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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無聲
江湖中二十年間動亂一朝平息,十六年前失蹤的江無缺如今也被尋回,正穩(wěn)坐在池邊悠閑地賞魚。
江無缺伸出手,手掌里是一捧花瓣,一陣風(fēng)過,淡色的花瓣紛紛揚揚隨風(fēng)飄走,剩下的粘在水面漾起一個個圓圈。
時間接近晌午,寧芳里氣氛平和慵懶,村里縱橫的小路間無人走動,似乎這塊小天地仍未睡醒。
自從被江小魚安排在這里養(yǎng)傷,江無缺就在寧芳暫時住下了。據(jù)說原來的仙云棧已被塵封,江無缺問起,江小魚似乎想避開什么,只告訴他那里荒廢太久,再打掃麻煩,不如就近住下。
寧芳的房子不大,兩間臥房與一個簡陋的小廳,后院種了些花草,不知什么時候江小魚還挖了不大不小一個水池,后面連著山間湖水,又用石料裝飾一下,居然也很像回事。
江云外出去鎮(zhèn)上抓藥還未歸,江無缺抬起頭,蒼穹里是一灣碧水般的清透,沒有半點飄云。
江無缺不明白,他不是什么孱弱之人,也非病入膏肓;既沒有利害之病,也沒有武功全廢,然而他兄弟他兒子都當(dāng)他是重病號般細心照顧,大事不讓做,小事不讓碰,讓他渾身不自在。
其實他還是他,仍然是十六年前獨步武林的江無缺,功力未少半分,即便被江玉郎詐走明玉功,移花宮嫡傳弟子仍然只有他一人。他一切都好,就是失卻了點記憶,像條斷線的珍珠項鏈,少了幾顆重要的珠子。其實失去的那些部分江小魚也大致都告訴他了,只不過他自己經(jīng)歷過,卻沒印象,也不在意是否想的起來,他相信江小魚。
廳里傳來響動,是江云進屋了。
江無缺回過頭看見江云,眼里盡是責(zé)備與關(guān)心的意味,他笑起來:“我又不是病得躺在床上動不得,再說我也沒病!
江云卻不說話,在父親身邊蹲下,盯著平靜的水面。
忽然肩上一重,江云回頭,見江無缺已經(jīng)站起來,拍拍他肩膀,說道:“回屋吧!
傍晚時江小魚拎著幾罐酒找上門來,作勢又要喝個一醉方休,江云看了看那些沉甸甸的酒罐,忽然說:“我替爹喝!
江小魚一愣,隨即又笑嘻嘻地點點頭:“好啊小子,曉得護你爹了!
江云臉面一紅,隨后就抓起一罐酒不分青紅皂白就灌了下去,結(jié)果嗆得涕淚橫流,雙眼咳得通紅,像只溺水的兔子。
江無缺連忙把他拉到屋后,慢慢給他順氣,江小魚卻從屋里慢慢踱出來,在身后調(diào)笑道:“酒是要喝的,不是灌的,記好了小子。結(jié)果你陣亡了,后面你爹還得陪我喝!
江云不服氣,鼻子里卻還濕漉漉的難受,只好憋悶著讓父親順氣。覺得好一點后立刻向江小魚挑戰(zhàn):“可以,用喝的!
江無缺見自家兒子跟他兄弟卯上了,剛想說些什么,卻見江小魚使勁給他使眼色,便也哈哈一笑,只說道:“能喝就喝,不能喝別逞強。”
這一晚寧芳居里一大一小兩叔侄喝的天昏地暗,硬把個酒場拼得如戰(zhàn)場,兩只酒碗風(fēng)里來浪里去,簡直不似拼酒,倒似拼內(nèi)力。喝酒這回事江小魚當(dāng)調(diào)侃,江云卻當(dāng)惡戰(zhàn),然而比喝酒的內(nèi)力他不僅不及江小魚,簡直連他父親都不如,沒多一會就敗下陣來,由江無缺牽著到屋后吐個干凈,這時江云還尚有一絲理智,只覺得丟臉到家。
江無缺把兒子送到臥室安頓好,才回頭找江小魚,就見江小魚已經(jīng)出門一趟又買回些酒,等著好生“招待”他。江無缺一見這陣勢,臉色有點白,忽然又微微一笑:“今天養(yǎng)病不順,能不能改到明日再喝?”
江小魚哪聽得這種蹩腳的借口,正想調(diào)侃一下他兄弟,卻又想起什么,便住了口,只說道:“好好好,你先養(yǎng)病就是。”隨后不再提酒事,跟江無缺簡單說了些近日江湖上的事情,便回自家去了。
半夜,江云忽然醒來,只覺得口干舌燥,正打算找些水來,就見已經(jīng)有杯水放在床頭,知道是父親留的,心里感慨萬千。
正端著杯水喝,忽然見門口閃現(xiàn)個人影,心里一驚灑潑了些水,卻見是江無缺正走過來。
江無缺見江云衣衫上濕漉,知是被他驚到,便找來一塊手巾幫他擦拭。
這一晚月光格外明亮,又圓又大的滿月掛在天幕,大地一片通亮,灑進窗欞的月光霸道地侵吞室內(nèi)地面,似乎想將不大的空間照個通透。
江無缺低著頭的臉面就在眼前,江云看的清楚,父親眼眶有些紅,似乎是剛哭過。
他不知是什么能讓江無缺如此難過,想問,卻又問不出口。他沒有江小魚那般古靈精怪的腦袋來想問題,自小父子分別讓他也不清楚江無缺往日那些兒女情長,只知道見父親傷心,他也瞬間心情低落了。江無缺卻敏感,察覺到江云有些變化,便只是直直看著他,也不說一句話。
江無缺看著兒子,雖然克制著,眼里扔有些哀傷溢出來,滑下來,落在手背,砸出冰涼的坑。他背過頭,不想讓江云看到。
江云卻慌了,想也沒想就抱住父親。
那冷色陰影里的側(cè)影似乎有吸引力,不似女孩子的纖細,也沒有壯漢的寬闊,有種恰到好處的精妙。
素色的衣衫被江云抓在手里,一點點往里收緊,最終完全將江無缺的腰攏住。將頭擱在父親肩膀,江云感到鼻尖似乎也有些酸,十幾年,他終于曉得擁抱父親是什么滋味。一時間江云覺得,即使不知道父親究竟因為什么傷心也無關(guān)緊要,因為有他在。
江無缺轉(zhuǎn)過身來,眉眼已經(jīng)舒展了許多,似乎還帶著微笑,將江云擁在懷里。十幾年,他也終于有機會擁住兒子。即使終有缺損,人生的陰晴圓缺,最終是團聚了。
月光淡了。
幾日后江無缺帶江云去給妻子掃墓,遠遠望去,眾山環(huán)抱里那塊墓碑似乎一個小小的期盼身影。江云拾起一束白菊放在墓碑下,山風(fēng)撩起衣角,似有人在向他們招呼。
山風(fēng)盤旋向上,帶起一地花漫天,江無缺抬頭,笑意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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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江云:爹,你喂魚?
無缺:嗯
江云:那是晚上吃的魚,不用喂
無缺:……
誰說二缺受不萌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