回來啊，冷死我了。”
　　樓梯下面的人聽到他說話，怔了一下�？粗哪槪坪跻幻腌姸疾幌敕胚^。
　　“還愣著干嘛，快進來了，穿那么少也不知道冷，這大冬天的。”他從樓上下來，接過來人手里的東西把人拽到樓上，翻出鑰匙開門。家里似乎沒什么人氣，不比外面暖和。
　　被他拽進來的人沒什么反應，似乎一直在恍惚中。他把自己的手揣進那個人的手里，笑著抱怨：“這么晚才回來啊，冷死我了。我們說好的你都忘了是吧。”
　　被說話的對象恍若未聞，只是望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他摩擦著他的手掌，輕輕的抱怨：“你都不來接我，不是說好的么，我今天專門趕了早一班的飛機回來�！�
　　“你？回來了？為什么…”他加了些力道握在一直抓著自己的那雙手上,盡是遲疑。
　　這是,他？
　　“你忘了？拜托，說好我出差趕著今天回來給你過生日的好吧。不去接機我都原諒你了，居然敢把這么重要的約定都忘掉。”他把他的手松開，放回沙發(fā)上，“你一點兒都不關心我。”他說著便起身，突然，手臂被抓的生疼，腳下一個趔趄，又跌回沙發(fā)上，“你怎么了？你的手太冷了，我去開空調�！�
　　他直直的望著他，眼淚似乎是無意識的，就那么順著眼角一直滑到尖俏的下巴。
　　“我，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沒有真的怪你啊。”
　　他不答，手上握的更緊了。
　　“我先把空調打開好不好，你的手太冷了�！�
　　他回握住他的手，兩個人半抱著一起挪到空調旁邊，溫度被調的二十五度�？照{開啟的聲音似乎把溫暖瞬間帶了進來，可他卻更貪戀他的擁抱。
　　他把他的大半個身子摟在懷里，擦掉他臉上掛著的的眼淚：“怎么了，別哭了，乖，沒事的�！�
　　眼淚像是不明所以，從那雙深深看著他的眸子里一顆一顆的滾下來。他還是不說話，懷里的溫度就是他的一切。
　　“你看，我這才出去三天，你整個人都變了，這么瘦，我走之前不是剛剪過頭發(fā)么，長得這么快，亂七八糟的，也不會收拾�！彼Γ瑴厝岬穆曇羲坪跄艿纬鏊畞�。他把他抱得更緊，眼里只有那個心心念念想著的人。
　　“都十一點半了，還有半個小時你的生日就過了。都是你忘記我們約好的，這么晚才回來。算了，我原諒你了！說吧，要我送什么禮物給你��？”他問，滿眼都是氤氳出來的笑意。
　　“我不要你送我禮物。”他說得很快，好像稍微慢下一點就要錯過什么，“我只要你陪著我，永遠�！�
　　他笑：“我這不是都趕回來陪你了，這個不作數(shù)的，快說要什么禮物吧，我都準備好了�！�
　　“我說我要你永遠陪著我！”他有些動怒了，手上使勁，死死的抓住眼前的人。他吃痛，有些賭氣的撥開纏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神色有異：“我都說了今天專門趕回來陪你過生日的，已經在陪著你了，收禮物吧，好不好�！痹掃�沒說完，語氣不自覺的又溫柔下來，他總是沒有辦法對他兇，恨不得這世上所有的好都給了他一個人。
　　“陪我過生日？什么生日？多久的生日？”他有些語無倫次了，眼里的期望之下滿滿的都是死寂，那寂靜埋得太深，似乎本來就是他身體里的一部分。
　　“好了好了，不鬧了。2003年11月21日，看，我們約好的，我出差趕在今天回來給你過生日的，我專門定了早一班的機票。”
　　“2003年11月21日，我的生日？是啊，我們約好的。”他的嘴角掛了些嘲諷的笑意，“你憑什么要和我約定，你憑什么訂那一班機票，你憑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憑什么！”他有些失控，手里拽著他的胳膊死緊。不知道質問的到底是誰。
　　他笑的無辜：“這不是今天還沒有過完么，這樣就還不算遲到。原諒我吧好不好，生日快樂！生氣的話可是會很快變老的�！�
　　“你憑什么答應陪我過生日，但是不答應永遠陪著我！”
　　“我這不是回——”
　　“我要的是永遠！永遠！——”他的話被他強烈的打斷，他的聲音快喊啞了，他覺得他幾乎就要崩潰。
　　他拍了拍他的背，半晌的沉默之后，終于聽到他低低的呢喃，“你為什么不答應永遠陪著我�！彼阉谱谏嘲l(fā)上，桌上的臺歷狠狠的摔給他，哭泣如同暴風席卷的海面一般席卷了他瘦削的身體，“你…憑什么失約……”語句破碎，他已經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話了。
　　2006年的臺歷上，憨態(tài)可掬的小狗有著最可愛逗人的神貌。11月21日，今天，備注里用紅筆描著一個幾乎走形的字——祭。筆畫繁復而雜亂，筆跡幾乎把厚重的紙頁穿透。
　　“你憑什么失約�！彼种貜土艘槐椋澳銘{什么失約…”
　　他碰了碰被他推倒在沙發(fā)上的人，他的身上還是那么涼。他把空調關掉，他說：“這樣，我們就一樣了�！�
　　他坐回沙發(fā)上，把臉埋進他的肩窩。
　　“我都說了我不要過什么生日我也不要什么生日禮物。我只要你好好的能永遠陪著我。為什么不聽話呢？”
　　他拉著他的手讓他環(huán)住自己的腰，他要他們的身子一樣冰冷。
　　“換乘早一班的飛機回來為什么不告訴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去機場接你的時候有人告訴我那一班飛機出事了我還慶幸幸好你坐的是下一班呢…”
　　“你看，我多傻�！彼终f，“你比我還傻…”
　　“如果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呵，如果你知道我當時一想到你沒事，我有多感謝老天，讓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能沒有你，還好他把你還給我了。。。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開心，你還舍得讓我一個人在那兒等你么�！�
　　“你知道那天我也是這個時侯回家的，我在機場等你等到現(xiàn)在才回來，可是那天你沒有像這樣在門口等我。”
　　臉上涼涼的，他流淚了，但他又覺得那是他的手在安慰他。他才發(fā)現(xiàn)他們誰都沒有開燈，月光灑在地下勾勒出一扇窗戶的影子，還有玻璃器皿晶瑩剔透的光芒，涼薄一片。
　　“你現(xiàn)在才回來，我不會原諒你的�！彼穆曇粲行┻煅剩拔艺娴牟灰裁瓷斩Y物，我就要你永遠陪著我好不好，永遠，是一輩子，不是只有今天�！�
　　沒有聽到那個人回應,他又問了一次,頗為急切:“好不好？”
　　他還是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握在腰上的力度卻更緊了些，那樣的力度令他安心。
　　他滿意的把臉更加的貼近他的身體，他說：“我困了，讓我睡會兒，你就這樣抱著我，別離開，好不好�！痹挼哪┪玻袷菈糁械膰艺Z。
　　空調在二十五度室溫的設定下又開始工作了，蜷縮在沙發(fā)上睡著的男人身上蓋著一條薄毯。他的懷里抱著一本2006年的臺歷，11月21日的備注下面，那個祭字紅的有些奇異。貼在他蒼白的臉旁，掛著些淚痕。
　　他依稀又感覺到那個涼涼的懷抱著他的溫度，擦干他臉上的淚痕。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呢喃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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