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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過
陸林第一次見到龍碧染的時候正站在筒子樓公共廚房的陽臺刷牙,他家住在最高層6層剛好可以順便眺望一下風景,這段時間門口在建樓,據(jù)說要蓋一個高檔小區(qū),他們就有機會搬過去了,不過那是以后的事,暫時放眼望去全是一馬平川的籠罩在烏煙瘴氣之下的棕黑泥土,陸林無奈的低頭,興許是巧合,當時龍碧染正拎著大包小包從他家的樓下路過,他也不知道怎么著,就含著滿嘴的白沫子一路跟著看過去,直到人家走遠了拐彎不見了,他才歪歪頭跑到廚房的下水口把白沫子吐了,當時牙膏已經(jīng)把他的舌頭辣的夠嗆了。
他吐著舌頭,用手扇著風,以這種極其搞笑的造型走出廚房的時候,龍碧染竟然就走到了他的眼前,陸林沒想到,一下愣了,舌頭都忘了收回來,龍碧染先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然后看明白了就噗嗤一聲笑了。
陸林正色不起來只能跟著尷尬的笑。
剛好。龍碧染給他找個臺階:你能告訴我606怎么走么?
606?陸林指著眼前的方向:一直走到頭,左拐第二間。
謝謝!龍碧染扭頭就走。
陸林回身走了兩步,似乎腦子才明白過來,回身喊:那個…誒誒!他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
龍碧染回過頭,眼睛清清涼涼的:我不叫誒,我姓龍,叫龍碧染。
陸林又尷尬的哦了聲:那個……左拐那邊沒有人住的,你是不是記錯了?你找誰啊?這樓就4樓那邊那排有人。
龍碧染笑了,搖搖頭:不用了,從今天開始,6樓那排也有人住了。
?陸林納罕的看著她,這年頭還會有這么年輕的人愿意住到筒子樓來?匪夷所思啊。
龍碧染沒再多語轉(zhuǎn)身朝她的606走去。
陸林家住的6層就此多了一個鄰居,其實他挺希望自己能碰巧遇到這姑娘然后搭上兩句話,在這個樓里遇到同齡人實屬不易,可這次偶遇之后這姑娘就跟人間蒸發(fā)一樣杳無音訊。
一早陸林刷牙,他平時喜歡站在陽臺,這次特地站在廚房里,嗅著廚房里沉積許久的油膩的干土味,他想人家姑娘大概早就洗漱好了,等會兒就該去上班了吧?可等到他再扇著舌頭走出去叼著早點上班去的時候都沒從左拐那地方聽見一聲動靜。
那姑娘住的位置好,6樓左手到頭左拐,那里一戶人家都沒有,只有偶爾來打工的民工會借住兩天,然后念叨著各式方言的太貴太貴成群搬走,所以陸林想說的是那里要是有點動靜會格外的顯眼,可等了兩天別說動靜了,連細瑣的雜聲都沒有,問鄰居也都不知道606搬來了新人,陸林心說難道那天撞鬼了,他拎著包說:媽,我走了。
他媽說哦,走吧,小心點的時候他人已經(jīng)走出去了,下樓的時候習慣往606的方向看看,一如往常,他想自己恐怕真的是撞鬼了,走了幾步就看從下面上來幾個穿著黑西裝的人,象是港片□□的那種扮相,陸林看著,那幾個人走到自己眼前說小子,陸林嘆了口氣,真是夠過時的了:什么事?
龍碧染在哪?黑西裝兇神惡煞。
陸林被這兇惡嚇得差點咬了舌頭,向后退了好幾步,縮著手很緊張的看著他們,腦子里轉(zhuǎn)著他們找龍碧染他們找龍碧染,那是誰,恍然想起來那天走來的女生,回身的動作帶著干練清爽,她說她叫龍碧染。
別嚇壞人家!另一個黑西裝看出了陸林此時地緊張源于怯懦,往前走了兩步拉住兇巴巴的那人,口氣客氣了許多:我們找她有點事兒,你應(yīng)該知道她住哪吧?
人家不兇惡了,陸林就膽子大了許多,他想龍碧染要是被找到一定兇多吉少,于是故作苦惱的搖頭,:我……我不知道。
一看就是說謊!第一個黑西裝咆哮了聲揪起他抬拳頭就要揍。
啊!陸林嚇的抱頭大叫,惹得整個六層的人都跑出來看出了什么事。
第二個黑西裝連忙拉住舉起的拳頭警告:別惹事兒。
第一個黑西裝哼了聲松開手,陸林狼狽的回身逃,還險些摔了一跤,他媽拉了他一把拽到身后,用薄弱的身子擋在兒子前面。
一個老太太問:你們找誰啊?
黑西裝說:龍碧染。
大家都面面相覷的互相看,老太太又說:我們這沒有這個人啊。
黑西裝嘖了聲:鬼扯!我看的清清楚楚進了這個樓。
陸林在一旁聽著,他還是有些恐懼,然后在這種說不清是噪雜還是混亂的聲音中第一次聽見606那邊發(fā)出的動靜,他扭頭去看,龍碧染穿著非常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走過拐口走進眾人驚詫的視線里。
陸林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提醒她不要過來,那點氣流早已經(jīng)被周圍紛紛擾擾的問話吹的灰飛煙滅了,每個人都在開口,姑娘,你是誰啊?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姑娘,你什么時候來的?姑娘……
龍碧染笑笑,看見那幾個黑西裝的時候依舊是笑笑:原來是你們啊。
黑西裝一號一改方才的兇悍笑道:你看,我就說看見她了嘛。
難為你能找到,進來吧。龍碧染轉(zhuǎn)過身子看見躲在媽媽身后的陸林。
陸林意外的看著這份熟絡(luò),小心謹慎指指:你認識……認識他們?
認識。龍碧染看著他的樣子突然大笑起來:莫非你被嚇到了?不會吧!哎呀~這是我大學戲劇社的同學啦,現(xiàn)在是話劇團的。
滿屋子噓聲,老太太噗嗤笑著:哎喲喲嚇死我了,還以為咱們這得罪了誰呢。
黑西裝二號愣愣:我們長的有這么嚇人嘛。
黑西裝三號指著一號說:那小子嚇的唄,那小子就是個渾不吝,人不壞。
誰渾不吝啊,你才是!黑西裝一號不滿的吼。
黑西裝三號笑著:誰答應(yīng)是誰!
行了行了。龍碧染拍拍手:一有觀眾你們就演,上癮是吧,進來。
黑西裝們跟著她走了進去,老太太下意識的摸摸,黑西裝二號湊過去說這是戲服,上海灘。大家又是了然的喔了聲全沒注意憋笑憋得很辛苦的眾多黑西裝。龍碧染聽見了就說:你們也真不嫌熱,穿著就來了。
黑西裝二號陰陽怪氣地說:這不是聽說您在這兒嘛,我們怕晚來一步就看不見您了不是。
龍碧染說:閉上你的嘴!
幾個人進了拐角,這樓道里圍觀的眾人一看無事也就說說笑笑的各干各的去了,最后只剩下陸林看著606的方向發(fā)呆,被他媽朝后背拍了一巴掌,他一個踉蹌差點從6樓滾下去,跌跌撞撞的出門上班去了。
然后,陸林還記得,這晚是他第一次碰巧遇到了龍碧染,他這天加班加到9點,到家的時候都10點多了,一進樓梯間就聽見嘩啦嘩啦砰的嘈雜聲音,似乎是有人在拖著什么下樓,每下一個臺階就會撞一聲發(fā)出玻璃間那種尖利的摩擦聲,陸林抬著頭往上看,他確定的確是從他們這個樓發(fā)出來的后,就開始往樓上奔跑,到4樓才看見龍碧染拖著兩個巨大的垃圾袋正費力的拖拽至下一層臺階,垃圾袋里發(fā)出玻璃和木屑摩擦的嘩啦聲,陸林意外的看著她,她總是讓人意外。
龍碧染似乎感覺到了身后有人,或者只是看見了地上的腳,抑或……都無妨,總之她回過頭看著陸林,那瞬間是很謹慎的神情,看見是陸林她才放心地笑:我擋你的道了吧。
沒事兒。陸林湊過去:我?guī)湍惆伞?br> 不用不用。龍碧染晃著手。
陸林已經(jīng)自顧自拉上了一頭的黑色垃圾袋,的確是很重,可也不至于拎不起來,他想女生的力氣真小,袋子才離了地就聽龍碧染一聲低呼,陸林轉(zhuǎn)而聽見一種撕裂的破碎聲音,從袋里稀里嘩啦的破袋而出,滾落在地面上,躺滿了一地,還順著臺階滑落了一大批。
那全是破碎的玻璃,帶著尖棱,在這種燈光下都閃著不舒服的犀利。
陸林面對著大片的碎屑愣著,就聽龍碧染嘆了口氣用與平常無異的聲音說:我上去拿掃帚,還得再拿幾個垃圾袋,你幫我把這個扔了吧。陸林下意識的接過來,手就往下墜了下,龍碧染才說:這個特別沉。
沒事兒。陸林掂量了兩下拎著就往樓下走,龍碧染反方向上樓,陸林總錯覺的想哪里不對,把垃圾袋拋進垃圾箱前他打開看了眼,都是一些碎木頭,木板塊,看不出什么端倪,抬手拋進了垃圾箱,陸林回頭進樓才猛然想起來龍碧染換了身衣服,雖然還是T恤和牛仔褲,可是和上午那身全然不同。
再上樓龍碧染正在悶頭掃地面上的碎玻璃,陸林走過去幫忙,龍碧染抬頭說謝謝,陸林又錯覺的被什么晃了眼睛,偷眼看著人家的脖子有些驚心,青紫的傷痕,一道一道的。
龍碧染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把袋子遞給他:麻煩幫我撐開下,謝謝。
陸林還是照辦,龍碧染把收好的碎玻璃一股腦倒進去,陸林才發(fā)現(xiàn)那些青紫的傷痕并不限于脖子,手腕手臂上也有,此外還有許多細小的傷痕,甚至連手指上都有,興許是撿玻璃劃的,他錯開目光不敢去看,那些傷痕都讓他覺得不吉利,會惹禍上身。
這個得拖著,一拿起來就會被玻璃的尖把垃圾袋刺破啦!龍碧染把袋子放在地面上拖,整個樓道又開始回蕩嘩啦嘩啦的聲。
陸林跟在她旁邊一起拖,依舊是很介意那些傷口,陸林想自己得轉(zhuǎn)移注意力,看著黑色的垃圾袋:怎么打碎這么多玻璃。
嗨。龍碧染這一聲都是無奈的輕描淡寫:那群兔崽子玩兒瘋了唄。
陸林想問她脖子上的傷是怎么回事,不會也是玩瘋了吧,囁嚅了半天也沒問出口,龍碧染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也沒有提這個傷口的打算,陸林想,一定和那幾個黑西裝有關(guān)。想到這里突然又冒出來那個拳頭,頓了下,更是閉緊了嘴。
之后龍碧染出現(xiàn)在陸林眼前的次數(shù)突然多了起來,有時候他下班回家龍碧染正和他們樓的那些大叔大媽們聊得熱火朝天,看見陸林也會打招呼說回來啦,陸林很在意她的傷,開始的幾天她的脖子和手腕都纏著繃帶,后來漸漸也就好了,陸媽媽是個熱心腸,說女孩子一個人過活不容易,留下傷疤就不好了。然后三天兩頭就讓陸林給她送藥,陸林和她也就慢慢熟悉起來,龍碧染是個一般家庭成長起來的女孩,家在外地,來這里上大學,然后打算留下工作兩年看看,不行再回家也不遲。
陸林沒問她怎么會認識那樣幾個人,當然當時也說了是她大學同學,可會有那樣的同學嘛,陸媽媽拍了把正在走神的陸林掖到他懷里一瓶藥,陸林回過神來看著媽媽,陸媽媽拿起來剛打了一條袖子的針線活:去,把這個給碧染送去。陸林嗯了聲把藥掖到口袋里,那也是陸林第一次有機會去到她的房間。
龍碧染的房間很簡潔,簡潔的幾乎沒有生存跡象,簡潔的只有床和桌子,還有地面上的一個暖瓶,桌子上扣著有幾個新玻璃杯,床上躺著幾件衣服和一床被子,沒疊,都攤在那,反而象是活物。
你不吃飯的啊?陸林驚訝的看著這個房間:怎么連個碗都沒有啊?
上班太忙了,在路上就都吃了。龍碧染笑笑,端起暖瓶給他倒水。
陸林連忙從口袋里把藥給她:這個,我媽給你的。
龍碧染看上去很驚喜,接過來感激的看著他:替我謝謝阿姨!
哦。陸林對著這份熱情很不適應(yīng),掩蓋情緒似的灌了口水,然后突然想起來什么抬頭四處尋覓,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鍵的問題:你怎么會沒有衣柜呢?
上次不扔了嘛。龍碧染沒看著他:還是你扔的呢。
陸林猛然想起來扔進垃圾箱的那個沉重的拋物線,那居然是個衣柜:?都碎成那樣啦?
嗯。龍碧染看著藥的說明:他們喝多了,給放倒了踩上面開演唱會,唱什么上海灘,難聽的要死。
陸林覺得就算是同學那也真是幾個不討人喜歡的家伙,他看著龍碧染,有點好奇挺好一個姑娘怎么會交上那么幾個人呢,他想他得問問,萬一這是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呢:小龍……
我比你大,叫老龍還差不多。龍碧染似乎已經(jīng)看好怎么用了,打開之后聞了聞,大有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陸林好像聽見了一個了不得的言論:你比我大?
我37。龍碧染瞥他眼:你得年齡從阿姨那里聽到的,24,年輕人,雖然你長得挺老!
陸林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不可能。
雖然我不會把身份證給你看,可我也沒傻到說這種自己很老的謊。龍碧染倒了一點在手腕上輕輕的揉。
陸林想那可沒準,不過他沒說,選擇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你結(jié)婚了吧?
沒有。龍碧染說的特干脆:我是沒人要的老女人。
陸林苦笑:騙小孩哪。
沒有!龍碧染這么說著卻過去拍拍他的頭。
陸林很憤慨:小騙子!
龍碧染嘿嘿的壞笑:還成還成,領(lǐng)悟力不錯。
陸林算是徹底確認自己的確是被騙了,轉(zhuǎn)眼想方才的話題,似乎就這么被轉(zhuǎn)移成年齡這塊了,他瞥了眼龍碧染,那丫頭正在專心致志的擦藥水,他打算再試一次,要把話題轉(zhuǎn)回去:你喜歡話?
嗯!龍碧染點頭:我喜歡。
哎呀,少見!陸林說的是實話:你喜歡誰?
柳慕!龍碧染抬眼看他,表情都放了光:知道他嗎?
聽名字像個戲子!陸林搖頭:我從來不看話劇的。
龍碧染感嘆地兩個手抱著小藥瓶,小女生一樣的望著天:看過他表演的人沒有不被感染的!我第一次看的時候第一個開場就是他,當時一個人拉著他,他站在那里說如果你真的知道我何欲何求,那么你早該放手了。我當時哇一下就覺得全世界只有這個人了……
陸林明白了,訕笑:我可不想迷戀上一個男人!
龍碧染頓住神往動作,改為雙手叉腰一副鐵桿影迷捍衛(wèi)自己偶像的態(tài)度繃著臉看著陸林:柳慕10年前就退了,話劇也只演了一年!恭喜,你喪失迷戀上一個男人的機會了!
陸林看著突然翻臉的龍碧染,不禁乍舌:女人真是世界上最瘋狂的一種生物了……
哼!龍碧染一扭頭用一種拒絕繼續(xù)談天的氣場揉著自己的手腕。
好好,我走,我走。陸林無奈,反正話題轉(zhuǎn)不回去也只能怏怏的離開。
慢走不送!龍碧染任性的開口。
自從相逢以來每每交集總是有種敗的很徹底的感覺。希望能被開口挽留的陸林沮喪的覺得龍碧染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孩。
他這個想法,很快就印證了,那天之后又過了兩周,李奶奶辦70大壽,在院子里擺了酒席,把樓里的人全都請了去,當時來了幾個騙吃喝的混進去,陸林和李奶奶的兒子找了半天找不出人,樓里這么多人,還有這么多人的親戚他們也不全認識的,找來找去都找亂了,這下不知道怎么辦了,結(jié)果龍碧染站起來三兩下就給揪了出來,大家都驚訝極了。龍碧染說她接待的來賓,所以有誰沒誰都知道,陸林看看那片黑壓壓的人頭問你竟然都背下來了?龍碧染笑笑,說怎么可能,然后坐下吃她的。
飯后龍碧染幫著李奶奶家人一起收拾,平時的甩手老先生陸林看她幫忙也就湊過去幫忙。
龍碧染回頭看見他,說:你離這么近干嗎?礙事!
陸林也不介意,像是地下黨接頭一樣的偏過頭靠近:你怎么背下來的?
龍碧染鄙夷地看了他眼說:真執(zhí)著,聽著啊,我這個人瞬間記憶特別好,但是超過一個小時就完,現(xiàn)在誰是誰都對不上了。
陸林嘖嘖稱奇:了不得。
哪里,偉大的應(yīng)試教育需要我這樣的展示其優(yōu)越性。龍碧染將一摞碗放到他手里,自己回身去端另一摞。
陸林笑著,跟她一起端著不知誰家的碗往樓里走。
他們的相處越來越融洽,陸林常常覺得就這么下去似乎也不錯,可是這份融洽始終在希冀中,這個生日宴會后過了許久,大概得有三個月之久,那幾個黑西裝突然再度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這次怒氣沖沖的,樓里的阿姨正準備去做晚飯,看見他們就說又演話劇啊,上海灘還沒演完?黑西裝一號說演個……后話被黑西裝二號的手給堵回去了,黑西裝二號陪著笑臉:是啊,今天最后一場。阿姨笑著進了廚房。
這天周日,陸林休假閑賦在家,聽見這片噪雜的腳步聲就好奇的探頭出來看:媽,你跟誰說話呢?
就那個……他媽從廚房探出頭:上次來找碧染的那幾個上海灘的,噢不對,話劇團的。
陸林愣了會兒,回到屋里看他的雜志,那是麻煩,他不想沾染麻煩上身,可他看著雜志覺得那里面寫得全是龍碧染有危險,他掙扎了會兒象是下定了全部的決心般丟下手里的雜志就沖了過去,他沖到左面拐口時看到的景象讓他至今難忘,那幾個黑西裝把606的門撞開了,揪著龍碧染的頭發(fā)正在往外連推帶拽,陸林驚的動不了,連喊都忘了,被那幾個黑西裝發(fā)現(xiàn)一把拽了過去,捂著嘴象是押解犯人一樣朝著早些年封死的副梯走去,他看著龍碧染,龍碧染憂心的看著他,動作是一副坦白從寬的合作態(tài)度。
黑西裝踹開了副梯的門,哐一聲,飛著塵土,那里面象是另外一個空間,好像進去了就回不來了一樣。
陸林害怕了,掙扎了兩下,被人揍了兩拳拖了進去,可龍碧染還那樣,委屈求全的跟著,他不知道這妮子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這份坦然來于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想盡力控制自己的手,可那手還是不停的在抖。
筒子樓后面有個工地,早些年動土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停了,現(xiàn)在突然又開始繼續(xù),什么都好,陸林知道那些原因都跟自己的現(xiàn)在的狀況關(guān)系不大,黑西裝將他們倆扔在那,他倆的頭撞在一起,陸林徹底蒙了,他聽見龍碧染嘖了一聲,看見黑西裝正掏出槍裝消音器,龍碧染輕聲說完了完了。陸林的手抖得更如篩糠,龍碧染用一種極其可悲的眼神看著他,最終嘆了口氣對他說:我們就要死了啊大哥,都這時候了你就不能拿出點男人的勇氣?
啊?啊啊?陸林啊了好半天也沒明白龍碧染說的什么,他的勇氣在扔下雜志跑來的那一瞬就用完了,心里的英雄主義只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會占領(lǐng)首位,可現(xiàn)在他英雄不起來了。
龍碧染說了句我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她掐了陸林一把:跑會不會?
陸林這次似乎聽明白了,可他屁股才離開地面就又摔了回去,他急忙忙試了幾回,腿干脆連動都不動了,在周圍的恥笑聲中他捂著臉低嚎,他怕的半死不活。
龍碧染低聲安撫他沒事沒事沒事,一槍就打在她手邊,驚得她抬起手,失控的嚎叫卻來自身邊的男人。
陸林被嚇壞了,又像是緩過神來,他那個屁股終于離了地,可他還是站不起來,猶如小孩一樣哭哭啼啼的往外爬,龍碧染在后面跟他們喊:你們要殺得是我,放他走。
放他?憑什么?
憑他沒有用。
那可不行,他看見我們殺人了。
靠,那你周圍的人還看見了你殺人了呢!
這都是自己人。
你怎么知道那都是自己人,你憑什么說那都是自己人?
因為我也看過他們殺人。
萬一某個已經(jīng)投誠呢。
……我算是明白為什么你跟我們一直這么不合作了。
哼
敢情大小姐你一直認為我們中間有奸細。
當我傻子嘛?
不敢!
死就死了,我就是人財兩空,你們也是人財兩空!
又是一聲槍響,陸林又大嚎了聲,他覺得有腳步聲朝他奔過來了,他想快跑,可他已經(jīng)連爬都爬不動了,他回過身,子彈飛過額頭,這讓他幾乎尿了褲子,何況還有一個高大的黑西裝正在朝他撲過去,他不明白為什么他這么一個如此普通的人要承受這種只在電影里才能看見的場景和時刻,他向后退,但那個動作更像是一個人坐在地上撲騰,而撲來的那個人撲的實在是太快了,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趴到了他身上,一片暗紅色的也液體隨著那人腦后的一個洞涌出,陸林慘白的臉咧咧嘴也不知是要叫還是要哭,但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另一邊龍碧染已經(jīng)爆起一腳踢飛了那人手里的槍,來來回回的幾個回合,那幾個黑西裝就七扭八歪的倒在地面上只能抽搐了,而試圖逃跑和追擊陸林的也被撿了消聲槍的龍碧染一槍擊斃,她奔到陸林身邊,把死尸推倒在一旁,拍著陸林的臉:你沒事吧?
陸林好像已經(jīng)嚇傻了,被拍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yīng),龍碧染急了,上去就是一個嘴巴,陸林抖了兩下回過神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龍碧染舒口氣拿出證件:我是警察,刑偵隊的,別害怕。
陸林又抖了下:嗯……嗯……
龍碧染嘆息著撫著陸林的背,眼里都是懊惱:沒事了沒事了,真抱歉把你牽扯進來了。
陸林抱著小腿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碧染!
隨著一聲呼喚,遠遠跑來一個大叔,也是一身黑西裝,陸林驚恐的扭頭就要跑,龍碧染一把拉住他:沒事的,別怕!自己人!
大叔跑到他們面前,看了眼陸林然后問龍碧染:你沒事吧?
我沒事!龍碧染看看陸林:他好像給嚇壞了。
一般人都嚇壞了。大叔拉著陸林的胳膊對龍碧染說:你先去吧,這邊的問題交給我!你那邊是最后了。
好!龍碧染又拍拍陸林的肩,抿著嘴唇朝著工地的出口跑去,顯然她的任務(wù)即將完結(jié)。
陸林的手還在顫抖,他抹了把臉,全是淚和泥的混合物,還有點血,是剛才趴在他身上的那個死尸留下的,他用臟兮兮的手捂著臉,感覺好像還要痛哭。
行啦!大叔掏出只煙:要么?
陸林搖搖頭:戒了!
大叔看他眼狠狠地開口:你能戒了這玩意我就把廁所戒了!
陸林捂著臉沒繃住突然笑了,他松下手慢慢接過來叼在嘴里,穩(wěn)當?shù)牟恍校簽樯鐣伦鲐暙I,我只好犧牲一下了!
小兔崽子。大叔給他點了:裝的還挺像。
陸林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他向著龍碧染離開的方向抬抬下巴:這就是你給我介紹的人?
歷屆考核中分數(shù)最高的新人!大叔也吐了口煙:超過你0.1!不過你比她年輕一歲!說來說去還是半斤八兩,評價一下唄?
陸林看著他:膽識過人,心態(tài)也好,個性十足,心思縝密,忍耐力強,最好的是竟然在慌張的情況下還能做足保密工作,假以時日絕對是國安精英中的精英!
誰要聽你這些官方論調(diào),老子唱得比你好!大叔有些急躁: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陸林這次干脆了:經(jīng)驗不足,我不錄用!
我靠,敢情還是這句。大叔揣著手:這次任務(wù)我不能還讓你單槍匹馬的干吧?你知道多危險嗎?
我知道,所以不能啟用這種新手!陸林叼著煙。
你總得給新手個機會吧?大叔幾乎在懇求。
陸林壞笑著:我給了~哦!
你去死吧!大叔氣憤地離開了:后天來總部報道。
Yes sir!陸林笑笑,又長長吐了口煙。
晚上陸林又站在那個小小的公共廚房里,他在洗臉,然后去摸搭在池子邊的毛巾,可摸了個空,他喊:媽,我的毛巾呢?
喏!一個聲音說,然后毛巾就到了他手里。
陸林愣了下,擦了把臉露出一只眼睛:回來了。
龍碧染對著外面歪歪頭:聊聊?
聊什么?陸林把整張臉都露出來了。
龍碧染指著他的胸口:關(guān)于你這里居然能恢復的這么快的問題!
陸林帶著點笑意,回手拿了那件都是土的外套:走吧。
兩個人下樓被遛彎回來的幾個阿姨看見,說了句出去啊就偷眼竊笑,陸林無奈的嘆息,龍碧染還是那樣,好像什么都與她無關(guān),好像什么都不急,走在街上她卻最先開口:被耍了一溜夠。
陸林好奇的問她:什么事?
別裝。↓埍倘镜伤郏S后回過頭眺著遠方,遠方只有民工帳篷的幾個小燈閃著朦朧的光:我去完結(jié)任務(wù)的時候就想啊,歉意地不得了,想我該怎么補償你,這種經(jīng)歷太痛苦了,然后等我完結(jié)了任務(wù)突然想到了一個挺明顯的破綻,為什么你一個嚇成那樣的人竟然可以在才緩過來的時候問我是什么人?然后越想越不對……
那個破綻是陸林刻意露出來了,想看看她的反應(yīng)能力,這個結(jié)論讓他比較滿意,可也反而讓他有些歉意:你還猜到了什么?
我猜……龍碧染說:我猜你的出現(xiàn)是在這次任務(wù)之外的一場考核,我過了嗎?
陸林咬著下唇:很遺憾……
龍碧染有些失落的點點頭:我也覺得我反應(yīng)好像太遲了些。
這只是經(jīng)驗上的東西。陸林解釋著,試圖這樣讓她的自尊心好過些。
這個話題反而讓龍碧染更加失落,她沉默的走著,陸林只好沉默的陪著,即將走回筒子樓的時候龍碧染突然說:其實我今天就要搬走了……
陸林愣了下,隨即點頭:是啊,差點忘了。
我挺不甘心的!龍碧染停下腳步看著他:經(jīng)驗而已嘛。
陸林笑了:下次不用考核,只要上頭說和你,我就答應(yīng)。
這句話真不可信。龍碧染白他。
陸林只好苦笑:那我怎樣才能展示我的誠意呢?
龍碧染圍著他轉(zhuǎn)了兩圈:回答我兩個問題吧!
嗯!陸林點頭:只要不觸及任務(wù)機密!
你的年齡!龍碧染說:為了以示誠意我先說我自己的,27,今天生日!
生日快樂!陸林笑了笑:32,7個月前生日。
龍碧染喔的拉了個長長的尾聲:那我該說你長得很年輕了。
兩個人走到樓門口,陸林說:有緣再見!
龍碧染嗯了聲,看著他進門的背影,陸林看不見龍碧染的臉,只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他回過頭,正對上女孩欲言又止的臉,他只好走上前:怎么?
龍碧染為難的看著他:名字……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這觸及機密,所以陸林愣了好一會兒,然后他開口,聲音很輕很微,他說:柳慕!
龍碧染驚詫的看著他,昏暗的燈光反射在眼睛里,好像有云在流動。
陸林……不,柳慕看著她的眼,想,自己終于也讓這女孩驚詫一次了……
3年后,柳慕完成了一個大任務(wù),他的合作者是個女士,叫穆紫萱,但柳慕一直記得她的另一個名字,或者說本名——龍碧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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