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guān)

　　或許過年從來就不是件充滿愉悅的事情。
　　恩？你說什么？壓歲錢？
　　咳咳，說實在的，如果你領(lǐng)著一份不豐厚的工資，租著一套不大卻貴到詭異的房子，那么過年的時候，一定會充滿負罪感的期待著過年的時候可以看不到一個可愛的孩子，特別是在你熱切的計劃著買房的時候。
　　不過我們不討論這個，因為對我們的主角來說，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重要。
　　如諸位所見，我們的主角年近三五，有房有車有事業(yè)，家庭美滿，唯一的妹妹剛嫁了一個可靠的人，目前正沉浸在幸福之中，或許用不了一兩年，他也就能有個侄子或侄女了。
　　然后再用不了多久，那個小侄子或是侄女也就會期待著過年的鞭炮，煙火，當然還有壓歲錢。
　　其實他挺喜歡小孩子的，雖然他家那位一直對此持保留態(tài)度。
　　把車停進車庫，打開后備箱，他家那位下車把采購的大批物資提了一部分出來，然后他鎖上車門把剩下的放到地上，關(guān)上后備箱的一瞬間他看到車前面站著一個人。
　　他看見那個人看到他們的時候把頭偏了一偏——當然他沒有看到那人是在珉嘴唇——然后正對他們笑了一下，撓撓頭，說：“表哥好……尹大哥好�！�
　　他忽然間想起來，這是他家那位的小表弟，上次見他的時候他才二十。
　　一轉(zhuǎn)眼就近五年了啊，當年的毛頭小伙子帶著些青澀也長大了。
　　他沒看他家那位的表情，不過他知道他家那位也一定是帶著溫和的笑容回應道，“好久不見了，小蘭�！�
　　他忽然覺得有些驚奇，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卻有些不快，今年過年，估計是一個人了。
　　或許可以去妹子家混幾頓飯？
　　咳，不對，他妹子要和他妹夫回老家。
　　嘖嘖，這個年啊……
　　他扯出一個笑容：“哈，是蘭生啊。好久不見。”
　　短暫的沉默。
　　他不知道怎么接話，雖然知道少恭離家多年，理應回去看看，不過他真的不想一個人躺在沙發(fā)上看煙火。
　　拖延。
　　對面那個青年說，“是啊，好久不見了�！�
　　表情似乎有些糾結(jié)。
　　“小蘭怎想起來這里了？”
　　少恭，你可不可以等等再問。
　　青年小幅度的撓撓頭，動作有些壓抑，不知道如何開口。
　　“好久不見蘭生了，不如上去家里坐坐？”
　　拖延……是不可取的。
　　他家那位點點頭，“小蘭可愿去家里坐坐？”
　　對面那個眨了眨眼睛，輕輕搖搖頭，還兼擺擺手。
　　面對表哥的經(jīng)典動作，雖然看得出他在盡力壓制。
　　“呃……不用了。巽芳……呃……不……我和表哥說幾句話就走�！�
　　其實這不算暗示。
　　他說：“那少恭我先上去了。”
　　他家那位點點頭，“好，我很快就上來�！�
　　二人對視一笑，讓對面那個有種自己不曾和他們打過招呼過的錯覺。

　　他覺得這次對話一點也不短。
　　電梯不快，他家樓層也不算低。
　　他回到家，把物資堆在桌上——他家那位如果有興趣的話，會把他們分門別類放好的，他似乎從來無法想象他們家那堆都不大的各種柜子可以放下那么多東西——然后靠在陽臺的窗子上。
　　樓下的談話似乎快結(jié)束了，他看到他家那位從那堆東西中拿出了幾盒什么東西遞給那個青年，青年推脫了一下，收下了。
　　他看到他家那位對遠去的那人搖了搖手，然后轉(zhuǎn)身提著東西走進樓道。
　　他回到客廳，脫了大衣扔在沙發(fā)上，伸個懶腰。
　　看樣子今年果然只能一個人過年，不過他打賭他妹子一定會來。
　　或許是初三初四，他記得他妹子說過他妹夫那兩天值班。
　　哈，一樣是三個人過年，只不過從他家兩口子加他妹子變成了他妹子家兩口子家他。
　　他家那位開門，然后依舊把東西堆到桌子上，再順手關(guān)門。
　　事實上，他家一開門基本就是飯廳。
　　脫了大衣，然后也靠在沙發(fā)上。
　　他把那位拉過去，很意外這個格外順暢。
　　他家那位一轉(zhuǎn)頭，把頭埋在他頸窩里。
　　他的手改道摟住他家那位的肩。
　　“他們讓我回去過年。”
　　果然。
　　“那你準備去美國？”
　　“他們回國了�！�
　　“那你過去？”
　　“你希望我回去？”
　　他家那位的氣息吹的他脖子癢。
　　“……你不能總是逃。”
　　“是他們不認我�！�
　　他雙手把人圈在懷里，半真半假的嘆口氣。
　　“蘭生說巽芳……什么了？”
　　他家那位把身子放松，縮了一下。
　　“她托小蘭轉(zhuǎn)述，她不準備把接下來的幾十年也耗費在等我這件沒有未來的事上�！�
　　“她終于準備結(jié)婚了？”
　　不得不說，長期情敵結(jié)婚，是這個春節(jié)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好的一個好消息。
　　“不是�！�
　　“嗯？”
　　“她準備移民美國，然后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
　　“哈，這樣也不錯，我記得她一直很喜歡小孩子�！�
　　而且一直希望要一個你和她的，除了這點他真的不喜歡以外。

　　吃過晚飯，兩個打開電視機打發(fā)時間。
　　事實上他們并不是喜歡電視節(jié)目，尤其在有了電腦之后，不過鑒于兩個人擠在電腦面前真的不是很舒服。
　　而且這樣有機會看到他家那位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頭擱在他肩上看電視的場景，雖然那幾乎不會發(fā)生。
　　上一次是幾年前，他家那位迫于各方壓力，關(guān)了開的第一家藥店之后。
　　按時間上來說，春運快結(jié)束了，不過人們對回家的熱情絲毫未減。
　　他家那位忽然問他，“千觴，想回你家去看看嗎？”
　　莫非他要陪他回老家，不過似乎，真的沒那個必要。
　　“婆婆的墳，要去掃掃吧，去年清明耽擱了。”
　　他用手拍拍他家那位的肩，“少恭，你就這么怕回你家？”到寧可春節(jié)去掃墓。
　　依舊是把他摟進懷里，他家那位竟然一天都順著他。
　　另一只手去撫他的臉，懷里那個臉一轉(zhuǎn)，躲開了。
　　這才正常，他家那位似乎心底一直覺那對待女性的一般動作有礙他的男性尊嚴。
　　“回去吧，十年了，你總得回去看看……”他沒介意他家那位的轉(zhuǎn)頭動作，把手拿開，指著電視上的春運報道，“你應該慶幸你家就在城南，不用加入他們的隊伍�！�
　　他家那位低低笑了一聲，繼續(xù)把頭埋在他頸窩里不說話。
　　準確的說，直到他們睡前，他家那位都一句話沒說。
　　關(guān)了電視，他是在有點忍不住了，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唇，“又在盤算什么？”
　　雖然那位一向不是很喜歡說話，不過如果長時間不說一句話，那一定是又在打算盤了。
　　做好獨自過年的準備，他忽然不斷用他家那位需要回家的各種理由說服自己之后，這件事其實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難。
　　再說，初三初四就可以去他妹子家混飯吃了，等他家那位回來，不會是個很遙遠的過程。
　　他家那位回吻了他一下，把他拉過去擁住他。
　　他可以感受到他家那位的嘴唇在他耳邊輕輕開合，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會，他聽見那位說，“事實上，我告訴小蘭，如果我回去的話，你也一定會回去�！�
　　“哎？”
　　“我給了他們十年的準備時間……我想應該夠了�！�
　　他忽然很想看看他家那位現(xiàn)在的表情，但是最后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把他家那位拉開是不人道的且不可能的。
　　貓用他把臉捂住了，而且不打算抬頭。
　　所以貓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讓人不禁有種他完全沒有把握的錯覺。
　　“所以，千觴今年跟我回去……？”
　　他似乎又產(chǎn)生錯覺了，他忽然覺得他家那位是在真的征求他的意見。
　　不過在家庭問題上游移不決，是他家那位的慣例。
　　所以當他在他家貓的耳邊說“好”之后，他并沒有期待他家那只三十多歲的貓有些什么大的喜悅的表現(xiàn)。
　　那只貓把頭埋得更深了。
　　“其實沒那么難，蘭生不是沒有反對嗎？”
　　那只貓還是沒回頭，所以他沒看見他的貓把眼睛閉上了，不過他聽見另外一聲悶悶的回應，他家的貓在他的耳邊“嗯”了一聲。
　　他摸著貓的頭發(fā)，告訴他自己，十年，夠改變很多事情，包括現(xiàn)在這只貓的家人對他的態(tài)度。
　　忐忑，但是他知道他的貓會比他更加忐忑。
　　所以……他決定在那天到來之前，不和他家那位討論這件事。
　　轉(zhuǎn)移話題，“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怎么越來越聽話了？”
　　他聽見那只貓輕笑了幾聲，然后終于抬頭親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千觴要相信，這是個好兆頭�！�

　　-----年關(guān)·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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