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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醉顏酡 · 滟談 · 夢殘須臾篇 之 曉風(fēng)殘月
——也許發(fā)生也許不
2040。春。
Porcelain首府,中京。
西街。酒吧的名字是MERCURY。
水銀吧。
那天晚上紅衣艷麗的調(diào)酒師Sept記住了一個客人。一個已經(jīng)許久許久不曾出現(xiàn)過的年輕男子。然而Sept之所以記住他,大概還是因為最后帶走他的,是慣常出沒于MERCURY的最美麗的一個孩子。
那一晚,那個有著精致輪廓的藍眼男子只是安靜地坐在吧臺邊,細長優(yōu)雅的手指輕輕撫弄著花架上垂下的仙客來。清澈碧綠葉蔓,纏繞他蒼白手指,在每一個驀然瞬間里迸出驚心動魄艷麗。
他要了一瓶MERCURY自己調(diào)的酒,火紅的烈性的FLAME,是常來這里的行家才會點的酒。然而他看上去并不像很會喝酒的人。
這一點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他開始同Sept有一句沒一句地閑扯的時候,Sept確定他已經(jīng)醉的很沉了。
他問他,MERCURY里面為什么不見那只景泰藍花樽,那只插滿血紅天堂鳥的花樽。
“嗯,為什么?”他低低地微笑,俊俏,甚至有幾分孩子氣的臉孔上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
“難道,你們害怕有人會用它去砸某個倒霉鬼!
他問他,為什么這么多明亮的鏡子,映不出想要看見的那張容顏。
“嗯,為什么?”金紅的發(fā)絲微微垂到眼睛上,有一點點頹廢。深藍的眸子出奇明亮。
Sept已經(jīng)放棄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這時他看見那個孩子走了過來。
那個從出現(xiàn)開始,就被一種奇異的冰冷妖冶光彩深深籠罩的孩子。
Sept在他微笑著走過來的瞬間,突然打了個寒顫。
這個白衣的美麗孩子,和醉倒在他面前的漂亮男子,有著同樣的溫度。
那種絕艷而冰冷,誘惑而隔絕的氣息。
他不自覺地后退一步。
那個孩子一直安靜地坐在角落里,沒有酒。纖細的手指夾著淡紫色涼煙。隔著十張以上的臺子Sept仍然可以察覺那出人意料的誘惑芳香。妖嬈凜冽,濃烈的甜蜜,幾乎令人昏眩。紫色的香,丁香的氣息。迷魂,糾纏出銷魂蝕骨的欲望。
這個孩子令人充滿欲望。
清瘦,甜美,燃燒著勾魂的魅感。
純白麻紗襯衫,漆黑長發(fā)筆直柔順地披在肩上。袖口綴滿長長的絲穗流蘇。
他慢慢地走到吧臺前,俯下身,安靜地看著醉倒的他。然后抬起頭,對Sept一笑。
“他醉了!
“……是啊!辈蛔杂X地,握緊了冰錐。
晶瑩冰塊在玻璃杯里輕輕嘶叫。
空氣中蔓延一種令人不安的氤氳。
白衣的美麗孩子和紅衣的調(diào)酒師安靜地對視了片刻。前者浮上一個認真的古怪笑容。
“不,我今天沒有心情!
一邊,說著奇怪的話,一邊,把潔白的手指探到紅發(fā)男子的臉頰邊,輕輕撫摸他的鬢發(fā)和耳廓。
不知道為什么,Sept覺得那漂亮的手指是不會有溫度的,是盲目地自由地存活的。
那樣眷戀而蠱惑地,愛撫著沉醉不醒的他。
[所以今天,我不會在這里鬧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終于安心。
那種空虛恐怖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面前的這個孩子,這種無聲的對話,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他注視著這個纖細的孩子熟練地拖起醉得昏昏沉沉的他,拍打他的臉頰。
發(fā)覺這樣的努力沒辦法抵抗FLAME的效力之后,他抬起頭,撅起嘴唇,狠狠地瞪了一眼Sept。
冷汗一點點洇透年輕調(diào)酒師身上艷麗紅衣。
然后這個晶瑩剔透的孩子俯下身,抱起醉倒的他的頭,無視Sept和酒吧里無數(shù)雙驚艷眼神的凝駐,深深地吻了下去。
琴師彈出一個高音。
口哨聲,歡呼聲,響指聲,尖叫聲,融進欲望的河流,冉冉蒸騰起某種激烈的溫度。
Sept呆呆地望著他們。
“……蘇蘇!彼麩o法自控地低聲叫出這個名字,他僅知的名字。
長發(fā)搖曳,水盈盈明亮貓眼對著Sept露出一絲揶揄笑意。男孩纖細手指插進金紅發(fā)絲間,深深扣緊。擁抱著的那雙幽藍瞳眸深處,在他咬下去的瞬間,迸起了一簇焰焰郁郁花火,剎那飛揚。
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努力地,想要去看清眼前的人。
蘇蘇沒有放開他。Sept凝視這個稔熟卻從來不曾了解的男孩,MERCURY的?。然而他頭一次見他這樣對待一個人,一個陌生的美麗男子。
一絲含混呻吟沁出滴血的唇,水色唇瓣躑躅一抹殷紅。
他清楚地叫他,“……米特玻西!
Sept聽清了那個名字,然而那一瞬間他便決定忘掉。
藍眸如玉,于昏迷沉醉中泛出一絲漣漪,黑色的漣漪。他癱軟在蘇蘇柔弱的懷抱中,癱軟在他的吻中,然后他伸出手回抱了他。
喃喃的呼喚,不會比呻吟更像呻吟。
“……是你嗎……”
蘇蘇扯起一個微笑,那種甜美而凜冽的笑意,大概也只有Sept可以看清。那種即將實現(xiàn)某種希望,破滅某種渴望的期待笑容,脆弱得像一葉浮蓮。
他輕輕地,用那種歌唱一般的氣聲,妖嬈地純真地吹出一聲呼喚。
“……荻!
那一聲,點燃了他眼神中最后一段猶疑,最后一縷躊躇。深藍的瞳孔一點點收縮,眸色漸濃漸深,幽暗凝謐至不可捉摸。這沉醉的男子慢慢直起身子,那一瞬間,蘇蘇喚出那個名字的瞬間,他墮入一種夢幻般的清醒和迷茫之中,不能解脫。
他的懷抱慢慢收緊,緩慢,忐忑,小心翼翼的姿勢,似乎害怕懷中的人兒隨時會突然消失。
他的臉龐緊緊貼在蘇蘇心口。男孩漆黑發(fā)亮的長發(fā)慢慢垂下,覆住他的神情。
有那么一刻,MERCURY里布滿時光凝凍般的空白。
所有人都安靜而詭異地注視著這一對人,這一對妖艷的男子。
他站起來,眼神空蒙,緊緊地抱著蘇蘇,幾乎是要勒斷他纖細腰身的那種用力。而蘇蘇柔順地偎在他手臂里,扶持著他微微踉蹌地走出門去。
臉色各異的酒客聚上吧臺,包圍了臉色慘白的Sept。
“我不知道……”Sept微微呻吟,他給自己倒了一大杯基尼斯,看了半晌,仰頭飲盡。
“我所能知道的,大概只是,他們,也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MERCURY。”
那是所謂預(yù)感的東西嗎?
起身的瞬間,一滴清晰的淚自藍眼男子眼中清澈滑落,染上蘇蘇潔白紗衫。
那一刻Sept看得清清楚楚,淚落清涼,留的,卻是一抹妖艷緋紅。
血淚迷蒙。
似乎,有一首熟悉的曲,不停地唱,悠揚反復(fù),搖曳生姿。
“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章狇R蹄歸,秋日殘紅螢火飛!
——猜一個謎給你,米特。
長長的發(fā)絲掃過臉頰,清涼,馨香,水一樣甜美幽柔。紫色的芬芳悠悠曼妙,一種古老雅致的香,紫色的花草在神秘水域綻放魅人姣香。
“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
——告訴我啊。告訴我吧。拜托了。
清冷柔媚的笑,青絲纏綿的笑,春櫻夜雨的笑。
——還真是,笨呢。
——蘇荻。蘇荻。
猜一個謎。打一個字。給你,一個,我所中意的姓氏。喚你,一個,我所心愛的名字。
——“蘇,Sue!闭l的手指,冰涼纖細指尖,在掌心畫出纏綿字符。被誰輕輕攏起手指,握住他有生以來第三個名字,他所給予的名字,他第一個呼喚的名字。
——“叫荻吧……蘇荻。”
反手,一片空空。握得住的手指,冰冷柔媚如狐的手指。哪里去了?
荻,的意思是……
——“一種草,生在水邊。有細細長長的葉子,像蘆葦。秋天的時候,會開出紫色的花!
——紫色的花……是嗎?
薰草的花,一樣是紫色的脆弱和甜美。
慢慢地倒在床上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旋轉(zhuǎn)的天花板上,是熟悉燈光。是自己暫住的房間。
空氣中有一種古怪而迷人的香氣,濃烈,馥郁,妖艷。是他所不熟悉的芬芳。
他便知道不是失落的一切可以回來。而是一切都不能夠回來。
——今宵酒醒何處……
有些什么在他面前,如此貼近。他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然而無濟于事。妖嬈芬芳纏繞過來,一點點撫過肌膚;ò贻p柔碰觸,雨水清涼。他努力地支起身體,努力地去面對眼前的某種東西。
然后一個吻鋪天蓋地席卷過來。不顧一切的吻,瘋狂瞬間繚繞,甜蜜深重如同罪孽。
他看見一張蒼白清麗的容顏。雪素晶瑩,眼角眉梢盡是淡漠。那種可以叫他發(fā)瘋的淡漠,源自極度的敏感和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纖細心懷。曾經(jīng)一度,他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理解這種纖細,這種令人瘋狂的脆弱和敏感。
然而失去的那一刻,他又是多么想要重回,多么想要彌補。
哪怕再一次地隔膜,再一次地怨懟,再一次,罔顧癡心,兩相折磨。
都好,都無所謂,都心甘情愿。
只要,能容我再一次地,在你身邊停留下來。
你說過,最盼望的,是跌倒的時候,不再充滿恐懼,不再忐忑寒冷。
我給過你擁抱,可是如今,我伸出手臂,接住的只有空蕩風(fēng)聲。
親卿愛卿,是故卿卿。我不卿卿,誰復(fù)卿卿。
親愛的,親愛的,可是,誰為卿卿?
他疲憊地抬起手背,遮住眼睛。
細碎摩挲,柔盈如風(fēng)的觸摸。柔軟的織物簌簌落地。他震驚地試圖睜大眼睛去辨認一切。然而在那之前,冰冷手指扼住他脖頸,將他帶入一個柔軟芬芳的懷抱。
探出手去,觸及清冷水瑩肌膚。仿佛含有某種奇異的魔力,吸附了他的掌心。米特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呻吟。
——是他嗎?是嗎?
——難道一切都是真的。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骨如蝴蝶,魂似飛鳥。
吸血鬼鎮(zhèn)定的雙手,這一刻抖得無法自控。
莫非當(dāng)真是夢。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那么細的腰,那么纖瘦。只差一點點,就能雙手合握過來。那是記憶中的柔軟和冰冷。是曾經(jīng)無限渴望和恐懼擁有的清靜妖嬈。那個黑發(fā)素衣,靜如煙雪的他。
那一個人,曾經(jīng)那樣真實地在懷中停留,嬌柔婉轉(zhuǎn),不棄不離。米特垂下眼睛。他不敢凝視那雙幽暗而又明亮的眼睛。紅骨明珠,欲墜還休。海漲星低,幽怨迷蒙。那個人,對他,為他,流過太多次淚了。永生的鬼魅,最無法承擔(dān)的便是在日夜的輾轉(zhuǎn)間,一次,又一次,不能自控地想起,那個瞬間。風(fēng)中的縈縈衣袂,飄飄長發(fā),蒼白如玉的臉龐上,那種無法解釋,無法彌補的神情,清靜釋然,絕望已極,卻美如風(fēng)花。
那個墜落之前的神情。深情而絕望。
那個永恒的瞬間。那一刻,幾乎以為會永遠失去他。
然而真的已經(jīng)永遠失去了他。
清香冰冷的嘴唇滑過面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掌心輾轉(zhuǎn)的纖細腰身,那樣溫存嬌順的姿勢。冰冷,清瘦,柔軟,芬芳。一切都是記憶之中的不離不棄。一切都是。
你叫他如何能不瘋狂。
山草青兮,若我心。
與一生兮,然莫疑。
你給我一生了嗎。我給你一生了嗎。我們的交托,我們的傾心,為何總是擦肩而過,不可復(fù)追。
米特的喉嚨里發(fā)出一些寂寞的聲音,他嗚咽著,死死抓住了懷中的人兒,用力地推倒在床上。
他聽到一些脆弱甜美的笑聲。在空氣中微微地顫動著,稍縱即逝。
燈光昏暗,不知何時便熄了。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把你的一切都交托給我吧。
請你。
你的憂傷,你的寂寞,你的痛楚,你的憂郁,你的恐懼,你的牽掛,你的過去,你的未來。你所有所有的美麗與哀愁。
親愛的,讓我來為你承擔(dān)。一切。讓我,再一次地得到你,你傷人傷己的敏感和脆弱,你無法填補的激烈和瘋狂。
懷中的人兒,有著那樣安靜的姿勢。汗水沾濕肌膚,淡淡紅痕襯著如玉的蒼白,分外嬌艷。
他漆黑的長發(fā)鋪展在淡藍絲綢床單上,清麗如泉。
他安靜地偎在米特懷中,枕著他的手臂。清亮的眼一眨不眨地凝望著他。
米特的臉上沒有絲毫神情,深藍眸子近乎呆滯。
他突然坐起身,推開懷里那個美麗的孩子。
他也坐起來。長發(fā)披散。潔白纖細身體,在細微光線里幽幽地開放成一朵妖冶疲憊的花。沐浴過欲望的美麗身體,被憔悴的慵懶和滿足的頹廢深深填滿。空氣中丁香的氣息黯淡迷蒙,催情的誘惑。他悄悄地靠近米特,伸出手指,試圖觸及他的身體。
米特猛然一抖。他慢慢地回過身,抓住了他。
“……誰變的你?”
他對著他撅起嘴唇,吹出一聲誘人的呻吟。
“我是誰?”
米特死死地盯著他,半晌,終于無力地垂下頭。
“蘇薔,你……”
秀微笑著坐直身子,盤起腿,把長發(fā)攏到肩后。
“我在中京等了你一年,總算你同MERCURY有緣!彼UQ郏霸谀抢锩,他們都叫我蘇蘇呢,可好聽?”
米特死死地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哦——”秀嬌媚地拖出個長音,終于給出答案。
“檀華!
“……他變的你?”
“是!
黑暗的房間里,美麗的吸血鬼安靜對視。時光在欺瞞和哄騙之中畫下了動人漣漪,水波輕輕動蕩,輝映出心愛的容顏。
只是相見和懷念,我們哪一樣都不曾好好得到。
“……為什么?”
米特終于重新抬起手,抓住了秀的肩,搖晃。
“為什么……”
[是為什么變成吸血鬼,還是為什么和你在一起]
秀無聲地投過一擊。
米特的動作頓時凝滯。
“因為……”秀露出一個洞悉一切的艷麗笑容。
“我愿意!
慢慢地,慢慢地轉(zhuǎn)頭,其實不必轉(zhuǎn)頭也可以看清,身邊的這個孩子……事實上,已經(jīng)不能夠被稱之為孩子的他。嬌美蒼白的臉龐上,那種鬼魅一樣的微笑。
那是昨夜曾掬在掌心,攬入懷中的臉龐,小小的一顆心的形狀,冰冷,嬌嫩,無瑕。
那種漠視一切,罔顧一切的微笑,傷人傷己,欺人自欺的絕望和驕傲。
這一刻,他多么像那一個人。
日光一點點透入窗帷,透明如水波,層層淡淡漫卷,絲絲縷縷浸上。
米特安靜地注視著漸漸逼近的光線,安靜得仿佛石化。
他能感覺到秀的反應(yīng)。顫抖,努力地不讓他察覺然而無法自控的顫抖?謶,百分之百的恐懼,顫栗著拂動他蒼白清麗的神容?謶,或者還有少許莫名的興奮和難言的愉悅。身邊的這個孩子,他有多懼怕死亡,米特一清二楚。
然而他卻要同他一起,安靜地坐在這里,等待那一目了然即將到來的結(jié)局。
秀輕輕嘆了口氣,輕輕依到米特肩上。
貓一樣的柔軟臉頰,盡管毫無溫度,依舊柔媚動人。
他悄悄合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浮動一絲明亮游曳的光。
清晨的日光緩慢而堅定地漫進房間。
陰影漸漸消散,揉皺的絲綢床單上流淌一層淡金色輕柔浮光。
米特安靜地注視著面前刺眼的明亮,他輕輕瞇起眼睛,深藍瞳孔收成一絲淡淡的透明細線。
[最后的機會,蘇薔……]
他的話沒有說完。腰上一緊,細細的手指在身前絞成死結(jié)。
秀無聲地摟住了他。
那樣一點力氣。整夜沒有進食的年輕吸血鬼。要掙脫他,簡直太輕易不過。
米特怔怔地看著擁抱著自己的纖細手臂。秀埋在他身后,臉頰滑下,緊緊貼在他背上。低低的呼吸透過單薄襯衫,在他冰冷的肌膚上凝成淡淡水霧。
他并不清楚,這個孩子,究竟有沒有哭出來。
日光已經(jīng)漫到他們面前,再一刻,籠罩的就是一對美艷不屬人間的妖魅。
[蘇薔]
“……死了也罷。”帶哭腔的嗓音,淚意迷蒙,喑啞了曾歌曾吟的纖麗聲線。
米特緊緊地閉上眼睛。
[就死了……也罷]
那個人,難道不是一直抱持了如此寂寞如此脆弱的信仰,忐忑地,同自己,相遇,怨懟,傾心,相守,然后……別離。
再然后,是冰折素斷,是雨枯花殞,是雪寂櫻寒,是玉碎香銷。
是那葉弦水薰草,絕世妖嬈,一夕成灰。
米特狠狠地握緊手指。灼熱逼到眼底眉間,他已經(jīng)睜不開雙眼,看不到未來。
然而失去了那個人的未來,難道不是比這冉冉晨光更冷漠更殘忍更蒼白。
秀的嘴唇輕輕抵在了他后頸上,他溫柔而絕望地吻著他,緊緊攀附著他。
這一刻,只有他們兩個人。
天長地久的瞬間幻覺。
米特猛然回手抓住了他,在秀可以反應(yīng)過來之前,他抱緊他滾到了床下。
落進棺材的剎那,反手蓋上了蓋子。
黑暗中,他聽見秀吃吃的甜笑。
那個孩子緊緊偎在他懷里,不懷好意地磨磨蹭蹭,柔軟的身體像一只脆弱敏感的小野獸,死死地纏住了他。
米特在黑暗中辨認出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秋水盈盈,晶瑩臉孔上淚痕未干,淡淡緋紅仿佛艷麗胭脂,更添嬌媚。
[我贏了,米特玻西]
他綻開一個天真的,布滿邪氣的甜美笑容。
“我贏了……蘇荻!
米特一個耳光摑在他臉上,迅速得幾乎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秀保持那個完美燦爛的笑一刻鐘,然后,靜靜地垂下頭,埋進米特胸膛。
[帶我去死吧,如果你還是如此的自我厭惡,如果,你還是無法忘記他,無法,原諒你自己]
“那么就帶我一起去死吧……你有這個權(quán)力,蘇荻!
這一次,他得到的不是重重的一記耳光。
米特定定地盯著黑暗之中的某個角落,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神情。
他安靜得像死去一樣,半晌沒有做聲。
秀伏在他身上,悄悄地合上了眼睛,在浸入沉睡之前,他精致的嘴唇扯出一個朦朧疲憊的弧度。
那并不能夠算作一個笑。
[有人托我傳話給你……]
米特的眼神沒有半點移動,近乎冰凍地凝固在黑暗之中。
“你想做的那件事情,還是,再等待一下吧……”
然后他顫動了一絲,緩慢地,疲憊地,艱難地,將焦距放到近在咫尺的清麗容顏。
“怎么回事?”
秀的聲音倦意迷蒙,充滿了夢幻般嬌糯迷人的韻味。
也許這是另一種誘惑。然而米特的神情,在聽到他微弱含混的回答后,再次凝凍。
“他說,他叫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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