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三生石
傳說,世上有座溝通陰陽的奈何橋,橋邊的三生石,記載著每個人的前世今生,只有忘卻了石上的一切,才能往生。
我愿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愿看到物是人非的變遷,卻不愿忘卻。
忘卻是最殘忍的痛楚。
醫(yī)院。
昏沉光線下,走廊深處,隱隱傳來因疼痛而呻吟,吼叫的聲音。
大地在顫抖。
韋長歌拭去了唇邊的鮮血。眼前混亂,昏暗的感覺就像定格在回憶中的電影,一幕幕回放,沒有真實感。
一陣陣的眩暈與疼痛襲擊著神經(jīng),他最后聽到的,是三個字,三個再熟悉不過的字——有人輕輕在他耳邊呼喚:“韋長歌!
誰?
你是誰?
手術(shù)室的燈暗了下去。
片刻之后,年輕的外科醫(yī)生推開了門,醫(yī)院的走廊里,站著一個人。
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挑染的幾縷藍色長發(fā)靜靜地垂下來,一雙冷漠如覆冰霜的眼眸在見到醫(yī)生時也不禁亮了一下。
他的確是一個很美的男子。
美,卻不陰柔,他的眉宇間自有一股清冷的狂氣。
“醫(yī)生,他怎么樣了?”
年輕的醫(y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還好沒有傷及內(nèi)臟,手術(shù)進行得很順利,他的恢復力也很驚人,不過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青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明顯是擔了很久的心,但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像是刻意掩蓋自己的憂慮。他隨意地在醫(yī)生胸前的名牌上瞟了一眼——外科醫(yī)師韋敬。
“韋敬……好像在哪里聽過……”他自言自語道,隨即揚起了頭,“謝謝你。我叫蘇妄言,我們在哪里見過?”
蘇妄言!
韋敬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兩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
“沒……有!
“走!碧K妄言不由分說拉起韋敬就往醫(yī)院外走去。
“等一下!我……我還在值班!你不去看看他嗎?喂……”
十分鐘后,還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韋敬,已經(jīng)被蘇妄言強制性地“拖”到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蘇妄言饒有興趣地看著韋敬又急又氣卻不好發(fā)作而憋得通紅的臉,笑了:“我一定認識你!
韋敬把頭搖得飛快。
蘇妄言也不與他爭辯,叫了兩杯咖啡。
“他是混□□的!
“嗯?啊……”韋敬被蘇妄言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我一直很奇怪,像他那種人……呵……”蘇妄言沒有理會韋敬的反應,自己接了下去……
我和韋長歌,是一起長大的。
如果我是女孩,也許可以把我們叫做青梅竹馬吧。
可惜……沒錯,可惜,我不是。
但是,這并不能妨礙什么。
韋王孫,如果這是在刀光劍影的古代,他一定是個叱咤風云的大俠,他的兒子也一樣。但是這不是古代。所以他只是一個混混,說得好聽一些,就是□□老大……
韋敬悶悶地“哦”了一聲,希望蘇妄言能快點結(jié)束這場對話。
“他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真亮!
“他為了我,被另一個幫派的三十幾個人追殺。居然還能活下來……哼……”
“那個傻瓜,死了最好。”
蘇妄言扭過頭,長發(fā)后的眼,看不真切,只是晶瑩,閃亮如含淚。
“你哭什么?”
“韋敬醫(yī)生,你哭什么?”
“哈……本來不應該是這樣的。”
“蘇大公子,你相信前世嗎?”
蘇妄言一窒,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年輕的外科醫(yī)生,突然仰頭大笑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蘇大公子?
風起。
吹動寂寞而憂郁的流云,泛起一層層溫柔的波浪。
云朵與天空相吻合的邊緣,如同撕裂一般奪目而凄凌。它們在風的舞動下,一點點地散開。
天空是碧藍的,帶著三月早春刺眼的陽光。也不知道,這看似闊大,美麗的藍天,究竟埋葬了多少白云,究竟有過多少真實的夢幻,真實的過往,被深深地隱藏以來,再也見不到。
見不到了。
見不到的,何止過往。
病床上的韋長歌,□□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韋長歌,笑起來溫柔干凈的韋長歌;天下堡的韋長歌,江湖上叱咤風云的韋長歌,笑起來有如空中日月般明亮的韋長歌。
病床前的蘇妄言,在咖啡館中泣不成聲的蘇妄言,狂傲冷漠的蘇妄言;洛陽蘇家的蘇妄言,天下堡堡主最好的朋友蘇妄言,愛臉紅愛生氣愛吃醋的蘇妄言。
前世,今生。
究竟哪個是前世,哪個是今生?
刀光劍影的江湖,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個夢?
為了天下堡堡主,鞠躬盡瘁,鞍前馬后的韋敬。
真實地存在過嗎?
一切都在一夜之間被挖掘。
忘卻了韋長歌的蘇妄言,忘卻了蘇妄言的韋長歌。
陽春三月,翩翩白衣,打馬放歌,吟詩弄月。
韋敬沉默地離開了病房。
身后,是二人輕聲細語。
寵溺的滿足的微笑。
當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和一塊三生石記得時。
悲哀的,究竟是忘卻的人,還是念念不忘的人?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