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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彼岸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被叫做孟婆,這并非我的本名,只是職業(yè)罷了。我已在奈何橋邊站了千年,看人來人往,緣起緣滅,陪著我的始終只有一鍋永遠沸騰的湯和一塊看盡世事無情無義的石頭。守在這里本就只是一種歷練,以我的資歷早可以飛升成仙,而我卻放棄了一次次得道的機會。我寧愿終日忙碌,看這日夜奔騰的忘川河水,聽這鬼哭狼嚎的阿鼻地獄之音,也不愿去那無情無欲的天宮佛堂。斷了七情六欲,忘了悲喜滋味的生命還有存在的價值么?我至今仍參悟不透。我愛極了三生石上展現(xiàn)的種種人間故事,男歡女愛,緣淺情長?v使我的職責是讓他們忘卻前塵往事,卻也不免被那些生死相隨所感動而手下留情。那冷冰冰的天上宮闕西方極樂,哪有這容了世間百態(tài),悲歡離合的地府來的爽快啊。
眾生輪回從不分白天黑夜,我的世界里也因此沒有時間概念。只是最近,奈何橋邊卻沒有了往日的嘈雜,或許此刻人間乃太平盛世,沒那么多孤魂野鬼吧。無事可做,我便盯著那塊石頭,看癡兒怨女的纏綿悱惻。陸竹啊陸竹,人間那么好你卻不去,非要在阿鼻地獄入口化作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只為渡那罪孽深重的惡靈,你,就不寂寞嗎?一不留神,身邊閃過一個僧人的身影,離了輪回道,徑直往那阿鼻去了,我連忙將他叫住“小和尚,你莫要往前走了,前邊可是阿鼻地獄,你若要輪回,過來喝了湯,往右邊走便是”。
聽到我叫他,那人轉(zhuǎn)過頭來,長身玉立,面目清秀,約十八九歲,眉宇之間還略有驚訝之色,“貧僧虛竹已有五十多歲了”
“小和尚,你有所不知,黃泉路上走過,自然是會變回你一生中最值得回憶的時刻的樣子,可不就是個小和尚么?對了,你入輪回要過來這邊的!
他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多謝施主好意,貧僧就是要去那阿鼻地獄尋一個人”。
“你這和尚好生奇怪啊,阿鼻地獄有幾人,恐怕連閻王一時半會也未必弄的清楚,你怎就知道他在里面呢?何況只有罪大惡極之人才會受此天下至苦至痛之極刑啊,你要找的人恐怕早已投胎去了”
他又是一笑,這一笑透著絲絲溫柔,反倒不像是出家人了“他欠我一個承諾,一份生死不變的債,我不來他又怎會去人間輪回。我們都是佛門罪人,他必定自愿受阿鼻極刑,以贖我倆生前罪孽。”
他的話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也是如此固執(zhí)的和尚,“你要尋的人莫不是叫陸竹?”
“正是,他可確在那阿鼻之中?”
“喏。那阿鼻門前的石橋便是他了。人間一日,地下一年,他已在那里待了許久,想必不久之后就可重入輪回了。你就在此處等他吧”我抬手將那石橋指與他看。
“他果然比我超脫,也罷,生難相守,死亦難言,我還是陪他一起償還我們的罪過”
我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佛門弟子是不是都冥頑不靈啊,你去吧?蓜e怪我沒提醒你,無間地獄可幻化人間萬事,比修羅場還要可怕幾分呢”
他朝我一拜,隨即轉(zhuǎn)身離去。走上那無間橋,盤膝而坐,惡鬼兇靈中響起清朗的佛號聲。
我輕撫三生石,“石頭啊石頭,你說他們傻不傻啊,無間地獄還要爭著去,把他們的孽緣現(xiàn)給我看看吧”石面閃了閃,露出一幅畫面,雨后初晴,林木蔥郁,山間泥濘的小路上走來一個背著藥簍的小和尚,正是虛竹,看他一步一滑,樣子頗為可笑。沒多久,虛竹走到一座懸崖邊,崖下云霧繚繞,頗為壯觀,他屈膝蹲下,雙手向崖下摸去,似要采摘些什么,我也看不大確切。忽然,他腳下一滑,就向崖下栽去,雖然知道他陽壽還有很久,我也忍不住一驚。畫面一晃,虛竹已經(jīng)是在一個山洞里了,只見他悠悠轉(zhuǎn)醒,摸著腦袋爬了起來,四下張望了好一會,才往洞口走去,卻又不入只在門口探頭探腦。門里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既然醒了,就進來吧”“奧”虛竹輕聲答了便不再猶豫,直走了進去,洞內(nèi)一個僧人正在打坐,五官俊朗,約有三十幾歲,不是陸竹是誰。“小僧虛竹多謝大師救命之恩”說著就要跪下!澳憔蛼煸谖叶辞暗臉渖,我方才可以救你,這是上天注定你我的緣分”虛竹應(yīng)了一聲,便不再言語,與那僧人相對打起坐來。幾個月過去了,他們之間除了研習佛法也并未有其他舉動,但兩人頗為投緣,言談舉止之間以無他日生分,變得親密起來。(主要是我對佛經(jīng)沒得研究,再加上情結(jié)描寫的無能)
那天,風和日麗,陽光掃過洞口,照的這幽深的洞穴也有些明亮的感覺了。虛竹就立在洞口的最外緣,望著碧藍的天空發(fā)呆,“虛竹!”身后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神游!鞍!”虛竹猛的轉(zhuǎn)身,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又向洞外倒去,那可是萬丈懸崖啊,不知道下面還有沒有一顆樹了。幸好陸竹身手敏捷,將他拉住往回一帶,才使虛竹沒再次跌落懸崖,而是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倒在了陸竹的懷里。虛竹臉驀地紅了,倒是陸竹很鎮(zhèn)定的,面上表情并無變化。
“你想回到上面去?”陸竹忽然發(fā)問。
“額?恩”虛竹一愣便答了出來,他本就心無城府,自是實話實說。
“那好,明日我便送你上去吧”
“你可以上去?”“是”
“那你為何還呆在這里”“你想知道么”“恩”
“我是被方丈大師打落懸崖的,這十幾年來我早已想明白,錯在我,怨不得旁人,我就在此處研習佛法,懺悔過錯”
“方丈是慈悲之人啊,你犯了何錯要受此重罰”虛竹脫口而出
“我。。說來話長,那時我也不過是你這般年紀,但我在武學方面有些天賦,被方丈看中,傳我少林絕學,本應(yīng)救助蒼生。我確為一妖女所惑,判出少林。她欺我涉世未深,便想方設(shè)法欺瞞我,利用我的武學造詣助其夫獨霸武林,屠戮江湖同道。我那時血氣方剛,方丈屢次提點,我卻視而不見,還與他大打出手。如今,孰是孰非,我也明了,卻也不愿再入江湖,不如在此了此殘生”
陸竹語氣很是平淡,虛竹卻聽出他的自責之意,心中一痛卻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起身向前,給了陸竹一個溫暖的擁抱。
“不早了,休息吧,明日便送你上山”
翌日,陸竹以收拾妥當,“小和尚,我們走吧”虛竹卻支支吾吾起來,“我還是留下吧,在哪里研習佛法不是研習呢?
“不用了,我一個人已經(jīng)習慣了,有你陪伴我這么多天已是佛祖對我的慈悲!
“我若離開,你一個人那該多寂寞,不如你與我一同回去,向方丈認錯也好過獨自在此啊”
陸竹思量片刻答道,“也罷,我也該與過去有個徹底的了斷了。來,小和尚,我背你上山。”
陸竹將虛竹背起,以藤蔓為繩,向山崖攀去。兩人相談甚歡,也并不覺得很累,正午時分,便已爬上山崖。虛竹回首,崖下全籠罩在青翠之中,也虧得陸竹內(nèi)力深厚,他才能得以重回山上。
說話間,已到少林。“你便一個人進去吧,莫說我救了你!薄安皇钦f好了嘛,大家一起去見方丈”“我要與那女子了結(jié)我們之間的事,也好給方丈一個交代啊”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虛竹看著他完全離開自己的視線,才轉(zhuǎn)身入門。所幸眾師兄弟見虛竹平安歸來,都又驚又喜,也并未深究他是如何才能大難不死的。
深夜,虛竹躺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腦海里都是與陸竹相處的日夜,不知陸竹此刻如何,是否平安。忽然,門被人推開,跌跌撞撞撲進一個身影,虛竹還未來得及驚呼 ,就發(fā)現(xiàn)來人是陸竹,也并未細想他是如何找到這里的,只覺得此刻他渾身發(fā)燙,就連忙將其扶到床上。待喂他喝過一杯涼茶后,陸竹的神色才有些清醒,“快走,離我遠點,走啊”陸竹聲嘶力竭的吼道。還未等虛竹反應(yīng)清楚,就被抓到了床上,陸竹欺身上來,渾身顫抖似在極力克制自己。虛竹雙目圓瞪,顯然是被此刻發(fā)生的事情嚇傻了,而陸竹的雙眼都有些微紅了,猛的將虛竹的衣衫撕開,一時春過乍泄,虛竹尚未痛呼出口,便被堵上了嘴,雙舌糾纏在一起,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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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虛竹醒來,早已不見了陸竹,只是桌上留有一封信箋。虛竹連忙起身,渾身酸痛令他想起了昨晚不堪回首的事,怎會如此呢?自己與他皆是佛門弟子又都是男子,怎會做出如此荒謬之事?想及此,虛竹不禁羞愧難當,頭痛欲裂。但還是強撐起身,將信箋展開!敖袢談e后,我將晨昏為你誦經(jīng)消業(yè)。并求佛祖發(fā)愿,讓你了悟能斷。脫離苦海,而登彼岸!碧撝袼墒郑殴{滑落。他又怎知陸竹并非自愿,只因被那妖女下了催花散(皇阿瑪轉(zhuǎn)世的妖女。,本想徹底將陸竹拉入萬劫不復的魔道,卻被他逃開。陸竹本是要回少林請方丈相助,卻誤打誤撞進了虛竹的房間,意亂情迷之時方才行了茍且之事。此事之后,他并非情竇初開的少年,與虛竹的情意自然也了然于心,但此番前去魔教,是與妖女以命相拼,恐是有去無回?v使回來,他又有何面目來見這個被自己QB的少年呢。
“師兄,你醒了沒。快去上早課,我?guī)湍闶帐鞍伞碧撝襁未來得及阻止,了無就已經(jīng)闖了進來。看見滿屋狼藉,驚的叫了起來“師兄!”這一叫不打緊,卻正巧被路過的方丈聽到。方丈看此情景,并未多言,只是讓了無先去做早課。待了無走后,才慢慢說道“虛竹,你從小就是忠厚老實的孩子,怎的如此不檢點”虛竹跪下叩了兩三個頭,滿目淚痕“弟子自知罪孽深重”“還不自己去戒律院領(lǐng)罰去”虛竹是他疼惜的弟子,方丈自不會將此事張揚出去
這邊虛竹正在受刑,光滑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那邊陸竹早已從后山入了天魔教(小教主我對不起你),劍指妖女慕然!澳阄蚁嘧R一場,就何必如此見外呢?”幕然將劍撥開,調(diào)笑道!澳銖奈匆哉嫘拇矣趾握勏嘧R,我本想度你,你卻再次令我傷害不可傷害之人”“原來是小和尚有了心上人,我還當是你真成了得道高僧”話語未落,劍已刺出,陸竹急退,也還是被劃傷右臂,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對拆十幾招,慕容將劍舞了個密不透風,陸竹確實大開大合,毫不設(shè)防,只是一味進攻。慕容未想到他用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漸漸的也露出一些破綻。陸竹看準她腰間的破綻,一劍刺過,誰料慕容的長劍托手而出,只留三寸左右于劍柄之上,劍中劍,陸竹不防,劍斷佛珠,刺入陸竹前胸。但陸竹并為后退,而是任由匕首從前胸穿過。用盡畢生修為將雙掌拍至幕然,幕然睚眥具裂,當場斃命。陸竹此時也是血氣翻涌,命不久矣,他將前襟撕下,用盡最后的力氣寫下“此生唯君”四字,就合上了雙眼。
幕然一死,魔教大亂,少林率眾人殺上魔教。邪不壓正,眾人一舉剿滅魔教。在追殲殘敵之時,虛竹奉方丈之命搜查后院,于幕然房間看到散落一地的佛珠,以及衣襟的碎片,知陸竹已然不在人世,便將佛珠收起帶回少林重新穿起,終日佩戴。從此,專心修習佛法直至圓寂。
“石頭啊石頭,我原以為他們與那些和尚一樣愚鈍,如今看來確實情深意重哪?上,卻長伴青燈古佛,不能相守白頭,真不知道那如來有何好處,讓他們一個個忘了人間喜樂”
“施主此言差矣,我佛慈悲,情系眾生,是為無疆大愛”我回首,陸竹已化為人形,和虛竹踏著妖紅如血的曼殊沙華而來。是了,人間一天地下一年,我看了他們整整一百天的故事,這便是一百年的刑罰啊。如今罪孽已清,自是他們重入輪回之時。
“你們要走了吧?”“施主,我們還沒喝孟婆湯呢?”虛竹笑言
“什么?你可知喝了這孟婆湯,就會忘了前塵往事,你們?nèi)绱恕!?br>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shù),我們又怎能強逆天意呢?該了的債,該還的情,三生石前,本就應(yīng)一筆勾銷”
“若你們遇不到彼此,或者是愛上別人又當如何”
“因已種下,又豈會無果。人世輪回,該遇到的總會遇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又何苦強留呢?”
說罷,相視一笑,飲下孟婆湯,縱身跳入輪回。而我又站在了三生石前,等待他們來生的恩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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