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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
——這個城市從來沒有草長鶯飛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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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斯說，“當(dāng)一個人陷入回憶時，他便已經(jīng)開始蒼老。”
這句話宛如破空的飛鳥，扯開了吉川晏的恍惚。她和財前光的感情一直很好，生活融洽，她想她已經(jīng)習(xí)慣這樣的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每日做好飯等他歸家。有時候也許會想為什么生活沒有時不時的給她一個不算大的驚喜，但仍是喜歡這樣平淡的生活。
回憶不是現(xiàn)實，過去所經(jīng)歷的一切刻骨銘心已經(jīng)沉積到骨子的底部，每次觸碰都有驚喜，但是卻抵不過現(xiàn)實的任何一滴潮水。
這道理誰都明白誰都懂，可惜她還是會無可避免地回憶起過去，有種身不由己卻又舍不得脫身的意味。
人是矛盾的生物，一貫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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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川晏第一次看見財前光時她正在看川端康成的《雪國》，眼睛疲勞時摘下眼鏡揉了揉眼后又重新帶上眼鏡投入到書中。
不知是多久以后，吉川晏一口氣將整本雪國看完，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硬的脖子。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多，陽光從窗外斜斜地掠進屋子，吉川晏閑得無聊便轉(zhuǎn)向窗外，然后，只此一眼，至此驚艷。
財前光和網(wǎng)球部的前輩們一起嬉笑打鬧著從走廊走過，金色的陽光柔軟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連帶著黑色的眸也增添了幾分柔光。黑色的短發(fā)上陽光在歡快的跳躍，左耳的三個耳釘反射著光芒，壓住了嘴角的那抹弧度，似乎是被什么晃花了眼。而在他的身體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氣泡，一點一點地往上飄。
極其緩慢的，晃晃悠悠的，折射出斑斕的色彩，透明到似乎指尖輕輕一戳就會破裂。
等到財前光終于消失在她的視野，才略微有些不甘心地收回了眼神，他是處于雪國對立面的太陽少年，溫暖了所有寒冰。如若是他，也許是可以信任的吧？誰知道呢。
那是一個連他的名字的不知道的少年，卻莫名地覺得他可以信任。
就是那種仿佛在空氣里面的，漂浮的絲絲縷縷氣息，伸手去抓時什么也握不住，卻感受的到它就輕柔地包裹在你身邊。
那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載著她沉入更深刻的地淵。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這些東西，會成為她日后固執(zhí)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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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川晏喜歡呆在圖書館，X大的圖書館人很多，一點也不像其他學(xué)校的圖書館般冷清。
因為吉川晏待人很好，所以即使很晚去圖書館也從不擔(dān)心沒有位置，自有人會記得為她留一個。
可是那天去圖書館時卻沒了位置，經(jīng)常幫她占座的朋友不知為何沒有來，吉川晏有些懊惱地咬了咬下唇，如果，自己早點來就好了。
躊躇了許久，才終于決定借了書回家看。
在書架間徘徊，心情焦灼起來，最終在書柜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伍爾夫的《奧蘭多》，因為不常被人翻閱而在封面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吉川晏小心地拭去灰塵，抱著書準(zhǔn)備離開。
余光瞥見一張空閑的桌子，向外走的腳步頓時停住，歡喜地朝那邊走去，桌的另一邊坐著一個人，黑色的短發(fā)看起來有些熟悉但也沒有多加在意。
直到走到跟前，對他問了一句“同學(xué)，我可以坐在這里嗎？”他抬起頭說可以時才發(fā)現(xiàn)，他是上次的那個太陽少年。
愣愣地坐下時還是有種反應(yīng)不過來的感覺，常常偷偷抬眼看他。
對方低著頭，短發(fā)稍稍遮住了額前，緊抿著唇，神情專注地盯著書本。突然就看呆掉了。
到了回神時時間已經(jīng)不早，吉川晏面前的書本還是第一頁。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后不久就察覺到對方起身的動作，又將視線移了回來。
“你還不去吃飯嗎？”對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吉川晏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是晚飯時間了。
“……馬上去�！睕]想到對方會問她而呆了一下后假裝淡定的起身，抄起桌上的書登記借書后往外走，整個過程中沒有看財前光一眼。
是不想看，還是不敢看，有待推敲。
原先還是慢吞吞的速度，在出了圖書館之后驟然加快，不一會就消失在夕陽下。
自己家的房子已經(jīng)隱約可見，吉川晏伸手摸了摸之前通紅的耳垂，發(fā)現(xiàn)沒有之前的溫度后長松了一口氣，繼續(xù)向家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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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年年歲歲時時刻刻平平安安
即使已經(jīng)是夏末，也仍是極熱。蟬鳴在頭頂聒噪，擾得人們更加煩躁。
吉川晏抱著書穿過長長的花園，掌心里都是汗。書本很厚，重的要死，吉川晏覺得自己的手臂幾乎要痙攣。
將書本換到右邊，舒展了左臂，有種經(jīng)脈被拉扯的感覺。
午后日頭正毒，身體里的水分一點點被蒸發(fā)，順著額際流下。
臉?biāo)坪跫t了起來，熱，很熱，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了起來，不遠處的樹枝在風(fēng)中招搖。好想睡覺……好想睡……
……天大地大，睡神最大！
吉川少女不負眾望地睡了過去，不，是暈了過去……。
※
財前光剛剛慢跑完幾圈，整個人就像從水里打撈出來的一樣，黑發(fā)被汗水打濕，柔順地貼在耳際。
白石瞇起眼抬頭看了看天上高懸的太陽，擦了擦汗水宣布訓(xùn)練結(jié)束，面對解放了的呼喊露出包容的笑。
財前光即使一結(jié)束就往部活室沖，還是慢了謙也一步，咬咬牙不甘心地又沖了上去，卻被隨后而至的小春扒住了衣服，差點摔了一跤“……前輩你放手啦！”
“喲小光這么害羞干嘛啦☆~”
財前光徹底放棄了掙扎，眼睜睜地看著裕次從他身邊跑過，還有前輩你那臨娘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前輩你怎么能這樣……放手啦我不和你們搶了還不成么……”財前光很憂郁，財前光的語氣很無奈……
“小光不能反悔喲☆~”小春果斷地放開了手，歡樂地奔進了部活室……
「……你們在那我也不敢進好嗎？！算了，去隨便沖一下好了……」財前光用嫌棄的神情拉了拉身上早已濕透的衣服，邁開腳步離開了網(wǎng)球場。
水珠飛濺，財前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伸手扭上開關(guān)，離開了水池。
晃晃悠悠地走到走廊，剛好看見吉川晏倒下的場景，財前光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將吉川晏抱到了醫(yī)務(wù)室。
由于心急一腳踹開大門時被保健老師訓(xùn)了幾句，但保健老師看財前光一臉的著急也沒有說什么。
將人放到床上后趁著治療的時間財前光急匆匆地去換了件衣服，汗水黏答答的貼在身上，很難受。
去部活室換完衣服的財前光顯得很悠閑，「剛剛那個女孩子臉看起來好像很紅哎……中暑了嗎？應(yīng)該是的……吧」
出于擔(dān)心，財前光稍稍加快了步伐，到達醫(yī)務(wù)室時卻發(fā)現(xiàn)保健老師不知去往何處。
他走到床邊，觀察了一下吉川晏的情況，恩……臉?biāo)坪醪辉趺醇t了，額頭上放了一個用布包了的冰塊，睡顏安穩(wěn)。
財前光舒了一口氣，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無意識地端詳著吉川晏的臉。
恩，臉由于中暑很紅，膚色挺白的，一頭短發(fā)很適合她，摘下藍色板框眼鏡后睫毛很長……
咳咳！財前光你夠了，沒看見人家女生的睫毛顫了顫要醒過來了嗎……
財前光收回眼神，淡定的翹起二郎腿……
吉川少女又一次不負眾望地蘇醒了過來，由于沒戴眼鏡眼前只有一片模糊，財前光伸手撈過放在枕邊的眼鏡，溫柔地為吉川晏戴上。
吉川晏覺得眼前忽然清晰了起來，原來是有人幫她戴上了眼鏡，“咦，這里不是醫(yī)務(wù)室嗎……”由于詫異不自覺地詢問出聲。
“噗”財前光輕笑出聲，語氣輕松，“是我送你過來的�！�
吉川晏冷不丁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有些驚嚇，轉(zhuǎn)過頭準(zhǔn)備道謝時卻在看見‘救命恩人’的臉后愣住，是他啊……“啊，謝謝……”聲音極輕，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過了一會卻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驚叫，“我的書呢？！”聲音極具爆發(fā)力……
財前光被吼得抬手揉了揉耳朵，苦笑著指了指枕邊，看著吉川晏幾乎是撲過去的動作開口，“如果你沒事了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起身便走，打開醫(yī)務(wù)室的門時從背后飄來了一句，“雖然已經(jīng)說過了，但是還是謝謝你。”
財前光往身后瞄了一眼，坐著的少女寶貝般地抱著書，臉上有著比中暑時更甚的紅暈。
離開，反手帶上門。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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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一夜睡不著，等著天亮之后好去找你。但找到了又如何，終究只能像個橡樹，在窗外窺視。”
吉川晏抱著上次的那本《奧蘭多》坐到可以看見網(wǎng)球場的樹下，有些發(fā)愣，自己竟然為了同桌的一句“聽說網(wǎng)球部有很多帥哥呢�！倍娴谋е鴷诹诉@里。
……難道自己也是顏控嗎？還是……只是為了見之前的太陽少年？
不管是哪一個，似乎，都不太妙啊……
吉川晏低頭看書，卻發(fā)現(xiàn)自己心神不定到看不進一個字，懊惱到想要摔書時球場那邊傳出來的聲音卻讓她止住了動作，
——“下一個，財前光。”只有這么一句話，穿過荒蕪的風(fēng)景，來到她的耳畔。
猛然抬頭，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太陽少年的名字，叫做財前光。
不得不說，第六感什么的，還是可信的。吉川晏看著上場之人那頭柔軟的黑色短發(fā)，在心底默默想到。
原來，他叫財前光，果然，是光啊。
原本對體育不感興趣的吉川晏因為上場之人是財前光而仔細地看完了整場網(wǎng)球賽，連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什么。
球賽結(jié)束后吉川晏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狀似沒有留戀地離開，其實舉步維艱。
我見過的你不多，和前輩嬉笑打鬧的你，溫柔地問我怎么還不去吃飯的你，照顧我的你，不多，真的不多。而現(xiàn)在，我又多看見了一個打球時認真的你。
我何其幸運，能夠在如白駒過隙般的生命里遇見過你。
你光芒萬丈/如同我的青陽/我要努力生長/才能配得上/站在你身旁
那是從哪里被唱出的歌，歌詞簡單，心事復(fù)雜，起起落落糾纏之間，感情成為一團亂麻。
一絲一縷理順之后，出現(xiàn)的便是極細的絲線，顏色艷紅如血，那是從我心臟最深處牽出來的線，另一頭連著遙不可及的你。
正因你遙不可及，中間橫斷無數(shù)長河，才更令人心生向往。
我要努力生長，用我的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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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光，我的。
你穿過人群朝我走來，一身汗水，卻勃發(fā)著暖意。
時間如同指間沙，再怎么努力也不能緊握在手。
全國大賽開始時吉川晏有去看，但是卻對比賽并不在意，畢竟她是去看人的。
對周圍的一切并不關(guān)心，天地間如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身影，比賽結(jié)束時仍是久久回不過神來，坐在前排的座位追逐財前光的身影。
就像是瀕臨溺死的人哪怕知道沒有用也只會將所有心神放在那根并不能承載他重量的稻草上。
財前光之于她，便是那根稻草。
他走至場邊坐下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他拿起水瓶灌了一口水，喉結(jié)上下移動
他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動作一滯，眼神便往這邊飄過來
……
吉川晏屏住了氣有些慌亂地起身，打算在離開之前看一眼財前光。卻在扭頭一眼之后愣住了，財前光正在努力翻欄桿！
心突然更亂了，有些急匆匆地撥開人群向外走，明明應(yīng)該知道他不會是為了找自己而出來，卻又有種不安的感覺。只能祈禱財前光的動作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
快要跑出擁擠的人群時吉川晏想要停下來喘口氣，但是在看見財前光也闖入了人群之后又開始奮力奔跑。
用盡全力的，像不要命似的。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不過也可能是自己的臆想，她從小體育就不是很好，現(xiàn)在真后悔。
隨之而來的腳步聲更加大了她的慌亂，可是越慌亂越覺悲哀，因為，她跑不動了。
身后的財前光終于追上前來，攔住了吉川晏的去路，其實不擋也沒有關(guān)系的，反正她沒有力氣了。
財前光按住了吉川晏的雙肩，吉川晏掙扎了一下，發(fā)現(xiàn)掙脫不開便也由著財前光去了。
卻沒料到財前光喘勻了氣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喜歡你。”
吉川晏因為跑步而缺氧的大腦又開始泛起暈來，好不容易緩過來后心底還是被吃驚所占據(jù)。
“為什么會喜歡我呢？”灌入了冷風(fēng)的嗓子有些嘶啞，“明明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明明你沒有見過我多少次。”
“明明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明明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
吉川晏說了很多，聲音嘶啞，心里有些后悔，這是喜歡的男生在向你告白，為什么要說這些話呢？但是卻無比清楚，比起得到過又失去，還是從未擁有過更適合自己。
財前光卻還是維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靜靜聽完吉川晏說的話，思考了半晌之后扯開了一個燦爛的笑，
“喜歡你，沒有為什么�！�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吉川晏�！�
“我很少見到你，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多見到你�！�
“如果你說不了解，那么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互相了解�！�
“你要學(xué)著相信你自己，我喜歡你�！�
……
財前光一個個回答了她的問題，溫柔得有點不像他原本的性格。
吉川晏猶豫良久，還是跨出了那一步。
在一起，圓一場夢。
>>>
人生若只如初見。
吉川晏已經(jīng)忘了是在什么時候看見的這句話，只知道它確實曾經(jīng)廣為人知到一塌糊涂的地步，好友欄里往下一拉十個里有七個個性簽名里是它。
當(dāng)時有些嗤之以鼻的感覺，人生若只如初見，初見了又能怎么樣呢？
不管如何，總會按著命運所安排的路途走下去，一步一步，遙遙無期。然后重新面臨當(dāng)初的分岔口，重新選擇一遍初見？
等到我們都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從來沒有后悔，只是心底想要的完美在作祟。
吉川晏喜歡回憶，只是她從不后悔，過去的時光早已斑駁無影，返程的船早已變成殘骸，就這么過吧，走一步算一步，未嘗不可。
我早已登上一座名為財前光的島嶼，一生一世，遍尋離開不得。
若喜歡回憶便是陷入蒼老，那么財前光，我們這樣，算不算另一種白頭偕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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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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