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習(xí)慣
馬路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車,車窗的玻璃在盛夏里毒辣的陽光下反著刺眼的光,汽車的尾氣里帶著難聞的汽油味和滾滾的熱氣,席卷著整個城市。
洛秋天走出公司的大門便感覺到那被炙烤得熱騰騰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并且從毛孔處涌進體內(nèi),她邊下著大門處的那幾階樓梯邊打開手里的傘,發(fā)現(xiàn)短短幾步的距離自己的手心便開始冒汗。她從口袋里掏出張紙巾包著自己的手再去握傘,因為黎昕特地叮囑過,傘柄不能沾濕,生了銹的話就不好用了。
盡管每個人都在千方百計地想要躲開那滾燙的太陽光,但這個世界就是一個蒸爐,蕓蕓眾生都被困在在這里面煎熬著不斷地掙扎。
在回家的路上洛秋天順便去了趟市場。市場里的地板永遠(yuǎn)都是潮濕潮濕的夾雜著被踩得稀爛的菜葉菜梗,每個攤位的攤主沒玩沒了得吆喝著,熙攘的人群里總是一股腐爛的菜渣味與汗味。在賣冷凍品的店面前,她停留了許久,久到店主在忙著招呼別的人時都時不時瞄她一眼。
最后,她還是買下了半斤的雞中翅。因為黎昕喜歡吃。
正好趕上放學(xué)的時間,小區(qū)里熱鬧極了。水泥長道里是成群結(jié)伴回家的小學(xué)生,而道路旁細(xì)葉榕樹下是坐著退了休的搖著葵扇閑聊著的老人家,不知哪里傳來的一聲接著一聲的知了聲,空氣里是若隱若現(xiàn)的茉莉花香。
回到家里,洛秋天第一時間甩掉腳上套著的高跟鞋,然后隨手把包包擱在沙發(fā)上,把裝菜的塑料袋放到飯桌上,接著便快步走到冰箱前翻出一瓶冰涼的水開始往嘴里灌。
待灌得整個人感覺好像沒那么熱時,她才緩緩地蹲下來,接著坐到鋪著深色木板磚的地板上。冰箱里的冷氣不斷涌出,她感覺自己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一陣接著一陣疲憊感席了上來。盯著冰柜的最下層放礦泉水的塑料柜子上寫著黎昕字跡的每天最多只能喝一瓶字樣的便利貼,洛秋天發(fā)了會兒呆便站起來合上冰柜門開始做飯。
把買回來的雞翅洗干凈,晾干水,然后在每只雞翅的中間割一道小口子。燒紅鍋放少許的油,再加入白糖炒化,然后把姜片以及大蒜爆香,倒入雞翅,等外皮泛黃時倒入少許的料酒,翻炒一下,再倒入剛好淹沒雞翅膀的可樂,大火燒開轉(zhuǎn)至小火,燜20分鐘左右,上碟即可。
做好飯時,太陽已經(jīng)下了山,天際只殘余下一縷一縷的晚霞。這時暑氣去了許多,但依舊讓人感覺燥熱得很。
在迷人的晚霞中,洛秋天獨自坐在放了兩副碗筷的餐桌前默默地啃著可樂雞翅。她覺得自己似乎飽了之后,拿了個罩子把留給黎昕的那一半可樂雞翅罩好,然后收拾好碗筷洗干凈放到消毒碗柜里。之后她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晚上在櫥柜中翻電影看時,結(jié)果翻出了如果想看驚悚片等我回來再看的字條。她看著小字條笑了笑,最終選擇了愛情文藝片。
她一個人窩在沙發(fā)上邊喝著剛打開的紅酒邊看著大屏幕液晶電視機里播放著的羅馬假日。
黑白的畫面上,奧黛麗赫本和格里高利在羅馬熱鬧的街道里暢游的旅途里暗生情愫。而現(xiàn)實中,后來赫本死了,77歲的派克帶著妻子千里迢迢地來送別赫本。在赫本去世10年后,派克也死了。在他死的那一年里,依家拍賣行義賣赫本遺物中的一枚蝴蝶結(jié)胸針。那枚胸針,是當(dāng)年派克送給她的,陪伴了她整整40年的時光。他們倆最終還是沒能在一起。
電影落幕,是派克在寂寥的背影。
眼淚滑落下來,滴落在紅酒高腳杯里,混在紅酒里。
夜里好安靜,盡管那吵鬧的知了聲不斷,洛秋天依舊覺得這樣的夜晚好安靜,安靜得像下一秒便是世界的盡頭。
早上自己手機里調(diào)的鬧鐘準(zhǔn)時在7點響起來,洛秋天按掉,倒頭再睡。5分鐘過后,黎昕喜歡的《Alder Friends》響起,她才下床,刷牙,洗臉,換衣服。
面包機里烘著多士,洛秋天扣好了女式西裝的紐扣,看見餐桌上沒有移動過的碟子,她呆愣了一陣。一把掀起罩子,倒掉昨晚剩下的已經(jīng)餿了的可樂雞翅,把碗筷和碟子放到了洗碗槽里。拿上面包機里烘好了的多士,攜上自己的包包,腳往玄關(guān)處昨晚臨睡前擺放整齊的高跟鞋上一套,關(guān)門,上鎖,下樓上班去。
回到公司,洛秋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長長嘆了口氣,看見桌上貼著的多喝綠茶能防輻射,她笑瞇瞇地泡了杯綠茶,順便給桌上的仙人掌澆上水便開始整理手頭上的文件,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伸了伸懶腰,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這樣一天便過去了。洛秋天收拾了一下,跟著下班的人潮搭上了電梯下樓去。
當(dāng)她走到大門口,看見那個煩人的身影時,她下意識地轉(zhuǎn)身往回走。沒走幾步,她便被人拽住。她驚恐地回頭看了拽住她的人一眼,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開始拼命地掙扎起來。
“秋天!”拽著她的男人拽緊了她大聲喝道!袄桕恳呀(jīng)走了!他不在了!他出了車禍已經(jīng)死了!你什么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她不斷嘀咕著,不是的,他沒死。他沒死!明明耳朵已經(jīng)捂緊了的,但耳邊卻還是一遍一遍回蕩著黎昕他出車禍死了,他已經(jīng)不在了。已經(jīng),不在了……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玄關(guān)處寫著把鞋放好的便利貼,電腦桌上貼著多休息,門把上的記得鎖門,再是廚房里的準(zhǔn)時吃飯,臥室的床頭處是記得睡前關(guān)手機調(diào)鬧鐘,陽臺上是記得不要趴在欄桿上,酒柜上是少喝酒,不要抽煙……到處都是黎昕熟悉的字跡,但是,卻唯獨沒有黎昕在。
她睜眼發(fā)覺世界在搖晃著,然后眼前一黑便無了知覺。
這世界上,再也不能找出一個黎昕來,但卻還是有這么一個洛秋天愿意執(zhí)著地保留著他還在時的一切習(xí)慣。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