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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爭
不爭
昭沅安靜地坐在院子里,把玩著手中的杯子,神情淡淡的,一點也不像明天就會知道樂越抉擇的樣子。
鳳君,曾經(jīng)的洛凌之。現(xiàn)在的九凌倚在門邊,注視著院子里那個華貴的身影,心里不禁輕嘆一聲:那頭迷糊的小龍,終究還是長大了嗎?
“鳳君。”
昭沅輕輕地轉(zhuǎn)過身來,淡漠的喚了九凌一聲,把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喚醒:“你來這兒,可是有何指教?”
“我與你的父親辰尚平輩,你尚可喚我一聲叔伯,何須如此疏遠呢?”九凌自動走向昭沅,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你,不緊張么?”
把自己的視線從九凌身上移開,昭沅好像什么都沒有聽到那樣,繼續(xù)把玩著手中的白玉瓷杯,在陽光的照耀下,瓷杯隱約變得透明,連帶著他的手也越發(fā)白皙,似乎快要消失的樣子。
“明天,你會去么”
“……”
明天,是樂越正式拜宗廟,加封號,正式登基的日子。
也是樂越,最終作出抉擇的日子。
昭沅不知道九凌是什么時候走的,他一直維持著那個姿勢,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漸漸的黑了,這一天即將過去。
就在這一天快要過去的時候,琳箐來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夜,琳箐到底和昭沅說了什么,而昭沅又和琳箐說了什么。
人們只知道,那一夜過去后,新王登基,加封樂王,立澹臺宰相之女為后。
新王的袍服上繡的,是活靈活現(xiàn)的鳳凰。
樂慶宮里
一個垂死的老人靜靜地躺在雕有百鳥朝鳳的大床上,氣息微弱,如同風中殘存的一;鹦牵贿^是茍延殘喘罷了。
皇后在一旁低聲啜泣,她不敢大聲哭泣,因為他說過,不喜歡那些如菟絲花般柔弱的女子。她是母儀天下的國母,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笑話去了。
她的身邊,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清秀男子。男子的眼中有著滿滿的哀傷與尊敬。那是他的兒子,未來的皇帝。
他遣退了所有的太監(jiān)與宮女,只留下他們兩人,是因為有些話,他現(xiàn)在不說,怕是再也沒機會了。
“小月亮”他顫抖著伸出了手,她小心的握在手里,淚水流得更快了:“這么多年,辛苦你了!
她頓時淚如泉涌,整張臉都花了,想要開口說什么,卻被他制止了。
“沅兒”他喚那男子的名字“記住,當一個皇帝,不容易,可貴的,是當一個有主見的明君,更難。”
“是!蹦凶拥拖骂^,帶著哭腔回答道。
欣慰的點了點頭,他合上眼,有些乏了。
皇后與男子相互攙扶著退出了房間。
“樂越!
九凌現(xiàn)身在他的窗前,神情復雜的盯著他的臉:“你,在怨我么?”
“怎么會,鳳君大人!
吃力的睜開眼,他想從前那樣笑得不在乎,卻徒勞力氣。
“我這小小棋子,又怎敢怨鳳君大人呢?”
是不敢怨,還是沒有怨?
九凌沒有問出聲來,他只是抿了抿唇,又走了。
樂越無力的躺在床上,思緒開始變得模糊,但眼前閃現(xiàn)過的回憶卻越發(fā)地清晰了。
昭沅。
那個少年的影像似乎從未褪色般,不停地在他的腦海里回放。樂越發(fā)現(xiàn),他作為一個皇帝,負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
是什么時候開始,與杜如淵變得形如陌路,標準的君臣關(guān)系的呢?
又是什么時候開始,與小月亮之間,變得要說謝謝的呢?
是什么時候呢?
樂越迷迷糊糊的想著,眼前的一切開始變黑。
啊,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是從琳箐和昭沅都走了的那天開始的吧。
“樂越!
就在他快要完全地墜入黑暗的時候,一聲輕喚突然而然的把他拉出了那幽暗的深淵。
頑強拉起眼簾,樂越掃了一眼聲源處,眼睛卻像是被黏住般,再也移不開了。
那人的容貌模糊在了陽光之中,讓人看不清是真是幻。但那熟悉的衣袍顏色和水草花紋,還有那令人安息的氣息……
“昭沅!
樂越毫不猶豫的喚出了那個一直在心頭徘徊的名字。
“呵!
隱約聽見那人輕笑了一聲,樂越費力的睜開眼,看著那人緩步走近,容貌一點一點的變得清晰,眼睛澀澀的,卻一滴淚水也流不出來,只得再喚那人一聲:
“昭沅!
“樂越,許久不見了!
昭沅心情復雜的看著眼前那張年邁的臉,實在很難把眼前的老人與多年前的瀟灑少俠聯(lián)系在一起。
聽見昭沅那平靜的話語,樂越愣了愣,幾次張口欲言,都只是無言,最終宛如嘆息般的說道:
“為什么?”
話一出口,樂越自己就先有些不明白了,自己究竟想問什么呢?是為什么昭沅要離去呢?為什么現(xiàn)在又回來了?還是為什么昭沅當初不去爭取么?
為什么你不去爭呢?
而昭沅聽到了這句話,他只是輕輕的加深了笑容的弧度,原本和煦的笑容頓時變成了一個略帶諷刺的苦笑:
“為什么?樂越,我想,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嗎?”還未等樂越回答,他就擺了擺手,似乎已經(jīng)知道了樂越的答案:“也是,我想在你心中,我應該是要一直一直跟著你,知道你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人,在知道你如今這般的吧?墒牵瑯吩,你有沒有想過!
“我拿什么和鳳君爭呢?”
樂越愣住了。
“龍珠被毀,龍脈已斷,就連我和你之間的血契線早在那時就已經(jīng)斷了,你便是鳳君所選定的天子,你與鳳君那糾纏了那么多年的血契線,又豈是我這一小龍可以站段的。吶,樂越,你說,我拿什么和他爭呢?”
滿室寂靜。
昭沅繼續(xù)保持著那抹笑容,帶著些許不易讓人察覺的落寞,一如當年清澈的眸子此刻被濃厚的足以壓死人的悲哀與不解占據(jù):“正是因為如此,我不爭,但是又有誰知道我不爭的苦衷。樂越,你知道嗎?跟你立下血契后,我一直在等,在等你承認我,認同我的時候。我知道,你想做的,是‘將’而非‘王’,所以我在等你心甘情愿的登上那天下最尊貴的位置。但是,你們就可以這么輕易的認定我是不會去爭的嗎?”
手不由自主的去揪緊胸前的衣服,昭沅依舊微笑著開口:“因為我不爭,所以你們認定我是昭沅;又因為是室昭沅,所以你們一廂情愿的認定我不爭。我等了很久,陪伴著你那么久,最終卻只得到這種結(jié)局。你說,我還可以去爭嗎?”
昭沅站在那里,笑得溫柔,笑得悲傷。
樂越看著那人帶著復雜的微笑,一句一句的道出自己的等待與哀傷。樂越顫抖著身子,他想坐起來擁抱那個人,他想告訴那個人,他很想他,他想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陪伴著他,會不會太遲了。
所以,請不要再哭了。
但是,他做不到。
他只能看著昭沅轉(zhuǎn)身離去,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視野,走出他的人生,走出他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突然像被輕紗覆蓋般,什么都看不清了。
樂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流淚了。
被淚水模糊了身影的少年,輕輕的扭過頭來,向樂越露出了一個單純的笑,然后慢慢的消散在射入室內(nèi)的陽光中。
“再見了,樂越!
一如當年的純凈,無邪。
樂越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他真的失去了。
完
【注:山海紀——龍緣是大風刮過大人在公主志上連載的幻想古風文~~~目前已連載完
大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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