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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青玉案
在我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朋友送了我一本書,董橋先生的《青玉案》。包裝非常精致,深色的有褶皺的布皮作封面,像是珍藏許多年的珍奇古玩一樣。恰逢多日來的陰雨天氣轉好,和暖的陽光灑滿了窗臺。我坐在陽臺上隨手翻了幾頁,竟然被震驚了。說實話,在這以前我并沒有聽過董橋先生的名號,但我想,從今以后,只怕這名字要烙在心里,被拿來頂禮膜拜了。
書里收錄了約幾十篇散文,內容多寫香港臺灣的民國舊事。在年紀稍小的時候,我是不喜歡民國的。那時候膚淺,喜歡明代以前,尤其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因為我覺得那個年代的服飾很有特色,很合我意;再小一點的時候喜歡清代,格格阿哥皇帝貴妃之間那點故事,用父親的話說,我都是可以倒背如流的。可后來我發(fā)現,民國自有其韻味,或許不能精致典雅,不能古色古香,但民國就像法國梧桐一般,有一種小小的淡淡的貴氣,有一種于離亂中才能見得的深沉。
我曾在校內網上看見一個相冊,“如果你也愛民國”,相冊的封面,是民國時濟南的梧桐,大片大片的落葉,干干凈凈的街道,霎那間擊中人心。
我是個不喜歡考證歷史的人,我并沒有追究相片的來源。我總覺得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要知道真實的情況,有時候真真假假的,才能流傳于世。好像世人都喜歡玩這些虛虛實實把戲。
董橋先生的文章寫得真是沒話說,簡單質樸的語言中流出一種大家之氣,讀起來,會讓我很慚愧。我總喜歡去雕琢詞句,用上連串華麗的詞藻,鋪陳排比,仿佛那樣才見得文字的功底。在大家面前到底是貽笑大方了。
我又想起賀鑄的那首《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倍瓨蛳壬跁男蜓院,正文前題了這首詞,并做注解,他在注解里提到另一句“美人贈我錦繡鍛,何以報之青玉案”,同樣讓我很是心動。我喜歡賀鑄這首詞,真的是幼年的事了。那時并不懂詩詞深層的意思,也不曾去考究。只是單純喜歡,“凌波不過橫塘路”,我仿佛真的見到了那美麗女子的身影,盡管她沒有走過江南的橫塘,“但目送 ,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誰人有幸,可以陪你走過芳草茂盛的歲月?遺憾的是,我只能在背后默默哀傷,連這哀傷,也不得為你所見。“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月橋是什么橋?花院里又有怎樣的故事?綺紅窗戶,那都是只有春風才了解的,才懂得他們的歸宿!氨淘迫饺睫扛弈海使P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你走了,滿眼美景剎那荒蕪,我在紙上寫下令人腸斷的詩句,腸斷,抑或不斷,又能怎樣?反正你不知道,你不回頭。我想問自己,可知心底愁緒有多少?“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我的愁緒,便和那原野上大片的青草,那滿城飛舞的柳絮,梅雨時節(jié),那連綿不斷的雨。
煙草連天,滿城飛絮,詞人的愁,我都像是能感應到一樣,心底升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摓閷崳阋娖湮淖止Φ字詈,最后一句白描的運用,使感情的表達更加形象。
史載賀鑄乃賀知章后裔,自號慶湖遺老。一生坎坷,做過一些無實權的小官,后仕途灰心,辭官歸隱,在家藏的萬卷詩書里終老。
這樣的結局真是美好,我想,大約是連董橋先生也是要羨慕的。那些想做大英雄的人,自然向往亂世,亂世才有英雄的用武之地;而像董橋先生和賀鑄這樣的文人,我想,還是活在安穩(wěn)的年代比較幸福。古語云“國家不幸詩家幸”,但拿不幸的人生去寫傳世的文章,我想,還是罷了。
到民國時,中華雖不復盛唐那份浩然大氣,也不復宋朝那一份梅花般的清寒,可到底是盛產傳奇的離亂年代。張愛玲與胡蘭成,林徽因陸小曼和徐志摩,張學良將軍和趙四小姐,各個故事都有其感人的地方。而董橋先生名氣雖不如他們,這文章卻寫得一樣令人驚艷。
董橋先生的年歲似乎是長我許多的,但他的文字到底是走到了我的心里,一如他在文章里說,“許久沒有讀到這樣民國的文字了,仿佛暮秋時節(jié)穿過一弦月亮門走進一處古老庭院,花樹微茫,朱欄寂寞,水榭無語,怯怯然駐足憑吊之際,紗窗里悠悠傳來哀婉的簫聲,如泣訴,如夢幻,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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