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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傾盡天下》
宣和十五年,敬帝暴斃,朝野紛爭不斷,遂天下大亂。
然邊境狼煙倏起,金戈鐵馬踏入中原,至山河破碎,唯風(fēng)飄絮。
是以亂世出英雄,不過青梅煮酒,論天下殊途。
論。天。下。殊。途。
他站在夕陽下浴血的戰(zhàn)場,垂首,一字一句默念:
——“論天下英雄為何?”
——“不過殊途。卻同歸!
殊途,同歸。他要的便是這殊途同歸!萬眾歸宗,才能集全天下的力量在手。但握著這股力量的只能是一人,而有智慧的卻不止是一人。如何?殺。奪。殺了其他人,奪了他們的權(quán),那握天下力量在手的就是他了。他已然是古今第一人!
長空烈日,哪里輪到等閑高歌?
他自認并非等閑。所以他歌。且高歌。響遏行云。
戰(zhàn)場上,卻允許他高歌。
這能說明什么?自然是說明他已是英雄末路,唯有一死!
昔楚霸王項羽,自刎烏江,有垓下歌明志;士大夫屈原,千古之絕唱離騷。
他能殺,能奪。別人自然也能。
——但這回死的卻是他。倒下的也是他的旗,上面還有他打下江山時親定的國號。
周。國號大周。
而他是開國皇帝,白炎。
如今卻都要亡了。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是多年前他站在前朝敬帝的寢宮,用手中劍指著他曾經(jīng)的兄弟,敬帝的喉嚨,冷漠道出的話。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神。因為是神,所以冷漠,所以不屑。
不屑去看一眼那床榻間七重白紗后,女子單薄瘦削的肩。
冷漠的在她面前,讓敬帝血濺白紗帳,盡管那已是她的夫君,她的圣上。
可她在笑。低低的笑。
那笑聲即使隔著白紗帳,也能讓白炎清楚的感受到。好似她眉心的朱砂痣。
鮮紅的,小小的。惹人憐愛,一針見血的。
就和她的名字一樣。她叫朱砂。
朱砂。味甘,微寒。有小毒。歸心經(jīng)。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便記住了這個名字。
朱砂。朱砂。
他一遍遍念,兩個字好似嚼出唇齒留香。此后便依依不舍。
初相見,心以許。針對三兩,雙心私下會。
無非纖云弄巧,飛星傳恨。
宣和三年,時逢敬帝選妃。各家爭先恐后送上自己的女兒,期盼能攀得高枝。
白炎沒有想到他在街市上遇見的少年人便是當(dāng)今圣上,更沒有想到敬帝會一眼看中朱砂。因為敬帝并沒有說。
至少他從未見過在身份被揭穿后的敬帝,還能像那日在湖畔酒樓相遇時,倚著門窗,白絹扇輕輕扣著窗欞,漫聲道:“新豐美酒斗十千,咸陽游俠多少年。相逢義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
但他們已是兄弟了。敬帝召他為羽林軍中郎將。
他們最后一次相談甚歡,便是青梅煮酒。敬帝與他論英雄。
白炎記得自己說:“不過殊途。卻同歸!
然而此之后,便是殊途。沒有同歸。
因為他終于知道了敬帝的秘密——敬帝愛朱砂。從宣和五年與白炎相交時,便被朱砂的一顰一笑所吸引,如中罌粟的毒。
但他怎么能說。白炎和朱砂已定了親,擇日便要完婚。
他以為自己能忍。卻忘了酒后吐真言。
皇太后生辰,大宴群臣。席間敬帝醉。
是白炎扶敬帝回的寢宮。酒醉間敬帝錯把他當(dāng)成朱砂。
灼熱的吻落在眉心,那人用滿含熏然的語氣喚他:朱砂。
——怎能不怒?當(dāng)然怒。且是大怒。
他一掌掃下了桌上的琉璃盞。嘩啦一聲,滿地晶瑩的碎片。
敬帝如大夢初醒。此時窗外煙雨鎖重樓。
然后敬帝說了一句話。就是從這句話開始,他們之間便已決裂。
他有時甚至覺得,敬帝這句話是在暗示。暗示他反。事實也的確相差無幾。
敬帝是把天下賠給了他,來換朱砂。
他道:“不知這煙雨,鎖的究竟是重樓,還是這多事之秋!
多。事。之。秋。
這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詞。何況是從一國之君嘴里說出來。
白炎看著他。
他又笑道:“何為英雄?英雄要有何為?”
白炎的眼幾乎是瞬間炙熱了。
少年時讀曹操,最喜他的《龜雖壽》——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那是何種境界!人說英雄最寂寞。他也愿意體會那樣的寂寞!
畢竟人生短暫,大丈夫更應(yīng)當(dāng)有所作為,何不戰(zhàn)死沙場,便是縱死也聞俠骨香!
他已把情愛拋到腦后,一個人若要成英雄,既要當(dāng)斷則斷。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揮刀斬斷他的情絲和束縛。
宣和三年,羽林軍中郎將白炎辭官。
宣和四年,敬帝封朱氏之女為妃。
宣和五年,豫州洛河一帶白家堡自演習(xí)兵馬,對外稱周家軍。
宣和六年,敬帝廢皇后,封朱妃為后,大赦天下。
宣和七年,周家軍行走于山西祁縣一帶,囤積糧草。
……
宣和十五年,敬帝暴斃宮中,朱后自縊,邊關(guān)戰(zhàn)事起。
宣和十六年,朝綱混亂,周家軍于邊關(guān)燕山一帶抗擊外軍。大勝。
同年周家軍統(tǒng)領(lǐng)白炎滅朝廷亂黨,登基皇位,大赦天下,改國號為周。
后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這個天下一直以來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外如是。幸能借后人之筆傳頌當(dāng)年許些英雄事跡,卻不是我這篇。和墨明奇妙原作可能出入很大,不過是借他們的人,寫我的故事。僅以此篇祝賀耗子和莫莫兩周年快樂,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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