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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極短促的聲音里,靶心上的短箭剖了開來,箭頭被一股猛勁一推,扎穿了靶子,激飛而出。
一青衫少年立在箭靶兩百步之外,放下手里的短弩,滿意地叉腰。這個少年名叫褚斌,正是剛才射箭之人。
這時他身后卻響起一聲嗤笑,褚斌回頭,剛看清來人穿著白衣,一柄長槍已經(jīng)閃著銀光刺向他的面門。褚斌匆忙下腰躲閃,順勢一腳踢向槍身。哪知那銀槍像是長了眼睛,他的腳尖剛要觸到,槍身卻突然一滾,打橫磕在了他的腳腕上,生生將他整個人震飛出去,狼狽地滾到了一邊。
褚斌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滿嘴滿臉都是灰土。方才襲擊他的白衣人已經(jīng)將槍插在身旁,叉著雙手好笑地看著他,“師傅說,靶是死的,人是活的。”這白衣人看上去年歲和褚斌相仿,眉宇間卻多了一些乖張之氣,卻見他右手一甩,銀槍飛出,卷著白色的槍纓,直奔褚斌的咽喉。
褚斌慌忙閃躲,哪知足下剛一發(fā)力就痛徹入骨。只這一頓,便失了時機(jī),眼見得槍尖近在眼前卻已經(jīng)躲閃不及了。千鈞一發(fā)之際,槍頭終于在離他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了。白衣少年單手捏著槍尾,嘴角勾起半抹笑意,“師傅還說,讓你練箭之余,要多練練槍法!闭Z罷,輕輕將那銀槍一掂,便見那根銀槍騰空而起,幾圈繞下來,重又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白衣少年的腳跟旁。這白衣少年,正是褚斌的同門,馮繼生。
這二人雖是同門,然而性格喜好卻截然相反。所以私下里師傅看不見的時候,他們沒少“切磋”過。就像現(xiàn)在,褚斌雖然明知自己單打獨斗不是馮繼生的對手,卻拖著一只傷腳立著,心有不甘地怒瞪著對方。
馮繼生微瞇著眼睛,好意地提醒對方,“二師弟,太慢了。”
褚斌正在偷偷伸向身后去握弩機(jī)的手聞言頓住,卻又不甘心收回,于是停在那里,繼續(xù)怒視著馮繼生。
一時間,劍拔弩張。
遠(yuǎn)處卻突然傳來呼救聲,擾亂了這里的氣氛!熬让【让。髱熜侄䦷熜,快救命啊。”
聲音的源頭一開始似乎離這里還有段很遠(yuǎn)的距離,臨到結(jié)束時,卻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馮繼生和褚斌同時望去,一個看上去比他們更年幼一兩歲的灰衫少年已經(jīng)跑了過來,身子一弓,便竄到了馮繼生的身后。馮繼生還未來得及回頭去看,一條長槍已經(jīng)掄得渾圓地劈了下來,馮繼生只聽得一聲爆喝,“閃開!”
于是馮繼生便連擋都不敢擋,急忙倒拖著槍往一旁閃身,口中也不知是在替誰求饒,“師傅,手下留情啊!
哪知躲在他身后的灰衫青年似乎一早料到了這樣的局面,竟搶在槍身劈下之前,一個閃身,眨眼間又藏在了褚斌的身后。
褚斌心中暗暗叫苦,他可不比得馮繼生,這要是一□□過來,他想閃都來不及啊。罷了,褚斌把心一橫,干脆閉上眼睛立著不動,死就死吧,師傅自有分寸的。
這一槍當(dāng)真沒有刺下,一個白衣男子立在褚斌面前,將長槍往地上狠狠地一跺,沖著褚斌的身后吼到,“滾出來!”
這白衣男子看上去四十出頭,衣服所用的白色布料似乎和馮繼生穿的那件一模一樣。他這一吼,直震得褚斌全身一顫,剛睜開的眼睛又嚇得閉上了。
褚斌身后那少年倒似乎沒被這吼聲嚇到,不要命地回嘴,“不出來,出來你一定打我!
那灰衫少年名叫宋麟,正是褚斌和馮繼生的師弟,也是他們的師傅宋黎生的獨子。見宋麟這樣,宋黎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跺下,地面似乎都抖了三抖,“我宋黎生親自指點的機(jī)會,別人都是求之不得,只有你這個逆子!”
馮繼生聽得此言,看向宋麟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欣羨之意。就是啊,總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知宋麟完全不為所動,繼續(xù)窩在褚斌背后,小聲地嘟囔,“我又不愛學(xué)槍,大師兄才喜歡槍!焙蜆尫ㄏ啾,他更愛學(xué)的是輕功;蛘邞(yīng)該說,武功里,他只對輕功有興趣。
“你是鏢師,不是飛賊!”宋黎生幾乎七竅生煙,朝褚斌暗暗使了個眼色,長槍倒握,向前打橫掄了出去。
得了眼色的褚斌知趣的抱頭下蹲,堪堪躲過這一掃,卻聽到他身后的宋麟一聲慘叫,“哎喲!”
褚斌聽著聲音暗暗慶幸,乖乖,這一下比方才馮繼生那一棍子還狠,幸好挨著的不是自己。
不等宋麟逃開,宋黎生以槍為棍,劈頭又是一棒。眼見得這一棒避無可避,宋麟居然腳下一滑,自己先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伴著夸張的一聲慘叫,“哎呀!”
宋黎生不為所動,長槍去勢未減,直拍宋麟的左肩,他身后卻突然有熟悉的大笑聲傳來。宋黎生收槍回頭,果然看見了自己分外不想看見的人,這時一旁的褚斌已經(jīng)興奮地先開口了,“三師叔!”
宋黎生狠狠瞪了褚斌一眼,后者立刻識趣地改口,“馮,馮大人……”
來人一身黑色短打,立在離地兩丈多的樹干上,只看穿著倒也不像是官場中人。此人正是宋黎生的同門師弟馮京。只見他左腋下抱著個紅漆木的小匣子,對宋黎生的態(tài)度全然不在意,呵呵一笑,“宋總鏢頭,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可是來找你談生意的!
宋黎生冷笑一聲,“生意?宋某人只會押鏢,別的生意可不會!弊詮亩嗄昵八@位三師弟做了朝廷的鷹犬后,他便當(dāng)自己沒有這個師弟了。不過他這個三師弟倒還識趣,這些年也沒有出現(xiàn)在他面前過,這一趟來,又所為何事?莫非,是為朝廷網(wǎng)羅新的鷹犬?宋黎生余光掃了掃自己的大徒弟和二徒弟,握槍的手輕輕緊了緊,休想!
但見馮京拍一拍紅漆匣子,“我就是來請宋總鏢頭押鏢的!
“什么東西?”話音未落,宋麟已經(jīng)溜到了馮京身邊,伸手就去摸那個紅匣子。馮京身形不動,右手指尖輕輕一拂,宋麟便慘叫著跳開了,一驚之下腳下不穩(wěn),差點就從樹上栽了下去。
馮京心中暗暗贊賞,沒想到這么多年不見,這小子長這么大個兒了,輕功也深得他老爹真?zhèn)鳎踔劣星喑鲇谒{(lán)而勝于藍(lán)的感覺。方才這小子上樹的時候,他差點兒就沒看清。
不過贊賞歸贊賞,見宋麟不死心地又想來摸匣子,馮京右足一點,便將樹干震得亂晃,再輕輕一掃,直接將宋麟推下樹去,“這可不能亂摸,里面裝的,是瘟疫。”
瘟疫?褚斌和馮繼生對看一眼,瘟疫怎么可能裝在盒子里。
他越是如此,馮繼生便越是好奇。于是語帶挑釁地說,“馮大人怕是久在官場,把這押鏢的規(guī)矩都給忘了吧?押鏢前,得驗貨!彼f話間幾個飛身便到了樹下,槍頭往樹干一扎,借力上躍,半空里槍尖揮向了馮京腋下的匣子,想將它撞下來。
馮京氣定神閑地仰身,避開了槍頭,倒翻下去,反倒比馮繼生早一步落了地。然后伸手入懷再出手,轉(zhuǎn)瞬間幾個暗器便已出手,直奔宋黎生的面門。
三個少年俱是一驚,卻見自己的師傅不慌不忙地徒手去接,不由得暗暗擔(dān)心?傻鹊剿邪灯鞅M數(shù)收入宋黎生手中時,他們這才看清,那幾個暗器,不過是幾張薄薄的銀票。卻聽見馮京說,“暗鏢,送我和這個匣子里的東西平安到京城。東西兩萬兩,我嘛,一萬兩,這一萬五千兩是定金。宋鏢頭,”馮京的語調(diào)突然一變,“敢接嗎?”
宋黎生有些不屑地看了看手上的幾張紙,反唇相譏,“馮大人這為官多年,果然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啊。我宋黎生不接這趟鏢,又如何對得起黎民百姓呢!
馮京眼里精光閃爍,“宋鏢頭好膽色,瘟疫都敢接上門。”
宋黎生冷哼一聲,收好銀票轉(zhuǎn)身就走,“回去收拾東西,今晚二更動身。”
“我也去?”宋麟有些難以置信,連忙追了上去,“爹,鏢局總得留著人照應(yīng)吧,我就不去了吧?爹,我不去了吧?”越大的買賣越容易有事,他宋麟又不傻,才不去送死呢。
這么英雄的老子,怎么偏偏生了個這么鼠膽的兒子呢。馮繼生扛著槍跟在后面,無奈地?fù)u頭。不過也罷,不相像的父子又不只這一對,馮繼生悄悄偷看眼后面的馮京,眼底的憂心藏得很深。按理說,他的功夫在師傅之上,卻來找?guī)煾祹兔,有什么東西,是他都沒有信心保住的?那個匣子里,當(dāng)真是瘟疫不成?而且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還是讓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已經(jīng)受傷了。
馮繼生一心留意著馮京,未曾留意一個本該一直留意的人。待他聽到風(fēng)聲響到跟前時已經(jīng)遲了,只覺后心突然鈍痛一下,喉間發(fā)甜,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他回過身,發(fā)現(xiàn)地上躺了支去了箭頭,以破布裹著前端的弩箭。褚斌叉著手,笑嘻嘻地晃過來,“大師兄,師傅也說了,你心高氣傲卻往往忽略細(xì)節(jié),易被人暗算得手,乃是做鏢師的大忌啊!
馮繼生冷哼一聲,拇指用力,弩箭立時斷成了兩半,“二師弟,這趟鏢兇險異常,我看你最好帶足一車的箭,以備不時只需啊!闭f罷,將斷箭扔棄于地,快步走了。
馮繼生說的,不過是譏誚褚斌的玩笑話,哪知丑時在鏢局前院清點人數(shù)時,褚斌卻當(dāng)真一個人推著個小推車來了。車上,裝了滿滿一車的箭矢。鏢局上下,立時大笑不止。
宋黎生業(yè)忍不住笑了陣,末了拍拍褚斌的肩,“這次大家輕裝快馬,推車就不帶了,馮大人要趕時間!闭f著從推車上拿出一部分箭枝,裝進(jìn)褚斌坐騎的褡褳里。
眾人的哄笑里,褚斌有些不自然地翻身上馬,他的騎術(shù)跟槍法差不多,都很勉強(qiáng),這一路都是騎馬……想想還是有些畏懼的。果不其然,他剛上馬姿勢就不是很好,挪來挪去都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一不留神還差點跌了下去。一只手及時扶住了他,褚斌轉(zhuǎn)頭,又四下看了看,見宋黎生剛巧沒在附近,便壓低了嗓子偷偷說,“謝謝三師叔!
馮京擺擺手,策馬繼續(xù)和褚斌并行。褚斌見狀立刻借機(jī)問道,“三師叔,匣子里到底是什么啊?”
馮京笑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說,繼續(xù)策馬前行。
褚斌不死心,想到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湊上去又問,“三師叔,當(dāng)年你為什么要投效朝廷,做一個區(qū)區(qū)的校尉?”
馮京哈哈大笑,拍馬向前,高聲狂語道,“士為知己者死,死不足惜!
褚斌勒韁停下,這兩個死字,總感覺莫名其妙的刺耳。雖然鏢局里所有的人馬盡出,連個看家護(hù)院的都沒有留下,他卻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
預(yù)感很快成真,雖然他們晝伏夜行,還是在動身后的第三天便撞上了剪徑的毛賊。只不過,馮繼生看著這群毛賊有些想笑,這手里拿的,都是些什么。勘鈸(dān)、鋤頭、漁網(wǎng),最好的不過是把砍柴刀。領(lǐng)頭的那個,竟連春典都不會,揮著把斧頭磕磕絆絆地說,“把,把值錢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給爺爺留下!”
馮繼生一槍挑過褚斌的弩弓拿在手里,也不瞄準(zhǔn),隨手就是一箭,不偏不倚,正中領(lǐng)頭那人手中的斧柄,插在離他虎口不到兩分的地方。
于是剛才還大叫大嚷的毛賊們立刻就安靜了,等回過神來,便爭相恐后地往灌木林里逃,有些更是擔(dān)心跑得慢,連手上的家伙都扔掉了。
馮繼生略有些得意,一回頭,卻看見宋黎生的神色有些不對。他正要開口詢問,卻看見宋黎生的銀槍貼著馬肚倒握著,食指伸直緊貼在槍桿上。馮繼生眉梢一挑,不好!
這是鏢局里約定的暗號,當(dāng)宋黎生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便表示附近很可能有危險,由馮繼生和宋黎生殿后,其他人伺機(jī)迅速撤離此地。馮繼生這才想起,剛才那個領(lǐng)頭的毛賊,雖然再差點被那箭射中時故意裝出不鎮(zhèn)定的樣子,但那人卻在轉(zhuǎn)身逃走前極其有序地看了看馮京和馮京馬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褡褳。
馮繼生一手提槍一手拿著弩箭拽著馬韁,不動聲色地跟在宋黎生后面,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其他人也都默契地慢慢停下。這時旁邊的灌木里隱約有些異動聲,宋黎生當(dāng)機(jī)立斷大喝一聲,“走!”
紛亂的馬蹄聲里,無數(shù)支羽箭穿過低矮的灌木,鋪天蓋地而來,每一支都勁力十足。
雖然宋黎生和馮繼生以槍為盾擋去了不少箭支,但仍是杯水車薪,大部分的利箭并沒有瞄向他們,而是對著原路逃走的馬隊射去。好在馬隊一早有所準(zhǔn)備,鏢師們個個身子緊貼著馬背,駕馬飛奔,除了有幾人因為坐騎被射中而落馬外,只有幾個人被飛箭射中。
眼見得馬隊越跑越遠(yuǎn),伏在灌木里的弓箭手似乎有些按捺不住,有幾人鉆出了灌木想要追上去。哪知這幾人剛離開灌木幾步,便紛紛悶哼一聲栽倒在地。每人的胸口皆插著一支羽箭,卻是宋黎生撥擋回來的。
馬隊剛剛逃出弓箭手的射程,宋黎生二人便拉轉(zhuǎn)馬頭,催馬狂奔。箭雨里,馮繼生看見前路上剛巧有從地上爬起來的鏢師,便側(cè)身伸臂,想將對方撈起來。
一支羽箭飛快而至,馮繼生聽到風(fēng)聲時,箭頭已經(jīng)扎在了他的右手腕上,他不自覺地吃痛松勁,再想使力時,鏢師已經(jīng)摔回了地上。再看那支射中他的羽箭,箭身竟不是木枝而是葦管,比平常箭枝輕了幾分,難怪更加輕快,他方才都沒來得及避開。
馮繼生欲回頭找尋射了這只葦箭的人,卻看見從灌木叢里鉆出的弓箭手涌向方才落馬的那幾個鏢師,亂刀齊下,瞬間要了他們的性命。
馮繼生神色復(fù)雜地看向自己的師傅,一個活口也沒留,這活訓(xùn)練有素的弓箭手,絕對不是尋常的劫匪。
宋黎生的神色也并不輕松,看起來,他還是低估了三師弟帶來的麻煩。
這時馮繼生突然反手拔出佩刀,對著自己的右手,毫不猶豫地?fù)]下。血肉飛濺里,右手手肘以下的部位已經(jīng)脫離了身體,栽到了路邊的草叢上。雖然馮繼生及時地點穴止血,還是有鮮血從新鮮的傷口里緩緩流出。而且血的顏色似乎有些異樣,過于暗紅了些,甚至有幾絲黑紅色。
不好!葦箭有毒。宋黎生心道不好,忙狠抽了幾鞭,對著前面的馬隊高呼,“剛才的箭有毒!快……”
然而已經(jīng)遲了,他話還沒說完,剛才中箭的那幾個鏢師就已經(jīng)先后失了意識,直接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宋黎生懊惱不已,卻不敢再做停留,等他和馮繼生趕上了馬隊,便立刻來到馮京身旁,大聲質(zhì)問,“你到底惹上誰了?”
馮京也沒想到對方會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多,三天前他一個人被追殺時,也不過十來個弓箭手和十幾個功夫高手,哪知才三天時間,等對方再找上來時,竟然只是弓箭手就有上百人了。他沒回答宋黎生的問題,反而搖著頭,有些自言自語地說,“我不該找你們幫忙的!边@根本就于事無補。
宋麟一路上都死命地逃在最前面,聽到馮京這樣一說,更是怕得不行,“他們是沖著那只紅匣子來的吧?三師叔,要不你就把東西給他們吧!
“遲了!瘪T京的眉心從擰緊后就再也沒松開過,“現(xiàn)在他們想要的不單是盒子里的東西,還有我們所有人的性命。”
說話里,追兵的馬蹄聲也越來越近了。對方的坐騎顯然腳力在他們的坐騎之上。宋黎生當(dāng)機(jī)立斷,領(lǐng)著大家往前方路旁的一處山谷里退。那處山谷是被一座小溪切出來的,適逢此地前幾日雨水不斷,溪水上漲,沿著溪水逆流而上變得更加困難了些。就連小溪兩側(cè)的山脊上,泥土也被雨水泡得十分松散,輕輕一碰就往谷底里滾,讓原本并不是非常陡峭的谷壁,攀爬起來困難了不少。宋黎生讓褚斌帶著幾個箭法不錯的鏢師分別守在了谷口兩邊的山頂,自己則帶著其他人往山谷深處走,也許山谷里面岔路不少,到時再棄馬步行,分散逃開,可能還有機(jī)會保住部分人的性命。
追兵漸近,宋黎生沒時間再多做交代,只來得及囑托道,“等我們一繞進(jìn)山谷前面的拐彎處,你們就找機(jī)會翻山離開,各自逃命吧!
褚斌點頭應(yīng)諾,他帶著幾個鏢師剛爬上去,追兵便已經(jīng)到了山腳。
這一次,換成褚斌他們居高臨下地放箭了。只是對方人數(shù)眾多,而且似乎個個都不怕死。先頭部隊一到山腳就棄了馬,螞蟻一樣地往兩邊的山頂上涌。即便褚斌百發(fā)百中,但當(dāng)他射倒一個,裝箭再射的時候,早就有很多個一個爬了上來。而后趕到的大部隊,趁著褚斌他們被纏上的時候,便馬不停蹄地追進(jìn)了山谷。
眼見得攔阻無用,褚斌和鏢師們便棄了弓弩,掏出火折子,將霹靂彈點燃后沒頭沒腦地往山下扔。
這一招果然有效,爬上山的追兵被霹靂彈的威力壓在了山腰無法前進(jìn),溪水里的騎兵也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了坐騎,許多人被從馬背上顛了下去,更有人顛落時很倒霉地頭磕在溪石上,丟了性命。
可霹靂彈雖然威力不小,褚斌他們卻沒帶多少在身上,不多時,追兵便已經(jīng)爬到了他們跟前。而山谷里,騎兵在一陣喧鬧后,終于還是控制住大部分發(fā)狂的馬匹,追進(jìn)了谷里。褚斌望著已經(jīng)消失在了轉(zhuǎn)彎處的馬隊,欣慰一笑,扔了弩箭拿起銀槍。槍尖的白光閃耀里,他隱約見好像聽見馮繼生在說,“師傅說,讓你練箭之余,要多練練槍法。”好吧,那就練一練槍法!
山谷轉(zhuǎn)彎處,宋黎生帶著馬隊剛拐進(jìn)去,就聽見“嗙”的一聲水花飛濺,馮繼生落馬了。
馮亮停下,和掙扎著起身的馮繼生對視一眼,便搶在宋黎生之前發(fā)號施令,“繼續(xù)走!”
宋黎生暴跳如雷,“你瘋了?盒子比兒子還重要?!”
馮亮苦笑一聲,“怕是兒子和盒子都保不住了!闭f罷,揮劍將褡褳挑向宋黎生,“保我的那五千兩定金就算是護(hù)匣子的錢吧?熳!”宋黎生接了褡褳,也不再多說,拍馬便走。
急速遠(yuǎn)去的馬蹄聲里,馮亮跳下馬,踩著溪水站到馮繼生前面,背對著馮繼生的身影紋絲不動。溪水下游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馮繼生搖搖晃晃地站穩(wěn),眼神模糊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越來越模糊的視線里,那個熟悉的背影還是雕塑一樣地立著,然后他仿佛聽見雕塑那里傳來了聲音,“對不起!
宋黎生失算了,山谷里根本就沒有隱蔽的岔路,所有的小路都是光禿禿暴露在視線內(nèi),又長又險,只消一陣箭雨就能將小路上的人全部送去見閻王。而且兩邊的峭壁越來越陡,不多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山谷的盡頭,卻是一座瀑布。
常年的溪水沖刷讓瀑布周圍的巖石光滑異常,宋麟咽了咽唾沫,他好像都不一定上得去。
“果然是人和匣子都保不住了!彼卫枭(zhèn)定地掉轉(zhuǎn)馬頭,高聲喊道,“橫豎都是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殺!”說罷拍馬而去。
鏢師們在鼓舞下也紛紛高呼道,“殺……”
山谷里的困獸發(fā)出了最后一聲怒吼,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有往回殺,才有一線生機(jī)。
馬蹄下飛濺起的溪水里,宋黎生卻發(fā)現(xiàn)四周都沒了宋麟的身影,回頭看時,卻看到瀑布頂上,宋麟正站在那里,神色復(fù)雜地看了自己最后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消失了蹤跡。
宋麟才走出去沒多遠(yuǎn),就聽到身后傳來一串串霹靂彈的爆炸聲,緊接著天搖地動,他困難地站穩(wěn)后回頭看,山崩了……
一大段山谷已經(jīng)被泥石填平,鏢隊和追兵都被埋在了泥石之下,什么也看不見了。宋麟眼眶里紅得發(fā)干,良久后,發(fā)出一聲響徹云霄的悲嘯,雙膝跪地,久久垂頭不起。
吏部郎中林唐坐在書案前,將一封信捏得幾欲碎裂。都死了,竟然連馮亮也死了。
此時一個黑影悄然來到了他的身側(cè),“林大人。”
“誰?”林唐跳起來,就要去拔架上的寶劍,卻聽見對方說,“林大人,馮大人托我?guī)Я藮|西給你。”
林唐轉(zhuǎn)身,黑影卻已經(jīng)消失了,只有書案上多出來一封拆過的信函。林唐激動地?fù)屵M(jìn)手里,迫不及待地打開,就是它!這正是馮亮費盡心力,拼死也要護(hù)住的東西——福建都指揮使曹游章暗通倭寇的親筆信!
林唐將信小心翼翼地折回放好,馮大人,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第二日,有人看見吏部郎中林唐從后門進(jìn)了吏部尚書府,出來時卻滿臉慍色。當(dāng)天林唐回府后便命人將自家池塘里的荷花全部連根拔起,還罵道,“滿池都看著清白,卻仰賴濁泥活根!
不久,正當(dāng)盛年的吏部郎中林唐突然辭官歸田。豈料卻在返鄉(xiāng)途中遇上了山匪,滿門被滅。
數(shù)月之后,福建都指揮使曹游章在青樓遇刺身亡。刺客輕功了得,突然從窗外飛入,待曹游章的侍從察覺時已然將劍插進(jìn)了他的胸口?纱炭偷奈涔s是平平,逃脫時死在了侍從的亂劍之下。但刺客臨死前卻說了句讓所有侍從都莫名其妙的話,“三師叔說得不錯,它果然是瘟疫。”刺客說這話時臉帶微笑,更是讓侍從們困惑不解,可他們還沒有機(jī)會盤問什么,便斷了氣。
曹指揮使遇刺的消息傳到京城時,吏部尚書府里也正亂成一團(tuán),尚書大人不久前在書房里離奇身亡。經(jīng)查驗,吏部尚書有寫字時舔筆尖的習(xí)慣,不知何人何時將毒物偷放在了硯臺里,使尚書大人中毒而亡。這件事查了許久,卻再無頭緒,最終成了懸案,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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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攢字中,預(yù)計先搞定《曇殺》的番外,然后新文攢夠8萬字后再開始慢慢發(fā)。
咳咳,誰讓我龜速呢……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