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承諾過，要守他一世安生。

　　可中間不知出了什么差錯，終究是沒能實現(xiàn)我的承諾。

　　或許是我太過自負(fù)，亦或許是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躲在一個男人的懷里尋求安逸。

　　我們經(jīng)過了相識，相知，相愛�？善搅讼嘣S的時候，一切都失去了。

　　失去了我們的回憶，失去了彼此的信任，失去了所有我渴望守護(hù)的。

　　已經(jīng)好多年，可我仍能記得他縱身跳下的那一刻，單薄瘦小的身體裹在肥大的病號服里，寒風(fēng)呼嘯著穿過他的身體。他張開雙臂，像是飛向火焰的白蛾。”

　　我懷里攬著童延，他的肩膀上幾乎沒有肉，骨頭擱痛了我。應(yīng)他的要求講述了我的初戀，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現(xiàn)在提起已經(jīng)沒有往日的鮮血淋漓，他卻被感動的淚眼汪汪。

　　“那后來呢？他就這么死了么？”

　　“十幾層樓高，不死還能怎樣？”我低頭看看腕上的手表，十一點了�！昂昧�，我該走了。錢已經(jīng)付過，你可以睡到明天中午十二點�！闭f完，便要起身。

　　他臉色白了白，詫異的看著我，“韓青！你他媽什么意思！當(dāng)老子是MB？”

　　我繼續(xù)穿著衣服，聽到這只是轉(zhuǎn)頭看了看他。他剛剛情緒太過激動，被子滑到地上也不知覺。“如果你是MB，我根本不會找你�！毕岛靡r衣的最后一顆紐扣，開始套褲子�！捌鋵嵞阃玫�，但是不適合我�！�

　　他臉色更難看了，嘴唇哆嗦著，說話都帶著顫音，“去你媽的，死變態(tài)！神經(jīng)�。±献釉缰滥闶莻�神經(jīng)病，肯定不會跟你上床！”我笑笑，聳肩，“我有醫(yī)生證明的，我是個正常人�！�

　　午夜的城市仍然似白天一樣喧鬧，可比白天時的節(jié)奏慢了許多。

　　我穿過一條條馬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乎找不到回家的路。伸手招了輛出租車，“去海邊�！彼緳C(jī)轉(zhuǎn)過頭詫異的看我一眼，看我的神情大概不像是要跳海的，終于踩下油門。

　　漆黑的海面。被遠(yuǎn)處的燈照著，映出一道道波紋。

　　我走在沙灘上，鞋里有沙子進(jìn)來，腳被細(xì)碎的石頭磨得并不舒服，可懶得脫鞋。

　　沒多久，我看到因為落潮裸露在淺灘上的石頭。

　　我加快腳步，幾乎跑起來，撲到那塊石頭上，開始用手挖著下面的沙子。沙粒并不細(xì)，有很多碎石，偶爾還有些碎掉的貝殼，我的手指很快被劃破。被海水浸泡，刺痛。

　　挖了好一會，我甚至以為連整塊大石都要被我刨出來，可仍舊一無所獲。

　　關(guān)路說過，他在這塊石頭下面埋下一條項鏈，如果我能找到，他便會回來找我。

　　我找了好多年。

　　幾乎每到落潮我都會來。

　　可什么都沒有。

　　時隔多年，我記不清他說這話時的表情，亦無從分辨他是在安慰我，或是敷衍我。更或者是，因為他的死，我受了太大刺激之后，自己臆想出來的。

　　我只能自己來證實，盡管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其實，找到了又能怎么樣。

　　他還是回不來。

　　他早就從醫(yī)院的頂樓跳下去了。

　　連讓我挽留的機(jī)會都沒有。

　　當(dāng)我趕到的時候只能看到他縱身跳下的那一瞬間。

　　然后，一切都變了。

　　我因為無法接受這現(xiàn)實，開始變得極度暴躁不安，有時還會出現(xiàn)幻覺。醫(yī)生把我隔離起來，又找了心理醫(yī)生開導(dǎo)我。我才慢慢好起來。

　　可我似乎忘了很多事情。

　　我看著自己布滿傷口的雙手，終于頹然的坐到地上。

　　果然還是找不到。

　　本來就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可總是想要再試試看。

　　我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手機(jī)，看著屏幕上我們的合影。

　　好像只要這么看看，就心滿意足了。

　　無所謂碰不到，聽不到，吻不到。

　　手機(jī)的背景燈關(guān)了又被按亮，一直這么重復(fù)著，看著。

　　眼睛有些酸。

　　我抬眼望向海平面。

　　那是什么？

　　抬眼的瞬間，似是看到石頭上有什么東西。

　　襯著手機(jī)照射出的光，看的無比清晰。

　　石頭上，刻著一條項鏈。

　　歪歪扭扭，很難看的一條項鏈。

　　這就是他送我的禮物。

　　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人，也會別扭著送我禮物。

　　他送出的，是他的一生。

　　我靠在石頭上，笑出聲來。

　　執(zhí)著了這么多年，再不肯把心交出去，如今總算有了回報。

　　可是，他的承諾呢？

　　已經(jīng)死了的人，要怎么回來兌現(xiàn)他的承諾？

　　說到底，還是耍我罷了。

　　海風(fēng)嗆進(jìn)氣管，我用力咳嗽，咳出眼淚。

　　他還是在騙我！

　　不過沒關(guān)系，他無法回來找我，我可以去找他。

　　我扶著石頭站起身，太冷了，身體在發(fā)抖。

　　我一步步地走向海面。

　　感受到刺骨的海水滲透了我的褲腿，包裹著我的小腿。

　　水波蕩漾，像是兒時媽媽的雙手，在我身上撫摸。

　　那么溫柔。冰冷也變得溫暖。

　　海水沒過胸腔，我雙腳已經(jīng)無法著地，卻還在往深處游動。

　　呼吸變得困難，索性把頭探進(jìn)水里。

　　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到。

　　可我知道，前面有我想要的。

　　他，關(guān)路，就在前面等著我。

　　他在等著我靠近，等著我的擁抱。

　　他總是嘴硬，其實心地很好。

　　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我知道他的需求。

　　我們很合拍，我們可以是最幸福的一對。

　　媽的，如果沒有那些迂腐的人的眼光！

　　如果那天我早到一步，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我恨著自己，也恨著他。

　　肺里的空氣已經(jīng)不夠，我沒有把頭探出水面。

　　我蜷縮起身體，雙手抱住腿。

　　隨著水流飄蕩，像是在母親的子宮里，被羊水托起。

　　一切都那么安全。

　　這個世界沒有傷害。

　　不會再有生離死別。

　　我們繼續(xù)相愛。

　　在這個世界，我們可以相信永恒。

　　因為，我們將會永生。

　　然后，我再對你承諾——我，韓青，將會守你，關(guān)路，一世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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