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西伊〕所謂明天
　　--謹(jǐn)以此文送給水聆聽小姐為生日禮物，愿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那天陽光明媚。
　　淡淡地鋪灑了一天一地。
　　“你愛上我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
　　第一次聽到這段問答時(shí)，伊爾彌正準(zhǔn)備給一個比較困難的任務(wù)收尾。
　　你完全可以想象一個頭發(fā)很黑眼睛很大的青年，腳邊躺了一地橫七豎八的尸體，手中攥著一把雪亮的釘子，臉上帶著面無表情的表情看著說出了如上對答的男人和女人。
　　伊爾彌微歪著頭，似乎有點(diǎn)困惑，只是外人不知道他是困惑于眼前這兩人臨死時(shí)的平和還是剛剛對話的含義。
　　困惑歸困惑，敬業(yè)的伊爾彌無所謂地聳聳肩，隨手甩出了手中的釘子。
　　“小伊啊～～，越來越厲害了呢～～”西索拍了拍手，蹲在樹上笑得一臉的陽光燦爛：“殺了這么多人居然一點(diǎn)殺氣都沒有～～”
　　“殺氣？那是什么東西？”伊爾彌現(xiàn)在的表情叫奇怪。
　　“……”西索啞然。
　　“殺人時(shí)為什么要有殺氣？”見西索沒有回答，伊爾彌繼續(xù)追問，一臉的迷惑。
　　殺了那么多人卻不明白什么叫殺氣，這在旁人看來是多少是不可思議的，因?yàn)橐翣枏浭莻�殺手，而且是很職業(yè)的那種，殺手嘛，不都應(yīng)該是那些殺人如麻，走過你時(shí)殺氣濃得叫你直打冷戰(zhàn)的家伙嗎？更何況伊爾彌是殺手家族的長子--他的祖先們開創(chuàng)了這門事業(yè)早已不知幾百年。
　　沉默十秒后，西索突然想明白--對伊爾彌來說，殺人只是做生意而已，你見過哪個生意人做生意時(shí)殺氣騰騰的？和氣生財(cái)！那是古來有之的成語！成語豈能隨便改的？！
　　有了這個認(rèn)知后，西索決定換個話題：
　　“我說小伊啊～～，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什么？”伊爾彌整理著散亂了一地的釘子。
　　“你愛上我了嗎？”西索的笑慵懶狡猾如一只午后的貓。
　　“……”
　　“……”
　　伊爾彌沉默的眼神慢慢從地上蜿蜒的鮮血移到最后兩個死去的人身上又移到天邊淡淡的流霞再移到眼前男人耀眼的紅發(fā)上，微微瞇起了眼睛，回答：
　　“還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
　　“呵呵～～”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西索笑，一分無奈兩分隨意三分了然四分囂張。

　　現(xiàn)在想起來應(yīng)該就是那天起西索有了這么個不大好的習(xí)慣的。伊爾彌想，那之后西索每一次見面都要問上一句“你愛上我了嗎？”因?yàn)樗恳淮慰跉舛疾灰粯樱瑒傞_始時(shí)，伊爾彌會仔細(xì)想一下才回答：“還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贝螖�(shù)多了，伊爾彌開始聽出了西索話里的半真半假，便也開始不假思索地回答，時(shí)間一久，這段對話成了兩個人見面的習(xí)慣性招呼方式。
　　這在外人看來多少是有點(diǎn)詭異的。
　　就像現(xiàn)在這樣，西索問伊爾彌：“你愛上我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逼沉搜坌ξ脑谝慌詳[出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樣的西索，伊爾彌順口回答后覺得有點(diǎn)頭痛，因?yàn)樗F(xiàn)在正在做生意，而對方顯然很不好說話。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西索和伊爾彌碰面時(shí)有80%的情況是伊爾彌正在談生意。
　　每次，西索只是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伊爾彌殺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打量著伊爾彌眼神像是一個獵人對一個勢均力敵的獵物的欣賞，嘴巴總是不肯閑著，不過有個良好習(xí)慣一直保持--絕不出手，哪怕伊爾彌應(yīng)付得極是吃力。甚至有那么一次，他對著獨(dú)自殺了一個兵團(tuán)的人而累倒在地的伊爾彌說："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手的不然，我會覺得太對不起自己。"笑得一臉的沒心沒肝。
　　反正自己也從沒期望過會有人援手，伊爾彌淡淡地想。
　　伊爾彌有些厭煩地看著近乎殺之不盡的人，謹(jǐn)慎進(jìn)退，看準(zhǔn)目標(biāo)，適時(shí)甩出釘子。
　　同時(shí)伊爾彌數(shù)著數(shù)：“……三十七，三十八……四十六……五十二，五十三！”
　　“可惡，殺了這么多人，虧了�。　苯K于成功的把目標(biāo)的一眾保鏢安靜下來，相應(yīng)也掛了點(diǎn)彩的伊爾彌用一種生意人的思維碎碎念著，開始看向今次任務(wù)的實(shí)際目標(biāo)--那對母子。
　　清冷的月光下，小小的孩子把臉色蒼白的母親掩在身后，懷里抱著把似乎比他還重的劍與伊爾彌對峙著，恨恨的眼神讓伊爾彌想起傷后的獸。
　　伊爾彌捏了捏手中的釘子，突然有些猶豫。
　　“小弟啊～～你要用那東西與他打架嗎～～我看拿著連路都走不了哦～～”西索閑閑的聲音響起。
　　女人尖叫一聲，撲過去搶過孩子手中的劍，把他摟在懷里，看著黑發(fā)死神的眼神是凄厲卻又哀懇的：“不要?dú)⑺�！求求你們不要�(dú)⑺。�！他還是個孩子，什么都還不懂！求求你們放過他吧！！”
　　女人磕著頭，絕望的聲音在靜寂的森林上空回蕩：
　　“你們看！！他不是連劍都拿不動嗎？！放過他吧！！你們殺了我就好了��！……”
　　“媽媽，不要求他們了�！焙⒆拥穆曇繇懫�，冷靜的指出事實(shí)：“他們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明顯地感到伊爾彌的呼吸一窒，西索有些奇怪地望向伊爾彌，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幽幽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伊爾彌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羨慕孩子的母親，記憶里自己那優(yōu)雅從容的母親從不會這樣的聲嘶力竭，她只會嚴(yán)厲地告戒你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更別提是這樣待自己的孩子，若一定要說有，那便應(yīng)是奇牙--那個天生的殺手，最有能力繼承家族的兒子，也最喜歡反抗的孩子。
　　伊爾彌突然覺得很累。
　　自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很少會像這樣去想問題，以至于狂亂的女人見生還無望之后拿了把手槍對著他開槍時(shí)才才醒悟過來。
　　槍，打在了左肩上，很疼。
　　伊爾彌有些茫然，看著再次準(zhǔn)備叩動扳機(jī)的女人下意識地甩出了釘子。
　　沒有閃避的機(jī)會，女人和孩子步入了死亡。
　　“不要同情你的獵物�！蔽魉鲾苛诵Γ瑢χ鏌o表情地用念力止血的伊爾彌說教。
　　沒有回答，伊爾彌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起身。
　　“你愛上我了嗎？”身后西索問了一句，沒有帶笑。
　　“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
　　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伊爾彌站住了，良久，回過頭來對說：“西索，帶我走！”
　　不是沒看見聽到自己這句話時(shí)西索那似極了準(zhǔn)備已久的獵人終于網(wǎng)羅到了窺視已久的獵物后滿足的笑，伊爾彌已經(jīng)走得太累，他只希望命運(yùn)或者其他什么的在安排他的人生時(shí)不要做得太明顯讓他下不了臺。
　　在西索的懷中透過他的肩頭往后望，夜色里面目猙獰的森林黑暗無邊。
　　伊爾彌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流浪。
　　不久后，伊爾彌對西索的素日生活做了一個這樣的概括。
　　基本上，兩個人都是滿世界跑的人，只是伊爾彌總是有目的的，任務(wù)完成后便會馬不停蹄地回家，匆匆往返，從不對身邊的事物留過意；而西索則有那么點(diǎn)漫無目的了——繁華的都市，僻靜的小村，神秘的古跡，旅游的勝地……雜七雜八的一大對地名讓伊爾彌有點(diǎn)窮于應(yīng)付，不過，卻也是玩得興致勃勃。
　　偶爾心血來潮時(shí)，西索會拖上伊爾彌去街頭表演魔術(shù)，然后用得來的錢請伊爾彌吃大塊的炸雞大杯的可樂。
　　西索從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流連五天，基本上只要一超過這個時(shí)限，便會有一群人跑來擺出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要?dú)⒘宋魉鳌@充分說明了西索人緣實(shí)在不怎么樣，以至于仇家滿天下的事實(shí)。
　　那天，他們到了一個村子。
　　小小的山村是僻靜的，民風(fēng)是淳樸的，這里的人幾乎不與外人接觸，不過并不排外。
　　西索和伊爾彌這兩個異鄉(xiāng)人理所當(dāng)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尤其知道那個紅發(fā)的青年是魔術(shù)師時(shí)，幾乎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圍著西索看魔術(shù)，看他給人算命。
　　伊爾彌在一旁看著西索用撲克牌排出一個個繁瑣的圖案，看她笑瞇瞇地拉著女孩子的右手說這是生命線，這是感情線時(shí)，突然覺得很無聊。
　　他舉起自己的手仔細(xì)看，事業(yè)線和生命線都很長，感情線卻只有短短的一道，淺淺地刻在那里。
　　西索呢？他的手是怎么樣的呢？伊爾彌有點(diǎn)無聊地想。
　　那晚，婉拒了村名們盛情邀請的他們住在了山頂看林人久已不住的小木屋中。
　　木屋后是一大片的草地，上面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走過去，是一個的懸崖，深且陡，一不小心便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半夜，西索看見悚然而起的伊爾彌夢游般走懸崖邊往下望。
　　“小伊～～你怎么會喜歡在這么危險(xiǎn)的地方看風(fēng)景啊～～”半是感嘆的，西索笑嘻嘻地看著伊爾彌，卻見他轉(zhuǎn)過頭來，帶了那么一種迷離的眼神看過來，視線的焦點(diǎn)透過了自己，落在一個未知的遠(yuǎn)處，西索聽見他問：“接著又要去哪呢？”
　　不等西索回答，伊爾彌接著說：“我累了�！�
　　懸崖下的風(fēng)一波波地涌上來，伊爾彌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西索瞇起了眼，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走過去捉住一縷隨風(fēng)散舞的長發(fā)，笑笑：“那就在這休息吧，剛好我還蠻喜歡這里的�！�
　　于是，便住了下來。
　　許是村子是真正的偏僻——三個多月了，居然還沒有苦主找上門來說“西索，你去死吧�。　�
　　日子平靜得不像是真的。
　　據(jù)說西索算命很準(zhǔn)，伊爾彌信。
　　因?yàn)楫?dāng)他們兩個人從山上下來到村子里買東西時(shí)，常常有人走過說：“魔術(shù)師，幫我算算命！”
　　當(dāng)然，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女孩子。
　　而伊爾彌會笑笑，在一旁靜靜的等。
　　而每當(dāng)這時(shí)，村子里的老人們會笑吟吟地招呼他去坐坐，硬塞給他一些自家產(chǎn)的東西，像幾個卷心菜，一瓶麥酒什么的。
　　從以前開始就不怎么善于與人交際的伊爾彌只能靦腆地笑笑，然后坐下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西索。
　　讓女孩子們圍著的西索臉上沒有油彩的眼淚和星星，好象是在這村子里安定下來的某一天突然就沒有了，有那么一次，伊爾彌隨口問他為什么不化妝了，西索笑笑輕佻地說：“我怕嚇走了小伊啊～～～”伊爾彌當(dāng)時(shí)在心里說了句鬼會信后便不再提起。
　　同樣，西索奢華的的紅發(fā)也沒有桀驁不馴地聳起，相反，略帶柔順的劉海低低地垂下來掩住了眼睛里時(shí)不時(shí)閃現(xiàn)的銳氣，看上去，是個很舒服很英俊的男人。
　　這樣啊，也不是不幸福啊。伊爾彌淡淡地想。
　　于是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逐日過，寧靜又安詳。
　　只是午夜夢回時(shí)，伊爾彌常常會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他不確定一年前那個浴血的黑發(fā)青年到底是不是自己。
　　拉開窗簾，月光穿過窗欞溫柔地吻在身上，伊爾彌總覺得似有什么東西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從你身邊快速溜走，伸出手去攔時(shí)，卻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都是空。
　　每次，西索也會醒來，但不起身，只是淡淡地看著孤寂的黑發(fā)青年，眼神漂浮不定，若有所思。
　　那天，伊爾彌在西索突兀地憑空消失一天后百無聊賴的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然后，他聽見了手機(jī)鈴聲，很突然的。
　　受驚似的跳了起來，伊爾彌打開了這一年多來一直帶在身邊的手機(jī)，手有些顫抖。
　　屏幕上的短信息閃爍著短短的五個字——“魔術(shù)師西索”。
　　伊爾彌閉上眼睛，聽得見自己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伊～～你還沒睡嗎～～”夜半歸來的西索不無驚訝地看著靜靜坐在黑暗中的伊爾彌。
　　聞到即使西索洗了澡卻仍是無發(fā)掩蓋的血腥，有一種熟悉的陌生。
　　終于忍不住了嗎？伊爾彌淡淡的想。
　　“生日快樂��！”伊爾彌說，“你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有啊～～”西索輕佻地笑，“我要小伊的心～～”
　　“西索，你太貪心�！币翣枏浶�。
　　是的，太貪心，人的心要來有什么用呢？那是會變的。
　　西索也笑，點(diǎn)頭說：“是啊，我是太貪心——”說著往剛帶回來的音響里隨便塞了張唱片：“小伊啊～～陪我跳個舞吧～～～”
　　“一睜眼就作夢到天黑合上眼感覺陽光強(qiáng)烈
　　每一座皇宮都有陰暗世界
　　你不是英雄夜夜笙歌我不過寂寞愛上魚餌
　　忘了深海珊瑚比霓虹快樂
　　只要一口甜蜜的滋味可以忘了你是我的誰
　　像是月光將枯井灌醉或是曇花一現(xiàn)今夜綻放明天的毀滅
　　是注定墮落的白雪選擇在你臉頰上溶解
　　渴望剎那溫?zé)岬陌参咳菰S你的呼吸
　　我的呼吸在空氣中糾結(jié)……”
　　女歌手默然沙啞的音線讓寂靜包裹得朦朧凄涼。
　　月光下，兩個人迷亂的舞步舞出了一室的清幽。

　　第二天陽光燦爛。
　　喚醒西索的不是陽光，而是伊爾彌的殺氣。
　　他也會有殺氣嗎？西索看到沙發(fā)上面無表情的伊爾彌時(shí)，第一個想的問題不是伊爾彌為什么要?dú)⑺�，而是怎么會有殺氣�?br>　　“兩年三個月零七天～”西索笑，“小伊啊～時(shí)間已經(jīng)很久了呢～～”
　　沒有回答，伊爾彌的眼神冰涼。
　　西索的笑慢慢地凝結(jié)，又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溶解，他明白，眼前的青年不再是過去兩年來的小伊而是伊爾彌了，那個殺手家族的長子，世界上頂尖的殺手。
　　不是不難過的，只是差了那么一步，西索遺憾的想。
　　仔細(xì)地往臉上描繪上彩色的星星和眼淚，西索笑嘻嘻的：
　　“小伊啊～知道我為什么老是要化妝么～～”
　　“記得你好象問過～～”
　　“以前我打架老是打輸哦～～小伊～你能想象么～～”
　　伊爾彌保持沉默，西索笑笑不介意“
　　“師傅覺得很奇怪～他記得自己明明把我教得很好了～然后有一天他對我說——西索啊，你打架的時(shí)候表情太豐富了，對手一下子就能看出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你還是用油彩遮掩起來吧——所以從那以后我就一直畫這個裝了哦～～～”
　　只有一個人的問答飄蕩在空寂的房子里莫明的有些悲哀，西索畫完最后一筆站了起來走過去重新打開音響：“小伊～～去外面打吧～這個房子我很喜歡呢～”

　　明媚的陽光下，伊爾彌手中的釘子銀亮刺目，而西索手中把玩著的撲克牌閃閃發(fā)光。
　　兩個實(shí)力相當(dāng)?shù)墨C人的比拼要么是毫發(fā)無損，要么是兩敗俱傷，很不幸的，西索和伊爾彌屬于后者——一輪打斗下來，兩個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比以往加起來的都多。
　　血，一點(diǎn)一點(diǎn)滴在草地上，像極了藏在草里的花。
　　不敢分心用念療傷，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對方，隨時(shí)準(zhǔn)備著反撲。
　　第二輪打斗接近尾聲時(shí)，出現(xiàn)了意外。
　　在他們邊打邊向懸崖邊緣移動時(shí)，一個炸彈扔了過來，人是躲開了，但看起來很是平穩(wěn)的草地卻一下子塌了。
　　來不及也沒力氣躲開而摔下懸崖的伊爾彌在半空中用釘子固定住自己，左手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一起落下的西索的手。
　　“呵呵～～小伊啊～～上不去呢～～”看著伊爾彌鐵青著的臉西索笑：“你老爸是鐵了心要?dú)⑽伊恕�！你家老二殺的人可比你少不到哪去～～�?br>　　伊爾彌沒有回答。
　　西索笑笑不介意：“小伊啊～～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
　　“你愛上我了嗎？”輕佻的言語帶著不知所謂的笑在不適當(dāng)?shù)臅r(shí)間出現(xiàn)在不適當(dāng)?shù)牡胤健?br>　　聽到這句兩年多沒聽到的問話時(shí)，伊爾彌有點(diǎn)惱怒，低頭對上西索不帶笑的眼睛時(shí)心沉了一下，好一會才慢慢說道：“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
　　西索詭異地笑，“小伊真無情呢～～人家可是賠上了兩年三個月零七天的青春呢～～你要怎么賠呢～～”頓了一下，“明天啊～是啊～～你還有很多明天呢～”然后用力一掙，毫無預(yù)兆地甩開了伊爾彌的手墜向深不可測的懸崖。
　　“西索！�。。�！”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低頭看時(shí)，視野里已經(jīng)失去了紅發(fā)魔術(shù)師的身影。
　　懸崖上面慢慢垂下一條繩索，伊爾彌用盡了全身力氣攀了上去。
　　“大哥，爸爸叫你回家�！泵踊谝慌哉f。
　　伊爾彌點(diǎn)點(diǎn)頭，一陣風(fēng)吹過，遠(yuǎn)遠(yuǎn)地送過來歌聲：
　　“今天的太陽那如此亮心情卻如此灰暗
　　昨夜的月亮太迷茫如何遺忘
　　快樂的欲望沒去向我還能如此大膽
　　明天的夢也太凄涼只能妄想別回頭看
　　今天太短暫明天卻太漫長別沮喪
　　今天太短暫明天誰能想像……”
　　伊爾彌面無表情地聽著，慢慢地覺得眼睛有點(diǎn)澀，仰起頭來，陽光灑在臉上竟是朦朦朧朧的。
　　明天嗎？伊爾彌有點(diǎn)茫然的想，對糜稽點(diǎn)點(diǎn)頭：“回家吧�！�

　　伊爾彌回到了家里。
　　“大——哥？！”聲音里有著莫大的驚訝。
　　“奇牙，你怎么回來了？”伊爾彌發(fā)現(xiàn)向自己打招呼的人是奇牙時(shí)，聲音里也有著不可抑制的驚訝。
　　然后，伊爾彌笑了起來，連叛逆心最強(qiáng)的奇牙都被那個男人叫了回來，自己又怎么能抵抗得了呢？
　　“爸爸媽媽爺爺都出任務(wù)去了�！北荛_伊爾彌的問題，奇牙說完就逃也似的離開了，伊爾彌也懶得去追究。
　　家還是家，與兩年前無多大變化，，除出離家的奇牙歸來，除出柯特長高了些，除出……一切的一切，無多大變化。
　　打開房間門，放眼望去，寬大空間里的一切保持著兩年前主人離開時(shí)的模樣，似乎過去的兩年多只是一場夢。
　　房間干干凈凈，纖塵不染。
　　伊爾彌躺在床是想起了山頂上的那間小木屋，那里面總是有除不盡的蛛網(wǎng)，無論怎么擦也不會發(fā)亮的家具，還有，無論怎么收拾也總是那么亂的房間。
　　伊爾彌眨了眨眼，床角那枝兩年前親手摘的薔薇仍是嬌艷欲滴，只是撫上去卻不是活物的潤滑，原來已經(jīng)被制成了干花。
　　伊爾彌在那一瞬間明白了自己必須做一件事，在席巴回來之前。
　　他在院子里一眼看不到邊的草坪里找到了奇牙，奇牙躺在草地上，銜著跟草，呆呆地看著天空中時(shí)不時(shí)掠過的飛鳥。
　　察覺到逐漸接近的伊爾彌，奇牙顫抖了。
　　伊爾彌聳聳肩，說：“奇牙，你聽好，這些話我只說一次�！�
　　奇牙眨了眨眼，一臉的迷惑。
　　“你走吧，越遠(yuǎn)越好，永遠(yuǎn)不要再回來。”伊爾彌說。
　　奇牙站了起來，眼中滿是戒備，他猶豫著，臉上分明寫著不相信。
　　伊爾彌笑，身后傳來了弟弟糜稽的聲音：“大哥，你放了他，爸爸會生氣的�！�
　　伊爾彌不理他，繼續(xù)對奇牙說：“現(xiàn)在就走吧，我已經(jīng)調(diào)開了所有的人�！�
　　“不行！！”糜稽尖叫，聲音里滿是驚恐：“爸爸會很生氣的�！�
　　“不要動��！”喝住想回去叫人的糜稽，伊爾彌冷冷的目光打量著他：“你一動就是向我挑戰(zhàn)，不要試圖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
　　糜稽不敢再動，走過他時(shí)，伊爾彌聽到了他牙關(guān)相錯的聲音。
　　“大哥，他走不了的，爸爸不是也把你找回來了嗎？”
　　仍是穿著和服，仍是安靜如娃娃，不過到底是不同了，打量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弟弟，伊爾彌發(fā)現(xiàn)他似極了自己。
　　又一個爸爸的木偶嗎？伊爾彌想。
　　“柯特，你有力量的話，你也飛吧�！币翣枏浀穆曇艉诶酆芫�。
　　“飛？”柯特不懂。
　　伊爾彌抬手指了指天上的鳥：“像它一樣�！�
　　柯特笑了，瓷白的臉上冰冷的笑，手一揚(yáng)，那孩子鳥落了下來，在地上掙扎著，不甘心地看著天空，卻再也飛不起來。
　　“它還能飛嗎？”柯特文伊爾彌。
　　伊爾彌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
　　“為什么不跟西索走？”擦身而過時(shí)，伊爾彌聽到柯特好奇的話語。
　　“西索是誰？”伊爾彌反問。
　　奇牙在那天就再一次的離家出走，數(shù)日后回來的席巴知道后，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人似乎一下子衰老下來，很長一段時(shí)間都心不在焉，甚至沒有問伊爾彌有沒有殺了西索，更別提讓人去搜索一下懸崖底確認(rèn)西索的死訊。
　　家里其他人的反應(yīng)也沒有第一次的激烈，甚至沒有派人去找，似乎已經(jīng)知道奇牙這次離開是決不會回來了，只是媽媽會偶爾的歇斯底里。
　　伊爾彌現(xiàn)在有大塊的時(shí)間消磨揮霍。
　　他天天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然后睡著，從來沒有夢。
　　有時(shí)候一躺就是好幾天。
　　他發(fā)現(xiàn)每天總是這樣，先是魚肚白的天空晨星寥落，再是日上中天，然后是夕陽西下，接著是天黑，最后便是星月爭輝。于是，一天天的日子流逝而去，無始無終。
　　那天席巴來到草地上問伊爾彌：“糜稽說是你放走了奇牙。”
　　伊爾彌點(diǎn)頭。
　　“柯特說你叫他也走，”頓了一下，聲音的疲累的：“為什么？伊爾彌，做殺手不好嗎？”
　　“這個家里像我這樣的人有我一個就已經(jīng)夠了�！币翣枏洷犻_眼睛淡淡地說：“爸爸�！�
　　席巴一怔，低頭，看得見素來溫馴的兒子的的眼神淬礪如劍，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問為什么，只是也躺下靜靜地看著夕陽。
　　“伊爾彌，你也走吧。”在伊爾彌起身要離開時(shí)，他聽見了席巴這樣對他說。
　　伊爾彌發(fā)現(xiàn)席巴的聲音很低沉，直直地透著蒼老——原來他真的老了，老得要放開牽引著他的線了。
　　不是因?yàn)椴粣哿�，而是因�(yàn)槔哿耍缱约阂恢辈辉溉ゴ_認(rèn)西索的死一樣——因?yàn)樗呀?jīng)累了。
　　可是席巴說這句話已經(jīng)太晚了，伊爾彌笑，他已經(jīng)不會飛了。
　　“爸爸，我不會再丟下這個家了�！痹S下承諾，伊爾彌慢慢地走回家。

　　之后整整的十九年，伊爾彌住在高大的城堡里，很少出門，也很少做與家族無關(guān)的時(shí)，更很少想起那夢一樣的兩年，偶爾他會抬起手看，事業(yè)線和生命線都很長，感情線卻只有短短的一道，淺淺地刻在那里。然后，他會一怔，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如此反復(fù)幾次后，他也放棄了，因?yàn)樗胍浤臣聲r(shí)，很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忘記。
　　然而，這一天還是無可避免的來了——
　　某個秋日的午后，當(dāng)他睜開眼睛時(shí)，看見一個耀眼的人站在陽光下，一臉輕松地笑著。
　　終于來了——伊爾彌這樣告訴自己。
　　那個人已經(jīng)老了，伊爾彌沒有想過那個人原來也是會變老的，只是并沒有老到讓伊爾彌認(rèn)不出的地步，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那個長久以來一直被故意忽略并且有可能就這樣忘記一輩子的人，他的臉依稀能與過去重疊，他的奢華的紅發(fā)，畫有星星和眼淚的臉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透過記憶的灰塵清晰了起來，伊爾彌毫不費(fèi)勁地記起了他的名字——魔術(shù)師西索。
　　“好久不見～～小伊～～”他看見西索囂張地笑著走過來打招呼。
　　“好久不見�！睓C(jī)械的回了一句。
　　“小伊～～這就是明天嗎～～”
　　“是啊，這就是明天�！�
　　“那么～你愛上我了嗎？”
　　伊爾彌想回答時(shí)，有個聲音從身后傳來：“爸爸�！�
　　伊爾彌無奈地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前方，笑笑，有點(diǎn)滄桑。
　　再度合上眼睛，記憶里幾句歌詞飄了過來：
　　“別回頭看
　　今天太短暫明天卻太漫長別沮喪
　　今天太短暫明天誰能想像……”
　　愛上你了嗎？伊爾彌反復(fù)地問自己。
　　寂寞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不要回頭。

　　——你愛上我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想快了，也許就在明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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