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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空出現(xiàn)的藍墨水印
寒假放完,新的學期又開始了。準備開學的孩子們又陸續(xù)來到培訓班。
這天,孩子們報到。
下午,我所帶的班級來了七個孩子,便給他們講新課。上到一半,小葉突然哭起來。她穿的新衣裳濺上了好幾滴藍墨水印。
我惱怒地看著另外六個小男孩,“你們誰甩出的墨水?”
六個男孩全都將手里的筆舉起給我看,都是黑色的水性筆或者鉛筆。我有些奇怪,懷疑是哪個孩子甩完鋼筆將筆收起來,“你們剛看見誰用藍墨水了?”
“沒有,我一直用的這個筆……”“不信你問他……”男孩子們紛紛表示沒有用過藍鋼筆。有的孩子還把筆盒打開給我看,以證清白。
想到小葉剛才將所有的筆全部倒在桌上玩了好久,我便輕揉女孩的頭發(fā),“是不是你剛才玩筆的時候,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
小葉哭喪著臉搖頭。
“會不會是在家就有了,現(xiàn)在才看到!毙∠椴恍嫉仄仓臁
“來的時候是干凈的!毙∪~捏著紙巾擦著衣服。關(guān)于這點我也可以肯定,看著她穿著新衣進來,我還夸她漂亮,這藍墨水印絕對是在這里染上的。可是,孩子們確實都沒有用藍色鋼筆啊。“還真是見鬼了。被我知道是你們哪個甩上去的,饒不了你們。”既然查不到是誰惡作劇,只能先擱下,“都給我安靜上課!
我承認,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哭泣的小孩,只能隨意地勸了小葉幾句,便又開始給他們上課。
可是,孩子們卻因為剛才的事情不安分起來,小祥更是學起柯南的樣子開始拙劣的推理。
“都給我閉嘴!”我敲著黑板,聲音卻并不大。對付孩子有時候并不能太兇惡,所以我有心嚇嚇他們,“其實,你們都沒發(fā)現(xiàn)嗎?今天并不是你們七個學生,而是八個!蔽夜首餍摰剌p聲說著。
“還有一個在哪里?”馬上就有孩子問道。
“你們看不見嗎?不就坐在小祥旁邊嗎?他現(xiàn)在就握著鋼筆做筆記!蔽页∠榕赃叺目瘴恢钢
“老師,你騙人!毙∠槌曳籽,可勁地笑。
“切,你還真把我們當小朋友騙!”其他孩子也都不屑地反駁。
“不信拉倒。他看你們誰表現(xiàn)不好,就會把墨水甩在你們身上,跟你們一起回家。”我也朝孩子們翻動眼皮。不知道是不是太單純,這群孩子完全不像我小時候那樣害怕鬼怪。
“老師,你講鬼故事吧!庇钟泻⒆觼砼d致,提議道。其他學生都贊成地嚷嚷。
看他們一時半會也靜不下心,我只能講了個不太入流的鬼故事。之后,就平靜地把課上完了。
接下來的幾天,小葉的精神都很差,后來竟發(fā)燒請假。我有些自責,不會是真被我不入流的鬼故事嚇到了吧。
孩子們安靜地做作業(yè),我在一旁給他們改作業(yè)。突然,傳來小祥和小圣地爭吵。
“怎么了?作業(yè)做完了?鬧什么鬧!蔽易叩蕉松磉。
小祥扯著自己的衣服給我看,“他把藍墨水甩我身上了!彼路闲乜谝韵碌牡胤接幸淮笃乃{墨水印。
“沒有。我沒甩過!毙∈ゾ镏旆瘩g。他手上確實捏的藍色鋼筆。只是,小祥坐在小晟后面,兩人隔了張桌子,小圣個子又很小,他就是甩鋼筆,那墨水也絕不會落在小祥胸口以下的地方。
“別鬧了,他再有本事,坐在位置上也不可能將墨水甩在你身上!蔽覍⑿∈サ纳眢w扳正,對小祥說道,“都給我做作業(yè)!
小祥癟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卻只是忍著默默地做作業(yè)。
“老師,不會真的有鬼吧!毙£徽V坌÷暤貑栁,他是前幾天聽過鬼故事的孩子。
“亂講什么?”我敲著他的桌子,瞪了他一眼,“快寫作業(yè)!毙£煌峦律囝^,埋頭做作業(yè)。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莫名地打了個顫。
過了幾日,上班的時候,在寫字樓樓下,看到培訓班的老板正在和一個中年大叔以及一個頭發(fā)花白佝僂著身子的老爺爺在聊天。
我同老板打了個招呼,便要上樓。那位老爺爺卻顫抖地指著我,“你,你……”
我茫然地看著老人家,“怎么了?”
“不,沒什么。”老爺爺穩(wěn)定了情緒,搖著手,“你和我認識的一個老師太像了。不過你比她年輕了至少二十歲!
“你先上去吧。”老板指著電梯。我進入電梯,在電梯門關(guān)上之前,老板又說道:“小祥家里打電話了,孩子發(fā)燒,這幾天不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葉一直沒來,小祥也發(fā)燒,會不會太巧了。難道真的……全身汗毛豎起,我趕緊搖頭,把這個想法甩出腦袋。十幾年的書白讀了?怎么可能有鬼?
被老板叫到辦公室,便看見沙發(fā)上坐著幾天前見過的老爺爺。我才知道,這個老爺爺是這棟寫字樓的業(yè)主。果然外表是看不出來的,這老爺爺穿的相當樸素。
老爺爺看到我后,就一直不安心。還是決定跟我講講他認識的那個人。
二十多年前,這里是一棟小學。老爺爺是小學的校長。和我很像的人是這所小學的一名老師。
那個老師很愛學生,有十幾年的教學經(jīng)驗,教得非常好,她的學生都很喜歡她。可是一件意外,毀了這個老師的一生。
老師姓張,在她所教的最后一批學生中,有一個孩子叫小然。
小然的爸媽都在外地打工,他和奶奶一起生活。小然一直很懂事很乖巧,就是性格很孤僻。很多學生都以欺負他為樂。那日,張老師背對學生在黑板上抄題。小然和同桌的男孩起了爭執(zhí)。那孩子新買的白襯衫上染了一大片的藍墨水印,說是小然潑的,非讓小然賠償。小然桌上確實有一瓶只有一半的墨水。張老師認為小然是不小心撞翻了墨水瓶才弄臟了同桌的白襯衫,便讓小然道歉。
小然執(zhí)意不肯道歉,張老師的語氣有些重。小然賭氣就往教室外跑。結(jié)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頭磕在臺階上,成了植物人。因為這件事,張老師也非常自責,患上了嚴重的精神分裂。
“聽說,小然在醫(yī)院睡了三年一直不曾清醒。她媽媽不想家庭痛苦,也不想孩子受罪,親手拔掉了氧氣管……”老爺爺嘆著氣,“這件事也一直是我的心病!
我不知道要說什么,心里雖不舒服,卻也只是有些惋惜。想著要說幾句話,抬眼看向窗外。一個九歲左右的孩子出現(xiàn)在窗外。
小男孩穿著有些發(fā)黃的灰白短袖T恤和灰藍的棉布短褲。短短的毛刺頭,一雙無神的大眼睛。
隨即,我便覺得全身發(fā)冷,感覺到毛細孔收縮,汗毛一根一根地竄起。這幾日冷空氣侵襲,我穿著厚重棉襖,正常孩子就算穿得不如我多,也絕不可能穿夏裝。更何況,這間辦公室是處于九樓。
“怎么了?別告訴我大白天見鬼了!辈煊X到我的異狀,老板開口笑道。
我呆滯地看了老板一眼,我可以想象我現(xiàn)在的臉色有多蒼白。再看向窗外,什么都沒有。我平復著狂跳的心臟,“昨天看了鬼片,今天還是有點怕!
“不敢看就少看點,不要影響工作。”老板臉色有些不好看,囑咐了幾句就打發(fā)我離開。
之后,我心里一直有種不安感。但是接下來幾天,都過得很平靜。班上其他的孩子依然生龍活虎,相處得很好。我也慢慢安心了。
一個陰雨天氣,我出門有些急,于是便沒有戴隱形眼鏡。由于嫌框架眼鏡比較麻煩,就沒有戴在臉上,裝在了包中。反正給孩子講課,也不需要把他們的每張臉都看清楚。
到了培訓班,老板說,今天或者明天會有個新同學來班上。我應了聲,就準備開始講課。到了時間,果然有一個陌生的身影坐在最后排角落的空位上。我看得比較模糊,只能肯定,這孩子完全陌生。
“好了,今天班上來了一個新同學,我們請那個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蔽姨謱χ聦W生招呼。
其他學生的腦袋都順著我示意的方向看去,之后便吵鬧起來。
“老師,你不要說這么弱智的鬼故事,一點都不可怕!”反應很快的小晨輕拍著桌子大叫。
“就是啊,我們根本就不害怕!沒人相信!逼渌⒆蛹娂姺稀
我感到很疑惑,我還沒近視到連個人影都能看錯吧。那個角落里確實坐著一個陌生的孩子。
“老師,你身邊還站著兩個新學生,你沒看見嗎?”小昊用筆桿敲著桌子沖我嚷嚷。
我只能從包里拿出眼鏡戴上。再看過去,角落里確實坐著一個不認識的孩子,只是,這孩子看著有些眼熟。
只是,初春穿著短袖T恤還真……短袖?心臟又猛烈地跳動起來,全身汗毛也一根根地豎起來。角落里的孩子,分明就是我那天看到的鬼影。只是,那雙無神的眼睛此刻竟泛著水光。
注意到我的呆愣,學生安靜下來,死死地盯著我。
“老師,你別演了,我們不信!”小晨大聲地說著,拍打桌子的聲音讓我回過了神。
我收回目光,捏緊了拳頭,盡力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牙齒卻不住地顫抖。一狠心,狠狠地咬了下舌頭!敖裉,我們,就不講,新課了!彪m然聲音還算平穩(wěn),卻說得不太連貫,“先做做卷子,檢驗一下你們之前所學的情況。”還好,我準備了一份卷子,準備過幾天給他們測驗用的。
就這樣一直捱到下課。
等學生們都走后,我走到角落里。
由始至終,那個孩子都在。從頭至尾,他都在看著我。
“小,小然?”我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小然沖我點點頭。
“你……”我應該說些什么?我不知道。想到還在請假的小葉和小祥,不知道是不是和這孩子有關(guān),于是我問道,“之前的藍墨水是你弄上的?”
小然垂下頭,然后輕輕地點頭。
“那他們生病也是因為你?”
小然點頭,又抬起頭來看著我使勁搖頭,之后又垂下頭,輕輕點著。
不知為什么,恐懼害怕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心疼。
“你很孤單吧。”我蹲在小然的身邊,柔聲問道,“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小然轉(zhuǎn)頭看著我,眼里的水色更足了。
“放過他們吧。他們的爸爸媽媽很擔心!蔽艺娴牟恢酪粋鬼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小然呆滯地看著我,然后伸出了右手,掌心攤在我眼前。
我很奇怪,他手中空無一物,不是給我東西。
小然的左手指指我的右手。
我將右手蓋在他的手心上,周圍突然扭曲起來。
等畫面穩(wěn)定,我的眼前坐著四十多名孩子。正前方有兩個孩子正在爭執(zhí)。一個就是小然,另一個穿著白襯衣,胸口出染上了一片藍墨水印。
我看了下周圍,并沒有老師,除了孩子,就只有我一個成人。四十多雙眼睛,突然轉(zhuǎn)在了我的身上。
“你們干什么?”這完全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張老師,他把墨水潑我身上了。這是我媽媽新給我買的衣服!卑滓r衫的男孩指著小然對我說道。
張老師?我穿越了?現(xiàn)在不是想“穿越”的問題。
我打量了一下“白襯衫”,他眼里竟完全沒一點難過。而小然卻委屈地看著我,嘴唇動了下,沒有說話便垂了頭。
再看桌上,確實有半瓶藍墨水在小然桌上。瓶身很干凈,地板也很干凈。隨手潑墨水在一個同學身上,居然沒有遺落的和濺出的?
“真的是他潑的?”我翻了個白眼,對著“白襯衫”問道。
白襯衫反倒不說話了。
“到底是不是小然弄的?”我又問了遍。
“是,是的!”“白襯衫”想了會兒回答,還抬起了下巴。
“他用的是鉛筆,帶墨水干嘛?專門用來潑你的?”我觀察了一下,小然的桌上只有幾支木頭鉛筆,連筆盒都沒有。那瓶藍墨水看起來倒像是新買的。
“白襯衫”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辯白。
“好吧,就當他買來故意潑你吧。那你告訴我,他為什么要故意買瓶藍墨水潑你身上呢?是不是你平時經(jīng)常欺負他,所以他要報仇呢?”我看著“白襯衫”。
“白襯衫”撇撇嘴,狠狠地瞪了眼小然,默不作聲。
“這事就這么算了。你要是覺得回家會挨罵,可以讓你家長來找我,就說是我不小心給你潑了,我?guī)湍阆窗!碑吘故切『⒆,我的語氣緩和下來。
“白襯衫”點頭坐好。
“老師,謝謝你!”小然輕聲地說著,伸手抓住了我的手。
周圍又扭曲起來,我又回到培訓班的教室。小然坐在我面前對著我笑,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
我回以微笑,心里在琢磨,是要說“好好上路”還是要說“以后要快樂”?正好有其他老師來找我一起下班,等我回應那名老師后,小然的身影出現(xiàn)在窗外,對著我擺手。
解決了這件事,我舒坦多了,想著明天小葉和小祥也能回來上課了。
第二天,照常來給學生們上課。小葉和小祥還在請假。我心想,病好可能還要個過程吧。課上到一半,我在黑板上抄寫完題目后,便看見,小然模糊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晨的身邊,手中一瓶藍墨水擰開了蓋子,就要超小晨身上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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