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窗外的明月立于正當(dāng)空,窗前的夜來香放出陣陣香氣。明亮的房內(nèi)喜紅滿布,紅燭輕輕搖曳,燭淚滴滿了燭臺。
一身紅妝的新娘,頂著蓋頭一動不動的坐在床沿。晴兒掩著燭火推門而入,細(xì)心的重新?lián)Q上另一只紅燭,待要退去時(shí),不忍的回頭看了一眼新娘,輕嘆一聲,輕掩門而去。
大堂內(nèi),陸家兩老急的快白了頭,月已立于中弦,兒子卻依舊未見蹤影。這大喜日子的,讓新娘獨(dú)守空房,這話要傳出去,陸家在京城……
陸府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殊不知,陸昭此時(shí)正在醉夢樓酩酊大醉,陪在他身邊的是花容月貌的璃兒。
璃兒褪去一臉的愁容,奪了陸昭的酒杯,柔聲道:“陸公子,天色已晚,你可得快些回去了!
陸昭奪回酒杯一飲而盡,苦笑道:“回去?你說我該回到那哪里去?”
“陸公子怕是醉得厲害了吧?全京城誰人不知陸公子開始陸府的公子,家不也是陸府嗎?陸公子,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可千萬別在璃兒這兒費(fèi)了時(shí)候,璃兒只是一紅塵女子,小心別沾了晦氣!
陸昭抬起倦容看著璃兒問:“連璃兒也是要容不下我了?”
璃兒一怔,淚水差點(diǎn)留下來,她強(qiáng)忍住淚水,轉(zhuǎn)過背,強(qiáng)作笑顏道:“陸公子,這醉夢樓只是醉生夢死的地方,所有的風(fēng)花雪月只是煙花,天一明,一切都成了灰燼,哪來的真情實(shí)意?”
“璃兒,可在這兒有我的夢中人。”陸昭拉住她的手:“我不管她是什么柳家大小姐,我想娶的只是你,只是你璃兒!
“公子怕是又說胡話了吧?全京城誰人不知今天是陸公子的娶親之日,家中嬌妻是應(yīng)天府的柳大小姐,公子何苦要取樂于我……”陸昭一把抓住璃兒的手,拉入自己懷中緊緊的擁著,怕一松手,璃兒便化成泡沫飛走了。他吧頭埋入璃而頸上軟紗中,輕道:“璃兒,你又何苦如此刺傷我?娶柳慧本不是我意,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抵抗得了?”
“既是父母之命,陸公子應(yīng)該服從才是?如何來與我說笑?”璃兒掙脫開來不去望陸昭。陸昭站起身問:“你定是要我死了才信我?如是這樣,我便證明給你看……”說著,陸昭抽出窗前的飾劍,璃兒一怔,慌亂的撲了上去,哭道:“公子,我豈有不信之理?只是你家中有妻,我落身紅塵,我們的情誼只是南柯一夢,還不如快快醒了好!
“那我們離開這里!”璃兒抬頭,看見陸昭眼里臉上的堅(jiān)決!拔覀?nèi)フl也不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
淚水那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她凝望著陸昭,軟軟的靠在他身上。
可是事情的發(fā)展并不如他們所想的那么簡單。他們攜手剛邁出醉夢樓,就看見陸府的家丁站在門口,他們前面的是,是氣得臉抽搐的陸老爺。
陸昭拉著璃兒停在了最后一級臺階上,直視著怒目相望的陸老爺。璃兒自知夢早已碎了,輕輕的掙脫陸昭冰涼的手,強(qiáng)作笑顏柔聲道:“陸公子,既是公子府上的人親自來接了,那奴婢便送到這里為止了。倒是煩惱陸老爺親自來這紅塵之地,委屈老爺了!
陸老爺大吼:“不孝之子!”便猛德咳了幾聲,用純白的手絹掩了嘴角,展開看是竟是烏黑的血。他有抬頭看著一言不發(fā)的陸昭,火又升起來,他敲著拐杖大罵:“你這逆子把我們陸家的臉都丟盡了!”
陸昭看了一眼一臉蒼白的璃兒,心沒由來的糾結(jié)疼痛起來。他仰起頭,反駁:“我追求我自己的愛情有什么地方丟臉?”
“住口,混賬東西!”陸老爺抖著烏黑的嘴唇:“著骯臟之地豈有不丟臉之處?愛情?不知廉恥!家中有妻,豈再容胡作非為?”
“柳家小姐只是你們自作主張,我從未打算娶她為妻……”
“相公!”輕柔如泉水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的飄入眾人耳中。眾人回頭,只見身穿大紅嫁衣依舊蓋著蓋頭的新娘由晴兒扶著緩緩走了過來!耙挂焉盍耍遗孪喙月,特意來接你。”
璃兒頓時(shí)感到頭暈?zāi)垦。她扶著雕欄,虛弱的笑道:“陸公子,既是家?wù)之事,我就告辭了!彼^望的看了陸昭一眼,拉了近邊的一個(gè)丫頭把自己扶了進(jìn)去。
陸昭顧不上陸老爺?shù)呐,轉(zhuǎn)身欲追上去,卻聽見晴兒驚恐的叫聲:“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伴隨其后,是陸老爺沙啞的嘶吼聲:“逆子,你還不快把柳小姐送回府?”
他回頭,看見那一身喜慶的紅凄涼的掩住了土地。他再看一眼氣得喘不過氣的陸老爺,再回頭看一眼消失在墻角絕望的衣角,緩緩的走了過去……
柳慧終是成了陸昭的妻,那晚回去之后,陸老爺被氣得癱在病床上,陸夫人哭得肝腸寸斷要給陸昭跪下。最終,他坐在了喜紅的床沿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床上的女子,絕望的嘆了口氣。為什么,為他穿上嫁衣的,不是璃兒?
陸昭雖是留了下來,但是心早就飛向了別處,這深墻大院的怎鎖的。克靸深^的抓著空隙溜出去,在醉夢樓紅著眼與日漸消瘦的璃兒互訴衷腸。他只知璃兒的無可奈何,可想獨(dú)守空房的另一女子的肝腸寸斷?
“冷夜凝霜戀寒草,寂晨秋風(fēng)忘紫竹,木落淮南雨晴夢,漣漪半聲月明風(fēng)!绷圯p念,淚水大滴大滴的滴在手中的手絹上。她看著窗外成對歌唱的鳥兒,心中的悲痛如黑色漩渦將自己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撕碎。
“小姐,”晴兒掀簾而入,輕喚:“老爺夫人催用飯了!痹僖患(xì)瞧,看見柳慧顫抖的雙肩,忙上前勸道:“小姐快別哭了,身子要緊……”
“晴兒,你說我哪兒不好,相公竟連碰都不碰我?”說罷又哭得厲害起來。
“小姐,只怪那青樓女子是太妖氣,勾了姑爺?shù)幕!鼻鐑阂а狼旋X的罵,似要撕了璃兒那張臉。柳慧沒說話,扶著窗沿緩緩的站起來,“晴兒,姑爺可回來了?”
晴兒扶著她,又一陣咬牙切齒:“說是外商應(yīng)酬,我看八成又在哪青樓被那妖精勾引了。”
“說話好個(gè)沒大沒小,”柳慧斥責(zé),但聲音卻毫無怒氣可言。她輕嘆一口氣,道:“晴兒,姑爺之事快休要與公公婆婆提及,否則又要?dú)饧彼麄!?br> “是!鼻鐑弘m是一百個(gè)不愿意,但還是應(yīng)著了。
飯桌上依舊少了個(gè)人。陸老爺陸夫人自知陸昭委屈了柳慧,千方百計(jì)的對她好,細(xì)心的照顧周全,可心中的傷,怎可拂去?
月已緩緩向東滑去,房內(nèi)一點(diǎn)昏暗的燭光徹夜的亮著,像獨(dú)坐在桌前的人兒一樣孤單寂寞,可又有誰人可知?
晴兒掌著燭臺掩門而入:“小姐,快天明了,你還是早早休息了吧。”
柳慧問:“晴兒,快看看什么時(shí)辰了!
“都子時(shí)了,小姐!
“相公應(yīng)酬怎么還未回來?”柳慧幽幽的問,晴兒見她日漸消瘦的臉,眼眶都紅了。她蹬著地板問:“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姑爺如此待你,你怎可默默的受了?我們定要一個(gè)公道的。”說罷要求東廂房找老爺告狀。柳慧自知不妙,趕緊追了出去,叫喚:“晴兒,你定是要?dú)馑牢夷悴虐残??br> “可是小姐……”
晴兒住了嘴,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一個(gè)男子緩緩走入后院,賭氣道:“小姐,他可是回來了,我們?nèi)フ宜碚。?br> “晴兒。”柳慧拉住晴兒:“我自會與他理論,你快去休息吧。”
硬是把晴兒推入臥室。她回頭,跟著陸昭走進(jìn)了廂房,輕聲道:“相公,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哦!钡瓚(yīng)了聲,抱了床尾的一床被子往地上鋪。柳慧見狀,哭道:“相公,你定要如此冷落我嗎?”
“我不想毀你清白!
“我是你的妻!”柳慧喊道。她無力的扶著桌角,哭道:‘相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是受害者。你去醉夢樓我可以視而不見,可你對我如此冷淡我怎么可以忍受?你不忍心璃兒受傷,怎可狠心傷我?”
陸昭轉(zhuǎn)頭看著柳慧滿是淚水的臉,嘆了一口氣!翱晌业男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短短的一句話,柳慧只覺萬把剪刀絞著自己的心,快躲了她的氣。她頹然的癱坐在凳上,淚水如泉水涌出。
璃兒遮了薄紗覆住那張閉月面孔,緩緩的讓馬夫扶著下了車。她輕抬眼瞼,看著客棧上的招牌,緩緩的步上樓。
褐色的木質(zhì)地筆直的延伸,璃兒停在那間擺著蘭花的房前,竟有些許的躊躇。著里面的人,她該如何面對?他遲疑著,忐忑著,甚至想退縮。
門猛地被拉開,璃兒一怔,看著那個(gè)一臉輕蔑的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桃色衣裙的丫鬟用著不屑與嫌惡的目光細(xì)細(xì)打量璃兒,不客氣道:“快些進(jìn)來吧,可是讓我們等待奪多時(shí)了!
如此露骨的鄙視讓璃兒心中卡得呼吸不過來。雖說像她這樣的風(fēng)塵女子被良家女子見著總會有些許的污蔑的,可她向來只呆在醉夢樓,見著的全是愛慕眼神,聽著的全是贊美的話,哪里受過這般委屈?
可她還是忍聲吞氣的進(jìn)去,她也不明白為什么,或許本著愧疚之心吧。
她看著映在屏風(fēng)上的婀娜身姿,略一欠身,輕聲道:“陸少奶奶,煩你等候了!
“既是我要見璃兒姑娘,多多等候也是應(yīng)該的!绷壅f著,邁著碎步緩緩步出屏風(fēng)。璃兒一怔,不覺的垂下了頭,不愧是應(yīng)天府第一美女,這花容月貌,連花見了也要羞澀的。
“璃兒姑娘,這兒開始沒別人了,可否然給我一睹芳容呢?”柳慧輕笑一聲,“我可是想知道我相公日思夜想的容顏可是如何沉魚落雁的。”
璃兒略一遲疑,輕輕的揭去面紗。就在那一剎那,真似陽春三月桃花紛紛飄零了下來,灑了人一身。柳慧一言不發(fā)的盯著那張臉,許久才道:“這樣的容顏,坐了二少奶奶的位也不讓陸家蒙羞。”
好似晴空萬里猛的一聲炸雷,璃兒錯(cuò)愕的抬頭看著柳慧,懷疑自己產(chǎn)生耳鳴怕是錯(cuò)聽了她的話。
柳慧淺笑,說:“璃兒,我雖是相公的妻,可也不能不通理,相公的心這幾月我算是明白了,他那心中滿滿的全是你,哪有陸家,更別說我這個(gè)妻子了。他既是為你天天往那煙花之地跑,倒不如隨了他的心愿把你娶了回去,免得壞了他的名聲,二來也免得公公婆婆生氣。”
“這個(gè)……”璃兒絞著帕巾,亂了心神,“雖說如此,陸老爺陸夫人怕是不同意的。我笨一風(fēng)塵女子,步入陸府怕要敗壞名聲!
“那就掩人耳目悄悄的住進(jìn)陸府深院,倒也是不為人知的,公公婆婆不如你想的蠻橫,我自會與他們說通!
璃兒遲疑道:“媽媽怕是,不放人呢。”
柳慧皺眉,口氣隨之厲害了些:“讓你進(jìn)入陸府成二少奶奶倒是委屈了你不成?你倒要找百般借口,既是如此,倒是我自找沒趣了?”
“少奶奶快休要生氣,璃兒心中本是詫異,只怕這事有什么不妥,既是少奶奶不嫌棄,我心中再是高興不過了!
柳慧扶著后院中的紫竹,輕嘆一口氣,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只是她怎么忍心看著陸昭為了兒女情感日漸消瘦呢?
幾天之后,璃兒便搬進(jìn)了后院的一間廂房,雖說是深處,倒也幽清許多,總比在醉夢樓少要陪些虛偽的笑。
柳慧做出此讓步,只為陸昭對自己好些,讓陸昭對自己有些許的好感,卻不知此一行,倒徹底的讓陸昭忘了她這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整日整夜的呆在璃兒屋內(nèi),有一日柳慧借著送荔枝的名去了一趟她屋前,還未邁出竹林,便遠(yuǎn)遠(yuǎn)的聽到自屋內(nèi)傳來的琴聲,還伴著男女合唱的聲音,柳慧悄悄的聽了一會兒,黯然的離開了。
靜靜的坐在自己的房內(nèi),不覺紅了眼。這正房,倒是日漸冷清了,終日的看不見陸昭的一絲身影,好似她這兒才是偏房,快要被人遺忘在角落里了。
倒是晴兒血性,她把端在手中的荔枝憤憤的放在桌上,罵道:“好不要臉的妖精,我家小姐若不是見她辛苦哪容得下她在陸府下榻,自持著姑爺?shù)膶檺,倒是越發(fā)的放肆起來,終日的拉著姑爺唱那不干凈的俗曲,也不怕傳出去要壞了陸家名聲……”
聽了晴兒的罵,柳慧的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來,沾了她粉色衣襟。她抽泣著趴在桌上,晴兒見了趕緊哄道:“小姐,快別哭了,哭壞了身子不是隨了那妖精的愿嗎?我們定要活得好好的,別讓她得了意!
柳慧哽咽道:“我怕是在陸家呆不下去了,相公要是對我視而不見,倒不如早早的休了我,倒也讓我早點(diǎn)死了干脆,何苦要我來受這般揪心的苦?當(dāng)初我百般求公公婆婆同意拿了璃兒,我不也為著他們著想嗎?只求他們收斂些別讓外人笑話了陸家去,誰知他們讓外面消停了,竟在家中膽大妄為起來?恩愛歸恩愛,可也得知道些輕重,這樣子的明目張膽的拉著相公不放,看著相公荒廢事業(yè),倒不如直接讓我死了干脆,何苦這樣折磨我?”
這話本是柳慧在心中憋屈久了,在暗處對著貼心丫鬟訴苦來著,誰知讓來探望的陸夫人在外面聽了個(gè)正著。她連門檻未邁,氣呼呼的甩了袖子帶著人離開了。
那個(gè)下午,陸夫人把陸府上下家丁全叫到了大廳前的院子里,連一向不讓出面的璃兒,也叫了出來站在臺階下,同屋內(nèi)打掃的丫鬟站在一處。陸夫人站在臺階上,嚴(yán)厲的目光往階下一掃,問:“陸府上下可都來齊了?”
管家在旁邊回答:“可都齊了,連馬夫都給叫來了。”
“嗯!标懛蛉它c(diǎn)點(diǎn)頭,對著階下道:“家中近日不太平了,日漸的沒了規(guī)矩,沒了規(guī)矩的家就得亂套,亂了套家就得敗了,敗了對我們誰又有好處?”她嚴(yán)厲的目光掃在了靜默一邊的璃兒身上,又說:“家中自有家中的規(guī)矩,可不像在別處,可以隨心所欲的。像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要是行為不端正,豈不丟了我們的老臉?做家丁的就得守好府上,做丫鬟的就得照顧好主子,做偏房的,就得方端心術(shù)蒲佐少爺,可不是一天到晚的風(fēng)花雪月,這成何體統(tǒng)?”后面的話又不覺把聲音放大了點(diǎn),連陸夫人頭上的金釵都搖晃起來。璃兒自知是在說自己,不覺得低下頭。陸夫人接著又說:“今天我就要?dú)㈦u儆猴,否則這下人們沒了規(guī)矩還不騎到主子們頭上了?家法是來延至家威的,可不是擺著做裝飾的,這是要沾血的!
階下的人都垂著頭,誰也不知道老夫人抓著了誰的把柄,若不小心翼翼的,被抓了去,還不被活活打死?!
老夫人看了一圈,叫:“璃兒!
璃兒緩緩的走到臺階前,施了個(gè)萬福,說:“娘!
老夫人雙目一瞪,氣呼呼的罵:‘好個(gè)沒大沒小的丫頭,在府中呆了幾日,還沒學(xué)會規(guī)矩嗎?都呆在屋中干些什么勾當(dāng)?難道然給我這個(gè)老太婆親自教你不成?也不自量自己的身份,娘也是你叫的?連正房都得恭恭敬敬的叫我一聲婆婆,你倒是比正房還要大些了?你是偏房,雖說是二少奶奶,但卻是上不了臺面見不了人的,在府中地位卻是與下人一般,見著老爺要叫老爺,見著我要叫夫人,見著正房要叫一聲大少奶奶!彼戳艘谎鄣兔柬樠鄣牧,罵:“沒大沒小的丫頭,真?zhèn)放肆起來,夫人叫你,你就得跪下,怎敢與我同起同坐?難不成還想反了我?”
“夫人,璃兒不敢!绷狠p輕的跪下,“還請夫人別氣,別傷了身子!
陸昭在一邊看著璃兒跪下,竟心疼起來,走上前求情:“娘,璃兒身子不好,跪在太陽下怕是……”
“那你就是助紂為虐了?昭兒,情分歸情分,家規(guī)還是家規(guī),可不能循了私情!
她對著下面有訓(xùn)起來:“璃兒可知錯(cuò)在何處?”
“璃兒自知有百般錯(cuò),煩了夫人的心,璃兒愿受罰!
“女子生來,就得學(xué)會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讓你進(jìn)入府中,可不是讓你一天到晚纏著昭兒崔拉彈唱,帶著他荒淫的,讓你進(jìn)府,是照顧昭兒,為家人分擔(dān)困難的,你迷惑少爺讓他足不出戶的,怎么讓他揚(yáng)名立業(yè)?你豈不是要?dú)俺?想想你自進(jìn)府以來的作為,可有錯(cuò)?”
璃兒低下頭,道:“璃兒有錯(cuò)!
“錯(cuò)在什么地方?”
“不該纏著少爺。”
“既是有錯(cuò),就該受家法。劉管家,準(zhǔn)備家法!
“娘。”陸昭沖上去跪在地上,“你就網(wǎng)開一面饒了璃兒吧,璃兒剛來府中,不懂家規(guī),若有知情,怎會冒犯?”
“若放了她這一回,這百個(gè)下人否不知情冒犯起來,陸家不得敗了?別以為你沒錯(cuò),你不該被女色迷惑,忘了自己的事業(yè),只顧享樂。罰人只罰罪魁禍?zhǔn),若有下次,一起受罰!
“夫人,家法拿來了!
陸昭看著那塊釘板,那銳利的釘子一根一根的呲著,在正午的烈日下泛著白晃晃的光,刺著人眼。
“娘!标懻牙懛蛉说娜航,求道:“放過璃兒吧,這全是孩兒的錯(cuò),若要罰,就罰我,理應(yīng)我受罰,你何苦去罰璃兒?”
陸夫人對璃兒道:“還愣著干什么?趕快給我跪上去!”
“不行。璃兒,別上去!标懻褜﹃懛蛉苏f:“列雖為偏房,可也是我的妻,也是陸家人,你這樣待她豈不殘忍?”
柳慧輕嘆一口氣,別過頭不去看陸昭。她怎看得下去?她的相公,從不看她一眼的相公,為著另一女子,竟可以如此狼狽,可以不顧一切,她心中怎會好受?
“少爺,璃兒本有錯(cuò),本該罰,少爺何苦為難夫人?”璃兒緩緩的站起身,對著釘板緩緩跪下,銳利的釘頭迅速的沒入紗裙,不一會兒,便有血侵濕了綠裙。這種鉆心的痛,可是璃兒咬著牙硬是沒吭聲。
‘璃兒!”陸昭大叫一聲,似要沖下去,陸夫人大喝:“放肆,越發(fā)的沒了規(guī)矩。你若是扶起璃兒,我便把她趕出家門!
六月驕陽本是毒辣的,何況還跪在釘板上,那樣的痛是怎樣的錐心?陸昭站在旁邊,慌了手腳。
陸夫人冷哼一聲,拉了柳慧進(jìn)入大廳喝茶。
日已斜了些,跪在釘板上的璃兒熱汗冷汗大滴大滴的落在府上發(fā)出嘶嘶聲,眼前已出現(xiàn)一片空白,身子不覺搖晃了些。陸昭知道璃兒快支撐不住了,趕緊又跪在陸夫人面前求她:“罰也罰了,該放了璃兒吧?”
陸夫人慢悠悠的道:“多些時(shí)候她才知道怎么改錯(cuò)!
“娘!绷酃蛟陉懻雅赃叄蟮溃骸傲号率侵尾蛔×,你就饒了她吧。受了如此懲罰,我想璃兒也知錯(cuò)了。如果再罰,就罰我好了,只怪我這做姐姐的沒盡責(zé),若再罰,也罰慧兒一起,免得讓人說婆婆偏心,壞了名聲!
陸夫人看了看他們,嘆了一口氣,“算了,就罰到這兒吧,若再犯錯(cuò),我定不輕饒。”
“謝謝娘!标懻颜酒饋盹w快的跑去扶璃兒。陸夫人扶起柳慧:“慧兒,你就是太善良。”
她走出門,說:“以后璃兒就來我房內(nèi)伺候,免得在后院閑得發(fā)慌,生出些事端來。”
璃兒屈膝,頷首:“是,夫人、!
被陸昭扶回房間,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撲在陸昭身上放聲大哭。從小到大,醉夢樓的媽媽為讓她成為搖錢樹,百般的捧著她,哪受過這樣的委屈?哪受過這樣的皮肉之苦?走時(shí)媽媽就嘆氣,對她說:“雖說陸少爺寵著你,可你進(jìn)了陸府可由不得你了,言行可得嚴(yán)謹(jǐn)些,可不比在醉夢樓自由!
看來這話媽媽是說的對了,這大戶人家,倒也不如小戶人家自由。
自陸夫人放出那句話,璃兒便大清早的被遣來的丫頭催去正廂房去伺候老夫人,端茶送水,不知情一看,到真似陸府下人,這樣一來,陸昭便被遣去做了事。沒了自后院傳來的琴聲,陸府倒也是清靜許多。
璃兒從未干過活,剛一進(jìn)屋,不是打了茶就是灑了水,氣得老夫人拿了柳鞭狠狠的抽。日子一久,便明了些工具,做起事來也有模有樣。
璃兒的哭陸昭自是看在眼里,可陸夫人的話誰敢違抗?只得默默的心疼。晚上捂了璃兒變得粗糙的手,心疼的紅了眼:“我的璃兒,可是讓你受了委屈!
柳慧把一切都默默的看在眼里,她知道婆婆是為自己出氣,可是關(guān)于陸昭,這樣做依舊于事無補(bǔ),倒是白白委屈了璃兒。
這一天柳慧照例去給老夫人請安,剛步入門檻,便看見璃兒正在擦桌子。她對璃兒一笑,走上前對坐在凳上的陸夫人請安。
“慧兒,你說我這心里怎么高興不起來呢?我這心里老是堵得慌,見著我不順心的東西我怕早晚的斷了氣!
話正說著,便聽見璃兒到倒地的聲音。柳慧趕緊沖到外面叫丫鬟,陸夫人臉都?xì)馇辶,她憤憤的嚷:“這不是故意要沖死我嗎?”
璃兒有喜了!這件事讓陸府一剎那震動起來。陸昭在璃兒床前高興得手舞足蹈。柳慧黯然離去,躲在房內(nèi)暗自垂淚。雖說家中有后,可老爺夫人整天拉著臉不說話。
璃兒倒是不去陸夫人那兒伺候了,陸昭前前后后的跟著,生怕碰著他的骨肉。
璃兒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到了次年的三月便要生了,沉靜許久的丫鬟們背地里免不了偷偷的議論些是非。這一日晴兒去打水,竟在井邊聽見別房的丫頭議論著。她把銅盆丟的“哐啷”響,狠狠的瞪了她們一會兒,甩頭跑開了。
晴兒推開柳慧的房門,看見她又在為那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裳,氣不打一處來,跑上去奪了她的針線,道:’小姐,你何苦又去巴結(jié)那個(gè)狐貍精呢?“
”晴兒說這糊涂話干什么。”柳慧嗔怪一句,奪回針線!坝衷趺戳耍恳换貋砭蜌夂艉舻,跑回來撒我的氣!
“小姐,俗話說,母憑子貴。這璃兒若生下兒子,這陸府可還有小姐你的容身之處?小姐,你瞧瞧,璃兒沒有兒子姑爺便冷落了你,若真生下個(gè)兒子,豈不要休了你?你倒好,倒跟著那妖精操起心來,你也不覺得自己委屈。”
“這好歹也是陸家骨肉,何苦斤斤計(jì)較?”柳慧無所謂的笑笑,繼續(xù)自己的針線。
“小姐,不是我說,這老爺夫人在便罷,若他們不在,不知那妖精會露出怎樣的本性來還你?你可別以為人人善良!闭f罷晴兒跑了出去。
柳慧好笑的搖搖頭,可是針query一下子扎進(jìn)她的指尖。她茫然的看著窗外盛開的桃花,心驀地一糾。
桃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灑落的時(shí)節(jié),璃兒生下了一個(gè)女兒。本是庶出,又是賠錢的女兒,陸府連鞭炮都沒放,甚至陸夫人臉問候都的省了。倒是柳慧親自送了烏雞湯去看了那個(gè)被陸昭輕抱著的嬰兒。雖說本著喜悅的心情,但見著陸昭臉上的高興,心中還是有著隱隱的難過。
柳慧細(xì)心的為陸夫人剝開橘子,輕聲道:“我昨天去看了璃兒和那孩子。那真是個(gè)水靈的孩子,就像這四月的桃花一般。長大了定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想她母親一般美麗。”
“哼!标懛蛉瞬恍嫉牡溃骸叭粝袼赣H,定是禍水!
“娘。她好歹也流著陸家的血,也是相公的骨肉,是你孫女,你就認(rèn)她吧。相公與璃兒都未給她取名呢,相公說了,要娘你給取名呢,說娘最會取名了!
“為著那孽種倒愿意聽我的話了?怎么讓他離了璃兒倒要造我的反了?”
“娘,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生氣了。生氣歸生氣,可與孩子無關(guān)。娘,你就施個(gè)恩,給取個(gè)名!
“既說她想桃花一樣,就她桃顏吧!
陸昭拿著撥浪鼓在嬰兒面前輕輕搖著,笑得滿臉幸福的叫著小床中揮舞手臂的嬰兒:“桃顏,小桃顏,跟爹笑笑,叫聲爹!
“傻瓜。”璃兒偎在他肩上笑罵:“她還小哪會叫爹?等她長大了,就會叫爹,叫娘,還會叫爺爺奶奶。到時(shí)可得逗奶奶開心哦。”璃兒輕輕抱起孩子,在她粉色臉上輕啄一口,“娘親的小棉襖要快快長大!
柳慧黯然神傷的轉(zhuǎn)身離開。她也是陸昭的妻,可她企盼已久的那一幕卻不是發(fā)生在她身上,這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只是局外人罷了。
在陸昭心中,她早是局外人了了吧?
桃顏百日,璃兒由柳慧陪著上明山寺去求福,為小桃顏求了一方方丈題字的手帕,便拉著柳慧往山中走去,說是要與姐姐說些知心話。
璃兒扭著手絹,咬牙道:“姐姐,我自知你是恨我的。若不是我,少爺便不會冷落了你,也不會為難你!
“同是相公的妻,同是為相公好,說這話豈不見外了?相公對我的態(tài)度又不是自你進(jìn)門后才有的,我早就習(xí)慣了,倒是你,婆婆冷落你,讓你受委屈,你可得諒解她才是!
“我怎么會責(zé)怪夫人?她也是為著陸家豪。我現(xiàn)在只求夫人別記恨著桃顏,能讓她叫聲奶奶才好!绷簰熘腋5男Γ中闹挟嬛豢锰覙涞氖纸。柳慧的眼睛突然被她明麗的笑晃了一下,她緩緩轉(zhuǎn)身,腦內(nèi)有奇怪的想法,竟有些嫉妒起她。
就在柳慧背過身時(shí),一陣風(fēng)吹過,竟把璃兒手中的手帕給吹了去。璃兒驚叫一聲。忙追了上去。柳慧回頭,看著她追著喂桃顏求的手帕往前跑。眼眸一轉(zhuǎn),驀地發(fā)現(xiàn)她前邊便是懸崖,她想叫住她,張開嘴卻什么也叫不來。她眼睜睜的看著璃兒那抹綠色身影消失在半空。
璃兒在摔下懸崖時(shí),尖叫著自己孩子的名字:“桃顏!”那塊害了璃兒的手帕飄在半空,悠悠的往下飄去。
璃兒死了。陸府上下沒見半點(diǎn)哀氣,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倒是陸昭癡了般呆在璃兒的房內(nèi),不吃不喝不睡,只是坐著,日漸的消瘦。
半月后,陸昭病了,大夫看了之后只是搖搖頭,嘆著氣出去了。陸夫人趴在床沿哭得肝腸寸斷。陸老爺垂坐在椅子上,只是嘆氣,而柳慧站在一邊看著瘦如枯材柴的陸昭暗自垂淚。
陸昭斷氣時(shí),物理的指著窗外的桃樹,陸老爺陸夫人慌亂的猜著他的意思,他只是搖著頭。柳慧想了一會兒,趕緊叫晴兒跑著出去了。
柳慧趕緊接過晴兒手中的嬰兒,蹲在床邊,輕聲道:’相公,我把桃顏帶來了!
陸昭迅速的睜開眼,無神已久的眼睛煥出光彩。他把頭輕輕的放在桃顏的粉色臉蛋上,含笑叫:“桃顏,爹的女兒。”寵溺的看了許久,他\抬頭看著一臉淚水的柳慧,一把抓住她的手,說:“我自知我對不起你,自知讓你受了委屈。桃顏還小,不知雙親已去。我求你,定要帶她如親生女兒般,好不好?”
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滴在桃顏臉上。“相公。我自會待她如親生女兒!
陸昭轉(zhuǎn)過頭,細(xì)細(xì)的凝望著孩子,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淚水在桃顏臉上變冷。桃顏受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陸府的空中飄過一層烏云,不一會兒便淅淅瀝瀝的下起春雨來,打落了桃花。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