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曾孤獨過/地瓜女王

　　隨記：

　　有人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有時候記憶卻是消磨不了的，就像蝌蚪，在它長成青蛙之后，它會很快適應青蛙的生活，但同時，它也不會忘記那段它還是蝌蚪的日子。

　　我們亦是如此，你知道嗎？現(xiàn)在的我，身高已達到了一米六，頭發(fā)也很長了，還比先前多了兩只眼睛。你呢現(xiàn)在怎么樣了？

　　ONE。后來，在臨近小學畢業(yè)時候，我剪了個新發(fā)型，許多同學都說我像動畫里的櫻桃丸子，只有你捧腹大笑，說我這個像馬桶蓋。

　　還記得么？7歲時，老師把我安排和你坐在一起，那個場面我還記憶猶新，她說，何霖，不能欺負林依依哦。你當時一個勁地點頭，笑瞇瞇的，還幫我解下了背上的小紅包�？衫蠋煵艅傠x開，你就用紅領巾蒙住了我的眼睛，搶走了我手中的橡皮，用小刀切成了三塊，一塊給我，一塊你拿去，還有一塊丟給了三組第二排的女生，你說，她是你的親戚。你還用你那揉得臟皺的數(shù)學本子強行換走了我漂亮整潔的花花冊子，因為這，我的眼睛哭得發(fā)炎。

　　坐在前面的陳明提出要和你交換座位，你卻一口拒絕了，原因是，每次考試，你都要好聲好氣地討好我，林依依，給我抄吧！考試結果，你得了優(yōu)+，陳明卻只得了優(yōu)-，因為他扭過頭抄時，把b看成了p。

　　三年級的時候，原班長絲絲轉到外地上學了，陳老師說要另選一個班長，你坐在座位上左搖右擺，悄然對我說，這次的班長非我莫屬。我問你為什么？你把嘴翹得老高，得意地說，陳老師氏我媽媽的表妹。但幾天過去后，陳老師卻當眾宣布班長是我，只因你在前不久上交額日記本中寫道：陳老師像只母雞。

　　當班長就要每天在早自習時上講臺領讀，我故意把聲音提得很高，,外面有人在吆喝著，山東饅頭，賣山東饅頭嘍！你帶領著全班的額同學一涌而出，我怎么也攔不住，你把吃了一半的饅頭往講臺上丟，說要請我吃饅頭，結果不偏不倚，正中我額前，其他的同學見狀，紛紛效仿，我不得不抱頭鼠竄。

　　當天，我明確向陳老師提出辭掉班長一職，陳老師溫柔的問我為什么呀？我只狠狠地道，我不喜歡吃饅頭！
　　后來，在臨近小學畢業(yè)時候，我剪了個新發(fā)型，許多同學都說我像動畫里的櫻桃丸子，只有你捧腹大笑，說我這個像馬桶蓋。當晚，我急得連夜和媽媽敲開熟睡中的理發(fā)師的門，將我頭發(fā)剪短，剪得多短都不在乎，只要不像馬桶蓋就行了。媽媽連聲嘆氣，說我頭發(fā)太短了，跟假小子似的。第二天，我趾高氣昂地走進了教室，看你還敢說些什么？你笑了笑，其實你原本剪的學生頭挺好看的。我氣得恨不得變成大力水手，當場將你掐死！
　　我們進的是同一所中學，家鄉(xiāng)偏僻，只有鎮(zhèn)上唯一一所普通中學，離家遠，我們不得不住宿，我清楚的記得，幾乎每個星期，你都要跑來向我要錢，我卻不能不給，因為你看見了在食堂前，我和陳明手拉手的事，威脅說要告訴我家里人。你將錢“扔”進了學校外胖老王店里的老虎機里，每頓飯只吃兩塊錢一碗的面條。

　　陳明是一個很不錯的男孩子，和我們同鄉(xiāng)，學習好，跟小學時相比，相差太多了，他還會念詩，年段里有好些女孩偶對他愛慕有加，進了新學校不久，我們就互相對對方有了朦朧的好感，漸漸的，就開始了所謂的交往。我們雖說是交往，其實最多不過就是手拉拉手而已，出于女生的虛榮心，我覺得和一個大受女生們追捧的男孩子在一起時一件多么光榮的事��！我很喜歡聽他念詩，夏初的季節(jié)，靠在榕樹下的座椅上，閉著眼眸，聽他那帶有磁性的藏銀投入的朗讀，從納蘭容若到海子，該是一種怎樣的享受。但你每次總是不知從哪冒出來，打破這詩意濃濃的氣氛，惡聲惡氣，詩和“屎”差不多的音調，惡心。

　　TWO。有一次，你在校外喝了個爛醉，我扶你會寢室時路過一棟豪華的小洋樓，你開始胡言亂語了，你說等你賺了錢，要給我買比這更體面的住宅，還要聘請保姆照顧我。

　　常聽人說，早戀是可悲的，是幼稚的，是沒有結果的，當陳明當著我的面，憋了很久，才將那句話說出來，林依依，我們分手吧！我才真正領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一直以來，陳明不過就是在利用我，我的數(shù)理化成績在年級中最頂尖，他認為跟我交往就可以讓我毫無保留的將知識傳授給他。并且，和一個年級中有名的數(shù)學“公主”在一起也是一件無比光榮的事，這跟我當時的心里一個樣�；蛟S是我們真的還太年輕幼稚了，所以在我因早戀而導致學習成績直線下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就跟我提出了分手。

　　青春期剛萌發(fā)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那一晚，我徹夜未眠，抱著枕頭哭了一宿。第二天的太陽還是照常升起，我卻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你又來跟我借錢，一反往常，正在氣頭上的我狠狠將你臭罵了一頓，你并沒有生氣，反而，遞給了我一張紙巾，你和陳明分手的事我知道了。

　　我并沒沉浸在陰郁的氣氛中多久，很快，我便恢復了往日的熱情，一心一意，投入到學習之中，而你的學習成績卻越來越差。非典封校時期，你經常逃出學校，夜不歸宿，你學會了吸煙，飲酒，成日和校外的不良青年鬼混，逃課，斗毆，你的父親幾次被叫到學校，苦口婆心的勸你，直至后來徹底死了心，丟下一句，這小子死了都跟我沒干系。有一次，你在校外喝了個爛醉，我扶你會寢室時路過一棟豪華的小洋樓，你開始胡言亂語了，你說等你賺了錢，要給我買比這更體面的住宅，還要聘請保姆照顧我。

　　我只搖了搖頭，我們都來自農村，家鄉(xiāng)人都是些樸實的老農民，一年到頭拼死拼活也只圖了平日里的生活，別說是蓋洋房了，就是蓋樓的咱村也屈指可數(shù)。因而到了這個還算熱鬧的城鎮(zhèn)，我們都是“另類人”，說著帶鄉(xiāng)音的普通話，穿著過時的棉布T恤。盡管我的學習成績拔尖，但也始終改變不了我的出身。同學們表面上對我畢躬畢敬的，但漸漸的，還是時常指著我竊竊私語�；蛟S因為是那句老的掉牙的俗語：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才一次又一次讓我不由得想去勸導你，關心你。

　　我一直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壞？有時候，你簡直就是一個流氓，你從上衣的口袋中掏出兩塊錢一包的劣質香煙，從中隨意抽出一條，放到干瘦的枯唇中，點了煙，狠狠的吐出一團煙霧，我們要強，不能被欺負，我也不允許你被欺負！
　　我抬起頭時，看見的是一雙凹陷而深邃的眼眸。

　　那是高二的下學期，我記得。

　　THREE.初三時的陳明就像是一杯刨冰，我喝下除了止渴外，還貪圖那種透涼清爽的快感；而高三的吳少就好似一杯熱咖啡，起初喝下去時并沒有特別的感覺，慢慢品味，才有中暖暖的依戀

　　后來，我又交了一個男友，他叫吳少，長得不是很好看，但為人處世沉穩(wěn)，細心，和他在一起，感覺很有安全感。他不吸煙，也不喝酒，更不會念詩，在各方面都表現(xiàn)平平，很難在熙攘的人群里脫穎而出。我是在食堂中認識的他，當餓了一下午的我急急跑到點菜處時，剛好與端好菜準備轉身的他相撞，菜，撒了一地。我慌了，連連道歉，他的耳塞紅到耳根。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吃么？

　　吳少不會和別的男生那樣，捧著玫瑰花，哼著歌在宿舍樓下迎接女友的到來，他不過是端了一杯水，在烈日下，毫無怨言地等我慢慢磨蹭，才將水遞到我手中，而他自己卻瞇著眼，用手不住擦著臉額上滾冒的汗珠。

　　你跑來告訴我，聲音很低，第一次見你這么安靜，你說，同班有個叫個叫蘭蘭的女孩說喜歡你，我問你，她長得怎么樣？人好么？你吊在單杠下，兩眼慘淡無光，她很好，很單純，可是……你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我沒有在意。

　　我們都長大了，過完這個學期就高中畢業(yè)了，很多事情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就好比愛情，初三時，的陳明就像是一杯刨冰，我喝下除了止渴外，還貪圖那種透涼清爽的快感；而高三的吳少就好似一杯熱咖啡，起初喝下去時并沒有特別的感覺，慢慢品味，才有中暖暖的依戀。

　　蘭蘭對你很好，真的。如果一個女孩不知真的愛你的話，她就不會再眾目睽睽之下去攙扶喝的醉醺醺的你，你的眼神中卻未顯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溫柔之意，你用你用力的臂膀將她推開，說了一句，不要你管。然后，跌跌撞撞進了寢室。你并不知道，蘭蘭是如何在眾人的圍觀中從慢慢從地上爬起，擦了擦眼角的淚珠，起身離開。我恨你！恨你為什么狠心去對待一個這么單純的女孩，為了你，她可以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和你交往，她不嫌棄你的出身，更不在乎你是不是一個流氓，她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安撫的擁抱。

　　面對我的竭聲憤告，你只輕輕地說，你，不懂。

　　或許我真的不懂吧！曾經，你說過，不要我受別人的欺負，可是，你做到了嗎？那天晚自習后，本來我和吳少有說有笑地一同走，你從后面趕上，不容分說的就給了吳少一拳，吳少的左眼被打腫了，你還不肯罷休，又何他扭打在一起，不管我如何竭力要把你們分開，始終都無濟于事知道最后，你們打累了，才相繼靜下來。我和另一名男生背著吳少上了附近的一家醫(yī)院，你則在聞訊而來的蘭蘭的攙扶下去了學校的衛(wèi)生室。

　　打那起，我和吳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冷淡了，其實，并非我有一要回避他，只是，我總覺得他的受傷和我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你不再來找我借錢了，更準確的說，因為這件事，你受到了學校嚴厲的處分，被開除了，無法參加一個月后的高考。面對前程的一片黑暗，你悄然收拾好行李，默默走出了校門，沒有回頭，如一個渺茫的魂魄。

　　你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甚至連最客套的一句再見也沒有說，我對你也徹底失望，無法原諒你。

　　FOUR。而時間，往往沒有給愚鈍的人太多沉思的機會。我想我還是要學會生活，畢竟，以后的路還是要走。

　　在剩下來的離高考只有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寂寞著，唯有以書為伴，以此來消化心中淡淡的哀傷。在這樣的日子里，沒有了你，沒有了一個成天跟我伸手借錢的混混，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難過？

　　蘭蘭也沒有考大學的意思，你走后，她也不知去了哪里。我只希望，你能夠接受她，她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日子在匆忙中一點一滴消逝，我終于邁進了那決定我一生命運的考場。

　　7月，我收到了山東理工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8月1日，我在大學校門口遇到了吳少，他瘦了很多，唯一不變的的是他憨憨的笑容。

　　他告訴我，不要恨何霖，他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跟我說了，原來，你看我和吳少的交往那個越來越密切，眼看高考在即，你生怕我會因此而耽誤了高考，故才狠下心，在那天故意打傷了吳少，讓我策劃地死心，全心全意投入到高考之中，可惜，你來那個苦用心我卻一直不能理解。

　　吳少拍了拍我的肩膀，依依，其實何霖很愛的，只不過你一直都不知道。他只希望你好，所以他所做的一切不想讓你知道。我也是在事后他才告訴我的，他說，吳少，你要努力！好好照顧依依，否則，我不會放過你。所以說，是他給了我奮發(fā)的決心，直至考上這所大學。

　　我拉著吳少的手，腦子里盤旋著一個問題，你，現(xiàn)在可好？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那個小學時愛揪我的頭發(fā)，愛偷我橡皮，中學時盡管我借錢的男孩竟會以如此深沉的方式在愛著我，忽然間，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笨蛋，自私鬼，如果我早點明白這一切，或許很多事情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樣了。而時間，往往沒有給愚鈍的人太多沉思的機會。我想我還是要學會生活，畢竟，以后的路還是要走。

　　FIVE這一天，剛好是民間所說的“花朝節(jié)”，顧名思義，是百花競相開放的一天，我展開你的信，沒有傷感的愁毀，只有感嘆的輕揚。

　　我收到你的來信是在08年的2月14日，這一天，剛好是民間所說的“花朝節(jié)”，顧名思義，是百花競相開放的一天，我展開你的信，沒有傷感的愁毀，只有感嘆的輕揚。

　　“依依，你的大學生活一定很豐富吧！兩年了，我現(xiàn)在回到了家鄉(xiāng)，做起賣豬肉的生意，蘭蘭也跟我在一起，她很愛我，每天任勞任怨。

　　我不知道吳少有沒有將真相告訴你，也不知道你是否原諒了我。其實，我也有些自私，打傷了吳少，一方面是要禁止你們的交往，而另一方面還是因為我嫉妒吳少，看到你們親熱的樣子我就難受，恨不得拿刀子刴了他。可是，后來我想明白了，他比我好，比我更有能力照顧你。我無法給你漂亮的洋房，豪華的跑車，我沒有知識沒有錢，無法承諾你額幸福。因此，我只能偷偷地暗戀，有好幾次忍不住差點將這個秘密說出來，但話到嘴邊總算又咽下去了。

　　吳少很愛你，你要好好珍惜，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蘭蘭也在旁邊，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閃爍著信任的淡光，我們準備在明年的這個時候結婚。

　　我并沒有外出打工的意思，家鄉(xiāng)很好，很寧靜。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安靜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在這里，我曾經有一段無法洗去的記憶，我希望能在這里找到一點熟悉的額感覺，永遠忘不了，我們同桌的那六年。

　　還有一個秘密，小學時我屢次割下你的橡皮，我將那些小塊的放在了一個我媽的戒指盒里，現(xiàn)在還保留著。

　　安好！

　　曾經的同桌：何霖

　　2008.2.14

　　SIX，聞得是香，留下的是殘缺的完美。

　　我將信紙疊作花的模樣，輕然放在了學校里栽種的花卉之中，那是盛滿微笑的面容，今天是花朝節(jié)，回憶薄荷味凝聚的過去，聞得是香，留下的是殘缺的完美。

　　我們并不是林黛玉，在盛放的季節(jié)里默默將自己埋葬。我們的青春依舊欣喜。紙船載滿過去凋落殘余馨香的花瓣，順水而去，余下一個姹紫嫣紅的花雨……
　　嘴角淺淺露笑，驀然回過頭，吳少正在那，端著開水等我……臉上依舊是憨憨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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