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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井
心就像是一口干枯的井,朝外面無聲地望著,失望到絕望,一步之遙?墒钱斠坏蔚斡晁虧欉@口井的時候,陽光和風來臨,也許希望也到來了罷。
井水無波,扭曲的臉蛋還是能看出幾分清俊,額前的頭發(fā)又調(diào)皮地跳到前面去了,這女人自從三個月前來到這個貧苦之家,她就沒想過能過什么好日子。阿月,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字也許就只能擁有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生?墒敲康揭股钊遂o的時候,當她坐在井旁邊向這個小院子四處張望時,她知道自己很想很想————回家。
家中有三口人,爹是個窮酸教書先生,弟弟還小才六歲,剩下的就是只有穿著短了一大截的褲子的阿月。弟弟時常和村口的阿花玩耍,兩小無猜,童年,即使是貧窮的童年也是充滿樂趣和歡笑的泡泡。
這天清晨,瓜瓢舀了一盆水放在弟弟的炕頭上,又給院子里的雞鴨喂了食。準備完了動物們的吃食,就該準備人的吃食了。她還是不習(xí)慣這里的菜的味道,苦苦澀澀的,而且爹一再囑咐鹽巴少放點,家里緊巴,哎有啥法。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阿月老早就聽見弟弟鬧了,要吃野菜粥,于是早上就用家中所剩不多的米做了一頓野菜粥?粗峭袒⒀实臉幼樱袷菐纵呑右矝]有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弟弟投胎總是閉著眼的罷。阿月想起自己的家,家中就她獨女,父母經(jīng)常在外面,好吃的好玩的自然能夠帶回來給她一個人獨占,那時候望著家中的那口古老的鐘,滴答滴答,等待他們回家是最無聊的時光,單調(diào)且乏味,比現(xiàn)在吃野菜更為艱澀。
“姐,把你銅鏡借給我好嗎?阿花要!钡艿芤荒槇砸悖瑥拇蹇谕嫠;丶业谝患虑榫褪且沂裁淬~鏡,天知道阿月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她撩開布簾,進了自己房間,四處張望,目標最終還是放在一個,家中唯一的大柜子上,于是大柜子中間好幾個小柜子里翻來揀去,針線不是,布娃娃不是,紅綢帶子不是,最后翻出一本看起來很古樸的舊書,剛把書拿起來準備放下,就看見書的背面壓著的就是一面銅鏡,鑲得甚是好看,這個定是這個家中的娘遺留下來的。
叮囑弟弟一定要小心,這個銅鏡借給別人要問好還的日期。
把水燒好,爹回來時要喝熱乎乎的茶,這個是他唯一的能享受不多的愛好了。做完,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阿月好奇地翻開從房間里找到的一本書,原本她以為那定是什么體什么體寫就的詩畫文章,第一頁翻開,她的手竟然發(fā)抖,她的嘴唇舔了舔覺得有些干涸,心跳到了嗓子眼快要蹦了出來,眼睛一熱:那個竟然是用鋼筆寫的簡體字,久違的現(xiàn)代用具,久違而熟悉的字樣。
這本書,與其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是一種日記。它記述了一個女人剛剛來到一個陌生的時空,所有的感受,從不敢相信到焦慮,從四面楚歌到重獲新生,阿月一頁一頁地翻看,她的淚眼迷蒙,她何嘗不曾有過和她同樣的感受呢。后來那個女人遇到一個郁郁不得志的書生,相遇相知,最終兩人相愛,有子。
從時光的縫隙中稍稍抬了抬頭,探出去,看著茫茫的天空,云霞慘紅。
書寫到十頁后字跡越來越潦草,模糊不清,看來墨水快要用完了,終于那個女人提到她似乎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但是遺憾的是當她要寫出來的時候,竟然沒有墨了,翻開后面,只是一頁頁的白紙,什么也沒有。
阿月不相信地搖了搖頭,她告訴自己要鎮(zhèn)靜,要沉著,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的,那個女人最后沒有寫出來具體的方法,不代表一切就沒有希望了。
她把書放到桌上,這本書上的字與這個時代的字完全不同,她一點也不擔心別人能夠看懂。如果爹問起她就回答是拿來準備墊桌子腳的。
她看天色已晚,于是又去喂家中的雞鴨。
在她忙活完的時候,爹回來了,他疲憊地放下書袋子,背微微有點駝,他的表情總是有些愁苦,只有在提到娘的時候才顯出幾分才子的清絕光亮。
“阿月,我都聽阿花的哥哥提起你把家里你娘的銅鏡借給他們家了,什么時候你必須得拉下這個臉去要回來,而且越快越好。”爹喝了一口熱茶,他把包里的束脩全都交到阿月的手心里。
“為啥哩,爹?”阿月還是有些不習(xí)慣這個地方的口音,真的很別扭。
爹來回走了幾步,手背在后面,像是想什么大事情:“過了年,你就該嫁人了,你娘的那面銅鏡可是決不能缺少的嫁妝。”
“爹,俺不想嫁人!卑⒃?lián)u頭,她想回家。
爹的臉色像融化的冰水,他笑著說:“阿月,爹總是盼著你好的,有了自己的家,你才有了真正的依靠,到時候什么事情都有人分擔,那種幸福喜悅,甚至是甜蜜是爹和你弟給不了你的!
阿月閃神,她想爹一定很愛自己的子女,因為他太愛那個為他生了一雙兒女的娘。而那個書中提到的女人她隱約猜到是誰了。
回想起現(xiàn)代的家,父母總是相敬如賓,互相冷漠以對,只有工作才是重要的事情。
她的童年總是在左和右中生存,左邊是爸爸,右邊是媽媽,一個叫她寫作業(yè),一個叫她看電視。
這天晚上阿月做了一個很混亂的夢,夢里有高樓大廈,也有農(nóng)家小院,一個是爹的臉,一個是媽媽的臉,還有一汪清澈澈的水井。
早晨很早阿月就醒了,她已經(jīng)習(xí)慣早起。日子日復(fù)一日的過著,人就像陀螺一刻也不得閑著。
上午看著弟弟帶著阿花來家中玩耍,兩人玩著跳房子,這個還是阿月指點的功勞。
她把那本書放在木墩上,看了幾頁隨后又想起院子里的菜還沒有摘。她又忙活去了,筲箕里滿是白菜,這個腌泡菜最好吃了。她向房間的廚房走去,路過門口的時候,一陣風吹來,木墩上的書一角被翻開,隨后風像是和書頁玩起了游戲,它調(diào)皮地吹起,于是書一頁又一頁地翻開,阿月停下來看得有趣。她發(fā)覺每次停留的時候,她都能看到幾段描寫,那些描寫里都提到了一口井。猛地,阿月手中的筲箕跌落,什么,井,難道那個就是通往另一個時空的隧道!天哪,我能夠回去了。
一天很快又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只有阿月知道她輾轉(zhuǎn)反側(cè)思來想去,她很想立即就跳下井里去,可是她的心又隱隱約約告訴她不可以。
她終于還是翻下床,她猶豫了一下,進了爹的房間,在對著床的方向阿月跪了下來,她怔怔地看著爹的睡顏,身邊還窩著弟弟,嘴角掛著一灘口水。冷風灌了進來,弟弟縮了縮頭貓著小腰往爹的懷里擠。阿月看了弟弟可愛的樣子,微微一笑,她起身進了幾步拉過薄薄的被子,粘著脖子往兩人身上蓋,弟弟突然說了一句夢話,聽不大清楚完整了,只有零星的幾個字“姐吃……”阿月眼睛酸澀,她不知道為何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就能夠讓她的心這般柔軟,溫暖,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修煉得心硬如石了。
可是她想回家,她扭頭,關(guān)上門,逃也似得離開。
水井晚上都很安靜,只有“咚”地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掉了進去。
天漸漸亮,弟弟睜開雙眼覺得有些不安,往常這時候姐姐一般都來叫自己了啊。
他迅速穿好衣服到姐姐的房間,人怎么不在了。
他急得到處亂竄,呀呀地叫“姐”可是姐不在了誰來答應(yīng)他呢。
當他哭得昏天暗地時,阿月推開院子的門,她手里是扯來的新布:“傻弟弟,我這不是回家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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