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好孩子

　　無CP，清水

　　那年，我十四歲。
　　同學們都叫我小K。
　　從國中起我的體育很糟糕，也許是我的神經(jīng)沒有搭好線，每次跑步我都輸在起跑線上。
　　我總是遲鈍地慢人一秒，或者更多。
　　所以轉(zhuǎn)學后我明智地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從而光榮地成為了回家社的一員。
　　那個國中，我們都叫它Seigaku。

　　遇到男子網(wǎng)球部的成員純屬偶然。
　　那天我并沒有急著回家。因為學校里的櫻花還沒有完全散落，所以我試著在其中尋找一種叫做御衣黃的櫻樹。不過除了小松乙女，染井吉野和冬櫻我并沒有看到尋找的目標。
　　不過這種櫻樹本來就不好找，太白現(xiàn)在不也在日本絕種了嗎？
　　轉(zhuǎn)身的時候，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鳥飛起，順著它我看見綠蔭間的格子網(wǎng)。
　　網(wǎng)球場？

　　無意識地走過去瞧瞧，只是瞧瞧而已。
　　那些少年，揮動著網(wǎng)球拍，藍白相間的衣襟跟隨動作輕舞。
　　他們的汗水和表情，都是青春的明媚，跟著風嘩啦啦。
　　還有埋頭拾球的少年，追逐黃色小球，然后一一揀起放進籃子中。
　　場邊一位上了歲數(shù)卻很精神的教練微笑著看著他們。
　　藍天白云，陽光很好，我站在樹蔭里，只是注視。
　　稍稍，有點羨慕。

　　回了家，我站在窗臺邊，看著遠方。
　　那個橙色的夕陽，暖暖的。
　　有些回憶，就慢慢鮮明，然后褪色。
　　我摸摸耳朵，笑了。

　　后來，我在天臺尋覓了一個好地點，開始看他們打球。
　　我知道了他們中間那個很高的那個人是部長，每次有誰鬧事或者訓練不專心他就會讓別人去跑圈。一般是二十圈，有時也會加碼。
　　副部長好像話很多的樣子，經(jīng)常跟他搭檔的是個很活潑的家伙。他看上去總是不缺活力的開心樣，看到他似乎心情也會變好。
　　啊，還有兩個人的關(guān)系似乎不太好。好像是跟我同級的二年生，總是吵架的樣子。不過這個時候的男生，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個子高的還有兩個，一個看上去很和藹的樣子但是拿了網(wǎng)球拍就會變成另一個人，第一次發(fā)現(xiàn)的時候真是讓人大吃一驚。
　　另外一個很高的人則戴著眼鏡，沒有穿那套很漂亮的隊服卻時不時拿一種深綠色的液體讓別人喝，然后被迫飲下的人都難受地落荒而逃。
　　雖然知道這樣嘲笑別人不太禮貌，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地笑出來。
　　嗯，因為還有一個一直笑瞇瞇的稍矮的人總是一口飲盡那令其他人聞之變色的液體。我不由打心眼底佩服他。
　　差點忘了說，網(wǎng)球部里還有一個很矮很矮的一年生，戴著帽子很倔的模樣，但是好像球打得很好。
　　其實，我完全不懂網(wǎng)球。
　　坦率地說，我甚至分不清楚網(wǎng)球，乒乓球，還有羽毛球。
　　可是看著他們在下面的球場中那么用心那么熱情那么投入地訓練，我也有那么一點感動。
　　雖然，還只是那么一點點。

　　然后他們的訓練時間越來越晚，我的回家時間也跟著拖后。
　　直到媽媽詢問我，我搖搖頭，表示什么也沒有，不用擔心。
　　但是我最終屈服在她的眼睛下，我不想讓她擔心。
　　所以我開始正點回家，然后開始試著去看網(wǎng)球比賽。
　　家人奇怪我的表現(xiàn)，卻沒有多問。

　　直到有一天，同班同學告訴我，“小K，明天Seigaku男子網(wǎng)球部有比賽，要去看嗎？”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為了比賽才堅持訓練到那么晚。
　　第一場的比賽他們輪空，而我卻不知道。直到后來我才明白原來沒有一個學校叫輪空，虧我還以為日本那么多學校叫輪空呢。
　　站在那個寫有比賽進程的牌子前發(fā)呆的我，終于明白原來自己的母校，還是很強的第一種子隊伍。
　　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后來他們一路向前，不論前方的對手是誰。
　　那個微笑的天才為了隊友放棄比賽，那個驕傲的孩子就算流血也要堅持，那兩個平日吵吵鬧鬧的同級生拾起了默契，那個讓人出乎意料的前輩在關(guān)鍵時刻忽然復活，那個平日不出彩的副部戰(zhàn)勝了曾經(jīng)的對手，那個拿本子喜歡計算和數(shù)據(jù)的他就算輸球也要執(zhí)著于自己的心，那個一直低調(diào)卻熱血的他寧愿犧牲自己也要拿下比賽，那個嚴肅到冷淡的部長卻出乎意料地燃燒了。
　　那些比賽，那些孩子，就默默地潛入夢境。
　　時不時在我耳邊低吟淺唱。

　　偶爾我會回想曾經(jīng)的自己。
　　那時我還是孩子，異想天開的，善良的，天真的，可愛的孩子。
　　可是，是什么時候變得冷漠了呢？
　　又是什么時候?qū)λ麄兏信d趣了呢？
　　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是好孩子。

　　那群孩子。
　　一起跑過圈，一起吃過苦，一起大聲笑，一起喊Seigaku。
　　他們將青春的薄荷味都釀進了時間，然后久久飄香。
　　我想他們就那樣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那么好。

　　夕陽漸漸染成咖啡色，那關(guān)東的最后一場比賽也跟著落幕了。
　　他們贏了。
　　我看著他們圍在一起，每個人都笑著，那么開心，那么單純的孩子氣。
　　他們走了那么長那么長的一段路，終于走到了關(guān)東的頂點。雖然等在他們后面的還有未知的對手，還有部長未歸的危機�？墒谴丝�，這種歡樂沒有人可以阻止。
　　我揉揉眼睛，有點想哭了。

　　忽然我就想起兒時殘缺的一幕，那時，我的朋友們站在球場上。
　　孤單的我，也是這樣站在一邊，遙遠地注視著他們。
　　那是一場很堅苦的比賽，我們有人受了傷，但是我們最后贏了。
　　我記得我撲上去，抱住我最好的朋友，說我愛你啊。
　　我愛你，從孩子的口里出現(xiàn)，那么單純，那么美好，那些純潔。
　　那種強烈的喜悅和興奮，都是那么地燦爛。
　　如同我現(xiàn)在看見的遙遠的他們。

　　我對他們說我愛你。
　　雖然連自己也沒有聽見。
　　因為十三歲那年，我生了一場很重很重的病，從此再也聽不見了。
　　可是，雖然世界沒有了聲音，我卻依然看得見。
　　看得見，那些在一起幸福得落淚的好孩子。
　　于是我慢慢蹲了下來，于是我想起了那些青蔥歲月，于是我想起了那么多被遺忘的卻一直藏在我影子里守護我的回憶珍珠，于是我終于笑著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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